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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合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尘殇
妻子是他的魂,女儿便是他的魄,而他亦是她们的天。
馨儿坐在床头嘤嘤揉着眼睛,见爹爹来,小手儿揽过去,缠着爹爹撒娇着要吃糖。
父女俩温馨得连合欢看了都嫉妒。合欢撅着唇:“看吧,待我儿子出世,我也要抛弃你们。”
“我早已同你说过再生,是你屡屡不肯,这会儿又怪起我来……馨儿你说,爹爹可冤枉?”东方便温和笑,任女儿在怀里毛毛虫一般蹭他。武将惯常的肃冷对着妻儿却丝毫不见。
“枉、枉。”馨儿附和着,小嘴里漾出咯咯的笑,声音好听极了。
“乖女儿,待爹爹出镖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东方立起身来,见合欢作一副羞恼模样,便又俯下-身附在她耳边道:“自然少不了我的小娇妻。”
“少来……”合欢推开,他却就势将她纤腰处一揽,挑了包裹,一家三口和乐出了门。
才是清晨呢,一场缠绵结束,这会儿早已日上三竿。
桥头人影荏苒,女儿不舍爹爹离开,趴着东方的脖颈怎也不肯放。合欢无奈,只得垫起脚尖去揽她,哪儿想脸颊上却袭来淡淡胡茬酥-痒,那个将行的男人竟当着桥上桥下行人偷偷亲了她,她羞赧抬头,他却又复了一惯清冷的严肃模样……真是坏透啦,越来越坏。
羞恼咬着唇,“气哼哼”抱过馨儿就往铺里回;走了几步,不见身后有声,忍不住又回过头来。那男人却已背着行李走下阶,宽肩窄腰,背影高大而魁梧,她的眼里头又生出不舍来。
“哟,老夫老妻了还这般模样,真让人嫉妒。”小京抱着儿子阿森从桥头走来,嘴里头笑嘻嘻。
二人去集市上溜达。春末新茶上市,药草芬芳,商旅墨客云集,最是个热闹。
桥苏镇桥多路少,不大的街市上来来往往人影婆娑。还不及入夏,姑娘们早已迫不及待换上了飘逸的夏装,一件比上一件轻盈,却又偏偏犹抱琵琶半遮面,露出来一点儿酥=白,偏将那最关键的藏起。小脸上沾着雀斑点点,走过去荡过来,尽是扑鼻的脂粉香。
……
才过去一个冬天,怎的满街上女子却流行起了雀斑妆?
“不知道了吧?咱桥苏镇新近来了个倾城绝色公子,家财万贯形单影只,却偏偏独喜一脸雀斑的娇媚小女子……你看我,好看吗?”胭脂水粉摊上,小京楷起一盒新制的“雀染”往脸上轻轻点拭。
登时,那微黄的面颊上便凭空画出点点雀斑,好生……娇媚小女子?
呃……合欢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乌龟码字酱捂脸来也。。。万恶的瞌睡虫啊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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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合欢 79番7外之再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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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桥苏镇新近搬来的这位绝色富贵公子,姓锻单名云,人称云公子。一月前独独带着个四岁小儿来到镇上,买了地置了房,盘下数个商铺,又风风火火请来众位官爷乡绅听了几夜大戏,便算是在这儿扎了根。
云公子其人容貌生得绝色倾城,凤眸玉面,玉树临风,唇角边总带着一抹玩味的戏谑浅笑,只看一眼便能勾去人三魂;又偏生是个玩世不恭的风流不羁角色,家中无妻无妾,只独独将一个同样生得俊逸好看的宝贝儿子宠上了天。
家财万贯、疼爱儿子、还无家室,这样完美的男子,自是引得镇上无数女子尽折腰。那一众富贵商户们难得逮着如此好物,赶紧将将谴了媒婆上门打探。
可惜带出的话,却好生让人唏嘘。
却道这云公子娶亲纳妾原是全听由宝贝儿子喜好。而那小少爷,一不喜小家碧玉、二不喜贤淑千金,偏偏只好那最寻常的雀斑女子。一府上下的家丁女仆脸上尽是斑斑点点不算,你看他开出的征婚条件——
年纪不要太大,亦不要太小;
雀斑要有、下巴要尖;
身段不胖也不瘦,远看了要老实、近看了却妖娆;
还要她贤惠能干,暖暖人心……啧啧,这样苛刻的,哪儿像是出自四岁男童之口?委实是个妖孽。
虽说妖孽的后妈难当,然终归那云公子财貌双全,万般漾人春/心,条件一出来,一镇的姑娘慌忙关上门脱了衣,暗暗对着镜子舒媚展颜。看一看镜中的自己,身段算符合、妖娆也好装、能干亦可学,只那脸颊,却偏生少了几点小雀斑……
怎么办?
