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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肉形石
赵野语调轻淡,不过由于题目严肃,原婉然小心地静静听着。
“我娘的确是妓女,她弄不清我是哪个嫖客的种,也不肯让我随她的姓——那女人到死都不曾提过,她本名姓啥名谁、老家籍贯在哪儿——总之,她挑了百家姓里头一个字给我作姓氏,名字里那个‘野’字……”赵野笑了,“取‘野种’的意思。”
原婉然无语,世间父母求孩子好养活,给孩子取贱名乃常事,但多取狗剩、狗蛋之类,而“野种”这词在这世人极重家世清白的当今,全然是贬低意思,没有丝毫善意可言。
一个母亲得多讨厌孩子,才这样命名?
赵野大抵猜中她猜想,道:“我娘确实拿我当肉中刺,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没眼色,老爱靠近她,她便一把推倒我。”彷佛讲一椿趣事,他笑着说:“我在地上滚,一边滚一边傻乐,当她同我玩游戏。”
原婉然生为女儿身,鲜少从父母那处得过重视关爱,对赵野同病相怜,心里一下又亲近许多。一忽儿又记起赵野回来翌日,她在两人温存后不久,猛地推开他,他便动了气。
当时她那一推,勾起了赵野很讨厌的回忆吧?
原婉然对丈夫怜惜、歉疚等心绪油然而生,伸手向他想握住他的手表示安慰,手伸到一半,却顿住了。
她愿意向赵野表同情,但赵野愿意旁人同情吗?赵野带笑提起往事,不在乎也好,伪装也罢,显然都无意向人示弱露出丁点颓丧。
赵野明明向前望,却冷不防伸手准确抓住她的,往自己身上胡乱摩挲。
“想摸哪就摸哪,自家人,别客气。”他笑吟吟道。
“我、我没想摸。”原婉然立时想这般辩解,然而她朝赵野探手乃不争事实;说“我不是客气”更不妥,万一赵野也跟她‘别客气’——这个人完全教人拿不准下一步会干什么,或者不会干什么——光化天日,两个人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想来想去,原婉然决定一动不如一静,外带闷不吭声最稳妥。
赵野轻轻握住她的手搁在大腿不放,又说:“天香阁专做王公贵人、富商巨贾的生意,里头姑娘琴棋书画诗词唱曲都要通,吃穿用度极讲究,我跟着读书识字,顺带学烧菜做饭一些杂七杂八的手艺。妓女生的孩子也是贱民,我原该留在天香阁做龟奴,给姑娘们扯皮条打杂,后来遇上机会,脱出贱籍。”
原婉然记起一事,因问道:“我嫂子下春药,你一口便尝出不对劲……”
没等她把“也是在天香阁历练出来的本领”的余话说完,赵野瞬间眉头蹙起尖角,双颊绷紧,握住她的手紧缩如铁箍。她吃痛,险些闷哼出声。
不旋踵,赵野脸上回复平日的慵懒,松开她的手。
原婉然揉揉手,要不是这手作疼,她真当方才赵野一瞬露出的狰狞表情纯属自己眼花。
一会儿,赵野才又开口:“婉婉,我出身低贱,你跟着我,总有受闲话闲气的时候。”
原婉然闻言,心头沉重起来。“我晓得。”
“怕吗?”
怕,但赵野很不容易,原婉然不愿意添他为难,便打起神道:“不要紧,我嫂子这么损,我都扛住了,这世上能有谁赛得过她刻薄?我应付得了。”她双手搁在腿上,紧握成拳,替自己壮胆。
“是我拖累你了。”赵野摸摸她的头。
“话不能这么说,”原婉然连忙道:“既然作了夫妻,你给的好处——比方军饷——我享用,坏处自然也该一齐担着,没道理只拿好处,遇上坏处就撇清,自个儿躲起来。以前我自私,暪住你身份,以后……夫有千斤担,妻挑五百斤。”
赵野心中一动,静静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写满诚恳义气,决定作更多解释。
“婉婉,你嫂子说我卖屁眼,这话错了。”
“呃?”原婉然耳根微辣。怎地话锋又一跳,还跳到这样粗鄙的题目。
“天香阁不小倌,我没被男人睡过。”
“啊?”小倌是什么,原婉然心里没一点底,‘睡男人’这话也教她发窘,只能胡乱应道:“嗯,嗯,我知道了。”
赵野还没完,继续补充:“也没睡过男人。”
“知、知道了……”话题绕着‘睡不睡’打转,原婉然困窘不过,轻声道:“一件事不必讲两次。”
赵野见他的小妻子粉脸生晕,手足无措,不由嘴角一扬。
“不算一件事。”
“咦?”
