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画师

    “姐姐，下个星期想你了我还会来！”王浩然仰头拽着子佩的衣角大声地嚷。

    “好哇，如果不怕下了公路还要走这么远的山路姐姐随时欢迎你！”

    “我和爸爸都是男子汉，男子汉面前没困难。”着挥起了小拳头。

    “好，一言为定！听爸爸的话。”子佩意味深长地说。

    在落日的余辉中，林宏铭拉着浩然的小手渐行渐远。望着父子俩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子佩的内心悠然涌起一股柔和的、静谧的温馨。袅袅炊烟从稀稀疏疏散落山间的农舍中徐徐升起，山里的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四月。莺飞草长的季节，学校门前的山坡上开满了各种颜色鲜艳的野花，果然像村医章凌风说的那样美不胜收。每天推开房门的刹那，芬芳的花香就会扑面而来。

    叶子佩渐渐地爱上了这里，严冬后的春天让她爱得窒息，爱得措手不及。除此以外还有这里的孩子们，一个眼神，一抹笑容，质朴、淳厚、善良，时时刻刻温暖着子佩的心。

    近日山村因为一支安装队伍的到来而热闹起来，村长说他们要在山上搭建一座通讯信号塔。听到这个消息子佩非常高兴，上课的时候她拿出久不能用的手机对孩子们说，那个铁家伙竖立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用上互联网了。

    互联网是什么一个男孩睁大了好奇的眼睛问。

    是窗户，看向世界的窗户。看到孩子们一脸懵懂的样子，子佩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抬手指向远处的山顶，就像站在那里，能看到更多的风景。

    每到周末，林氏父子都会如约而至。父子俩的双肩包撑得鼓鼓的，装满了带给子佩的罐头和水果，后来又增加了送给学生们的笔本。每次看到他们负重前行气喘吁吁的样子，子佩就会怜惜地告诫下次可不要再带这么多的东西了，可下一周父子俩依然还是汗流浃背地满载而至。

    这天，刚下过一场小雨，山里的空气像被洗过一样清新。操场边上的桃树挂满了粉红色的花朵，微风吹来阵阵幽香。叶子佩和林宏铭站在矮墙边极目远望，远处的山坡上嫩绿盎然，期间一簇簇的野花烂漫怒放，鲜艳悦目。

    “没想到这里的春天这么美，看来只有慢下来的生活才能看到周围的美景呀！不像在城市，春天一到就开始了熙熙攘攘人流如织的日子。”林宏铭满眼的羡慕。

    “是呀，小隐隐于野也是不错的选择。”

    “看来我们的子佩要在这里做一辈子的隐士喽！”

    “隐士谈不上，不过这里闭塞幽静倒是隔绝了尘世的许多烦恼。”

    子佩眼神中掠过一丝的幽怨，只是一闪，却没能逃过林宏铭的目光。

    “你……还是放不下他！”林宏铭犹豫了一下说。

    “不，正在一点点努力地忘掉。”子佩微笑着回答，故作轻松地耸肩。可林宏铭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悲伤正逆流成河流向心底。

    忽然，林宏铭扳过子佩的身体面向自己“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可这段故事不应该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全部人生。我们一起努力把各自的故事埋在心底，不是忘却，开启新的过程吧！”

    林宏铭恳求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子佩。而此刻的子佩安静得如同秋泓中的睡莲，对林宏铭投到心池中的话没有荡起丝毫的涟漪。

    她长久地回望他，没有任何回答，也没有挣扎。过了一会儿，林宏铭尴尬地放开了手。

    “对不起，林大哥。我……需要时间。”子佩咬着嘴唇默默地低下了头。

    “哎！看我都说了些什么呀。对不起子佩，我太唐突了，请你原谅。”林宏铭涨红了脸说。

    “林大哥，不必纠结。你救过我的命，你永远是我的大哥哥，亲人之间不必说对不起。”

