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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璋by吴沉水(全+免费+番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吴沉水
周子璋喘着粗气,忍着刚刚苏醒的虚弱和疼痛,咬牙问:“你不要逼我。”
霍斯予来了兴致,偏头逗弄他:“逼你?怎么着,你想怎样?说说看。”
周子璋怒道:“放手!你是有头有脸的人,要





子璋by吴沉水(全+免费+番外). 分节阅读_10
威胁我,就不怕我豁出去把你的丑事捅到网上,捅给媒体,大家不好过吗?”
“哦?你还有这能耐?”霍斯予痞气十足地笑了,吹了口哨,说:“操,还真小瞧你了。那你跟我说说,把咱们这事捅出去后呢?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会报警,把你告上法庭,出庭作证,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城市,还没个说理的地方!”周子璋豁出去了,不顾一切地嚷出来。
“说理?”霍斯予笑容变了味,带着讥讽,不屑地说:“什么是理?道理就如屁 眼,谁都能嚷嚷一通,可顶个球用?你知道信访处一年到头多少人蹲在外面等着接见,没个门路你连递出去信的资格都没有!你想告我?只怕还没立案,就得先因为诽谤勒索进去蹲局子。”他眼睛微眯,用分享黄色笑话的神情抱紧周子璋,一边把手往他身下摸一边笑说:“再说了,真要那么恨我,还不如拿这张下面的小嘴夹死我,啧啧,可真是又紧又湿,夹得老子好爽,你要什么,拿这个来求我,保管比什么都灵……”
周子璋大惊失色,用尽力气挣扎起来,霍斯予原本也没想真的办他,可见他反应这么大,却不由火上心头,喘着粗气一把将人按倒在病床上,手摸到病服裤那就要往下扯,周子璋尖叫起来,眼泪不由涌出,乱七八糟地哭喊:“别,别这样,王八蛋,住手,你他妈的……”
霍斯予到底不是禽兽,还不至于干出病房里拿一个伤患直接入港的混账事。他略停了停,见周子璋早已泪流满面,眼睛里尽是不能忍受的痛苦和屈辱,浑身吓得犹如抖筛,又想到他那处刚刚动过手术,就是自己真被浪上了火,也没处泻火去,不由停了下来,可面子上该有的狠色半分不少,揪住周子璋松松垮垮的病服作势往下撕,喝道:“别吵了,大老爷们哭什么?再哭,老子真在这办了你!”
周子璋自知不该在仇敌面前流泪示弱,可那心底最深的恐惧就跟这个男人联系在一块,怎由得他不害怕?他咬紧下唇,别过头,眼睛一闭,又有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滑下。
霍斯予心里有些烦躁,既觉得周子璋哭够窝囊,有点瞧不起,但又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跟着抽疼,他伸手胡乱地擦了擦周子璋脸颊上的眼泪,恶声恶气地说:“行了!你下面刀口还没长好呢?我就算想插也没那个条件,别瞎担心了!”
周子璋手背堵住嘴咬着不发声,可心里头的憋屈和愤恨,此时又怎能说停就停?他如受伤的野兽一般低声呜咽,越是压抑,越是沉痛。霍斯予从没见过有男人能将崩溃的情绪演绎得如此令人心疼,透过病房黯淡的空气网络,周子璋将一种无措和绝望传达了过来,令霍斯予第一次感到,也许自己这次做得是有些过火了。
但他从小被教育强者为尊,这种略微歉疚的心情只是一瞬间,顷刻烟消云散。霍斯予感觉自己在这个病房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他松开周子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我不管你现在听不听得进去,反正把话撂这了。你这几天好好在这养伤,该吃什么补什么,我会吩咐他们给你配专门的营养师。等出院了,就搬我那去。”
周子璋呜咽着说了一句什么。
霍斯予没听清,蹙眉问:“说什么呢?大声点!”
“我不答应,死也不肯!”周子璋睁开眼,大声吼了出来。
霍斯予不怒反笑,点头说:“好,带种。这么说,学业不要了?”
周子璋面白如纸,咬着唇不作声。
霍斯予嗤笑了一下,淡淡地问:“你老家留下的亲戚呢?听说有几家家境都不怎么样,孩子又小,你说,要这时候突然下岗了呢?出个什么瘸腿断手的意外呢?算不算雪上加霜?”
周子璋惊得一抬眼,死死盯住霍斯予。
“想问我怎么知道?”霍斯予笑了笑,说:“你说呢?”