“你听我说,”赵野勾住原婉然腰肢,附在她耳畔,“男人和男人……”话声渐低。
落入耳底的‘解说’涉及风月情事且前所未闻,原婉然脸红得一盆火似的,呆呆听着,随后反应过来,摀住耳朵。
“我不听,我不听。”
赵野哈哈笑着,牢牢圈住她不让躲,一手托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 (?′?`?) (?′?`?) 作者留言分隔线 (?′?`?) (?′?`?) (?′?`?)
1这章以后进入京城篇,不过下回更新估计会慢一些,有些细节我要先找点资料确认可行与否
2《野有蔓草》破十万字了,这点字数微不足道,但在我算重大突破,单篇文的总字数比我以前的文的总和多。以后写得多了,手速应该会跟着提升吧。总之,一路上多亏小天使们的鼓励打气,不然或许我很难走到这里,谢谢小天使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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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 第三十四章:京城篇
原婉然和赵野在午后到达京城新家。
原婉然两年来进城全为上绣庄交绣件领工钱,为赶在天黑之前到家,每回来去匆匆。这次迁居进城,她头一遭踏上通往绣庄以外的街道,也有了闲心欣赏沿途景物。
大敞车行经的街道很热闹,两边铺子林立,车马如龙,原婉然看得两只墨圆眸子滴溜溜转,赵野在旁偶尔为她讲述街道和老字号大小轶闻。
当原婉然看得乏了,大敞车也渐渐驶离大路,转入僻静街巷。
街上宽敞干净,两旁槐树亭亭如盖,在炎热的午后,拂了一地阴凉。临街每户宅子院墙都宽达几开间,宅内悄无人声,似乎庭院深广。
行了一程子,赵野在其中一家宅子门前停车,扶原婉然下来,墨宝随后跳下车,在地上大伸懒腰。
原婉然打量周围,地方幽静,宅子不小,他们夫妇肯定住不起,赵野八成顺路带自己拜访朋友。她拂拂头发,整理衣衫,以乱发坏形作客,唐突主家,给赵野丢脸。
不过今天他们扑空了。原婉然跟在赵野后头,瞧见黑漆新艳的大门上,门环上了把锁。
未料赵野掏出钥匙开锁,同她说:“以后我们住这里。”
原婉然愕然,“这宅子赁房钱很高吧?”
“便宜。”
这样的宅院怎么会便宜呢?原婉然半信半疑,一会儿忖度出这座宅子兴许租给几户人家共住,所以赁金便宜吧?她忽略了宅里若住上其他房客,门环上锁,别人没法进出。
邻近两排邻舍,约莫有叁四户纷纷开了门,每道门后走出一或两个姑娘,年龄大小不等。她们拎着木桶,出得门来便往地上洒水。
原婉然暗叹,京师的姑娘好勤快,午后日头大,她们不在家纳凉,反倒出门洒水压尘土。京师的姑娘也好讲究,出门洒个水,都像要去吃喜酒,穿着好衣服,上了时新妆。——京师的姑娘似乎还很敦亲睦邻,在家门前往水桶里随便捞了一掌水洒向地上,便放下木桶,走向赵野打招呼。
“赵大哥。”姑娘们远远便喊道,满面春风,及至留心原婉然的身影,那春风一下飘散不少。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红衣女娃儿叁步并两步跑过来,赶着赵野甜甜叫了声,“赵大哥。”
“叫‘大叔’,”赵野纠正:“我比你爹小不了几岁。”
女娃儿撅嘴,“我也比你小不了几岁,”看清他身后站了原婉然,便指着问:“她是谁?”
“我娘子。”赵野揿下女娃儿戟指的手,温和但正经道:“别用手指人,没大没小。”
女娃儿瞪大眼睛,“你真有老婆?”
赵野搭上原婉然肩膀,“以前说了你不信,如今人带来了,岂能有假?”
