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肉形石
兄嫂更古怪,自她进门,便满脸堆笑,从未这么和气过。
她颈背寒毛竖了起来,脚下打算往后挪,蔡氏走来,笑吟吟万福,“婉妹妹,大喜呀。”
啊,家里给她定下亲事了。原婉然捏紧躺在衣内怀里的一个硬疙瘩。
“来来来,”蔡氏殷懃拉着她到桌前落坐,“咱们庆贺庆贺。”
用饭时,蔡氏挟来什么原婉然便吃什么,胸口疑问像粥汤沸腾,咕嘟咕嘟往上冒泡。她心神不安,苦于姑娘家不好主动盘问亲事,只能沉默。
饭后,蔡氏与原婉然独处,笑说:“婉妹妹,我给说说你那亲事。”
原婉然心里直打鼓,但听蔡氏道:“邻村的吴老头要讨你作妾。”
她面色苍白望向蔡氏,蔡氏续道:“那吴家家道兴隆,你去了,叁茶六饭,金奴银婢”
我不要作妾,她张开嘴要喊,猛地对上蔡氏眼睛,冰凉的瞳子闪动窥伺光芒,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羞涩。
不能激动,一旦招起哥嫂防心,自己要逃跑便难了。——逃哪儿去好呢?
蔡氏话锋一转,“不过吴老头纳妾专为冲喜,这些天已经动用人参吊命了。老头不好了,你好不了,他好了,你也好不了,吴老头夫妇打骂家里人出了名。家里再等钱救你哥哥的命,终不能让你跳火坑。”
又在耍什么花招?原婉然疑忌,先头高员外家不耐烦她哥嫂讨价还价索要礼,纳了别的姑娘,她哥嫂着实惋惜。才多久工夫,那两人能转性,为了她死活,放过一注现成的礼不发?
蔡氏絮絮说道:“咱们替你定下另一户人家,那人家远了些,在邻县……”
听到“邻县”,原婉然眼前立时浮现一个背影,高挑厚实障在自己前方,像长城,像堡垒。
她隔衣握住怀里的硬疙瘩,怅然若有所失,回神时,但听蔡氏道:“他姓韩,名一。”
原婉然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睁圆眼睛,“他叫什么名字?”
“韩一。”
“韩一?”她使劲捏大腿,嘶,好疼,不是梦。
“对,韩一。啧,我又不是八哥。你听好,我说最后一遍,他姓韩,单名一。”
原婉然刹那心跳如迸豆,屏息问道:“哪里的人氏?”
“敢情我刚刚说话,你全当耳边风?翠水村。”蔡氏重覆韩一的年庚、家世。“……父母双亡,独子,有田有房,你嫁过去不必立规矩,立刻当家。韩官人生得一表人才,性情温克……”
蔡氏将韩一一顿好夸,简直天上有地下无。原婉然久受蔡氏苛待,心中芥蒂难,难得两人英雄所见略同,蔡氏夸一句韩一,她便在心中猛点头,连带看蔡氏都顺眼多了。
蔡氏略顿,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有两样短处。第一,太看重兄弟。”
原婉然顾不得羞耻,替韩一说话:“看重手足情义是好事。——嫂子,韩官人不是独子吗?”
“他有个义弟,叫赵野,两人秤不离砣,感情甚好。他烦恼自己成亲,从此成双成对,赵野打光棍,会不是滋味,因此要媳妇拿赵野比作他一般照料。婉妹妹,这你做得到吧?就当多一个小叔,比平常小叔多服侍那赵野一些。”
“……嗯。”原婉然红着耳朵尖,点点头。
“那好,媒婆问话,你便这么答,说你明白韩官人开的条件,会好好伺候韩官人和赵官人。”
“嫂子,媒婆还要问我话吗?”同别人谈自家婚事,好难为情。
“韩官人行事细密,恐怕你没听仔细便嫁过去,到时生纷扰,因此特地让媒婆问一遍。别怕羞,你一说完我嘱咐的那句话,我便支开你。”
“嗯。”
蔡氏又道:“第二个短处呢,倒怪不得韩官人,他要出征打仗。”
这话是一桶冰水,浇在原婉然天灵盖上。
那个好人要上战场,去受枪林箭雨?
