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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洗剑录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她的眉笔

    终于,隆起的坟头变成土坑,坑底露出一角松干,那是圆通大师亲手用坪上巨松,挖成的简陋松棺。

    时隔百余日,因当地高而寒冷,松棺分毫未腐,几颗遗落泥土中的松子,仍然保持着完好如初。

    圆通大师感叹一声,道:“少施主,松棺既现,不能再用铁器了,小心损伤令师遗体。”

    穆乘风点点头,默然抛去铁铲,那忍了许久的泪水,顿时夺眶涌出。

    圆通大师也偷坠几滴愧作之泪,黯然道:“少施主悲恸太过,且请稍歇,松棺乃老朽所葬,还是由老衲再起出来吧!”

    这一次,穆乘风没有再坚持,他情知棺材即将出土,必须先镇静下来,才能获得最后辨认遗容的勇气了。

    圆通大师单膝着地,半跪在土坑中,用手缓缓除去松棺上的余土,接着,轻轻掀起棺盖……

    首先呈现眼中的,是一角儒衫和两只僵硬的脚。

    穆乘风迅即扭头过去,刹那间,热泪滂沱,再难抑止。

    只这一眼,他已经不忍再看了,青色儒衫和脚下青缎软履,正是师父临终的装束。

    师父饮恨身亡,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也证明圆通大师并没有说谎。

    那么,是谁假冒师父剑伤武当掌教是谁杀害了三大门派掌门人苏州金店掌柜,为什么不承认铸过“定穴护元带”

    穆乘风胸中百味杂陈,神思尽乱,只顾着悲泣,却没有注意到棺中尸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第32章 冒牌货
    但,圆通大师目光落处,脸色倏忽一变!

    你道为什么原来棺中那双僵硬的脚,赫然竟是脚尖朝下,脚跟朝上。

    但凡尸体入棺,必然都是仰面平卧,换句话说,尸体的双脚,应该是脚尖向上才对,圆通大师收殓沈破浪遗骸时,分明记得也是正面仰卧的,怎么这会儿却变成脚尖朝下了呢

    老和尚心头一震,双臂加力,猛然掀开整个棺盖,可是,当他一见棺中尸体,果然竟是全身俯伏,面部向着棺底,不禁机伶伶打个寒噤,急忙公手,“砰”地一声,又将棺盖紧盖上。

    穆乘风诧异地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圆通大师一颗心腾腾狂跳,直如小鹿乱撞,略一定神忙道之“没有什么……老衲好像……好像听见坪外有人声……”

    穆乘风惊道:“当真此时此地,怎会有人登山”

    圆通大师呐呐道:“也许是老衲一时的错觉吧!好像……”

    不料话犹未已,缥缈峰之巅外果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竹笛声。

    穆乘风神色立变,精目骤射,沉声道:“你尽管启棺移殓,不必理会,在下去看看就来。”

    反手一扶肩后木剑,身形激射而起,霎眼之间,已如飞掠出坪外出口。

    圆通大师直待他去,才长吁一声,举袖抹去额上冷汗,移转目光,凝注在松棺上,低喧佛号,虔诚祝祷道:“我佛有灵,但愿勿生意外,天下苍生再也经不起劫难了!”

    说着,一面再度移开棺盖,伸出颤抖的双手,从棺中扶起那具俯卧的尸体。

    这时,山风拂面,松涛盈耳,缥缈峰之巅上仿佛扬起一阵凄切的鬼啼,棺中尸体倘若有变,从此冤怨纠缠,恩仇难明,一场血腥杀戳,势将一发不可收拾,不知又有多少无辜性命,要断送在这番浩劫之中。

    圆通大师纵是一代高僧,也不期为之心悸神曳,寒意遍体,他缓缓合上眼睛,又长长吐出一口气,让激动的心略为平静了些,这才霍然张目,双肘一收,翻过尸体……

    一看之下,全身如遭雷殓,棺中尸体,面目陌生,竟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

    圆通大师目瞪口呆,正自呆然若痴,突觉光线一暗,土坑前没声息出现一条欣长身影。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坑沿,一身青色儒衫,足登青缎软履,浓眉,薄唇,手里握着一柄木剑,衣着装束,和坑中死尸毫无分别。

    圆通大师剑些惊呼失声,坑外那人,可不就是自己亲手掩埋的“风铃魔剑”沈破浪么

    尤其那人冷峻的神情,手中木剑,活脱脱就跟三个月以前,四门五派寻仇缥缈峰之巅时一般模样。

    老和尚虽然礼佛,却不信有鬼,忙不迭一提真气,便想跃出土坑。

    但是,浅浅数尺的土坑,他居然未能跃过,身躯才动,又重重摔倒了下去。

    坑外那人嘴角微掀,冷然笑道:“大师感觉意外吧三月之前,你那毒龙珠所化雪水,没能把沈某毒死,如今沈某却在这具假尸身上暗置毒粉,总算一报一偿,了断前仇。”

    圆通大师急忙运气,一试之下,果然真气已无法凝聚。

    老和尚惊骇不已,但转念间,即知求生无望,心里反而镇定下来,注目问道:“施主究是何人请恕老衲眼拙!”