不怕不怕,眉笔往双颊点点,没有雀斑亦长了出来;再换上一身靓丽夏裙,摇着竹骨花伞袅袅踏出门去。满街儿脂粉招摇,只盼忽然得了那小少爷的垂青,一朝便麻雀飞上了天……
俗话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连带着商贩们也热闹了,一时间小摊上尽是“雀染”啊、“墨镶”啊,什么能生雀斑的玩意儿全冒了出来。
富祥酒馆外围着不少人,小少爷锻川日日吵着要为爹爹续弦,云公子向来宠爱独子,要星星不给摘月亮,被闹得没了办法,只得今日公开征婚。
大正午的太阳很晒人,一柄柄各色花样的纸伞排成长队儿,伞下朵朵红衣绿裙,好生夺人眼目。那周围自是围着不少看客。世人皆喜攀龙附凤,因着里头的绝色公子喜欢,怎生得平常见惯了的雀斑女也变得如此好看起来。
雅间里头点着淡淡熏香,精致的黑木躺椅上慵懒斜倚着一名绝色公子,着一袭通身纯黑的精致长袍,只在腰间束一弯白玉软带;修长手指轻摇玉骨折扇,凤眸里含着戏谑正将面前一名应征女子打量。
他身旁坐着个四岁左右的蓝衣俊美小少爷,一样的凤眸,肤色白净,小唇轻抿,眼里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倔强冷冽,倒似比他爹爹还要多出些许气场。
爹爹自失去记忆后便越发玩世不恭起来,一个人清清冷冷的,什么都好似不在意。川儿心里记着那个女人说过的话,血色弥漫的悬崖上她附在他耳边嗓音萋萋:“娘亲不是个好女人,你要好好听你爹爹的话,替他寻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女子。”
这些年,他与爹爹五湖四海游走,便总也不忘记替他寻一个好女人。可是来来去去,爹爹眼里头却再装不下一点儿女人的痕迹。川儿想来想去,大约爹爹意识里还是忘不了娘亲,于是忽生出了这个念头……木白叔叔不允他提娘亲,找个相似的总归可以吧。
小小的身子端端坐在靠椅上,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那应征的女子,想找出些许与旧日相似的痕迹。看得姑娘都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弱弱开口道:“小公子……”
“哦。呵呵~~乖儿子,你看是如何?”锻云便笑起来,扇子在川儿肩头敲了敲,要听他的意见。那一副可有可无的悠然做派,倒好似将要征的不是自己妻子,而是为儿子相亲一般。
云公子啊,你已经没有心了。川儿皱着眉:“爹爹你看?”
