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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意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作者不详
脚步
一丝警觉爬上她的心头。
青云客栈南院中,花木扶疏,回廊幽深,三座客院或缀假山藤萝,或凿井蓄微池,或植白薇翠竹,一致清雅格调。
行至画雪院,小二止步叩门,站到一侧道:二位公子,宓姑娘就住在里边。
隔着一层雪白帽纱,男子清俊绝伦的容颜犹如雾中谷兰,令人望不清真姿,但记清香幽然。他等了会,听得院里微有动静,又见久久无人来开门,不禁蹙了蹙眉头,足下轻点,白影一闪,眨眼间已跃过墙头。
赏你的,可别乱说话。另一白衣男子掏出一小锭银子,塞给那目瞪口呆的小二,随即也施展轻功,跃入墙内。
走了几步,男子忽然停下,将解下的松花白纱帽随手一递,阿良,你先在这等着。
蔚良接过纱帽:师傅,师娘她
男子抬手止住他的话。
他要寻的人,已临近眼前,只隔一扇菱门。
推开轻掩的门,淡淡酒香扑鼻而来,江致远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一幅伊人独醉图。
那人斜依在碧竹凉榻上,一头郁郁青丝披散满肩,面如润玉,透着淡淡嫣红,水光潋滟的双眸里仿佛蕴着无尽春意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他印象里或想象中的模样。因为他还记得那天她得知自己要娶瑶月过门时的茫然失措,记得她质问他为何不守承诺时的撕心裂肺,记得她抱着他哀求时的悲伤欲绝,记得她被秦可久废掉武功时的愤恨入骨,记得她被家法鞭惩时的不屈不挠,记得她躺在简枝斋里时的沉默憔悴
所以,当初他才会放任她离府而去,希望她能够慢慢平静下来,打算等她可以接受瑶月的存在之后,再接她回府。
所以,接到宁钰的家信后,他立即修书一封,让蔚良亲自带去给她。
所以,当他听到她无故失踪的消息后,再也顾不得宫中老太妃的病情,毅然离京北上。
所以,他不惜耗费精血,行功诱使小芝道出她的行踪。
所以,此刻,望着如此妩媚安逸的她,他一时失语,竟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颜初静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拈着青花缠枝小酒杯,一边打量来人,一边慢悠悠地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有一点,萧潋之可能不大诚实。
去年她在江边散步的那次,他是怎么说来着
好象是说他小时候第一次和那个颜初静见面的时候,那小丫头说他比江致远长得好看,是吧可在她看来,眼前这个男子不论是身材还是五官,却皆不逊于他的。而气质,一个潇洒风流,一个清高孤傲,正所谓各有千秋,可不能相提并论。
自然是来接你回家。江致远走到榻边,居高临下,目光留连于她眉眼之间,伸手欲抚。
颜初静微一后仰,避开他的手,似笑非笑:江公子,除了驯养有度的那些,你可曾见过飞上云天的鸟儿还会自动飞回囚笼
江致远面色一沉:你叫我什么
江公子。她语调平淡。
右手缓缓握紧,又缓缓松开,他挨着她坐下,温凉掌心轻轻抚上她的肩。这般的近,不仅可以闻到她肌肤上的淡淡香气,幽凉的,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清甜还可以清楚看到那白皙柔腻得如同无瑕瓷光般的肌色
一年多未见,她怎变得如此动人了
小静还在生气么,可是今非昔比,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之前阿良回来说你在山上失了踪,我真担心你被,被畜生害了随我回去吧
你以为你能护得了我她转腕拂开他的贴近,他随即握住那纤纤玉手,连同指间的酒杯,紧紧地,不让她挣脱。
当然。他一脸自信。
呵,你知道暗算我的人用什么武器么
他一怔:暗算是谁
一个挥刀劈斩,一个拉弓放箭,铁做的箭头,你说,他们会是什么人她笑得云淡风轻,所说的却如石破天惊。
虽然南陵朝廷控制兵器甚严,但民间依然有许多人私藏着各式各样的攻击性武器,而像一般护院、镖师、猎户等使用的刀剑或木弓骨箭,则不受府衙限制。
至于铁箭,那是军中独有之器,当然不排除有人假公济私,暗地买卖。只是一旦被查出,人赃并获,九族株连,可不是闹着玩的,故而鲜少有人敢冒此大险发大财。
江致远面色大变,手中力道不由更紧了几分:有没伤着你
死里逃生,我命大。她晃了晃被他死握着的手,可你也别这么用力,我疼着呢。