    叶子佩的莞尔一笑顷刻间化解了林宏铭的窘迫与尴尬，他在心理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第九十章 乡村医生章凌风
    转眼到了清明时节，村里人多了起来，到处都是回乡祭祖的人们。树上的大喇叭一天到晚广播文明祭祀，注意山火。到了清明正日子，学校放假一天，因为学生们要和大人一起去后山祭拜。所有的人都涌向了后山，村子里反倒空旷安静起来。

    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校门前的山坡已被一簇簇争相怒放的野花覆盖，春风吹拂花海波动。

    不负春光不负己，大好春光不如去踏青。子佩突发奇想向山坡上的花海奔去。

    一路繁花似锦，花香四溢。

    正当子佩兴高采烈踯躅于花丛中时，忽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人坐在一个土堆前，土堆上放着一束鲜花。是谁在扫墓吗可这里不是后山，而且土堆前也没有立碑。子佩好奇地走过去，脚步声惊动了坐在地上的人。

    那人回头，是章凌风。不过让子佩更吃惊的是平素总是笑眯眯的人，此刻周围的姹紫嫣红都没能掩饰住他脸上的哀伤。

    “章医生。”子佩低声打招呼唯恐惊动下面沉睡的人，“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没有，不碍事。”章凌风始终低着头，大概是不想让子佩看到他眼中的泪光。

    “这里是……”子佩指着土堆小心地问。

    “是我女朋友，两年前走的。”

    望着一脸肃穆的章凌风，子佩不知如何安慰，眼见着他的眼圈因为悲伤变得越来越红。子佩默默地把刚刚在山坡上采摘的一小把野花轻轻地放在了墓前。

    “谢谢！”章凌风嗓子有些沙哑，“她最喜欢黄色的油菜花，还喜欢把花枝盘成花环戴在头上。”

    “女孩子都喜欢花环，因为戴在头上感觉自己就是花仙子。她一定是个端庄美丽的姑娘吧！”子佩心理慨叹可惜了这么年轻，深深地替章凌风惋惜。

    “她是个好姑娘，是我们福薄，今生无法在一起了。”章凌风就低声抽泣起来。

    接着章凌风向子佩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和女朋友是医学院的同班同学，这里是她的家乡。说起来也许你不相信，我们并不是浪漫的校园恋，实际上我们在学校的时候交集很少，我们俩都没有想过会爱上彼此。毕业那年同学们脑袋削尖地往大医院钻，她却执意回乡。后来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要回家乡，大学四年不是白念了吗她告诉我，她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热度几天不褪，差点死掉。村里没有医生，家人连夜把她送到百里外的县医院。一路颠簸她恍恍惚惚地数着天空上的星星，感觉路途好远，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她不敢闭上眼睛，怕一旦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所以从那天起她就立志长大了当一名乡村医生，不再让家乡的人像她一样治病艰难。

    而我毕业时参见了国家的‘三支一扶计划’，要到基层农村干满两年才能进入大城市的综合医院，这是条件，我很无奈。她当时就是这里的乡村医生，而我在另一个乡当医生。爱情就是这样奇怪，在学校朝夕相处的四年没有碰出火花，却在一次次去乡医院取药品的短暂相处中萌生了。

    我们相爱了，那段时光真是美妙。我们一有时间就去山间漫步，夏天就去清溪中戏水，偶尔我也会骑着摩托车带她去县城看电影。因为山里没有信号，我们无法视频聊天，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我们的日记不仅记录日期，而且还记录下每分每秒。这样下次见面时，就可以打开日记对照一下彼时彼刻都写了些什么感情物语，也是一种乐趣。

    讲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眼神呆呆地望向远处，陷入了对逝去时光的回忆。子佩默默地想，那一定是段美好的记忆，因为怀念的幸福让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腮边的酒窝微现。

    “后来呢”子佩轻声问，把章凌风的思绪拽回到了现实，继续他的回忆。

    这样的好时光只过了一年就终结了。一次在县医院开会之后，我骑着摩托车载着她往回走，在盘山路上不小心就滚落到了山下。结果我活了下来，她却走了。

    章凌风的眼中充满了鲜红的血丝，话音刚落几滴泪就流了下来，落在了脚下的草丛中。过了一会儿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起手擦了一把泪眼，指着土堆说这里面并没有埋葬她的尸骨，因为她生前签署了遗体捐赠书，里面埋的是两本日记，一本是她的一本是自己的。他说等到自己去她那里以后要读给她听。坟前也没有立碑，他说没有必要，因为石碑早就立在了他的心理了。