女娃儿剎那垮了脸,扁扁嘴,胸脯起起伏伏,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转身跑回家,一路哭向内院。
原婉然傻眼愣在当地,赵野搂过她肩膀,“放心,过几天就好了。”
原婉然一手抚腮,“……总觉得我们做了什么坏事。”
赵野低头在她耳畔说:“晚点一定做。”话中充满暧昧。
原婉然粉脸飞红,轻嗔他一眼。
其他姑娘们既然露了面,不好就此折回,便强笑走来。
赵野向原婉然介绍那几位姑娘,简单叙过寒温,两下便各自走开,姑娘们也不洒水了,拎起木桶直接回家。
赵野推开宅子大门,一面影壁立在对过,上头雕饰两字,第二个字原婉然恰好认得,是“吉”字。
影壁下一只大肚石缸,边沿凿卷草花纹,缸里绿叶田田,叁两朵荷花新洁似雪,花瓣尖处渲染开一抹粉嫩的红。
向左转,临街一排向北开窗的倒座房,朝北是垂花门。
垂花门的内宅庭院很宽阔,砖铺十字甬道将院子划出四个角落花坛。
墨宝进了内院东嗅嗅,西闻闻,晃到西南角花檀。那儿植了一株藤花,攀着花架蔓生,深翠浅碧的藤叶间,垂下一架秋千。
墨宝晃到秋千前,前脚搭上阔长的秋千坐板,坐板受力往后退,墨宝抓不住,前脚扑空落地,坐板回晃时砸中牠脑袋瓜子,牠一惊,吠着往后退。
原婉然立刻轻斥:“墨宝,嘘,别吵到其他房客。”
赵野道:“这宅子就我们仨住。——来,进正房瞧瞧。”
原婉然十分意外,环顾内院,正房北房一排叁大间,左右两侧缀略矮的耳房,东西厢房各叁间,皆粉刷光亮。她仰首向天寻找日头,辨出自己所处方位,心底开始直打鼓。
正房堂屋拾极干净,摆了一堂寻常核桃木家具,桌椅式样简单大方,其它陈设器皿亦朴实,却不俗气,透着普通人家居家的亲和、致。
原婉然惴惴确认:“相公,这儿是城东?”
赵野答是,原婉然心头咯登一声。
大夏京师长平,全城形状略似“凸”字,城北位在那凸字凸起的部份,由于皇城便在其中心,城北地方另设一重城墙及城门,与底下呈“罒”字分布的城东、西、南划分开来。因此城北又称内城,其它叁地则称外城。
“相公,我对京师知道的不多,却也听人提过,城内富贵人家,一等一的都住城北,次一等的则住城东、城西,后两处地皮虽然不比城北昂贵,也一寸土一寸金。”
“这话没错。”赵野领她走进东寝间,将包袱放在南墙窗下的炕上。
炕对过搁着核桃木架子床、衣柜和妆台,寝间过去的耳房,置了绣架和线架,是赵野为她特地备下的。
“这宅子如何?”赵野问。
“很好,很气派。”原婉然陪笑,“我们日后发大财一定要住这种地方,现下还未发家,不妨挑小点的房子……”
“这是薛妈妈的产业,赁房钱她算我们便宜,只要我们好好替她打理屋子。”
原婉然思索几息工夫,记起薛妈妈是天香阁的老鸨,赵野曾让自己缺钱时找她借钱,金额不拘,想来同赵野交情很不错。可是……
“我们租下这里,岂不要让薛妈妈少赚赁金?”
“她这宅子原就空着,情愿花钱请人整理也不租赁,晓得我带你进京城住,自愿做房东。你放心,这份人情我来还。——不过哪天薛妈妈将房子挪作他用,咱们真只能住小房子了。”
原婉然闻言稍感释然,思量着做几件绣活答谢薛妈妈,听了‘住小房子’的话,微笑道:“住哪儿无所谓,最要紧一家人在一块儿。”
她的笑靥温柔灿亮,赵野摸摸她的头,“整理包袱,一会儿带你出门逛逛。”
原婉然依言由包袱取出衣物放至衣柜,打开柜门,里头搁了几件簇新颜色衣裙、几疋绸缎和棉布。
赵野在后头轻勾她腰肢,问道:“喜欢吗?”
原婉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给我的?”
“难不成给我的?”赵野微笑反问。
原婉然甚少由家人手里得到什么馈赠,心情新奇欢喜,却又有些肉疼。
“何必花这个钱……”
“你不中意?”
原婉然摇头,那些衣服布料色泽淡雅,藕色、水绿、丁香色……娇美却不扎眼,正合她喜好。
“既然中意,说句‘谢谢’就行了。”赵野将她扳过来,解她短袄衣带。
“你别……”原婉然疑心丈夫又想大白天行房,划着手格挡,轻声道:“等晚上……”
“相公伺候娘子换衣裳,有何不可?”赵野坏笑,“娘子想到哪里去了?”