她急问:“可以纳钱钞兵役的不是?韩官人有田有房,还凑不足钱吗?”
蔡氏道:“他体格太好,上头不准他役。”
“那,不能不去了……”她白着面孔喃喃念道。
蔡氏道:“哟,你还别不乐意嫁,人家四角俱全,搁平时,大把姑娘任他慢慢挑。如今要打仗,他是家中独苗,得赶在出征前留后,这亲事才轮到你。”
原婉然听得“留后”两字,突然意识它相干的事宜。她对那些事的认识仅限于人们谈笑戏谑时的只字片语,一切朦胧混沌极了,但这已足够她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蔡氏道:“做人眼光要放长远,富贵险中求,韩官人武艺高强,上了战场,正好建大功,立大业,替你挣出五花官诰、七宝香车。果然他有个好歹,韩家现成的房让你住,田地的租饿不死你。”
原婉然肚内寻思,她不要五花官诰、七宝香车,但求韩一归来。
蔡氏见原婉然不语,故意道:“你情愿进吴家作妾也行。”
原婉然赶紧摇头。
蔡氏满意,她这小姑子心高,不肯作妾,拿吴家激上一激,她再挑剔韩一当兵,也要答应亲事。
蔡氏临走前,道:“真真如媒婆所说,你和韩官人有缘法。听说韩官人偶然经过咱们村子,瞧见你,便上了心。”
蔡氏走后,原婉然发呆许久,慢慢才觉得包括自己在内,这世上的一切真了起来。
她要嫁给韩一了,雨点落在香头上,两人的姻缘居然系在彼此身上。
韩一出征在即,祸福难料令人发愁,可这么一个大好人,老天不会不保祐他平安归来吧?
无论如何,做丈夫,他比任何她知道的男人都强。
这些天她翻来覆去思想韩一种种好处,此刻轻易跳上心头:他如何强壮,如何温和,在旁人欺辱她时,替她撑腰解危。
对了,那媒婆还说,韩一瞧见她,就此上了心,而他确实前来求亲。
原婉然像上回蒙住大花脸那般,双手严实捂住脸,这回贴手的脸面一般地红扑扑,热辣辣,却不曾皱出任何懊恼惭愧。
她的嘴角不可扼止地往上翘。
她,要做韩一的新娘了。
蔡氏回到房里,原智勇便凑来耳语:“说了?”
“说了。”
“好,回头媒婆向婉丫头讨准话,你在边上千万盯紧,引导问答,让婉丫头答话像知道自己嫁双夫。”
“我理会得。”蔡氏应道,跟着把嘴唇重重一歪,“那小蹄子,听说韩官人年轻有家底,哎哟,双眼冒光,只差流口水。哼,对着我家阿重便晚娘面孔。嫌富爱富。”
原智勇因说道:“婉丫头说了人家,让你弟弟放规矩点。”
“我会递话给阿重,教他等。求老天保祐两位姑爷全没了,他们孤儿两个,没叁亲六眷啰嗦,家当稳稳落在我们手上,你妹妹就嫁给阿重。”
“这叫一鱼叁吃,比许给吴家一次卖断划算多了。”
“相公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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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武选司是古代兵部机关名称,因为找不到以下分支机关的资料,这里借用它当做主管征兵单位。
2亲事已许,大家期待的船班还会远吗?不过要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洞房夜跟香艳没什么关系。婉婉跟韩一开船是倒吃甘蔗。
野有蔓草 第一一零章:上花轿
那一日,风和日丽,原婉然坐上花轿,随着韩一进了翠水村韩家。
她头罩红盖头,身穿红长袄,在喜娘搀扶下步入韩家,与韩一行礼拜堂,坐床撒帐,喝交杯酒。
诸般礼毕,韩一返回前院喜棚招待宾客,而她坐守新房,黑妞在旁相伴。