他闻言一缓,松了松手,思忖半晌,肃声道:你知道那些人的来历
原本,我是不知的。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可看了你的信之后,我大概也能猜着个十之八九吧。
信你猜着谁了江致远眼神微凝,顺着她的手,喝了杯里最后一小口,但觉酒味甘凉,甚合己意,于是起身走到桌边,准备再斟一杯。
梨木卷草纹方桌上,林林种种,摆着八九样饮器。
一只蓝花小瓷坛,一只松石绿莲蕊茶壶,两只松石绿莲叶茶杯,一只绘有仙鹤长寿图的陶泥褐釉小酒坛,一只青花缠枝小酒杯,一只圆肚宽口陶釉瓮以及一对青底粉荷瓷碗勺。
杯中有茶。
碗里亦还余数勺甜酒。
江致远先前只顾着看她,才未留意到这些,这时一看,立即觉察出不对劲,再联想到她那眉角含春的媚态,心头猛然一窒,转身冷声问道:你方才与谁在此喝酒
只准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颜初静只觉好笑,暗生讽意,面上神色却是不变:我与谁喝酒,与你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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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意经 20.情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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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致远万料不及这等恬不知羞的话竟会出自她口,一时气极反笑:这才多久,你就忘了自个身份了
他不提身份倒还罢了,这一说反而提醒了她。
你等一会。颜初静将那搁着笔墨纸砚的榻几移至身边,稍顷,研好些许墨汁,在一张两尺来长的白麻纸上挥毫落笔,写下数行字,不待墨干,便递与他。
江致远接过一看,刹时气得手都颤了,唰地一声,将纸揉作一团,狠狠掷于地,惊怒不定地瞪着她,沉声喝斥:你闹够了没
这样不好么俗语说,家和万事兴。你想想,你爹娶了那么多妻妾,府中何曾有过真正的安宁且不提老夫人与几位姨娘的手段,就你兄弟几人便少不了争权夺利,更不用说他们各房里的争风吃醋,乌烟瘴气颜初静淡淡一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惜啊,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原以为你够聪明,没想到你却太聪明了,与那秦家之女堪称绝配我没兴趣回去看你们恩爱,你也不必借别的事作由头来劝我,言至于此,你走吧。
柔和的夕光洒入菱窗。
她背窗而坐,微仰下颌,望着他,眸光清幽,不带一丝怨恨,更无半分眷恋。
那么平静淡漠。
江致远忽然心生寒意,直觉此刻自己在她眼中不过是一陌路之人。而这般一针见血的她,他又何尝见过相识二十年,他自问世上最了解她的人,非己莫属。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为何变得如此冷漠决绝,全然不似从前
是他伤她太深了么
心中的怒火仿佛被冰凌渐渐覆灭,你素来不屑媚妍之争,瑶月又生性宽和,断不会如他房那般何况宁钰已是修道之人,红尘富贵焉能入其目
说着,他眼神微微一柔,他日我若再得娇儿,定然一视同仁,不会让你受着委屈。
颜初静听得鸡皮疙瘩直冒,只觉此人已被这封建社会荼毒得无药可救,脑子里装的尽是左拥右抱的齐人之梦,压根儿就把她的拒绝当真
人生在世,固有所愿,可惜事过境迁,心意已全非,恩义既断,何必再续。她弯唇而笑,嘲意隐约,不再拐弯抹角,江公子,你有胆子违背誓言,难道就没勇气接受这一纸休离么天下女子莫或不求一心一意的夫君。你做不到,就该洒然放手,这么死缠硬磨的,实在有辱君子之名,更非大丈夫所为。
这话说得再直白不过,很简单的意思
你变了心,我就不要你了。
这些话,是她替以前的那个颜初静说的。
那个女子活得太天真,死得太凄凉。
同为女儿身,她怒其不争,却未哀其不幸。因为喜新厌旧乃人之天性,她早已认清事实,朝秦暮楚不是罪,天涯何处无芳草
与其怨恨郎心变卦,空流泪水挽旧情,不如早日相离,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俊贵之主,及时行乐,方不负青春年华。终有一夕,或可悟己亦已恋新忘旧。前尘化烟,人生如梦,不论是铭心之爱,还是刻骨之恨,皆湮灭于亘古长流的岁月之河中。