    那人哂道:“大师何须作态,连沈某也故作不识了”

    圆通大师正色道:“沈大侠早在三月前便已故世,施主虽然抢得很逼真,但老衲决不相信人死复生的故事。”

    那人吃吃一阵冷笑,道:“信与不信,那是大师的事,沈某只要让你们这些自命正派的伪君子知道,区区毒水,害不了沈某,可是,诸位却将报应临头,自食恶果。”

    圆通大师道:“这么说,剑伤武当掌教,杀害三大门派掌门人,都是施主下的毒手”

    那人点头道:“不错,凡是参与缥缈峰之巅寻仇之人,沈某迟早会把他们剑剑诛绝,一个不留。”

    语声微顿,凝目又道:“所以,今天该轮到大师你了。”

    圆通大师发出一声苦笑,道:“老衲年事已高,早将生死置诸度外,只是,施主假冒他人之名,嗜杀肆虐,不知目的何在”

    那人沉声道:“沈某负不白之冤,遭人诬陷,幸而不死亲手报血仇,何须冒人名号。”

    圆通大师心念微动,道:“但老衲却发现两处破绽,足证疱主定非沈大侠。”

    那人一怔,随即耸肩笑:“是吗沈某倒想听听你指的是什么”

    圆通大师道:“其一,施主不该在死尸上暗施毒粉。”

    那人道:“为什么不该”

    圆通大师道:“因为沈大侠生前最鄙视用毒,倘若施主真是沈大侠,即凭武功取老衲性命,亦属轻而易举,根本无须先施毒粉,行此暗算。”

    那人冷哂道:“那是从前,如今沈某为报深仇,不择手殴,何况当初你以毒水逼我自戕,现在我也应该让你尝尝毒发身死的滋味。”

    圆通大师道:“其二,施主不该持此木剑。”

    那人轻蔑地道:“这又是为什么”

    圆通大师说道:“沈大侠剑术登峰造极,折枝皆可代剑,故舍神兵利器,仅以木剑聊备一格,但施主功力却未达到那种境界,自知若凭木剑跟老衲动手,难操胜算,才想到先在棺中置毒,使老衲无法凝聚真气,以掩短拙,实则欲盖弥彰,反露破绽……”

    那人不待他话完,冷喝道:“井底之蛙,知道个屁你且睁大了眼看看。”

    声落,木剑斜举平肩,遥指坑中松棺,凌空虚劈一剑。

    木剑距棺,远逾五尺,但剑尖所发无形罡气,竟将松木棺材和棺内无名尸体,生生劈成两半,直如利刃破竹毫无顿阻。

    那人傲然笑道:“如何”

    圆通大师脸上泛起一抹喜色,合十道:“善哉!施主剑术已臻化境,除沈大侠外,天下难有敌手的了。”

    那人怒道:“你说什么除了他”

    刚说了个“他”字,忽然警觉,语音微顿,改口道:“你是说,这样还不相信我沈某未被害死”



第33章 急中生智
    圆通大师道:“施主炫耀剑术,更加证明你决不是沈大侠,不过,老衲已经知道施主是谁了。”

    那人双目精光暴射,杀机已萌生,听到最后一句,身形微颤,沉声道:“你倒说说看,我是谁”

    圆通大师垂目,平静地道:“任凭化身千万,难惑灵犀一点,施主姓穆名乘风,乃沈大侠唯一传人。”

    那人木剑已举起,闻言仿佛颇感意外,剑势略顿,断喝道:“老秃驴,你凭什么理由敢作此推断”

    圆通大师淡淡一笑,道:“理由太简单了,施主背负师门恩冤,早有报复之志,却因顾忌四门五派联手,深恐力有未逮,又欲顾全亡师威誉,乃行此一石二鸟之计,两次乔装令师寻仇,偏又故留活口,无非是想坐实老衲放纵罪名,挑起各派与少林火并,然后施主可坐享渔翁之利,将四门五派各个击破。”

    语声微顿,又接着道:“此次施主独上少林,讹称苏州金店不承认铸过金带,老衲已有预感,临行之时,且已暗嘱师弟中通,倘老衲遇害,即将此事分告各派,方才施主藉故离去,那就越发证明老衲的揣测不错了。”

    “老衲话已说明,施主尽管下手吧,只是老衲死后,四门五派高手,必将迫索天下,那时施主亦难逃公道……”

    那人冷笑截口道:“死在眼前,饶舌何用老秃驴,留你不得。”

    木剑一振,暴点圆通大师前胸。

    圆通大师无法闪避,霍然张目登视着对方,紧接着,一声闷哼,仰面栽倒在坑中。

    那人收回木剑,目光一阵闪动,顿脚转身,一连两次起落,迅速消失在山口之外。

    过了半盏茶光景,穆乘风手提木剑,匆匆赶回缥缈峰之巅上。

    当他一见坑中棺木尸体俱被劈成两半,圆通大师也僵卧在侧,这—惊,真是非同小可,急忙将木剑插在地上,便想纵身下坑查看……

    “不!不能!”