“新娘子。”喜娘唤她。
屋外宴上,众人划拳赌酒,欢声热闹,原婉然教人叫了几声才留意。
“怎么了?”她忙问道,生怕哪儿不合式,让一生一次的婚礼美中不足。
“新娘子渴了、饿了,便言语一声,房里备有点心茶水。”
喜娘好周到,原婉然暗叹。
从前听旁的妇人提过,婚礼拜堂后,新郎迳去宴客,新娘等在洞房,遇上夫家与喜娘马虎大意,或因旁的缘故未送吃食,新娘便要饿到翌日,故女子上花轿前顶好在衣内藏果饵,轻巧又垫饥。
她听信老人言,买了糖食搁着,但尚未放入嫁衣袖中,便教她哥哥吃了。
她向喜娘道谢,喜娘笑道:“此乃我本份,何况韩官人特地交代。”
原婉然听说,在红盖头下静静笑开眉眼。
韩一体贴她的事不止这一桩。
翠水村路远,韩一顾虑她自原家出嫁舟车劳顿,因此成亲前夕,让她及兄嫂住进附近客店,由客店从容出嫁。这等安排在其他远嫁亲事并不少见,但韩一刻意挑选邻镇客店定房,说翠水村客店狭小简陋,怕她住不舒服。
其实她连柴房都住过了,还有什么地方能住不舒服?要紧的是韩一周到用心。
她跟这个人过活,一定能越过越好。
一个时辰后,喜宴终了,接着便是闹洞房,客人嘻嘻哈哈,步声杂沓往新房来。坐在床沿的原婉然连忙挺直背脊,喜娘上前帮忙理盖头、衣裙。
很快一批人走入房内,听话音多是年轻男子,一身酒味,催促韩一挑盖头。
原婉然但见红盖头下轻轻探进一根秤子,往上一挑,罩住她头面的那片红雾飘落身外,龙凤烛光映进眼帘。
众人交口称赞:“新娘子真水灵。”
“韩大哥,艳福不浅。”
“怪道韩教头巴巴跑到邻县提亲。”
原婉然面对众人品头论足,哪怕受夸赞亦手足无措。而且,满屋目光中,似有一道凛冽刺骨。
然而那股冰冷视线来得快,去得也急,她因而思量或许自己太过不安,疑心疑鬼,毕竟屋里都是亲朋好友,哪个会对新娘子不怀好意呢?
便有,韩一近在咫尺。
她低垂螓首,视线落在韩一簇新吉服的下摆,他的衣和人皆纹风不动,横亘在自己身前,黑妞亦在左右。
她的心从此稳若泰山。
客人们因她羞手羞脚,打趣她面嫩,其中一位言语渐渐轻薄。韩一那侧响起一把声线,低沉徐舒,透着一股慵懒。原婉然觉着那声音彷佛跟寒凉视线来自同一方向。
那男人道:“祁老六,新娘面薄,随便谁说句话都能让她面红耳赤,用这等手段,哪里显得出你这本村说学逗唱头号能人的本领?”
祁老六听了十分高兴,“赵野,你有什么主意?”
赵野?原婉然心中一动,是韩一的义兄弟。
她循众人注目的方向溜去一眼,不禁怔了。
那赵野身材高挑,同韩一杂在一群村夫里,如双鹤立于鸡群。
他还生得非常美,原婉然打出娘胎以来,不曾见过这等俊俏姿容,然而那人抱胸靠墙而立,懒洋洋微笑,对自身随便一站便如诗如画毫无所觉,或者心知肚明,只是不在乎。
赵野向祁老六道:“新娘端严正经,让她笑才真难,不如你试试。”
祁老六真个说起笑来,赵野偶尔出言敲边鼓,句句说在点子上,趣味横生。如此几来几往,不止祁老六来了劲,旁人也加入讲俏皮话。
那夜闹洞房难得不曾作弄新人,净由宾客插科打诨,博新娘一笑。
到时辰差不多,赵野招呼众人离去。祁老六玩心重不肯走,赵野拍他一记,道:“少了你不行,院里那些醉人全等我们送回去。”
“你和韩大哥真能喝,把他们全喝倒。”祁老六嘴里埋怨,屁颠屁颠随赵野走了。
韩一送完客回到寝间,原婉然心绪一下纷乱如麻。
出嫁前夕,蔡氏曾经教导她房帏之事。
“明晚,是你洞房花烛夜。”
“嗯。”原婉然垂首掉弄衣带,好容易挤出一丝声音。
蔡氏似乎也自在不到哪儿去,半天没言语,干咳几声,发话道:“睡前你伺候姑爷脱衣,你也得脱。”她停顿一阵子,嘟囔道:“两个人全脱光。”
原婉然失惊,脱口问道:“为、为什么?”