啪啪啪。
清亮的拍掌声乍起,又忽止。
一抹修长英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花厅里。
江致远骇然转身,但见来人玉冠束发,流云袍,碧瑙带,剑眉若峰,一双桃花眸风流勾魂,笑意盈盈。
这男子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团,展开来看,笑出声来:小静这一手小楷典雅不失灵动,小巧中且见大气,写得当真不错。唔,背信弃义停妻再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哈哈哈,这休夫之书别出新裁,发前人未敢之言,小静啊小静,你真乃当世奇葩也
萧潋之,你这是存心出来作乱么突破炼气初期后,颜初静的听觉愈加灵敏,早就晓得门外有人,只是不知来者是敌或友,故而一直不动声色。这时见他不请自入,笑得旁若无人似的,不禁略感不快。
萧潋之二话不说,上前一步,落座于榻,握住她的柔荑,含情脉脉:我这不是担心你被某人死缠硬磨,欺负了去么
圣医颜叠吉昔年名列江湖十大高手之一,江致远自小聪慧,筋骨清奇,得其衣钵真传,不仅医术精绝,且武艺过人,故而一向自负了得。方才乍见厅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自己竟未察觉,已是惊愕,待到颜初静唤出其名,他猛然想起此人来历之后,方熄的怒火禁不住再次熊熊燃起,一见其出手轻薄她,当即化掌为刃,狠狠劈去。
萧潋之侧身避过,同时挥出一记凌厉掌风,反击过去。
住手颜初静冷了脸,毫不客气地甩开萧潋之的手,要打架出去再打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萧潋之惟恐天下不乱,挨近她的身子,贴着那白皙小巧的耳朵,低声轻喃:我若伤了他,你可不许生气。
练武之人,听力本就胜于常人,他此举,明面上是压低声音,不欲让人知晓,实则是显出与她的亲密,示威于某人,撩拨其嫉火。
眼见萧潋之当着自己的面,三番两次地亲近她,而她却毫不避忌,安然受之。由此可想而知,他们二人早已私通旧情,勾搭多时可笑自己被蒙于鼓里,稀里糊涂,以为有愧于她,还一心想劝她回家
奸夫淫妇
江致远本就被颜初静的冷言冷语弄得方寸已乱,再经萧潋之这一番裸的挑衅,终于失了冷静,自腰间抽出软剑问雪。
问雪如名,清冷无尘,甫一离鞘,便流转出犹若千年雪峰上耀目欲盲的寒光。
一剑在手,他神色冷峻如山,与先前怒形于表之状,判若两人,然言语仍锋芒逼人:久闻青洛剑法名冠郅高,萧潋之,你可有胆与我比试一番
萧潋之微敛笑意,凝望着他手中的问雪,半晌,道:你若想胜我,最好换把剑来。
江致远冷哼一声,不加理会。
颜初静虽不解萧潋之所言,但也未出声问他,只是推开他:比不比
伸手搂住她的细腰,萧潋之再接再厉地狂吃豆腐,丝毫不将某人的冰箭牌目光当一回事,吊儿郎当地说道:盛情难却啊,比就比吧。
她挥挥手,赶苍蝇似的。
萧潋之也不介意,笑了笑,松手下榻。
脚尖刚沾地。
隔着一帘竹叶薄纱子,寝房那边隐约响起一声含糊不清的哎哟,好象醉酒之人醒来时忽觉头疼,忍不住呼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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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意经 21.谁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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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青色的纱帐上,绣薇如雪,极之清雅。李合洵盯着帐顶,楞了半晌,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榆木雕花鸟纹牙床上,四周摆设看着有几分眼熟,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身处何地,不由一惊,连忙坐起身来。
这一动,他便觉脑瓜子沉沉的,隐隐涨疼,既象被锤子重重敲打过,又象被灌了十斤八斤酒水似的,实在难受得紧,禁不住呼痛一声,抬手抚住额头。
轻纱薄,帘动仿无声。
女子清婉的嗓音宛若风拂春柳,涧溪缓流:李公子,可要喝些醒酒汤
