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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馆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唐宫谱
九千岁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陈苍野,哼了一声。“怎地个个儿都想要你?”九千岁见她不说话,也不恼。“这会儿,许韶君、孙翘,乃至靖远公小世子陈苍野都来求你。”九千岁上下打量着她。
“宁六小姐?”九千岁笑眯眯道。“暌违十数年,阁下也终于长成了大姑娘了。”
宁蕴几乎瘫倒。
陈苍野叹气道:“林公莫要吓唬她,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容迁笑道:“莫说她不知,我也不知。还请林公一言?”
九千岁看着宁蕴煞白的脸,笑道:“果真还是像了当年姑苏第一大美人孟小姐,也还有当年宁大学士的英气。”
宁蕴尽管惊惧,仍是心忖:哪里像了,与母亲相比简直云泥。
九千岁笑道叹了一口气,向空空如也的纱橱行礼,然后对宁蕴道:“宁大学士纵使千错万错,仍是国之肱股,当年流放也是律法不阿……宁小姐,望你体谅老身以下这一番话。”
“千错万错,都不是你的错。尽管那一笔款子,原是众豪富给你捐的买寿礼的钱,你父亲也没想着收来着。”九千岁说一句叹一句。“奈何那年,你看到那琴鸣云便爱不释手。”
幼年的记忆如钱塘大潮涌来。她不爱琴吗?她不爱琴?鸣云是她人生中最初所珍爱的物事。那年有商人来家里送货,她第一眼就看中了那琴。
原来,原来……
陈苍野看着她木鸡一般,眼泪也不流,忍不住心酸,便上前去扶起她来。九千岁看在眼里,嗤道:“世子爷,你的请求小老可无法做主。”
陈苍野抱着宁蕴,抬头对九千岁道:“谢谢林公襄助。天家要什么,小民便给什么;而小民所求的不过一个她而已。”
九千岁点点头,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那么,乌兰王嗣鼎一事你先好生办妥。小老自然会向圣上进言。”
宁蕴压下千般话语,轻轻推开陈苍野,匍匐着叩首:“阁下必定也知悉那小孩儿沉清平系宁某之弟,也是宁家的骨血。还请林公放他一马。”
九千岁笑道:“他既然姓沉,自然就没有你们宁家的什么事儿。放心,他没事儿。”
居然这么稀松平常便放了行?宁蕴难以置信,便不敢起身。九千岁道:“我也不会烧他。毕竟怎么烧都不会烧出个脚踏五星的人儿来。宁六姑娘,你是忘了吗?”九千岁上前一步,站在宁蕴面前。
“或者是你也不知道?这孩儿,并不是脚踏五星的异子。”九千岁道。“十年前的谣言罢了。没有这一个谣传,你们孤儿寡母如何靠着一口气活下去?得亏宁大人机关算尽,保你们安稳至今。”
宁蕴想起母亲的话,抓住陈苍野的手,不由自主地说:“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陈苍野抱着她,吻着她的眼角:“我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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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馆记 就不是个鼎
九千岁见宁蕴半晌不言语,便让人端出茶点来让她先用了。
“今日你母亲也来了。”九千岁道。“让她也来用点儿茶吧,上好的单丛,难得。从前在你们府上的小花园里学琴,你父亲喂你一口这个茶,你还一口吐出来了。”
宁蕴坐定,问:“请问林公,尚有什么事情是宁某不知的?”
九千岁笑道:“你该知道的,我都说了。”
看来一切都深藏在母亲的肚子里。她全心全意守护了十年的弟弟,原来只是个普通人。她忽然松了一口气:“也好,如此一来,昭儿也就再也不会为他人所钳制。”
九千岁笑道:“你放心,我这会儿把他带去太子太傅文大人那边,你莫要担心他。对外便说他被我们收走了去。”
“许大人那边……”宁蕴道,“林公待要如何说?”
