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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无所畏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叶子酒
碎裂的骨骸被抽打得裂开,焦黑骨殖四下飞溅,但没有人敢上去阻拦这个行为。
因为他的表情太恐怖了,双眼血红,整个人都狰狞扭曲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咬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在堪称疯狂的发泄后,楚章停下了手,他哑着声音说:“拖出去,扔了。”
******
大魏泰和二十年秋末,魏帝毒杀太子衡,太子于众目睽睽下以死明志坠落京师永定门,薨。
定南公楚章率十万大军攻克京师,魏末帝举火自焚,尸首被抛弃于乱葬岗,后定南公举先太子旗平定魏十六州,凡先太子旗过处,举城皆降。
次年,楚章登大宝,国号仍为魏,定年号长衡,后人称为楚魏王朝。
第25章 山鬼(二十四)
众人皆知, 楚魏王朝的开国君主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不,当然指的不是记录在玉碟金册首位的那位陛下,那位早在楚魏建立之前就已经死啦,说的当然是取邵魏王朝而代之, 浑浑噩噩, 终日蒙昧沉醉在自己的梦里的那位开国皇帝。
那是一个亲手弑杀了自己的母亲, 屠戮了昔日同窗满门,会穿着沾满血的衣服来上朝, 在大朝会上跳舞,嗜血暴戾的让满朝文武战战兢兢的疯子。
不折不扣的疯子。
那位陛下喜好红衣, 终日疯疯癫癫, 戴一只雪白面具, 上面简简单单地用墨勾勒出狭长的双眼和笑唇, 除却侍奉在曜仪殿的宫人们, 大部分宫人甚至不知道陛下长得什么模样。
——他还有个古怪之处, 便是放着正宫大殿不住,非要住在宫城一角的东宫里。
午时已过, 但偌大宫城依旧死寂无声,疯癫的暴君喜怒无常,但对于兴建宫殿之类的事情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仅如此, 他似乎很讨厌这种事情,自他登基以来,从未建过一座宫室、一座园林, 相比其他帝王,他在这方面可以说是简朴至极。
前朝焚毁在末帝手中的招贤殿,至今还是一片白地,新君没有让人在上面重建宫殿,十余年下来,昔日大魏宫城的中心,堂皇宏伟的朝会大殿已经生满了萋萋芳草,断壁残垣间,零星有野狸猫蜗居在此。
不仅如此,在这十余年中,陛下很少踏足过东宫外的其他地方,大半座富丽神秀的宫殿群被荒废,没有人打理,那些锦绣珠帘,玉砌雕阑的宫室楼阁,统统成了野物游逛玩耍的地方。
曜仪殿大门紧闭,两名内侍如雕塑般站立在大门左右,听得室内骤然响起了叮铃哐啷一阵乱音,而后停顿了片刻,里面有个沙哑的声音低低地问:“……几时了?”
守门的内侍才像是活了过来,他没有上手开门,而是隔着门弯腰答话:“回陛下,已是午时三刻了。”
里面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无声无息的状态。
昏暗无光的室内,松松垮垮披着一件朱红色长袍的男人歪歪地躺倒在台阶上,手边倾倒着几只酒坛子,一头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他无神地盯着宫殿顶上粉彩珠翠的画发呆,嘴里懒洋洋地哼着歌。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他疯疯癫癫地站起来,毫无章法地在正殿旋转,大袖拂擦着重重帘帷,撞出风卷云散的缥缈感。
“杳冥冥兮羌昼晦……”
宿醉加上一夜风吹,他的头又开始痛起来,这样的痛苦反而让他眼睛灼灼发亮,脚下凌乱的步伐踉踉跄跄,嘴里的调子忽高忽低,似怨鬼在哀哀吟唱。
“东风飘兮、神灵雨……”
他唱到这里,开始大笑,张开双臂,踢开碍事的酒坛子和各种不知何时被他扔到地上的器具,笑声张狂疯癫,充斥了整座空荡荡的殿堂。
笑累了,他一屁股坐下来,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他不该起兵,那样太子殿下就不会为了给他铺路让他活下去而决绝赴死,可他若是不出兵,岂不是连殿下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了了吗?