李合洵抬起头,只见颜初静端着只青釉如意碗,莲步轻移,由远至近。在她身后,两个俊美绝俗的男子,一个手执长剑,站在屏风旁,冷冷地盯着他;一个依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同的眼神,相似的狠意,犹如深山野林中捕食的猛兽,令人望之生畏。
不、不要了。他结巴了一下,随即又有些后悔辜负了她的好意。
颜初静见状,便知他被那两个心怀不轨的家伙给吓着了,于是将碗搁在床边的小几上,回头道:你们不是要比试么,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方才与你喝酒的便是他江致远冷笑一声,光天白日卧于床,你可知羞耻二字是如何写的么
她神色自若:别人白日卧床哪里碍着你了再说了,这院子是我租下的,这床,我爱让谁卧就让谁卧,别人可管不着,尤其是你。反正左右看他不顺眼,拿话刺刺他,效果显著,又不费神,何乐而不为
江致远被她气得几欲吐血,上前几步,一手抓住她,厉声喝道: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更不要说你的床你若再这般仗宠放肆,休怪我不念旧情
仗宠
仗谁的宠
旧情当初他但凡念了半分旧情,又怎会任由家人鞭罚他那身心惧伤的妻子怎会任由妻子伤痕累累地躺在僻院里,从不探望慰问怎会迫不及待地迎娶新人进门若非他绝情如斯,他的妻子又何至于万念俱灰,服毒自尽
颜初静忽想大笑,笑他厚颜无耻,睁着眼睛说瞎话笑他妻子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随着这一声清脆响亮,他清俊白皙的脸上多了五条红印。
她身影如魅,飘至丈远外,浅笑嫣然,一字一句,道尽无情:江公子,恩断义绝这四个字,你不会不晓得如何写罢从今往后,我是我,你是你,再无瓜葛。你若想享受齐人之福,大可另聘娇妾,就不必来缠我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面上火辣一片,心中却如被雪覆,一寸寸冰冷下去,
接着,颜初静自腰带内缝里取出两张薄薄的纸笺,搁在旁边的榆木长案上,对那一头雾水的李合洵说道:李公子,先前我不知你酒量浅,还麻烦你帮忙试酒,对不住了。如今我要离开此地,请你回去转告杨东家,这两种酒方就当是我的赔礼,告辞了。
李合洵一听说她要走,便慌了,跳下床问道:你要上哪去
天苍地茫,四海为家。
好在银票与重要的药物,她都随身带着,下午搬进这院子之后,尚未将收拾好的包袱重新打开整理,这下要离开,正好省事,只是可惜了那几两租金。
眼看着她提起长案上的包袱,便欲走人,江致远终于从那一掌震惊中清醒过来,暗哑了声音:小静
她不回头,淡然留下最后一句
你应该好好想一想,那些铁箭从何而来。当然,我口说无凭,你也可以一笑置之后会无期吧
就这一句,却如千斤冰锥,倏忽而至,将他重重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铺天盖地的失落将人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李合洵呆呆地站着,半晌,撒腿跑出去。
然而,花厅里,院子中,游廊间,哪里还有那窈窕身影
一路急奔。
混着泥土的雨水溅污了洁白衣袜。
客栈外,街道上,人来人往,只是无一人似她半分。
他颓然无力地跌坐在地,想起她说的天苍地茫,顿觉心口仿佛破了个大洞,有风呼啦啦地往里吹,吹得生疼,疼得揪心。
宓姑娘
积在屋檐上的雨水一滴滴落下,犹如永不成串的帘珠,轻诉着不甘不愿,只是地上青石无情,焉知其意。
离江镇外的官道上,五匹骏马驮着六个灰衣人,风驰电掣地往南而去。
马蹄嗒嗒,溅起朵朵雨花,踏破一地泥泞。
扑面而来的夕风,带着潮湿的凉意,颜初静伸手紧了紧面上灰蓝色的纱巾,默默望着路边的葱茏草木潮水一般地向后退去。
天色渐渐暗下,风变冷了,便觉得背后的胸膛温暖宽厚。
绕山转道。
半个时辰后,远远可见点点灯火,三十几间土墙茅顶屋子组成的一个小小村庄。
听得马蹄已近村口,村里便有人走了出来。
灰衣人纷纷勒缰下马,其中一人上前与村民交谈,掏出一小锭银子租用两间屋子,并换取了不少喂马的草料。
不一会,屋子被腾空出来。
油灯昏黄。
四墙灰乎乎的,有些角落里甚至长些野草青苔什么的。
土垒成的灶台中劈啪着簇簇火星,厚厚的木锅盖子缝隙间,白烟袅袅,飘着丝丝微微刺鼻的姜汤味儿。
几个灰衣人,有的打开包着肉干的油纸,有的舀沸水烫碗,有的盛出浓浓姜汤,然后端了两碗送到隔壁,才回来喝汤吃肉。
另一间屋子却要干净似样些,起码有一张再简陋不过,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床,还有张四四方方的木桌及两张长凳。颜初静与萧潋之对面而坐,慢条斯理地啜着滚烫的姜汤。