九千岁笑道:“许大人不过丹心一片,也罢。”
陈苍野忍不住道:“宁小姐问的应该是许大人的请婚。“
九千岁正要开口,婢仆便来传:“宁二太太到了。“
宁母缓步而来。原容迁还有点松快模样,这会儿看到宁蕴的母亲,也颇有点儿愕然。九千岁见到她,笑道:“孟夫人多年不见,仍是如此美丽,如此从容淡定。“
孟夫人行了礼,来不及寒暄,看了一眼在陈苍野怀里的宁蕴,道:“尘玉起来,这样成什么体统?“语调仍是那样平常。
宁蕴便放开了陈苍野,站起来走到孟夫人跟前去。“妈。“
孟夫人看着她,平静地道:“那孩子是普通人。你也不必多虑了,此后好好过日子便是。“
宁蕴道:“为何一直不告诉我?“
孟夫人叹气道:“是为了你好。此后,千万不要鲁莽。“
“昭儿,不是我弟弟吗?“宁蕴道。
“我说得够多了,尘玉。“孟夫人道。”昭儿是我儿子,是你的弟弟。但是他是个普通人。“
宁蕴心中仍有疑虑,但是终于还是放下心来。
孟夫人向着九千岁一拜:“谢林公开恩,容奴家到此劝说此愚儿。“末了,又添了一句:”望林公再开恩,容吾等孽障苟活,此后吾等必将退到天涯海角去,再不出现在世人面前。“
九千岁冷笑:“孟夫人恐怕是天真了。铃兰馆宁老师如今琴技高超名满天下,且先有许韶君大人求娶、莱王指婚,后又有钟离首富孙翘抢婚。你们想躲,躲得过去?“
孟夫人道:“那么,请九千岁指一条生路。”
九千岁看了看宁蕴,又看了看陈苍野,道:“方法总是有。”陈苍野笑道:“九千岁慧眼。”
九千岁正色道:“靖远公小世子保你母女二人安。这大恩,要谢便谢他去。”
孟夫人惊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宁蕴,道:“只要小世子可佑尘玉一生安宁……”
陈苍野粲然:“尘玉是此世间神祇最眷爱的人”
九千岁受不了这种腻腻歪歪的话儿,烦得直招手:“行了行了,你们母女回家去,我们自有安排。”说着让人将宁蕴和孟夫人送走。
暖阁里剩余九千岁、容安然、陈子鹤叁人。
容安然忍不住道:“林公待要如何向许大人等……交代?”
九千岁便说:“好说。莱王成命,能比圣上金口?然而这顺水推舟的事情,就得看二位抄经的能耐,以及皇后娘娘天恩。只不过……”
九千岁看了一眼陈苍野。这一眼荡然无方才的慈祥模样:“嗣鼎一事,你若然办不妥……”
陈苍野深深行礼。
渐渐到了夜深时分。这禁苑里人烟已杳。容安然手都要断了,终于将经文抄完。陈苍野也已双目通红。经文送了出去,二人便坐下喝茶。
容迁悄声问:“子鹤,林公可是能请得动皇后娘娘?”
陈子鹤笑道:“你尚且不懂这些门道。林公此言,不过是托词。圣上对此等事情早了然于胸。圣目盯着,于我这是个或死或生的大事。”
“你待要如何?”容迁忙道。“你以为钟离孙家没有人?冀王的人,就连他家老姑奶奶项圈是的什么款式都给盯稍出来了。那鼎哪里见踪影!”
陈苍野叹了一口气:“老五,你能不能换个脑子,那个鼎,就不是个鼎。”
宁蕴与母亲悄然回到了家中。宁蕴一肚子话要说,孟夫人却只永远是那一句——“你管好自己便够了。”
到了黄昏时分,百里爷爷忽然来了。他竟然只身来了。
“蜜儿如今也这么大了。”百里老爷不无感慨。“当年小小年纪在宁府学琴,被宁大人满屋子追着,那跳脱模样,别说大公子、大老爷看了笑得不行,就是我们这等老学究看了都忍俊不禁。”
孟夫人忙打岔:“百里老爷,这种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百里老爷便说:“我向来将你看作孙女一般。”宁蕴看着百里老爷爷水汽朦胧的双目,笑道:“爷爷说的,蜜儿都会听的。”当然也要看陈苍野能耐了。
“你该知道莱王乃至铃兰馆从来是不掺合朋党之争的。”百里爷爷叹气。“然而置身事外并不能保身……人皆有欲望,不巧那许大人想要的就是……。”
宁蕴打趣道:“爷爷,铃兰馆当然可以稳若泰山,毕竟昭儿还在此呢,那小子可是个福星。我嫁不嫁,也是不要紧的。”
果然百里老爷一听此话,不由得脸就黑了一半儿:“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馆保下宁苹就是为了他所谓的脚踏五星?就是要他做镇馆的宝贝?就是要拿他当挡箭牌护身符?”这一连串的话,将他呛得喘不过气来。
百里老爷罕见地只身来了。宁蕴叹息一声,上前给他拍背。尽管他机关算尽,也算是她叫了十多年的爷爷之人,那慈爱未必就全是假的。
“爷爷要我嫁,我便嫁了好了。”宁蕴道。
百里老爷微微点头:“昭儿也由许大人请了去,你若是不嫁,恐怕便是不利。”
宁蕴道:“昭儿不是和犹刚兄在一起吗?”昭儿向来是由百里胡杨看护的不是?