锻云满不在乎端起茶杯儿来,幽冷凤眸往女人身上玩味一扫:“你满意我便满意,左右不过是多睡上一个女人。”
“不好。”川儿淡淡道。
“哦?”锻云好笑勾唇,看到那女子正痴痴凝着自己,眼里泪眼潸然。又叹了口气,确实不好——16、7岁的年纪,总算是耐看,不过身子骨如此单薄,怕还是黄瓜花闺女吧?不喜不喜。
“那就让她走吧。”
“下巴太尖了,脸上的雀斑也很假。”川儿爬到桌上,取了一面帕子将那女子脸上的斑点轻轻一拭,登时那一片灰黑便没了。
一屋子面带雀斑的仆人都笑起来,好似一群美人在笑着一个丑妇,羞得那女子嘤嘤哭着跑下楼去。
仆人便又自信满满地扬起嗓子:“下一个——”
这次却来了个丰满的。胸前鼓鼓有如发酵的白面馒头,feitun褶皱好似那秋日丰收的大南瓜;脸上点点黑灰爬了满面雀斑,嘴角还附送两颗黑红色媒婆大痣;进屋便是一股扑鼻柴米油盐味,绝对的贤良勤快能生子……这可是完完全全应了那征婚的条件呐。
“噗——”父子两个顿时喷茶。还不及说话,那似有四十年纪的辣大姐却笑嘻嘻开了口。
“嘿嘿,我叫廖春花,今岁年芳二八,年龄正好不大也不小。自小生就了这满面黑花,擦都擦不去。小时候算命的便说老娘…呃,小女子命中有贵人,那时还不信,却原是专专为了等候云爷这一档缘分。啊呀呀,天老爷真是厚爱人家……”说着,自来熟地将川儿往膝盖上一抱,咧开大嘴唇嘎嘎的笑起来。
川儿一身名贵精致细料被她蹂躏地好生凄惨,才一抬头准备叱她,却被她一口黄牙熏得险些晕厥,只能满脸凄苦地去看同样一脸僵化的漂亮爹爹。
啧啧,还是小女子呢,实在不容易~~
锻云好生心疼儿子,坐直身子要赶人,那女人却忽又将他儿子放下,从怀中掏出帕子去拭他脸侧上一缕细碎花瓣:“啊哟哟,这样好看的脸。”
帕子倒是香香,劣质的脂粉味儿。可你若细看,那面料上却尽是油渍兮兮,分明几年不曾洗过,直将锻云一口心血呕出。
“出去出去。”抬了抬手,一屋子的阳光便跟着他周身的冷气瞬间褪去了颜色。
“是是是。”几名仆人赶紧颤颤冲上来将妇人赶出。满室散不出的铜臭味,父子两顿时没了继续的心思。
才将那肮脏的帕子扔出窗子,却看到楼下脂粉小摊前有美妇低低浅笑。春末的天气,她着一件水红色的窄袖小布衫盈盈立在人群中,扎着素花小头巾,底下绾着松松月牙髻,恰到好处的胸、翘而紧实的臀,腰际处却凹下去,好似轻轻一用力便要被他折断了……
锻云如此一想,心里头竟是一颤,好像他曾经真的揽过她的腰,轻易将她折入他怀里……勾魂一般,久久不曾动过的欲/念秒秒间忽然觉醒过来,那视线便再也移她不开。
她手上揩着胭脂替身旁的妇人画颜,可她的脸上什么也不画,却比别人都要美。想是被脂粉熏得难受,她抬头轻轻呵了口气,他便看到了她的脸——眉眼弯弯,笑靥娇娇,不说话的时候安静又贤良,才一低头笑,顿时又生出一许道不出的妩媚。
光阴就如被定格一般,仿佛心里头的空旷就只专专为了这一瞬的蓦然回首,明明人来人往,他却独独只将她一人映入眼帘。心里没来由一瞬抽痛,回过头去寻找小儿,川儿却已不见了。
他又转头,听到那美妇灵动的嗓音道:“傻啊,丑了自己的颜面,却只为博得别人赏看一眼,实在不值得。”
不值么……哼。他一听,不高兴了。拂了精致袖摆,将将走下楼去。
脂粉摊子前,小京瞥着唇:“就你清高。没准儿这一队女人里头就藏着一只凤凰呢……还别说,我觉得蛮好看。”说着便要将那黑粉往合欢脸上点去。