从这里到南海,要走多少天的路离开画雪院的时候,他跟上来,对她说忘机大师如今在南海云思岛。
既然江致远已寻上门来,为了安全起见,她惟有离开小镇。所以,不管萧潋之所言真或假,她也姑且听之,乔装随他而行。
萧潋之笑道:快马加鞭,中途无事耽搁的话,三月内应可抵达。
这么远她默然。
这是妙舌香草熏制的鹿脯,甘润酥嫩,你尝尝合不合口他拈起油纸包里一块暗红色的肉干,凑到她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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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意经 22.残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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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初静摇摇头,表示没胃口,垂下眸,默默喝汤,心中暗想自己刚刚突破炼气初期,正需要花些时日巩固修为,再好好研究一下中期的心法,这下子一赶路,可就没多少时间修炼了。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虚耗光阴岂不可惜,有何法子可以两者兼顾呢
想了半天,也未理出个头绪,她搁下碗,一抬眼,只见萧潋之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易容后的平凡五官掩不住那眸中光彩。
看什么她可不认为目前易妆成顽疾缠身的少年的自己还有姿色可言。
小静难道没有话要问我么
她想了想,道:你有铁清的消息么
那日在胭脂崖上,若非铁清及时出手挡住其中一个杀手,或许她早已被刀砍死了。凶手不止一人,隐匿在暗处的还擅弓箭,定是要杀人灭口的。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他能否力敌,还是已遭毒手
萧潋之不答反问:未能护你周全,要他何用
颜初静惊疑片刻,道:这么说,他还活着你见过他了
当然。他莞尔浅笑。
她心中一喜:他现在何处
他有失职责,如今在宗里受罚。萧潋之凝视着她,唇角微扬,你想见他
她点点头。
萧潋之亦未追根究地,只是笑道:这也不难,陪你见过忘机大师之后,我也要回青霞山了,届时你可随我一道回去见他。
唔,到时再说吧。她暗忖半晌,终究没有直接问他。其实她要见铁清,无非是想知道小桃尸首的下落以及那些凶手的身手来历。
虽然她已隐隐猜出真凶的身份,但无凭无据,她也不愿错杀无辜。
没有实力,就难以自保,难以使真相水落石出,更无法在给小桃报仇后安然离开。因此,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修炼,增强自身实力,至于见忘机大师一事反成其次。
只不过,机不可失,既然萧潋之守诺而返,说可安排她与忘机大师见面,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虽说八月炎,但雨后生凉,他们又是傍晚赶路,一路逆风而驰,难免沾上一袭潮寒。
他们几个行走江湖多时,倒无所谓,可颜初静毕竟是女子,又一身细皮嫩肉的娇柔之态,万一在这节骨眼染上风寒,那就麻烦了,所以萧潋之先前让人煮了些姜汤来。
这大半碗姜汤下肚,既解渴又驱寒,她便觉全身热呼呼的,沁出了一层薄汗,黏得难受,于是问附近可有水源。萧潋之听她说要洗浴,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走出门去,不一会,回来对她说道,水已备好。
长宽不及一丈的小小土房里,靠门的墙角搭有个放衣物的木架,略显坑洼的地面上摆着两桶清水,一个木勺,一盒皂条子,边上还有个干木盆。
脱衣。
舀水淋湿全身。
黑灰灰的皂条子,形简色陋,洗起来也没她平日里常用的那种皂膏清滑,可余香朴素,纯净之气,令人欣然。
清水哗哗,沿肩而下,冲走污垢,留下清净。
她闭上双眸,享受这身心放松的片刻。
夜空湛蓝,点点星辉若隐若现,斜悬天边的一弯残月犹如笼于浮云之中,朦朦胧胧,不似往日那般皎皎无瑕,清冷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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