原婉然不响,红着脸由他褪衣。
许是赵野十指修长好看,加以动作不疾不徐,普普通通的解衣带动作,由他做来居然带出一种优雅味道。
他解开衣带时,指尖指背偶尔会触及她的胸脯外侧,当打开衣襟,短袄随着他的十指,往她两边雪白的肩头推开。
男人的手放在衣上,未必触及原婉然,原婉然却有一息错觉,彷佛滑过自己肌肤的不是布料,而是赵野的手。
心念动处,脑海便浮现上回和赵野欢好的画面,她耳根一烫,连忙将那些念头压了下去,转念想:相公挑的这件水绿交领短襦可真漂亮,肩头到胸口绣了白里带粉的辛夷花,绣工、配色都好……不过换了她,会把整幅花样缩小些,减去叁两枝叶……
她潜心思索起刺绣问题,直到赵野叫她,才醒觉已经换好衣裙。
赵野牵起她的手,往架子床床尾去。床后墙上开了小门,后头一条走道,朝外那片墙壁面完整无门窗,朝内的西墙开窗。
转过走道转角,空中水气轻润,尽头连接一进房室,房内四面墙壁,唯有朝正房的南墙开门窗,当地则是一座水池,池里水气热腾。
“这是汤泉?”原婉然问。据说城东城西一带有几处泉眼,无须挖掘便终年冒热水。
“嗯,这种泉水能治风湿,对皮肤也有好处。”
原婉然好奇心起,松开赵野,蹲在池畔捞水,泉水清澈无异味,水温暖热,心下大喜:日后沐浴不必柴火了。
赵野等原婉然对水池的新奇劲儿过了,带她走向房间另一端的走道。
那走道通向正房另一边的西寝间,布局摆设同东寝间差不多。房里,架子床栏杆挂了男人衣物,炕上炕桌边上搁文房四宝,桌面中央,石雕纸镇压着一张纸,纸上潦潦划了几笔。
“我住西间,”赵野说:“你愿意独个儿睡东间,或者来我这儿,随你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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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温泉的设定,这里得讲一声
根据维基百科,温泉的生成需要至少叁个条件:(一)地下必须有热水存在;(二)必须有静水压力差导致热水上涌;(叁)岩石中必须有深长裂隙供热水通达地面。
以上,很大可能跟《野有蔓草》文里的地理地质环境有所冲突。
2本次更新事情多、查数据花时间多,加上爆字数,这段剧情必须拆成两章,过几天更新,不好意思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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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 第三十五章:以前我没有布娃娃
原婉然看完整座宅子,但觉除开柴房,每个地方都极好。
不过柴房搁哪座宅子都一样,原婉然忖道,矮小的房间,天光仅能从一方小小的木条窗射下,白天亦黑洞洞的,阴气森森,像有什么妖魔鬼怪躲在黑暗处,随时钻出来,一口吞没生人。
赵野往邻家还车,回来便带原婉然出门,上附近大街逛逛。
大街上不少茶馆食肆,商铺前、道路两边摆了各色摊子,卖各色吃食玩物。
时近黄昏,街上行人渐多,原婉然一边走一边发现,街上女娘很少不多看赵野几眼的。赵野似乎习惯了异性注目,不为所动,只管护着她在人群里行走。
两人路过套圈摊子,地上放了几排物事做头,几个人正丢圆环,一旁摊主吆喝:“叁文钱玩五次。”
原婉然往那摊子多看几眼,并未察觉赵野在前头停下,便直直撞进他怀里。
“娘子投怀送抱,为夫十分欢喜。”赵野一面调侃,一面瞅向她方才目光停驻处。
那儿前头一排摆了叁个布娃娃,套五衣衫,后头一排几件瓷器,杂着一支铜簪,簪头缀有梅花花朵,花形小巧可爱。
赵野买了圆环,拿在手中掂轻重,朝铜簪比划几下再扔出。第一环掷得略远,第二环,不偏不倚套个正着。那摊主取来铜簪奉上,赵野便替原婉然插在头上。
原婉然连声道谢,虽则受宠若惊,但感激神色多于对于铜簪本身的欢喜。
“你真正中意哪样头?”赵野问。
原婉然忙说:“簪子便很好了。”
赵野扬了扬手上叁个套环,“不投白不投。”
原婉然缓缓指向布偶娃娃。
赵野大抵觉得她孩子气,微勾嘴角,转身投圈,连续出手,叁个布娃娃全套中。
原婉然接过布娃娃时,半张脸埋在布娃娃后,眉眼弯弯静静地笑。
赵野跟着笑了,手叉腰稍微俯身,偏头欣赏妻子的笑靥,“你小时候很爱玩布娃娃?”