他见周子璋有了点耐性,便缓缓地说:“现在明白了吧?我要你就范,多的是办法。”他顿了顿,掷地有声地说:“就算你今天跟我拍胸脯说,你周子璋真能不要前途不要脸面,不要名声,甚至一辈子不回老家不见那些个亲戚朋友,你没处让我要挟,知道那对我来说算什么?就算个屁!实话告诉你,那样可更省事啊,老子明天就能直接让人把你扛了扔哪个地方关起来,想怎么玩你怎么玩,玩死了也没人敢多一句嘴,嗯?信不信?”
“可我舍不得那么对你,”霍斯予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谁让我还留过几年洋,好讲民主自由呢?不过,若有人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狠狠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刚到门边,却听见周子璋低弱的声音问:“只是一年?”
霍斯予心里登时活络开,笑容不禁爬上脸颊,手也从门把那耷拉下来,一个转身,带着志在必得的神情,虎视眈眈地盯着病床上那个男人。
周子璋低垂着头,坐在病床上,宽大的病服遮不住他线条优雅的脖颈,往下精雕细琢的锁骨,就这么低头坐着,温顺中带着屈服,屈服中带着无奈,无奈中渗透着被侮辱的痛苦,咬着牙,仿佛拿刀往心里剜出字来那样,一字一句地问:“是不是,只是一年?”
霍斯予居上位久了,自然深谙恩威并施之道,明白此刻的周子璋是被自己逼上绝路,没办法要认命了,他忙放缓口吻,却带着威严说:“不一定,也许用不了几个月我就玩腻了。”
周子璋脸上现出一丝希望,看得霍斯予皱了眉,他抬起头,眼神中有赴死一样的决然,问:“一年后,你真的会放过我?”
霍斯予莫测高深地笑了,这个周子璋,还真是老实得可爱。他难道不知道人都有贪欲,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再扔回贫民窟,那可不是适应两个字那么简单么?但霍斯予此刻也不把话说死,只淡淡地说:“到时候有到时候的协议,现在谈不了,也许,你会舍不得离开我呢。”
“那绝不可能!”周子璋斩钉截铁地说。
霍斯予的笑一下僵住,不过须臾,又挂了回去,点了点头说:“很好,咱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有童鞋问我,周子璋为什么这么白和没用。
某水倒没觉得他白和没用,小老百姓,本来对恶人的想象力就很有限,遇到了也没什么办法,难道真的去寻死觅活?可周子璋是个经历过世情冷暖的人,知道活着多不容易,这样的人,有单纯,有热情,可也有韧性,有逆来顺受认命的部分,跟咱们周围很多普通人一样。
我其实扪心自问,如果遇到职业骗子,可能我也会上当,因为没受过骗,知道社会上有坏人,和你自己真的遇到坏人,那是两回事,你们说呢。
第 13 章
凭良心说,霍斯予用来金屋藏娇的房子,实在不算差。
那是f大附近的老房子,干净低调,外头是规整的水泥板路夹着法国梧桐,墙面是绿藤茵茵的红砖砌成,外观是仿东欧设计,带着大气和厚实的楼房。楼龄不短,可当年造房子比现在可靠得多,丝毫不带偷工减料,就连楼下进出门厅的弧形拱顶和罗马柱都做得格外典雅,拱顶上格出的玻璃花窗拼贴着彩色玻璃色泽黯淡中带了华丽,盘旋着延续两边花式扶手线条流畅自如,断乎不是现下硬往摩天大楼上安放中式亭台或西式廊柱之流,显得不伦不类的建筑设计所能比拟的。这房子就这么静静矗立在一片法国梧桐之后,宛如凝固的时光,令人一挨近,连呼吸脚步,也不由要变得静谧起来。
这种房子原来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f大建来安置外地来的专家学者,后来教师住房紧张,逼着学校实行房改,这栋楼房便按职称级别分到各人手中,原是说好了只分房,不办房产证。然抵不过市场规则和人才流失,几经周折后,校方终于与时俱进,渐渐放松政策,按内部价卖到各位教授手中。九十年代以后,新一代的名校教授们今非昔比,早一个个生财有道,经费项目,讲座授课出书的名堂多,收入多了,生活质量自然也要跟上去,这种苏式老房子,渐渐地也有些不够时尚豪华,便开始有人琢磨着卖旧买新,搬去设备齐全的小区生活。这栋楼房,便渐渐搬进来一些非搞学术的住户。
也是赶巧了,霍斯予命助理留意f大一带的房子时,这里头四楼正好有一家子举家要迁往国外,赶着出手。霍斯予让助理拍照回来一看,登时觉着这栋房子跟周子璋的气质暗暗相合,均是斯文内秀,想必他定会喜欢,顿时拍板买下,命人简单装修了把家居用品弄进去。
他对这套房子显出难得的兴致,甚至会亲自指示助理,装修时一定要将向阳的房间弄成书房,隐隐透着向周子璋示好安抚的意思。霍斯予原本不屑去做到这一步,他想着不就是包个小情,扔给设计师,到时候管自己要账就成。但他突然转变主意,却有一个突如其来的原因:原来,就在定下房子之后几天,他那一帮发小,三四个的高干子弟,也不知打哪听说霍五少居然要开始金屋藏娇,个个大感兴趣,竟然约好了上他公司截住了尽情嘲笑一番,其间刻薄猥琐,不尽其意。霍斯予心里头正是春风得意,便也耐了性子跟他们一一调笑胡闹,未了还特地做东,在一间著名的本帮菜馆子定了席面,请他们吃喝了一顿,这才算堵了这些人的嘴。正闹着,席间有谁突然来了一句:“斯予,你搞的是什么美人,带出来哥几个鉴赏鉴赏。”
一堆人轰然叫好,霍斯予稳坐其间,笑而不答,对方急了,骂道:“操,还玩这一手,藏着掖着干嘛?哥几个还能吃了他?”
