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都市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纸皮青蛙
可王宇飞都失踪好些天了,警察满城搜都找不到,欧阳龙上哪去找。
如果现在回家再做张假的过来,恐怕还没坐进总经理办公室,就先去警察局喝茶了。
欧阳龙这才知道自己想得简单了,这帮以前在姐姐手下服服帖帖的家伙一点也不比牌桌上那些老手容易对付,只能带着一肚子茶水被夹道送出门外。
“呸!什么东西!这家公司迟早都是我的,到时让你们这些家伙都给我卷铺盖走人。嗯,那个秘书可以留下,腿长……还有那个前台,那小眼神可真特么勾人……”
欧阳龙骂骂咧咧地走出写字楼。
外面日头狠毒,将每一个从室内走出的人都耀得睁不开眼睛,纷纷举手遮阳做美猴王状。
唯有欧阳龙不避,反而扯松领带,仰头直视着天上的太阳。
“我想要的,就一定会拿到!”他对着天,昂首朗声说道。
太阳没有给他回应,倒是一旁传来了一个声音。
“又一个看玄幻小说看傻了的,现在流行的是日常向奶爸文好么……”
保洁大妈一边拖地一边嘀咕。
第二十二章 隧道里的汽车呼啸之声
欧阳龙虽然是个烂赌仔,但并不代表他想一辈子都当个烂赌仔。
多少次的午夜梦回,他一边饿着肚子一边看着戒毒吧上岸大哥的经历分享,流着泪决定从明天开始再也不赌了。
然而并没什么卵用,第二天他依然将从父母那骗来的钱输光,饿着肚子午夜梦回。
直到有一天他认真坐下来进行了缜密的分析,觉得要想上岸就必须满足一个前提调教——钱。
至少得把那些天天利滚利的债务摆平吧,然后以后的奋斗总是需要一笔不大不小的启动资金,最后为了让自己了无负担,最好还能给年老的父母留笔养老钱。
他坚定地相信,只有首先富了,才不会总指着用赌去一夜暴富。
所以说人还是应该要有梦想。
即便烂仔如他,如今也迎来了一个最好的机会。
姐姐欧阳潇潇死了,姐夫王宇飞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一旦被警方认定死亡,他们那些家财产业唯一的继承人就是欧阳潇潇的父母。
那不就等于是欧阳龙的了么。
甚至王宇飞没死也不怕,他作为碎尸案的真凶,最后必定是被判入狱的结局。届时欧阳龙只要作为女方家属提出巨额赔偿,那些财产不还是要落到碗里来。
欧阳龙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拿出欧阳潇潇以前放在父母那的备用钥匙,进了姐姐的家门。
家中无人打理,还经过了警方的勘察,再也不复以前那般整洁干净。
甚至卧室里的血迹仍在,已经干涸成深褐色,散发出淡淡的腥味。
欧阳龙四处翻箱倒柜,试图先找出些首饰现金应应急,可当他无意间抬头,却看到柜子上照片里的姐姐,正对他甜甜地笑。
就好像小时候与弟弟分享自己私藏的糖果时,那样的笑。
“啪嗒!”
相框被很用力地扣倒。
欧阳龙喘着粗气,浑身有些颤抖。
然后他如发了疯一般,奔跑着,将房子中每一个相框都砸碎,把照片狠狠揉成团后扔进下水道。
碎玻璃将他手指划破,鲜血缓缓滴下,他恍若未觉,口中只是反复地低喃。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都怪你……”
……
王宇飞躲在一条山体隧道的避车洞内。
他像只野狗缩在洞内的一角,浑身发寒、无力,脑袋也因高烧而时刻处于浑噩迷糊的状态,但身体上的不适感远远及不上心中的恐惧。
他每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或者不能说是昏迷,而应该称之为丧失意识。
因为每次记忆重新回归之时他总是穿了一身崭新的干净衣服,身处某个僻静无人之处,也从来都不会感觉到饥饿和口渴。
这证明在他没有记忆的这段时间里,“他”依然做了许多事情。
是那个怪物干的!