“以前我没有布娃娃,”原婉然轻声道:“这些,很像那时候我想要的娃娃。”她抬起头,认真望向赵野,“谢谢。”
那双小鹿一般的圆眸乌润晶亮,扑闪着欣悦。
“你等着,”赵野说:“我把头全给你套来。”
一旁摊主身子一震,考虑火速摊。
原婉然摇头,抚摸娃娃,“这些便够了。”
她早过了玩娃娃的心境,否则如今手艺和材料都齐全,想要多少便能做多少,压根不必钱外求。今天摊上的娃娃与她从前所渴望的实在相似,这才多看几眼。如今得了怀里这几个娃娃,当年的遗憾总算圆满,她已无他求。
人生真是说不准,原婉然忖道,上午她身在翠水村,跟人拼命的心都有了,这会儿却满心欢喜。
太阳西下,到了饭时,原婉然由赵野领着走在路上,看着两旁食摊,寻思哪些吃食便宜顶饱,途中路过一家饭馆。
那家饭馆极阔的五间门面,花棱窗,屋檐下悬挂几幅招幌,上头写了菜名,饭馆悬的匾额书了“东昌楼”叁字。那东兴楼一目了然是大店,原婉然瞥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赵野却牵起她的手,步伐决断踏进饭馆。
“相公……”原婉然要拉住赵野,堂倌已经迎了上来,笑容可掬领两人入座。
原婉然待劝赵野离开,堂倌态度殷懃,又让她抹不开脸走人,只好硬着头皮坐下。
“两位客倌用点什么?”堂倌笑容可掬抹拭闪闪发亮的桌面,上茶水、手巾把子,流水价报上馆内名菜“……口蘑肥鸡、爆炒双脆、烩叁丁、糟蒸鸭肝、清汤燕菜、酱肘子、樱桃肉、白汁鱼翅……”
许多菜名在原婉然闻所未闻,难得碰上知晓的菜色,比如酱肘子,也是村里有点家底的人家摆喜酒才请的大菜,到了这大店,要价必然翻倍,自然不敢点。
“娘子想吃什么?”赵野问。
“你拿主意。”她答。赵野在京城土生土长,见过世面,必然更谙点菜之道。
“你叫一道,其余我叫。”
原婉然回想堂倌报的菜名,灵机一动,探询地说:“清汤燕菜?”这道菜顾名思义,又是清汤,又是菜,再贵也有限吧?
赵野回以赞许笑容,她暗忖这道菜八成点对了,便放下心。
赵野接着点菜,“王瓜拌金虾、鲜菇鱼片、酒蒸鸭子、糟蒸鸭肝,翡翠白玉羹,沏一壶六安茶。”
赵野点到第叁道,原婉然感到不妙,点第四道菜时,她开始发急,只是顾及赵野体面,故作从容。
堂倌向后堂叫完菜,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原婉然便倾向赵野,悄声问道:“相公,这里吃饭不便宜吧?”
“不算便宜。”赵野双手手肘抵在桌上,如实答道。
“我们叫的菜会不会太多了?”原婉然委婉问,寻思能否取消一两道点菜。
“东昌楼的饭菜小盆小碗,六道菜,刚好够我们吃个八分饱。”
店大而且菜少,原婉然警觉这家饭馆比自己想象的要昂贵,连忙问:“相公,我带了叁十文,你带多少?”
赵野摸向怀里,表情突然一僵,低声答道:“糟糕,身上的钱远远不够结账。——要不,咱们现在赶紧开溜?”
“这、这不好吧。”原婉然吓了一跳,面上极力镇定,“菜都叫了,我们跑了,不是让堂倌和店家难做吗?——我在这里等,你回家取钱。路上别耽搁,快回来。”
“跑来跑去多麻烦,”赵野跟她咬耳朵:“就按我的主意,菜来了,咱们敞开吃,完了给店家洗盘子抵债。他们不答应那便拉倒,横竖酒菜都下肚了,逼我们吐出来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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