“我说,你听就是了。”蔡氏尖声道,沉下脸一会儿,她尽量用平常声调说:“我一妇人,为教导你,不得不提那事儿,害臊死了在这里,你个姑娘家倒一个劲儿问。”
原婉然不敢言语了,蔡氏道:“再来你全听姑爷的,人让你躺你便躺,跪便跪。”
睡觉确实得躺着,可为什么跪呢?原婉然暗自疑问。
“躺好以后……”蔡氏苦思良久,终于找到她以为最文雅贴切的字眼,“姑爷会捅你。”
原婉然眼皮一跳,“捅”?
蔡氏道:“你害疼流血,受着,男人兴致上来,光图自家受用,不会管你死活,你哭闹,平白讨人厌。也甭拖拖拉拉,钝刀子割肉照样疼,还遭罪更久,爽性由他到底,捅多了,便不疼了。”
蔡氏又道:“等姑爷喷出白浆,灌进你身子,那事儿就算完了。送子娘娘庇佑的话,你便能怀上孩子。”
原婉然越听越惊疑,人家戏台上才子佳人花烛夜,俱是含羞带笑入罗帷,到了蔡氏嘴里怎地大大走了调?又跪又捅,还见血灌浆,这……这是上刑吧?
可蔡氏亲身经历过洞房,且百般不情愿开口提及,按说犯不着骗她。
她那厢忐忑,蔡氏教导已毕,自觉功德圆满,便生出闲情作忧心调子。
“姑爷练武,这等人粗鲁又能折腾,婉妹妹,你当心,到时眼泪鼻涕直流。”
骗人,原婉然微撅起嘴,她听出蔡氏口气中渗出幸灾乐祸笑意,单单说韩一不好这项也不能忍。韩一心善,不会欺负人,她坚决把蔡氏这句话当作耳边风。
话虽如此,如今大半夜,屋里——还是寝间——就剩下她与韩一。夜深人静,在烛光映照的有限光明里,韩一身影雄健,如同他投在墙上的阴影,巨大强烈到透出侵略味道,他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
她摸向衣袖,握紧藏在衣中口袋的硬疙瘩。
“阿婉。”韩一唤道。
结发成夫妻,这是韩一唤她的第一声,唤她名字的第一回。
当下她无暇细细品味,慌忙坐直身子应道,“是。”
韩一沉默刹那,问道:“饿吗,渴吗?”
她摇头,韩一便道:“那,我们安置。”
她的脸颊、脖子唰一下烧了起来,韩一倒跟家常过日子没两样,泰然自若打来洗脸水供她卸妆,再带走黑妞,自去洗漱。
原婉然擦干脸,踌躇半晌,打算褪下嫁衣,其它的静观其变。纤手探至颈间竖领衣扣她便觉得了,十只指头僵得很,一个简单的动作,这时做起来却老劲。
末了总算解开扣子、系带,她深吸口气,横下心脱去长袄,那大红长袄正褪到肩头下方,韩一正好回房掩门。她一听见动静,不由自主火速把长袄穿了回去,揪拢衣襟,掩住露出的中衣。
韩一彷佛不曾留心她仓惶反应,不紧不慢走到床头,打开衣柜。
原婉然僵在洗脸架前,半晌悄悄回望,韩一若无其事卸下身上披挂的红缎,是要更衣的样子。
害羞惶恐与妻子责任这两者在她心中大打出手,最后她咬咬唇,静静走到韩一身旁。
韩一转过身来,她匆忙与他对视一眼便不敢再看,怯怯伸出手,探向他道袍衣带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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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是存心卡肉,实在一章写不完。周一周二都有事,估计最迟在周叁还会更新,短更开船
2请勿盗文(′w`)
野有蔓草 第一一一章:花烛夜。上
两人之间尚留咫尺距离,于原婉然形同不存在,韩一高大的身躯压进她眼前、心坎,每个毛孔都彷佛觉到他身上发出的热气。
“韩一是男人”,当下她空前清楚意识这件事,随着时间流逝益发介意。