他知道,这一切肯定都是那只翅膀长着眼睛的彩色蝴蝶干的。它最开始只是带来噩梦,隐匿在黑暗中从不现身,后来在那两个砍断他右手的入侵者出现后,这该死的蝴蝶就进入了他的身体。
它在试图控制这具身体!
王宇飞用左手扣着颈侧,挠出了道道血印,却只是使得蝴蝶纹身更加鲜艳。
过了一会,他才颓然停手,全身失去力气一般瘫软在地。
右手的伤口处张着泛白的新肉,好像那肉芽又比昨天增长了一分。
我也快变成怪物了吧。王宇飞悲哀地想着。
时至今日,他也大概能够明白,那些轰动全城甚至震惊全国的碎尸案极有可能就是蝴蝶怪物控制着他的身体所为。
之前他还在绝望中抱有一丝希望,就是那个看上去倨傲无礼的裴大师能够帮他将怪物拔除,脱离这恐怖的境遇。
可就当他好不容易下得山来,来到约定的火神庙之后,却再一次地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人已在这个隧道的避车洞内,新衣新鞋,干干净净。
外头应该又有无辜之人被害了吧
不知道裴大师会不会恰好撞见了自己害人的过程
或者,受害人就是裴大师
王宇飞不敢再想下去,更加不敢联系任何人,只能在阴冷的洞中瑟瑟发抖。
洞外时不时就有车辆呼啸而过,隧道内的巨大回音让他想起了在与欧阳潇潇新婚未久的一天。
那时他们事业刚刚起步,用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买下了人生中第一辆车——一辆十万左右的两厢轿车。小夫妻很兴奋,每天晚饭后都要驾着车子出去兜风,有一次就路过了与现在很类似的一条隧道。
在隧道里昏黄的灯光下,他看到正在驾车的欧阳潇潇突然转头对他诡媚一笑,然后减速,转弯,车头朝前地拐进了一个避车洞中。
甚至都没熄火,妻子就像一只矫捷的母豹一般攀过了主驾与副驾之间的障碍,跨坐在他身上。
胆小怕事的王宇飞哪里想象过这样的游戏,本想推开妻子,可车内空间逼仄、封闭,他就像个溺水者一般被水草缠住全身,逐渐被拖入温暖的水里,接下来便是巨浪打来,一波接着一波……他也就不再反抗,听凭巨浪将他冲往高处。
他自然是不敢出声的,而妻子则死死咬住了他的肩头,他还记得耳边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就是身后汽车呼啸的声音。
那是王宇飞唯一一次放纵,心有余悸的他在检查了避车洞内确实没有摄像头后,还是认真地将妻子教育了一通。
而欧阳潇潇则重重踩下油门,让那辆便宜的小车肆意狂奔起来,然后捂着嘴,一个劲地闷笑。
可现在呢
妻子再也发不出那俏皮的笑声了,甚至连她那只捂嘴的手都已不见踪影。
她被许多个透明的写着标签的袋子装着,冷冻在验尸房的冰柜里,支离破碎。
王宇飞挣扎着起身,眼神恍惚地冲出了隧道。
一辆汽车带着尖利的急刹声从他身边险险绕过。
他没有理会司机的咒骂,他什么也不在乎了。
他要回家。
家里有妻子的照片。
他还想最后再看她一眼。
……在他变成怪物之前。
第二十三章 雷雨
初夏的雷雨完全不打招呼,说来就来。
须臾之间,窗外已是乌云密布,白色的闪电如银蛇般贯穿了天地,轰隆隆的巨大雷声紧跟着炸响。
“哗啦!”
厨房中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本来翘着脚丫在看《延禧攻略》的裴子幸吓了一跳,穿上拖鞋就跑到厨房门口,大声抱怨道:“嘿,我说你怎么洗个碗还闹脾气啦,说好了三局两胜,输了就要认嘛……”
话语顿住。
林媛儿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将头埋在其间,单薄的肩膀正在不停抖动。
像一只小兽,弱小、无助。
“额,你怎么了”裴子幸有些手足无措地跟着蹲下,小声问道。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
“你是不是受伤了伸手给我看看。”
小女孩摇了摇头,还是不愿说话。
“你莫非来……来……那个了”单身直男了二十多年的裴子幸突然臆想出一个恐怖的可能,然后就把自己吓住了,“你别怕,这代表你长大了……唔,多喝点热水……”
“轰隆隆!”