霍斯予瞥了他一眼,凉凉地说:“说对喽,我还就怕你嘴里大蒜味熏着他。”
那名哥们姓郭名永国,年纪比霍斯予大上好几岁,他爸他妈是霍司令的老搭档老战友,一家子都是地道山东人,打小饭桌上大葱点酱就馒头,几十年保持这一革命传统。这几个打光屁股的交情,对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一听全笑翻了,张志民拍着桌子嚷嚷说:“哈哈,老郭那嘴大葱味就算了,跟他臭脚丫味一比,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我说老郭,你家媳妇也受得了,我现在真觉着嫂子不容易……”
郭永国咧嘴呲牙骂道:“她敢,老子拿鞋梆子抽她!大老爷们有个汗脚怎么啦?那是老子在外头为生计奔波的证据!有了这,她才能得空约这个那个官太太上香港扫货!我告诉你们,别看她在外头人五人六的,回家老子让她给端水洗脚,她不敢说个不字……”
一句话没讲完,一旁的张志民早笑骂说:“是是是,谁不知道,你在老婆面前就是个爷们,在小情儿面前就是个孙子。”
郭永国笑得意味深长,说:“这你们就不懂了,老婆是要对着一辈子的,你得对她厉害些才能降服得住,做男人,千万不能让一老娘们骑到你头上拉屎!大老爷们在家里那点威风要抖落不出来,那窝窝囊囊就得带到外头去。小情儿就不同,小猫小狗一样的玩意儿,你高兴了就逗逗,不高兴了就给点钱打发走,谁会真跟自己养的猫狗置气?再说了,现在的小年轻,个个都跟猴精似的,都通透得很,谁敢真得罪咱们这样的?那社会教得好着哪。”
一席歪理说出来,倒是博得那几人个个心知肚明的点头微笑。郭永国仰头干了一杯,呸了一声,拍桌说:“得得得,瞧我扯哪去了,霍五,别转移话题啊,你这回搞的人怎么样都得哥几个见见,不然可不够意思。”
霍斯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还在医院住着呢,见个屁啊。”
“哦?进医院这么触霉头?”郭永国等人纷纷来劲了,忙打听:“怎么回事?不会是你小子搞了帝都的少爷,要包人家,得罪了人原来的金主吧?”
“去你妈的,老子像那么没眼光的吗?”霍斯予不耐烦地蹙眉说:“告诉你们,这个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学生,还是f大的研究生。”
“行啊,你个土匪头子还走高知识路线了,说说,那怎么进的医院?”张志民兴致勃勃地问。
“你怎么不去妇联你姐那上班啊?”霍斯予瞪了他一眼。
“我姐嫌我难看,怕吓着她们那帮姐妹们。”张志民笑嘻嘻地问:“怎么弄进医院的?难道你玩什么花样,玩过了?等等,f大的研究生,操啊,不会是上回那个宝贝儿吧?”
霍斯予作势反肘击打,骂中带着掩饰不住的




子璋by吴沉水(全+免费+番外). 分节阅读_11
得意:“叫谁宝贝儿呢?老子的人,是你能这么叫的吗?”
张志民怪叫一声,大笑说:“真是他啊,那小子可真是倒了血霉撞上你这么个活土匪。怎么,被你玩残了?”