合欢一躲,戏笑道:“要点哪,还是你合适。若要被东方知道了,不定他又要如何罚我……”她自是知道那罚的意味,想到晨间被他连连爱/宠的一幕,忍不住又羞红了脸。
却不知,她这副模样,越发看得几步外那黑衣绝色男子恍了心神。
小京这两年发了福,身子有些胖,羡慕看着合欢道:“看你,当初还屡屡不肯从我们家将……”说了一半,又赶紧改了口道:“你家东方是个好男人,我哪儿可比你福气。”
即使到了现在,终究还是敬畏将军,从前的旧事她可一丁点儿也不敢提。
“嘤嘤……他看我……”馨儿瞅着两步外糕点摊子前的贵气小哥哥,瘪着小嘴哭起来。那小哥哥生得真好看啊,滞滞地凝着她,看得她都不好意思吃糖了,只得也去用眼睛斜斜去瞥他,他却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看得她越发不自在。
糖果不吃了,递给小森吃,小森却又不肯吃,那糖便“啪嗒”一声掉地上,将她干净的粉色小裙子划脏了,两个一岁多的小娃娃同时哇哇大哭起来。
见自己吓着了妹妹,川儿好生局促,蠕着步子想走过去帮她拭泪,又怕被她讨厌。此刻一贯执拗清冷的眼神里尽是不可置信,欢喜、贪恋、喜爱、怯弱,五味杂陈,连他自己都分不出来……
他自小跟着爹爹ngdang江湖,可没有什么朋友,也不屑与人交际。见妹妹哭得可怜,忍不住还是别扭开了口:“喂,你别哭了。”
红着脸,将一面素白的帕子伸出去……从来高傲的角色,几时这样柔声讨好过人家?
却一双润白手指揩着帕子先一步沾上女童的脸颊,红的衣,素的裙,走起路来绵绵如若无骨……川儿小手一顿,听到熟悉又陌生的温婉嗓音:“怎么了?让娘亲看看。”
那说话的女人,笑眸弯弯的,满眼的宠溺与怜爱。仿若很多年前一样,那时候他也小,一个人颠着初学的步子在茶铺外的小坡上蹒跚玩耍,脏了就爱哭,一哭娘亲便要跑过来抱他,也像这样拭着他的脸颊柔声安慰……记忆与现实重合,那个曾经只对着自己笑的女人,此刻眼里却只有她新生的女儿了。
“馨儿不哭,娘亲给你买枣糕。”合欢牵着馨儿走到糕点摊子前,看到摊前一袭精致打扮的俊美小公子,巴巴的仰着小脑袋看自己,便也对他温和笑一笑。
川儿一阵激动,好似所有的幽怨一刻间没了影子,差点儿就要喊出那一句称呼来。可是女人的眼神却没有继续在他身上停留,她看他,如看周围的每一个人,一瞬间他的神采又暗淡下去,那冲动的称呼便将将咽回了口中。
他还记得她说过呢,她说:“你还这么小,记性又不好,一定会把我忘了吧……”那时候他才一岁多,却将她的话如圣旨一般牢牢刻在心里头,可是最后,他没将她忘记,她却将他先忘了……难怪爹爹时常对他说:“最毒便是妇人心肠。”
枣糕儿惺忪软软的,酸酸甜甜的气味,女人给了妹妹和另一个小男孩一人一块,他的手心里却空空的。看着那娇滴滴的小妹妹一点儿一点儿将那糕点含下,那么小心翼翼的,他都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即便是爹爹平时给他吃的各种山珍海味,都不觉得有眼前的糕点好吃……
终究还是四岁的孩子呀,心里头苦苦涩涩的,想要将那被抢去的疼爱再夺回来,忍不住还是挪了身子走过去。
两只小小的靴子停在跟前,合欢蹲□,看到面前小公子别扭的脸,那么好看的,眼里头却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执拗。
爱宠抚了抚川儿白皙小脸儿:“你也要吗?”