楚章的灵魂在两难的折磨里日日夜夜不停歇地哀鸣,他用刀刃划开自己的手臂,划开胸口皮肉,看着血淌下来,在这样的痛苦里,他才能稍稍安抚下哭泣不止的心。
昨夜划开的伤口被他毫不怜惜地一压,又崩裂开来,殷红的血顺着手臂淌下来,瞬间濡湿了半只袖子,楚章好像没感觉似的,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他猛然惊醒了似的四下张望起来:“殿下呢?午时三刻了,殿下该午休的……”
“啊……对了,”他又呆呆地坐住了,喃喃自语,“殿下在午休,再等一会儿吧……兆错,我的兆错呢?”
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在孤寂的梦境里来来回回沉睡又醒来,发呆发了半刻钟,他再次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今天是朝会,不能迟到,殿下不喜欢拖延……”
曜仪殿的大门打开,衣衫凌乱,袖口还在淌血的皇帝走出来,他身上实在狼狈,但两旁的内侍却垂着眼睛,脸上神情不变,像是早就习惯了对方这副模样。
“去文渊台。”楚章低低说。
他说完,也没有要内侍抬来轿辇的意思,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在东宫里,身后不远不近地吊着一群宫人。
文渊台中众臣已到齐了,对于这位陛下的迟到,他们都没什么反应,没站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内监的大唱:“陛下到——”
众臣齐齐下跪:“恭请陛下圣安。”





天道无所畏惧 第20节
一抹朱红的衣摆拖曳着从他们身旁过去,来人步履踉跄,像是宿醉未醒,走到上首,将自己摔进宽大的御座,毫无仪态地斜躺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下面还有一群人跪着,摆摆手:“起。”
大臣们参差不齐地站起身来,对于上首那人的仪态恍如未见,眼皮也不抬一下,规规矩矩地按序上奏。
楚章支着头懒洋洋地听,喉咙里低低地哼着调子零碎的歌,到了他说话的时候,才会想个好半天,翻检着记忆里那人教他的东西,给下面的大臣们下令。
等一轮议事结束了,楚章半阖着的眼睛忽然盯住了前排一个始终不言不语的人:“燕首辅,今天怎么一言不发?”
着深紫官服的男人垂着眼帘,见他问起,才面无表情地回看过去,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楚章蓦地收敛了笑容:“这个表情……你还是别说话了,不然朕又想砍了你的脑袋了,这回说不定就是真的啦。”
燕凭栏抿紧了嘴唇,抓着笏板的手僵硬得发青,楚章玩笑似的说:“燕家可就你一个啦,别想不开。”
燕凭栏深吸一口气,忽然跪下,扬声道:“臣,燕凭栏,才智衰弱,德不配位,恳请陛下允许臣辞去首辅一职,告老还乡。”
楚章的笑容消失了。
他直勾勾地凝视了燕凭栏一会儿,声音极轻地问:“你要走?”
燕凭栏不吭声。
楚章又笑了,笑容有些神经质:“不不不不行,你不能走,殿下看重你,你要做大官的,要匡扶天下,经世济民……殿下这么跟我说过,你不能走。”
他重复了一遍:“朕不允许。”
燕凭栏的神情扭曲了一下,像是终于忍不住了:“陛下!先太子已逝去十余年,您登基后的言行,实在有负其教诲——”
邵魏王朝时的燕氏,是钟鸣鼎盛的大家族,但在末帝时期,燕氏掌权人站错了队,后来又被查出因支持二皇子而在先太子的死亡里有掺一脚,在新帝登基后,燕氏被夷三族,嫡脉本就人丁稀少,这一下就不剩什么人了,只靠着燕凭栏这个旁支撑着。
新君性情无常,说杀人就杀人,燕氏那位嫡系的大公子燕卓,正是他的同窗好友,但他说杀就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吓坏了所有的大臣。
无情无义,疯癫独断。
这是楚章留在史书上的名声,臭不可闻。
尽管他对百姓很好,但在士大夫中,他的名声甚至比不上那个刚愎自用的前朝末帝。
燕凭栏还想说什么,楚章却懒得听了,他一步一步走下来,袖子还在滴血,眯起眼睛看着门外辽阔广远的天空:“是啊,有负殿下教诲……”
他神情木然,看了燕凭栏一会儿,咧开嘴又开始吃吃地笑:“可是朕好难受啊……”
他笑的越来越大声,一边笑一边往殿外走去。
“朕好难受啊!你让他来训斥我啊!”疯癫的帝王大声咆哮着,凄厉的声音几乎要刺穿东宫的天空。