众人一听都兴致勃勃,连连打听霍斯予用了什么高难度姿势把个大活人硬弄进了医院,难不成是回形针?霍斯予笑而不答,只抽着烟,吊足他们的口味,张志民嗐了一声说:“都瞎猜什么,那一付小身板,又是个雏,八成五少急色了当自己是铁棍硬捅,把人给捅伤了呗。”
霍斯予也不辩驳,老神在在地敲敲桌面,等他们起哄起得差不多了,才皮笑肉不笑地来了句:“老子的尺寸可不是盖的,他自己扛不住,怪得了谁?”
“操!”张志民哈哈大笑,使劲捶了霍斯予一下。
郭永国这时却开口了,斜着眼问:“霍五,你别怪哥多嘴,你乐意金屋藏娇,人家愿意让你养么?”
霍斯予面色不变,口气却硬邦邦地反问:“看对眼了就上,难道我还得跟谁打报告?”
“不是这意思,”郭永国抽出烟叼在嘴里,说:“你要是想搞一次两次就算数,那我不费这个劲跟你说,你要真想把人圈着养着,那就不能老把人弄医院里去。”
“怎么说?”霍斯予问。
“简单,你得给点诚意,养个小猫你还得时不时抱抱逗逗,更何况养个大活人?”
“这我知道,我给他开的条件,可不比你差。”霍斯予不在意地答。
“除此之外呢?”郭永国问。
“还要怎样?”霍斯予不耐烦了:“老子一天到晚嫌事少么?还要做什么?”
“不费事,给他亲自挑点东西,让他高兴下,养宠物是要哄的,靠打靠骂可不成。”
于是,这顿饭吃完后,霍斯予心里边有些活动了,想想若周子璋能对着他不那么害怕,而是欢欣温顺,别说,那定有别一番风味。但他没干过这种事,也不想让人瞧了笑话,忽然想起周子璋也算爱读书的,那便吩咐人在那套房子里收拾间书房好了。他一面想,一面叫来服务员签了单,跟这几位朋友一起笑闹着走出餐厅。正走到门边,却见老式木框玻璃门被人从外头一把拉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当前一个操着台湾腔国语,年纪三十上下的高大男人正低头跟一旁的人聊着什么。霍斯予的脸猛地一冷,随即又浮上嘲讽的笑,痞气十足地大声说:“呦,这不是林总么?幸会啊,在这都能撞上。”
那男人一抬头,目光冷厉,瞬间即笑如春风拂柳,上前一步,伸出手说:“原来是霍五少,真是太巧了。”
霍斯予双手抱臂,压根当没看见他伸过来的手,笑了笑说:“可不是,招标会上一别,咱们有个把月没碰见吧。得了那么大一个单子,贵公司这次在s市想必要大展宏图广开拳脚了?只是咱们内地情况可不比咱们宝岛,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出猛龙过江。”
那男人半点不尴尬地缩回手,笑说:“霍五少说笑了,市场规律告诉我们,不是每条地头蛇都能那么幸运打败强龙,您说呢?林某还有事,失陪了。”
他朝霍斯予礼貌十足地点点头,又朝跟他一块的几位也点头致意,这才带着一帮人匆匆擦肩而过。张志民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在爷跟前也敢拽成这样,霍五,这谁啊,用不用我找人给他添点麻烦?”
“不用。”霍斯予冷冷地说:“我自然有办法让隆兴把吃进去的肉骨头再给老子吐出来!”