“恩。”川儿点点头,眼睛酸酸的,赶紧眨眨眼睛不让小水珠子溜出来。
合欢便又从摊子上买了一块:“给你,软软的,得拿好了啊。”
却是香喷喷的糯米糕。
才不要呢……我也要和妹妹一样。川儿指着馨儿那块,巴巴的说:“我要她那块。”说完了,瞥着眼睛又去看馨儿,明明很想对她笑,嘴角抽了抽,摆出来的却仍然还是一副凶巴巴的冷冽模样。
“嘤嘤……坏人……”馨儿嘴角一瘪,吓得眼泪又掉出来。
“好啊。”合欢却没来由十分怜爱他,又掏出铜板从摊上重新换了一块,小心递至他手里:“慢点儿吃,小心脏了衣服被你娘亲教训。”
这副场景被锻云看到了,面上虽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眼里头却有了悸动……儿子终究还是需要一个母亲,他却亏负了他。
“呵呵。”作不屑浅笑着走上前。
合欢还在给川儿拭着嘴角呢,却一只好看的手伸过来,凭空将那糕点夺了去。
捏碎。
有悦耳却阴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我锻云的儿子,怎么能够吃这样低贱的东西。”
合欢抬起头,看到一袭潇洒黑衣立在眼前,那绝色男子二十七八岁年纪,狭长的凤眸紧紧锁着自己,眼里头有专横、有霸气、还有不屑一顾的冷傲。好似心间一根弦忽然将将一颤,没来由闻到危险的气息。
“这您就不懂了。酸枣最是开胃消食,小孩吃了是有好处的。五谷杂粮皆为上天恩赐,哪儿能叫低贱?”合欢站起身子,见川儿小嘴哆嗦实在可怜,偏又重新买了一块递过去。
……她的声音原也如此好听。锻云眸间冷意更甚,恼怒这个女人竟然敢挑衅自己,而她的笑容和声音也无端让他心生难受。扇子一合:“呵呵,你倒是这世上第一个反驳我的女人。”
向来不喜与人戏言,合欢就不说话了,只是低头淡淡一笑。
锻云却又不爱看她这样的笑容,分明就是一种敷衍。低头打量着胸前女子,眸子半阖,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呵呵,倒也是个执拗的角色,难得有趣。
惯常幽冷的性子,他脸色一沉,周身便全是冷气。
吓得小京拼命拉着合欢的袖子:“走啦……快走啦……”
他却又不愿意她立刻就走,竟破天荒将自己一身的冷傲捺下,脸色回复了,作出一贯玩味的戏谑来:“你倒是挺特别。”弯下腰,抱着那被一块糕点就俘虏了的可恶小儿先行走了开去。
正午日头打照在那一身纯色的黑缎上,恍如隔世一般的朦胧。
合欢有些木登登的。
小京不明就里:“看把你吓的……这就是我说的那人,下次千万别再惹他……听说宫里头有后台呢。”
“恩,是不能惹他。”合欢嗫嚅应道,抱起眼睛红红的馨儿亦往酒铺里回去。
……
“好吃吗?”锻云问儿子。
“嗯。”川儿点点头,将那酸枣糕儿递过去。锻云不屑,却又闭了眼睛将那糕点别扭含下:“这个女人……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她。”
川儿不说话,他哪儿能将木白叔叔的嘱咐忘记?