******
楚魏王朝只存在了短短二十余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冬日,举着讨伐无道昏君的旗帜的大军冲进了这座宏伟都城,红衣的君王全然不在意宫内外震天的哭喊和逃跑的宫人,他抱着一只酒坛子,拖着疲倦的步伐兀自向冷清的庭芳苑走去,庭芳苑的梅花还未开,他倒在一棵梅树下,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已经模糊的岁月里。
那天带他来这里的人为他折下了一枝梅花,现在想来,那枝梅花不知被他最后放在了哪里。
远处遮天蔽日的“燕”字大旗招展如云,携带着血海深仇前来复仇的人举起长剑,眉目带着佛陀般悲悯的神情,举手投足却是狠辣至极的穿心带血。
楚章躺在了树下,梅树打着满枝指尖大小的花苞,他单手拿着酒坛,对着坛口大口大口地灌酒,淋漓酒水洒了他一声,斑白的头发和红衣都湿淋淋地纠结在一起。
他今天都没有跳舞,那一支未完的山鬼,他跳了二十多年,终于跳到了尽头。
他的神灵死去后,他所过之处,《山鬼》凄冷空茫的曲调昼夜不休地回荡,回荡在空空的肺腑里,回荡在每一个无声的黑夜,和死寂的白天。
“咔擦——”
空荡荡的酒坛子被他狠狠砸在地面,碎裂的瓷片迸溅开来,划破了他的脸,他弯着腰,凑近那堆碎片,用手在里面摸来摸去。
那样子实在有些可怜,像是乞丐在泔水桶里翻找能吃的残渣剩饭,全然不像是一个执掌天下的君主。
他翻找到了一块足够锋利的碎片,将它举起来对着天空看了看,月色明亮,将雪地映出了白昼似的光晕。
楚章将伤痕累累的手臂伸出来,握紧了瓷片,在上面用力划下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温热的血迫不及待地喷涌出来,楚章撒开手,将瓷片往一边一扔,整个人如释重负,安然躺倒了下去。
茫茫雪色里,他眼前开始模糊,仿佛是错觉般,有个人站在了他身边,正弯下腰看他的面容。
楚章没有动,喃喃问:“殿下,你来接我了吗?”
“我……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心意,我没有做个好皇帝……”他蠕动着嘴唇,“可是我太难受了……你保住我的命,我不敢死,可是我忍不住,我……”
干涸了数十年的眼眶猛然涌出了泪水,在岁月折磨下已经称得上苍老的君王声音哽咽,轻如呓语:“我……”
他想说的话太多了,想问那人为什么就这样抛下他走了,想问为什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这样被保护,也想问那人是不是对他感到失望……但是到了最后,他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过的一点都不好。”
人人畏惧的暴君像个孩子般,在生命的尽头哽咽着抱怨,他的声音比花落雪地更轻,很快就消失在了天地间。
第26章 山鬼(完)
俯下身体看着这张疲惫木然的脸, 风华绝代的鬼王难得有了失语的时候。
法则颤颤巍巍地说:“这个……”
天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指着地上蜷缩着的末代帝王:“他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已经为楚章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在楚章带兵入京的情况下, 用什么理由都保不住这个乱臣贼子的命了, 除非直接让楚章推翻大魏自立为王。
自立为王不是不行, 但是要让天下人信服他,必须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邵天衡只剩下了几个时辰的寿命, 也做不了更多的布置,干脆把自己的死亡做成一把利刃交给楚章——弑杀亲子, 昏庸无道, 凡此种种, 足够楚章扯起为他复仇的大旗推翻魏帝的统治了。
理由不需要多么经得起推敲, 只要能撑过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就好。
楚章明明一开始也做得很好, 轻而易举地平定了大魏十六州, 登基为帝。
可是怎么后来就……就变成这样了?!
——难道说气运之子的道真的这么玄乎其玄,就算是自己抢到了人主之位, 也注定坐不长久?