“隆兴?台湾那家?”郭永国问。
“可不是就是那帮说话娘娘腔的孙子,”霍斯予冷笑说:“刚刚那位,就是隆兴在大陆区的总裁,林正浩。”
作者有话要说:林渣渣出现鸟
第 14 章
周子璋呆呆地坐在病床上,窗外,是这个城市最令人发愁的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雨宛若上了年纪的老妇没玩没了地仿佛唠叨一件事,令人厌烦又无从打断。这样的天气,周子璋只觉得仿佛皮肤毛孔里都泛着水汽,都像捂住霉菌一样散发奇异的阴干味道。他的思维有些混乱,从小时候吸着大拖鞋跑出来买白糖糕啪嗒的脚步声,一下子跳跃到上班后任教的课室背后一大块缺了漆的黑板,再到后来,又想起自己放在学校宿舍里,还没来得及吃完的苏打饼干,这么久没回去,想必早已吸潮变得软塔塔。
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清浅的掌纹,都说这种纹路的人心肠不会硬,遇事不会固执己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性格中坚持的部分有多强硬。比如对知识的憧憬,对迈进研究门槛的追求,对以思考和研究为生的生活的向往,所有这些,形成我们称之为梦想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周子璋心中捂得久了,就扎根下来,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让他即便活得再穷,工作得再无趣,周围亲戚朋友再庸庸碌碌,过着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他也能将自己从这个环境,从这些人中区别开来,并继续忍受下去。
周子璋一直相信,自己这一生都在为这件事做准备,老天没有给他很好的家庭背景,那么他就得自己去奋斗,去努力。考研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但就算是完成这一步,对一个生活在封闭保守的小城镇的中学老师来说,都非常艰难。每月从不多的工资里省出钱来、复习、托人买资料、备考、跟单位辞职、顶住无数亲戚的压力坚持上f大来参加初试、面试,一关关下来,无异于活脱一层皮。他永远忘不了,复试完毕,导师端详了他一会,笑着说:“你这同学倒老实,好几年了,你还是头一个在考场上才第一次见到导师的。”
周子璋涨红了脸,心里涌起一阵酸楚感慨,一时间竟然有些哽咽难言,只有他知道,不是他不懂得要事先跟导师取得联系,不是他不知道很多考生都在考试前跑导师家里送礼套近乎,甚至有很多人就跟着该老师听了对方一年的课,但是,他没有那个经济条件,每月拿那紧巴巴一千多块的工资,扣掉所有费用,他连买张到s市的硬卧火车票,都得存两个月。
第一次上专业课,几个本届研究生团团一坐,一边是f大保研上来的,一边是全国其他著名大学考过来的,个个年轻飞扬,风华正茂,全是一副未来的知名教授,学术精英做派,说话中夹杂着周子璋听不明白的英文单词,动辄跳出一个个历史学家的名字,引经据典,横跨中西,令周子璋心里羡慕得不得了。他知道自己与这些人差距多大,他不敢怠慢,越发学得刻苦,别人不耐烦做考据,那么他来做,别人不耐烦仔细研读索引,那么他在这些小细节上下功夫。苦熬了一年,战战兢兢拿出论文,哪想到博得导师的赞誉,那些眼高于顶的同窗们,也都纷纷开始正眼看他,不再将他视为小地方无知的代表。
这些不起眼的小成就,对一个出身良好,书香门第的孩子来说易如反掌,但对周子璋来说,走的每一步,却不容易。
因为知道不容易,所以他才更坚定,更珍惜,也更小心。
现在,一直呵护在心头的梦想却濒临破碎,周子璋没有办法了,霍斯予那种人到底权势滔天到什么地步,他一个平民百姓根本弄不懂,但也因为不了解,只有一个懵懂的概念,这种权势的压迫,对强权的畏惧,才更可怕。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法拿跟生命一样宝贵的学术生涯作赌注。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这个梦想再也无法企及,那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他活着,还有什么可能性?
人因为穷,就没法不看中手里已有的东西,就越禁不起摔打,因为你没有资本去摔打,试都不能试,因为只要有一丁点差错,你就真正一无所有,万劫不复。
要反抗很容易,拼个鱼死网破多么简单,但鱼死网破以后呢?
以后怎么办?
除非你死,否则,你还是要面对活着的这些不堪。
更何况,周子璋不想死。
他知道生活有多难,他小时候寄养在舅舅家,试过两天没人管饭,他饿疯了,去街边馄饨摊捡人家吃剩了,摊主还没来得及收的馄饨汤喝。
那样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的再怎么说,也不用饿肚子不是?
他将脑袋深深地埋进掌心。
今天,就到出院的时候了。
他知道自己只要站起来,出了这间病房,从此整个人生都会不一样。
那种在帝都包间里承受的屈辱,那种在琳琅酒店套房里经历的痛苦,从此就会如污泥一样,缠缚住自己每个毛孔,让自己艰于呼吸。
但没办法,就如他小时候常常哭泣,为何别的孩子有爹妈,他却要在一对亲戚中像个皮球一样被提来踢去,看尽别人的冷脸。
没有办法,命运从来只给他一条路,无从选择,要么这么走,要么,就只能不过了。
可你不能不过了。
周子璋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慢慢站了起来,慢慢的,像个患了老年痴呆症的人一样,动作笨拙而呆愣地,转过身去。
“周先生,可以走了吗?”霍斯予的助理带着两名保镖,拎着他那点东西,训练有素地问。这个助理姓陈,三十岁上下,退伍军人,办事精明利落,跟了霍斯予好几年,知道霍斯予什么德性,对这个不幸的男人有了点滴同情,口气上不由放缓了些,尽量微笑说:“五少吩咐我将您直接送新屋去,您看,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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