    后来，他去乡医院要求调到这里接替女友的工作继续当乡村医生。因为这里的每条山路上都有她的脚印，每一座村落都有她的身影。有时候在出诊的路上，他会情不自禁地说上几句话，好像她就坐在自己的身后。前年，按照‘三支一扶计划’的规定，时间已到，他本该结束这里的工作，像当初盼望的一样如愿以偿去省城的大型综合医院就职。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因为内疚还是对她的无法忘却的怀念让他决定留在这里再干几年，于是他去县里的人事部门填写了延期支医的申请。

    这就是我的经历，我没有那么高尚也没有那么卑微，骨子里也许就是一个平庸的人吧，只想在这里多陪她几年。说完，章凌风从挎包里掏出几张有些皱皱巴巴的纸，又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纸张。

    “这是什么”子佩好奇地问。

    “是我这一年的出诊记录。告诉她我一直在替她尽职，守护着她的村庄，没有丝毫的怠慢。”

    橘色的火苗上下窜动，一会儿就把几张纸吞噬了，烟灰也随风打着转四散而去……

    叶子佩站在山坡上，看着章凌风缓缓地走进了山谷中的一片油菜花中。远远望去蔚蓝的天空下，黄色的花朵密密丛丛簇拥着，像风吹麦浪般摇曳涌动。

    此刻，林宏铭失去爱人的痛苦表情莫名浮现在眼前，再看到章凌风游走于花丛中孤单落寞的身影，叶子佩忽然感慨万分。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千里之外的子昂，心头不觉一阵凌乱澎湃。

    虽然天各一方千里迢迢，即使今生永远不再相见，但风月同天山水相连，同一苍穹下有你心跳的咚咚声，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第九十一章 子佩的纠结苦恼
    宋太太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隔着落地窗能看到俩个外孙在花园里追逐打闹。请来的花匠刚刚修整完草坪正在浇水，喷水枪中的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雾气散开，在午后刺眼阳光的折射下，一道彩虹挂在屋檐下若隐若现。

    哎！宋太太轻叹一声。这种惬意的感觉好久没有体会到了。自从女婿吴凯惹出吃回扣的事端以来家里就失去了往日的和谐宁静，丈夫急火攻心住进了医院，虽然病情经过治疗之后大有好转，但和以往的旺盛精力相比已相差甚远。有好几次还没到晚上八点钟，宋太太就看到丈夫手里拿着文件斜躺在书房里的靠背椅上呼呼睡着了。以往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刻，大家边吃边聊，充满了欢声笑语。可如今个个愁眉苦脸，宋太太虽然不知道工厂到底正面临怎样的困境，但她知道一定是宋家生死攸关的时刻。

    窗外大宝和二宝忽然扭打在一起，因为两个小孩子只相差两岁，磕磕绊绊打打闹闹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此刻他们似乎在争夺一只玩具枪，老二明显处于下风，几个回合下来就被老大推到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宋太太急三火四奔到院子里扶起二宝。

    “当哥哥的怎么能欺负弟弟呢！”宋太太吼大宝。

    “我没欺负他，是他抢我的冲锋枪！”大宝一脸的委屈。

    “什么你的他的，还不都是你们哥俩的。”

    “可是外婆，这是妈妈买给我的，妈妈也给弟弟买了，他不小心搞坏了就来抢我的。这把抢我超喜欢，我要带走的！”

    “带走带到哪里”

    “爸爸说弟弟给妈妈，我给爸爸，他带我离开这儿。”大宝仰望着外婆认真地说。

    宋太太猛吃一惊，心跳加速。心想童言无忌，莫非女儿和女婿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这分明是要离婚的节奏呀！宋太太焦躁不安地等了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看到子玥的车子驶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地走过去询问。