    圆通大师突然低声喝阻,同时挣扎着撑起身子,气吁吁地道:“坑内死尸染有剧毒,老衲已中毒负伤,少施主千万不能再鲁莽。”

    穆乘风骇然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圆通大师呼吸短促,额上汗水滚滚直落,嘶声道:“快……快用剑尖,隔空替老衲封住心络三穴……”

    穆乘风惊悸莫名,连忙拔出木剑,如言飞点了圆通大师心络三处大穴。

    三穴点闭,圆通大师身躯—阵颤抖,恍如虚脱般倚靠在坑壁上,一面唏气,一面从贴身布袋中取出一只小磁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纳人口中,闭目调息。

    穆乘风焦急不安地,候在坑外,频频扬目四顾,峰顶林木萧萧,渺无人踪,丝毫看不出有何异状。

    过了顿饭光景,才见圆通大师收汗出声,缓缓张开眼来。

    穆乘风迫不及待,急又问道:“大师,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圆通大师长叹一声,黯然道:“老衲惭愧,有负少施主期盼!”

    穆乘风道:“现在别说这些,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师父遗体,是谁损伤的”

    圆通大师道:“少施主先放宽心,这具死尸,并非令师沈大侠”

    穆乘风惊道:“不是师父那么他是谁尸体上怎会有毒”

    圆通大师敛容叹道:“这是一桩可怕的阴谋,令师遗体,早巳被人换掉移走,在那假尸上涂了毒粉,老衲一时大意,致遭所害。”

    穆乘风迫问道:“大师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圆通大师微微颔首,道:“那移尸下毒的人,也就是假冒令师,杀害三大门派掌门人的凶手,他刚才还在坪上,刺了老衲一剑,少施主返来之前不久,才离开缥缈峰之巅。”

    穆乘风心头一震,本能地提剑四顾,茫然道:“这就奇怪了,怎么我一路赶回来,竟没有碰见他,而且……”目光凝注圆通大师,忽然住口未往下说了,其未尽之言,当然是指老和尚身上完好无恙,看不出曾受过剑伤。

    圆通大师凄然一笑,道:“那人乔装令师,容貌维妙维肖,几令人难辨真假,所用兵刃,也是一柄木剑,老衲中毒无法抗拒,本已注定难逃一死,却因急中生智,撒了一次谎,才使他剑下留情,有意钭剑势错开二分,没有正点老衲的死穴。”

    穆乘风更诧道:“大师撒的什么谎竟能仗以死里逃生”

    圆通大师道:“老衲假称已识破他的身份,并直指他就是少施主所扮!”

    穆乘风一怔,脱口道:“可是,他分明并不是我……”

    圆通大师接道:“老衲也明知他并非少施主,只是故作错认,以消除他灭口之心而已。”

    穆乘风如堕五里雾中,摇头道:“我不懂你的话”

    圆通大师便将适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感叹道:“此人心智武功,两皆高明,他假扮令师的目的,不久挑拨四门五派内斗火并,以求坐收渔人之利,所以,老衲才有意指他是少施主所扮,他本可杀死老衲,但却临时改变了心意,准备留下老衲这个活口,将错就错,使少施主不能见谅于各门各派,如此一来,武林中势将掀起血腥杀劫,结果无论孰胜孰败,都对他有裨益。”

    穆乘风听了,却不以为然道:“事实上,我与四门五派已有杀师之仇,势成冰炭,何用人挑拨”

    圆通大师正色道:“少施主错了,令师负冤谢世,纯出误会,基间隐衷内情难明,四门五派,不过中人嫁祸激将奸计,少施主为昭雪师冤,端在查明隐情,岂能盲目寻仇,徒令亲痛仇快,予好人可乘之机。”

    穆乘风冷然道:“大师这番金玉良言,应该早在苏州萧家变故发生的时候说出才对,现在家师已亡,沉冤已深,再说就嫌太迟了。”

    圆通大师叹道:“也难怪少施主不忿,但大错已铸,悔恨无及,一错不能再错,少施主志在洗雪师冤,就当以查缉真凶为正途,倘若仅求快意一时,纵然杀尽了四门五派,恐亦难慰令师在天之灵!”

    穆乘风眼中泪光又现,缓缓垂下头去,好半晌,才哽声喃喃道:“可是,真凶是谁要到哪儿去查缉如今连师父遗体都不知下落,还说什么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圆通大师凝目道:“少施主何必懊丧事在人为,老衲有一计,相信能使那真凶自投罗网。”

    穆乘风惊喜扬头,道:“当真大师有何妙计”

    圆通大师反问道:“适才峰下竹笛声响,少施主前往探查,可有所见”

    穆乘风摇摇头道:“那竹笛声音,我曾经听到过一次,但待我循声追下峰去,笛声却时断时续,而且总在前面十余里外,我追了一程,忽然想到可能有人存心旅敌,便径自折返,没有再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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