百里老爷叹息道:“许大人要他交出人来,他只能交出去了。”
昭儿已安安稳稳地被交托到太子太傅那里,宁蕴懒得再提这个话题。“对了。”宁蕴想了起来,笑道:“爷爷,我们到外头看看去,月色很好。”
百里老爷知道她是有话要单独与他说,便揣着小手炉,随她到了院子去。
月色溶溶如水,冬日天色明朗。人心尚且不得如此。宁蕴便问:“天上一丝云儿也无,也罢了,见不到彩云追月的模样,毕竟也是萧条的冬天——爷爷,我小时候,曾经有一床琴叫做鸣云。你可记得?”
百里老爷笑道:“那琴音色清亮,怎么会不记得?弹童歌小调,最合适不过,虽然不是传世名琴,但是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极佳的好琴。可惜,宁府一事,终是失落了。”
宁蕴笑道:“我父亲好歹还是大学士,怎地需要用受贿的钱去买这个琴?”
百里老爷叹息道:“你父亲哪里有钱?通通家私,都是圣上恩赐……”话说了一半儿,蓦然想起来:“你胡说什么?”
宁蕴轻声道:“一个大学士罢了,圣上为何要赐他那么多恩物?却又不给他钱财来?”
百里老爷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宁蕴,冷冷道:“你问那么多,对你毫无益处。想必你奶奶也给你送了好些嫁妆来了,好生准备嫁人吧。”说着,居然拂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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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馆记 乌兰嗣鼎
第二日,莱王将宁蕴指婚给了许韶君一事便全天下皆知,来铃兰馆庆贺者满楹。
陈苍野脱去桎梏复学来馆,朝野惊异;唯太子仍未出山,不知去向。
玲珑县主与羌王世子礼成,天下大喜,中原里外通商,愈发繁华。好一片清明景象。
宁蕴才回到馆里任职,馆中众人皆来问询,宁蕴只道在西南烟瘴之地耽搁久了,也并未有什么收获,反倒将身子耗瘦了去。人人闻之惋惜。
教室里人皆依旧,只少了已入朝为官的李钦。宁蕴捧着书稿,身子萧条,那浪荡子胡松年见着她不由得心疼:“子鹤你看,这姑娘家怎么能这么吃苦,瘦成啥样子了,还马上要嫁人了呢!”
陈苍野就着清晨的阳光看着她:“是该养一养。”
早课还没开始,他已到馆里等着。恰在她经过玩月亭的时候,她听到他在亭子里抚琴的声音。仿佛从来没有经历什么风波,他依然衣冠楚楚人面如玉。陈苍野笑道:“流言四起,不过,都会结束的。”
宁蕴点头:“我相信你。”
陈苍野捧起她的脸,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宁蕴懊恼道:“四下无人。”便要抱住他的颈项。陈苍野按住她的脑袋,道:“伺机而动。”
宁蕴惋叹:“从前你那么狂放,这会儿让我抱一抱都不行了。”陈苍野无奈地张开双臂,迎她入怀。宁蕴在他怀里蹭着:“倒是像我在强迫你了。这世界反了。”
陈苍野笑道:“还没到世界反了的那一天。”顿了顿,又和她说:“就算世界反了,最多也就是你不过是个常人,我不过是个平民。平民男女如此相处不也正常?”
早课结束,宁蕴独自溜达到栖霞院里去整理她离馆时遗留下来的物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有孙翘,那瘦了一圈的孙翘蓦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的双目仍是荧荧发亮。
“你为什么又肯出来了?”孙翘柔声道。“尽管莱王的指婚已下了来,但是我这还有最后一招。你……你不愿嫁许韶君,便回到我身边来如何?”
“登云兄怎地来了?也不说一声。”宁蕴打量着这个男子,素来倨傲的他低声下气如斯,便无奈地道:“久不见面,你可好?……尘玉欣赏你,但是,那不是爱。”
孙翘道:“刻下难道有将你救出难关的更好的办法?”