又是一道耀亮天空的闪电,接着一声巨响。
林媛儿突然扑到他的怀中,双手很用力地箍着他的腰。
“裴子幸,我害怕……”林媛儿颤抖着说道,声音微若蚊呐。
“啊怕什么”裴子幸反应了一会,“怕打雷”
“嗯,我怕,我想回家。”
小女孩开始呜咽,然后慢慢变成了嚎啕。
裴子幸默然了,他突然想起林媛儿曾说过苦苦等待母亲回家的那晚就是雷雨之夜。
最后等来的,却是母亲的鬼魂。
他轻轻摸着女孩的头发,用尽量柔和地声音说:“林媛儿不怕,有裴叔叔在这里,雷雨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要回家,呜呜呜,我想妈妈……”小女孩带着哭腔喊道。
“不怕了……不怕了……”
从没有哄过孩子的裴子幸完全不知该怎么应对,只能爱怜地轻拍女孩的后背,像念咒语一般反复念着“不怕了”。
夏日的雷雨来得急,也收得快。
外头突然响起了今夏的第一声蝉鸣。
“蝉叫了,天要放晴了。”僵在一个半蹲姿势的裴子幸低声说道,声音里没有半丝的不耐烦。
“为什么”林媛儿也逐渐止住了哭声,依然将头埋在裴子幸的胸前,闷声问道。
裴子幸也很乐意转移小女孩的注意力,于是很耐心地说道:“因为蝉发出‘知了、知了’的叫声并不是用嘴,而是它们鼓动蝉翼造成的。下雨天时,空气里水汽含量增多,知了的叶翼被沾湿,不易鼓动,也就发不出声响了。只有当天将转晴时,空气湿度减小,被沾湿的叶翼逐渐变干复原,知了才能重新鼓动叶翼发出鸣叫。所以才有‘雨中知了叫,预报晴天到’之说。”
“真的么”林媛儿抬起头,泪眼纵横地问道。
“嗯,真的。”裴子幸微笑着点头,认真说道,“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不过没关系,凡事总会雨过天晴,我们要学着像蝉一样,重新振作……”
“我是说你都没读过书,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额,我读过函授本科好伐!再说了,这是我小时候从十万个为什么上面看来的。”
“你跟着道士混社会,不看道经却看十万个为什么”
“我又不想当道士,看什么道经。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科学家,所以偷偷买了一本。”
“跟我的小学课本一样的少儿注音版”
“对……啊不对,你管什么版,总之知识总是没错的啦。”
“看来我还是得读书才行,以后不能像你一样,没学历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你当然得读书……而且我哪有没学历,都说了本科!”
“函授本科。”
“那也是本科。”
“出去找工作人家不认的。”
“我有工作。”
“嗯,见鬼的工作。”
“……”
“裴子幸。”
“嗯”
“我想回家了。”
……
所谓的回家当然是不可能的。
林媛儿之前的家不过是个租赁的屋子,家中稍微值钱些的家当早已在母亲为她筹集手术费时卖掉了,后来清了些衣物被裴子幸安排去了寄宿学校,那房子也早已被房东另租了出去。
这点林媛儿也明白,因此懂事的她并没有过度纠缠,而是在擦干眼泪后便假装恢复了正常,缩在沙发上霸占了电视。
也许电视节目很无聊,也许刚才哭得有些累了,刚看了没多久她就有些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裴子幸看着她在睡眠中还在无意识抖动的睫毛,低声叹了口气,进屋找出一条薄毯给她轻轻盖上。
翻出一张过期报纸,写下“晚点回,有事打电话”几个大字,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去。
刚才林媛儿的一句“我想回家”让他想明白一个事情。
且不论王宇飞这些天被那只蝴蝶操纵着犯下了多少杀孽,可他之前给自己所打的那个求助电话至少证明他每天都还是有一定的清醒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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