想来也不是不可能,道是修行根基,气运之子各自都有最合适的道, 选错了道就是走错了路, 天生的鬼王做不了人主,强行为之的结果就是这样,道不成道, 反而被折磨得不人不鬼。
天道之前完全没想到会这样,还忙着打理其他化身的事情,一个没注意再回过头来看,楚章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暴君,精神好像也出了问题。
法则盘在他头顶,也有些不能理解:“太子的死好像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那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天道不知道心里那种又酸又涩的情绪是什么,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他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尖锐。
不再和法则说话,鬼王抬起一只手,将刚刚死去的皇帝的鬼魂抽离出来,鬼魂刚离体,他和法则就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
法则奶气的声音都吓得有些粗了:“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啊!”
面前的鬼魂泛着浓厚的死气,几乎要凝实的鬼气不受控制地如浪潮般汹涌溢散出去,鬼王迅速结了个印罩住这个凶气横生的厉鬼,再次目瞪口呆:“他……他做了什么啊!活人一死就化成这种等级的厉鬼……是因为天赋异禀吗?”
法则在虚空里拖着小尾巴绕着楚章转了一圈,小声说:“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天天在给自己上酷刑也不过如此了吧?”
到底是什么,让他能将身为活人的自己,活活折磨成令人胆战心惊的厉鬼?
“居然连一点外力都没有用到,就成了厉鬼吗……”楚章从混沌中醒来,就听见这句含笑带嗔的话。
两根冰冷的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声音里是不走心的惊讶,有着美艳面容的鬼王沉思片刻,笑了起来:“你看,你死之后还是要见到本君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楚章直直盯着鬼王的脸,仿佛认出了他是谁,忽然挣扎起来,他挣扎的这么用力,几乎要活活将自己的魂体撞碎在鬼王布下的结界上:“为什么!”
希夷惊讶地将眼睛睁圆了:“什么?”
他撤掉结界,红衣的厉鬼扑过来,像是要去抓希夷的衣领,被鬼王轻飘飘一弹指掀开。
摔落在地上的厉鬼黝黑的眼睛望着他,眼里淌下了两行血泪:“你为什么不救他?!那块令牌!你说可以完成我的一个愿望!那天我叫你,你为什么不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几乎成了凄厉的哀鸣。
希夷想起来了,自己的确是给过他一块令牌,也说过可以完成他的一个心愿,不过……
不过他那天当然不能去啊!要是把邵天衡救活了,那后面要怎么办?!
为了免去麻烦的解释,在接到活鬼牌传来的声音时,希夷干脆没有理会,只要他不去,邵天衡就必须死!
不过这个理由当然是不能和楚章说的。
于是楚章就见那个侬艳俊秀的鬼王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因为这个愿望,你已经用过了啊。”
楚章瞪着他,希夷继续慢悠悠地提点他:“没想起来啊?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诶,草原上的风景倒是挺好,当时没听你道谢就算了,现在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这种态度吗?”
楚章的神情随着他的话语慢慢有了变化,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忽然想起那次突入北戎王庭,而后落水的事情。
所以……所以那次根本不是自己运气好,而是这个人,又救了他一次?
楚章绝望地睁大眼睛,像是在抗拒这个事实:“我没有让你——”
“唉,你要是死了,那这个愿望也就作废了嘛。”鬼王轻飘飘地说,“毕竟死人是不会许愿的嘛。”
楚章蜷缩在地上,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惨烈的哭嚎。
他没有想到断绝殿下最后生机的原因竟然是自己,如果他当初能再努力一点、少受一点伤,在水里尽力活下来而不用人救……
那殿下是不是就能通过这个机会,活下来?
他身上的鬼气再度凝实了几分,希夷看着这个鬼气的厚度,不由得在心里啧啧称奇。
果然是天生鬼王啊,这天赋真的不是常人能比的。
看着楚章用力抓住自己的心口,十指用力得仿佛要将手指活活插进皮肉里剜出心脏,他有些轻快的心绪也不知为何莫名沉了下去。
“怎么哭成这样啊……”希夷有些不安地小声咕哝了一句。
楚章木然地看着前方,着鸦青色广袖长袍的鬼王微微歪了头看他片刻:“看在你天赋非凡的份儿上,从此以后就跟着本君吧,当然,你不答应也行,本君这就把你打散了,扬到剑宗那个化灵泉里去,让你——到此为止。”
他的威胁说的漫不经心,语气里还有笑意,像是在说什么甜甜蜜蜜的情话而不是这样让人永世不得超生的毒辣话语。
“我跟你走。”楚章麻木地张嘴,“我……我不能……”
活着很痛苦,但是死了就会更轻松吗?