宁蕴沉默不语。
孙翘道:“孙家府上全部珍宝,买下半个江南不是问题。圣上若是得此奇珍巨藏,又将如何欢喜?而我所求的不过是你罢了。”
宁蕴道:“可我不爱你呀。”宁蕴正在移植那一盆枯莲。老朽的根她全部扔了。
“尽管你我兴趣相投、也曾好过那么几个月,你还是认为你不爱我吗?”孙翘说着,渐渐红了双目。“我孙登云从来没有这样低姿态和人说过话,你是第一个,宁蕴。我且问你,你,你在我的床上,我的花园里,我的心上这样那样地放浪形骸,你就没有对我有半分真心?”
宁蕴看着他,听他说了这样难听的话,不由得揪心:“登云兄,我努力过了。”
逃出铃兰馆的几个月,她装作十六娘子、易大姐的时光里,与他那样日夜痴缠;但是如同茶叶在水里泡过那么几次,味道渐渐冲淡。到最后还是没有爱的余韵。
“你……”孙翘双目滴下泪来。“你以为你就能和陈苍野好了?我告诉你,你自始至终是我的人。在你还没有和陈苍野交心之前,你已经就是我的!”
宁蕴愕然。孙翘将她一把拉了过来,摁到凉亭的柱子上,凑在她的耳边:“你在钟离的时候,在那医馆里的时候,你就是我的。”
“是吗?”陈苍野轻飘飘地从假山上走了下来。“不好意思了孙公子,陈四方才在假山上休憩,不小心听到了二位闲谈。”
孙翘看到他,恨意深重:“明明是我先来的,你不要想能够带走她。”
陈苍野觉得好笑:“你先来的?你且说说你如何先来的?就是在钟离的时候占过尘玉的身子吗?”
孙翘冷笑:“当然。是我第一个得到了她的,要对她负责到底的也是我。”
宁蕴惊讶地问:“什么?在钟离的时候?何曾?”
孙翘抱了抱她:“在医馆里……”
宁蕴想了下,勃然大怒,猛然推开了他:“你在我看病时候……”
孙翘道:“你别担心,我会负责到底的。”
宁蕴一巴掌重重地扇了过去:“兽物!”
陈苍野看得又怒又惊。所怒者自然不用言喻;惊者,是回想当时候自己不也是用强迫的方式得到了宁蕴?然而后来又幸运地得到了宁蕴的爱,如此罢了。无限的羞惭涌上心来。
孙翘捂着脸,苦道:“你恨我也罢,我是不会罢休的。”
陈苍野叹息道:“若谈先来后到,许大人比你我都早,此刻尘玉岂不是直接就范为上?再者……你此刻与许大人有何区别?”
陈苍野看了看气得满脸红晕的宁蕴,道:“你若真爱尘玉,就给她选择的自由。”
孙翘恨道:“凭什么她就选了你?你哪里比得上我?”
陈苍野失笑:“在下不才,也算是个靖远公世子。”
孙翘冷笑:“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陈苍野顺他话头接了下去:“在下怎么也比不上王子殿下。王子殿下既然自己开了个头,臣子便只好先把话说开了。”
陈苍野抚了抚衣袖,恭然行礼,又正色道:“王子殿下如若肯只身回王城、言明不再返回中原,尚可保钟离孙家祥和,也可保涿州以西与中原祥和。”又顿了顿,道:“邑城不可一日无主。几十年过去了,难道王子就只想着钟离,不想想自己身后的百姓吗?”
“此时陈四也瞒不了多久,料得冀王早晚也能查到。回到乌兰王城,凭借殿下聪明才智、满腹经纶,一定能力战群雄,这点某也是放心的,才敢大胆向殿下言明。”
宁蕴听得懵了。“你怎么变成乌兰王子了?”
孙翘按住双目,抬头好一会儿,才道:“你在逼我,陈苍野。”
陈苍野躬身:“不敢。”
各人沉默好一会儿人,陈苍野又加了一句:“九千岁盯着此事,叮嘱陈四切不可怠慢王子,因此好久才敢向王子言明。”
孙翘叹息了一声,深深看了看宁蕴,一言不发地慢慢踱出了庭院。
见得孙翘走了,宁蕴才抚着胸口问陈苍野:“怎么回事?”