却各自心中存了事。甩出腰包儿将戏园子包下一夜场子,台上唱了一晚的热闹,却仍然挡不住那道红衣袅袅的身影。父子二人都像是着了魔怔,那戏反倒催生出无数的想念,想起她一次,恍惚朦胧;想她二次,茶饭不思……再多想想,那影子便刻到了脑海里,怎么洗也洗不去了……
睡不着,各自蜷在空荡荡的戏苑里头睁着眼睛到天亮。
———*———
忘川酒铺难得生意如此清闲,合欢从酒架上取下一罐新酒,撒了些自配的养生药材。才将瓶盖封好,一低头,却看到柜台下端端立着昨日那个别扭的贵气小公子,着精致的蓝色小裳儿,抿着唇,冷清清的。
心里头怜他自小没有娘亲疼爱,却顾忌他父亲的名头,只隔着柜台淡淡一笑道:“又是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锻川。”川儿手心紧了紧,努力不苦下脸来。又将手中的弹弓高高举起,讨好道:“给妹妹玩。”
合欢抚上他的头,好言笑着道:“谢谢你啦,不过这是小男孩们玩的,我家馨儿还小呐,留着你自己打鸟吧。”宠溺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转过身又去拿东西。
被人摸头的感觉……好奇怪啊。
川儿皱着小眉头,以为娘亲要送客了,潋滟的眸子里抑制不住的沮丧……他想了无数的办法,才想起来这个借口呢。
合欢却拿了针线蹲下来,早已将他心思看穿:“既然来了就玩一会走吧,我来给你补补衣裳。”只当川儿心中贪爱母性的温暖,故而频频缠着她。从来冷漠的心肠,难得对他生出来一股说不出的疼爱。
川儿本来想说“回去让爹爹扔掉买件新的”,可是闻着娘亲的味道,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看着娘亲如今很好的气色与皮肤,眉眼间尽是贤良,又想起漠北时她曾经一个人辛苦推着板车的孤零零模样,一夜的幽怨忽然渐渐淡去……娘亲跟着大大,现在过得很幸福啊。
合欢拽着他的胳膊,将他的衣裳小心脱下:“你没有玩伴吗?”
川儿摇头:“爹爹说,兄弟是用来背叛的,女人是用来伤心的。”那薄凉语气,怎么听也不像出自一个四岁的孩童。
合欢叹了口气:“你还这样小……你爹爹怎可以这样教你。”
川儿抿了抿好看的小唇没解释……其实他觉得爹爹说得没错,这会儿他心里头就好生伤心啊,娘亲竟然将他忘了个干净。
“娘~~”馨儿从内院里一扭一扭走出来,粉扑扑的圆脸蛋,扎着两根小小的辫子,见着川儿,小嘴一瘪,又急急将往帘布后藏起来。
合欢咬着针线:“你去和妹妹玩吧,要一会儿才好呢。”
“我长大了只娶妹妹。”川儿忽然抬起头,目光炯炯的好似一瞬间下了很大决心。小小的人儿啊,他以为只有这样才可以光明正大的继续叫她娘亲。
合欢却只当他小儿戏笑,眉眼弯弯道:“傻小子,我们这样的人家与你可不够门当户对呐……去玩吧,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这一玩,便玩到了午间。她给他们随意熬了小粥炒了几样小菜,还以为川儿会不吃,他却吃得津津有味……倒还是个不错的孩子呢,心里头越发恋爱他。
可惜了,生在那样的家庭。
门外日头烈烈,小儿在桌边嬉闹,她罩在斑驳光影下缝制小裳,有男仆走进来,嗓音凶凶的:“老板娘,我买了你这的酒,里头怎么长了虫?”
合欢忙站起来,将那坛酒闻了闻:“这不是我家的酒,我家的酒可没有酸味儿,客官您是不是弄错了?”
男仆一楞不说话,他身后却传来清冷的戏谑嗓音:“呵呵~~我说有就是有。”黑衣款款,说话的人凤眸玉面,一身不易亲近的阴森冷冽,却原是那日街市上见到的绝色男子。
本能的不想与他多说话,合欢低下头,继续缝补衣裳。
锻云思想了一夜,终究捺下来脸面主动上门为难她。只想让她多看他一眼,她却是连一眼也不肯看,甚至连辩驳都不屑与他辩驳……从来心无牵挂的他,心里头忽生出好多落寞。
看到合欢在缝补衣服,低低勾着头,阳光下的她不言也不语,安静仿若一副陈旧美人图。明明才初次见到,怎么忽然觉得上辈子已然见过这副姿态一百一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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