他不信。
他也不需要那种怯懦的轻松。
“好孩子。”鬼王笑眯眯地弹了下他的额头,锋锐如刀的鬼气凝成一线,直直捅穿了楚章的大脑,猝不及防的剧烈疼痛让楚章一瞬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双眼倏然化为厉鬼的深黑,一袭红衣浓重的要滴血。
他身上的鬼气强行被凝聚收敛,塞回体内,鬼王再弹了下他的额头,收回鬼气,楚章额头上便出现了一痕浅淡的朱红色纹路。
“本君乃鬼蜮之主,道号希夷,你是本君的继承人,道号么……”鬼王琢磨了一下,就听见楚章声音沙哑地接话:“元华。”
希夷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有点心虚之色一闪而过。
“元华?嗯……好吧,也行,那就元华。”




天道无所畏惧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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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蜮的鬼王座下有了个继承人,那位元华君,酷爱红衣,痴迷歌舞,性情喜怒无常,实力强悍,比起现任鬼王,那是个比恶鬼更像恶鬼的存在,不过倒是意外地合鬼蜮众鬼的眼缘。
不愧是天生鬼王啊……
第一百零一次发出这样的感叹,看着楚章轻而易举地掌握人傀术,希夷翻了个身,身下压着的花枝落下簌簌的花朵。
鬼蜮里寸草不生,也没有时令鲜花,唯一能成活的就是由鬼血所化的红花,这花样貌平平无奇,胜在生命力顽强,一长就是一大片,还能生在树上、地上、水里,所以也被称为不死花。
希夷作为鬼王,灵力强盛,不必放血,他所经过的地方就会生出不死花。
楚章收回灵诀,面无表情地回身看他:“君上。”
希夷看着他那张硬邦邦的脸,不由得心虚地坐了起来。
楚章对着外人都很会笑,那种神经质的,疯疯癫癫的笑,但是对着这个将他抓回鬼蜮的师尊,他就总是一脸要死的样子,有着师徒的名分,他却从未开口叫过一声师父,总是跟着其他鬼随大流喊君上。
楚章厌恶他。
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或许是希夷见过楚章最狼狈的模样,看过他最深的伤口,也见过他弱小的样子,又或许只是因为希夷没有救邵天衡——不论什么理由,没有救就是没有救。
这听起来迁怒意味很重,希夷却并不在意。
鬼王压根不是会去在意别人心理的人。
就算是自己的弟子,自己的继承人,希夷也对他没有多大的爱护之心。
只要不死掉,楚章受什么苦他都不会去管。
这对师徒,简直是怪异出了一种境界。
守候在外的鬼女笑吟吟地上前来:“君上,听说海域的结界又有了动静,那位魔尊说不定又要跑出来了,您要去看看吗?”
她的语气很轻松,说着这样的大事,却用着“您要不要去看看热闹”的神情。
他们的君上爱凑热闹,这是鬼蜮众鬼都知道的,他们也乐意让君上出去玩,君上能开心就好,至于会不会有凡人遭殃……
管他呢。
鬼女笑眯眯地说完消息就退下了,走到外面,被一群鬼女拉住:“怎么样怎么样,君上要去吗?”
“我也好想被君上带出去看看啊……”
“你就别想了,被太阳一晒就化了,还要君上护着你吗?”
一群鬼女吵吵嚷嚷着笑成了一团,最初那名鬼女忽然问:“哎,说起来,瀛洲那个,现在怎么样了?”
有人不屑地撇撇嘴,神情带着点鄙夷和嫌恶:“能怎么样,还想着那个凡人呢!据说还怀孕了……”
“什么?!怀孕了?”
鬼女们惊愕地问:“鬼和凡人,也能生子吗?”
“谁知道生下来的是什么东西!”众鬼女谈论了一通,忽觉无趣,纷纷散开。
在宫殿内听到了外面全部谈话的希夷则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瀛洲……?”
他还没想出个名堂来,法则就落到了他身旁:“我找到了两个气运之子!但是这回情况有点特殊……”
天道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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