“孙翘就是那个乌兰王嗣。很多年前,因两地通商同文一事王爷王妃闹起来,王爷固收域外陋习,而王妃力主中原显学。最后乌兰王妃怀着身孕出逃,最终到了钟离,生了个男子,那就是孙翘的爹,是乌兰王的独苗苗。”陈苍野抚这宁蕴的鬓发安慰着她。“孙翘也是他爹的独苗苗。如今涿州以西多年群雄无主,乌兰王名不正言不顺地继位了几个,王族都盼着出逃的王嗣能回去继承宗祧。然而此丑事哪里好明言?对外都说是嗣鼎丢了。”
“原来他祖上力主学习儒术,怪不得平时如此迂腐;但是实际上又是个狂放莽为的家伙,到底还是脱不去乌兰王族的豪放姿态。”宁蕴叹息。
好半天,宁蕴才又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陈苍野笑道:“你当征战多年汇集的天下情报网是个幌子?清香楼才是万漾馆的幌子。”说着揉了揉她的脸蛋。“蜜儿,你要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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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馆记 若是…
次日晨,来自内闱的消息便让许韶君咬牙切齿——皇后要给陈苍野指婚;论理这并不是与他相关的事儿,毕竟无论如何也指不到宁蕴头上去;只是一并而来的还有皇后认为宁蕴地位低微,绝是配不上东台舍人许韶君,要另择贵妾。
张显秀道:“两日后皇后在宫里请宴,便知道分晓。”她无奈地看看丈夫的样子,道:“奴家多言,夫君……何必惦记着宁老师?天下好女子,不是也还有很多么?”
许韶君瞪她一眼:“她是我微时所爱,你不是不知道。此人我势在必得。”
张显秀泪珠子涌了出来:“我也陪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谁将你从一个寂寂无闻的小书生扶持成为堂堂东台舍人的?”
许韶君冷笑:“若不是你,我至于抢了宁蕴的琴来做路费、费尽周折、还入赘你家寄人篱下?”
张显秀震惊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许韶君见她惊讶的模样,便软了下来,笑道:“夫人莫生气,在下不过气在头上——那么多年了,不爱你,又能爱谁去?”
此时门外响起咳嗽的声音,原来是张元善大人来了。见到自己女儿哭成这般,皱着眉道:“好了珊儿,你哭什么?娶个好人儿回来,给我们张家开枝散叶,有什么不妥?”说着挥手打发了张莹珊离开。
书斋里剩下翁婿二人。张元善也没什么好脸色:“又新,我虽不明你强娶那宁老师是为了什么,但是你若是能力挽狂澜办成,也是你能耐,想必冀王、九千岁、圣上都刮目相看。这事儿我不干涉,你办便是。”
许韶君恭敬地给他冲茶。张元善又道:“莹璧在羌部据闻十分得宠,那羌王小世子连连加赏。若是能尽快诞下一男半女,便再好不过了——羌王、冀王两方均是我府靠山,我们金陵老张家也算是熬出头。”
许韶君点头称是。张元善品了品茶,道:“嗣鼎一事,圣上也不许查了,我听闻不了了之?是怎么回事?”
许韶君听到这个,有点懊恼:“查到钟离孙家,便不查了,然而此人是在下带到冀王跟前,进而送到圣上跟前的……那么……也算有功。”
张元善冷笑:“你天真了,此人一早被圣上赐了剑,你以为是何故?”许韶君呆住了,张元善顺势又说:“圣上不过在等他坦白的一天。”
两日过去,正是入宫的时候。宁蕴穿着一身宫装,颇为忐忑,同行的陈满道:“姑娘你别忧心……若是,若是……”陈满欲言又止。
宁蕴早听闻这一趟是皇后要给许韶君与她解除指婚,本是好事才对。这又有何事来“若是”?
陈满看了看同乘一车的孟夫人,小声道:“今日皇后或给子鹤指婚。”
“缘何太急?”宁蕴惊道。
“还不是因为他规劝乌兰王子有奇功,那王子今日已要回去了,已带着信物到了宫里,见圣上去了——这乌兰王子说起来还是皇家远亲……”陈满道。“天家大喜。原将他给关了起来,就是因为他在寻找嗣鼎一事上失职,以及协助太子缉私不力。这会儿功大于过了。”
“那,‘若是’什么?”
“若是——另有所配呢?皇后身边不乏好女子。”陈满抱了抱宁蕴。“也不打紧,宁老师,我那儿好多弟兄都是好男儿……”
车轱辘飞快转动,多番繁文缛节,终于到了皇后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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