    “今天大宝说二宝跟你，他跟着爸爸要离开这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子玥还没有下车，宋太太就隔着车窗急切地问。

    “妈，您别担心，我们很好，孩子胡乱说的话您也信！”子玥的心咯噔一下，没想到几天前在外面的争吵让儿子学舌了。

    宋太太可不相信女儿的话，望着子玥一脸的憔悴，情绪低落的样子，她更加笃定女儿有事瞒着自己。

    “趁着他们还没回来，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和吴凯吵架了吵架了也不至于离婚呀！”宋太太紧皱眉头心慌意乱。自从女儿女婿搬来住以来还重没见到过他们小两口吵架，最近也没听到过争吵声，怎么就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了呢想当初女儿执意要嫁给穷小子吴凯时，自己极力反对，是反对声音喊得最响的人。可此一时彼一时，虽然还是不大喜欢女婿，可两个外孙的接连到来早已驱散了心中的不快，她不想看到两个外孙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宋太太紧跟在子玥身后来到了女儿女婿的房间。一抬头，发现原来挂着结婚照的墙面空空的，巨幅照片已不见踪影，白墙上的灰色印记清晰可见。

    你们俩这是因为什么呀当初你一句莫笑少年穷怼得我哑口无言，同意了你们的婚事。十多年了恩爱也好，平淡也罢，谁家的日子不是这么过的，而且孩子都这么大了，不为自己想也要替孩子们想一想呀！

    宋子玥进门之后换鞋，洗漱，换衣服，宋太太就一路碎碎念地跟在她身后。

    “妈，我今天真的很累了，别再跟着我了。还有，我和吴凯没有什么事情，孩子是乱说的，您放心。”子玥一脸疲惫。

    “那照片，照片哪里去了”宋太太不依不饶。

    “照片太旧了，想换新的。”说完子玥关上了门。

    吃晚饭的时候子玥没有出来吃饭，吴凯也没有回家。宋太太心乱如麻，终于等到宋舒炜离开餐桌，她迫不及待地把下午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儿子。

    子昂也发现最近姐姐好像有什么心事，做起事来心猿意马。昨天的营销会上子玥还误把去年的业绩分析a当做今年的市场分析报告展示在屏幕上，结果发现不对时竟然找不到文件放在电脑的哪个文件夹里了。姐姐给人的印象一向是干练，精明，严谨，这种情况可是从来没有也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且子昂还发现近来跟姐姐说话时，子玥的神情也有些迷离恍惚。他以为是子玥这阵子过于辛苦劳累，还心疼地嘱咐姐姐要注意休息，现在看来不是这么简单。

    “儿子，妈知道公司现在有困难，你爸爸身体又不好，你和姐姐都很努力。”宋太太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公司会破产吗”宋太太紧张地看着子昂的脸。

    “妈，别担心，有姐姐和我呢。”子昂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母亲，“我不会让公司倒闭的，我知道那是你和爸爸半辈子的心血。”

    听了子昂的话，宋太太忽然觉得儿子好像长大了不少。望着儿子高高大大的背影，一时感慨眼角泛起了泪花。

    子昂决定跟姐姐好好谈谈，于是晚饭后他来到姐姐的房间。刚进门正看见子玥端着水杯正准备吃药。

    “姐，身体不舒服”

    “没事，是促进睡眠的镇静药。”子玥闷闷不乐，放进嘴里两粒黄色药片一饮而尽。

    子昂不想在家里还一本正经地跟子玥说话，他想营造出轻松的气氛，就像小时候赖在姐姐屋里一边捣乱一边谈事情一样。于是他轻轻掀起立在墙边的钢琴琴盖，伸出食指按下黑白琴键，生硬而单调的《两颗小星星》的旋律回响在屋里。

    “姐，你教我的曲子我还记得。”子昂得意地说。

    “都过了二十年了还用你的一指禅弹琴。”这一招果然很灵，子玥笑了，虽然很勉强，可让她的思绪瞬间回到了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