她勉强凝神替韩一更衣,十指僵硬迟钝,不大听使唤,好容易拨开中衣,韩一胸膛半遮半掩露了出来,她指尖一抖,双手揪住衣衫,怯于再有任何动静。
韩一等待片刻,默不作声自行脱下中衣,身上肌肉镀上金赤烛光亮了相。
他体形高大,骨架宽厚,这时正当青春,兼且长年习武,皮肤紧实光滑,而肌肉舒展起伏,块垒分明。这身躯伟岸匀称,不管轮廓或线条,在在显出男性肉体的阳刚优美。
不过,这副健美躯体大小疤痕散布,有一道还正伤在胸口要害。
原婉然挪挪脚,转身要跑,使了气力,却只够身子微乎其微晃上一晃。
这异动太细微,韩一并未察觉,尽管如此,依旧问道:“没吓着你吧?我这些伤疤。”
原婉然连忙摇头,韩一受伤留疤已经够受罪,纵然叫人惊心,她也不愿惹他难过。再说,真正吓人的是她必须跟男人裸裎相对。
韩一搁下中衣,挽了她往床上坐。
原婉然屁股沾上床板,好比鱼上肉砧,她死死低头,袖中手紧抓床沿。
“阿婉。”韩一低唤,声音有些紧。
原婉然弱弱应了声“嗯”,正猜想韩一是否同自己一般无措,男人的指尖带着厚茧触上她面颊。她身子一震,往后仰了些,近在脸畔的那手顿了顿,没多久,追附上来。
彷佛不能确定该多少力道方才不至于惊吓乃至伤到她,那只大手抚触轻盈。
原婉然觉着了韩一的和善体恤,忡忡的忧心渐渐低回,往地面落实。不防男人的手探上她嫁衣竖领,要解开衣扣。
刹那原婉然脑袋一片空白,而后羞耻欲哭:真的要脱衣服。
她六神无主,整个人迷迷糊糊,净知道发抖,任由韩一逐件剥落她的衣衫。
当中衣脱离她身子,无声落在床面,她撇开脸紧闭双眸,用力之大,小脸皱成一团。
仅剩红色肚兜遮掩的她形同半裸,入夜凉气初初拂上光洁的颈子、肩头、背脊,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虽则她从脸到脚一片滚烫,五内如焚。
再脱去肚兜,她上身便一丝不挂了。血气一波波冲上原婉然脑门,她头晕目眩,心思迭起。
——别脱了,我们就这么睡下吧。
——再往下,我们“怎么办”?
话语在舌尖打转,没一个她敢宣诸于口,唯恐不知不觉做了不得人心的举动,就像昨晚提问、惹嫂子不悦那般,也惹恼韩一。往后她人在他屋檐下,必须忍耐、讨好他。
可是当韩一解开她颈后肚兜系带,她实在不行了,眼前一黑,身子摇晃。
她想大哭,想直接晕过去算完。
“阿婉。”韩一又唤她,掌心抵在她后背往前轻推,将人抱进怀里。
原婉然抵在他一身腱子肉上,初次与男人肌肤相亲,本能要挣开,到底怯意占了上风,她缩在他臂弯不敢动。
“阿婉,不怕。”韩一低声道,肌肉虬结的双臂环住她,轻轻摇晃。
原婉然迟了些时候才反应过来韩一所作所为——他在哄她。
他在哄她?一度她怀疑自己身在梦里,可那温柔的摇晃不曾断绝,方才信了。
她目睹过旁的父母这般对待自家孩子,当孩子开心或伤心时,甚至无事的时候,他们将之抱住,轻轻摇动。
她万分羡慕这种抚慰,可惜从来求之不得,既如此,索性不求了。却原来,世间有人会这样待她,哪怕她不再是孩子。
她眼眶微湿,在韩一拥抱中渐渐松懈,不管肚兜由她身上滑了下来。
不知不觉,她让韩一往床上更深处带,两人腾挪间,她手支床面,按上披在床沿的嫁衣,手心边缘凑巧压上一个硬疙瘩,将它由衣下挤滑了开。
她稍微回神,依然让韩一揽住,小手则在原地四下寻摸,可老摸不着那硬疙瘩。她急了,细声道:“……等等。”轻轻挣开韩一。
“怎么?”韩一温声问。
“那个……”她掀起嫁衣,床上并无她要找的那只硬疙瘩,“不见了。”
韩一探身望向床下,挪到床边拾起一样物事。“你找这个?”
他手中拈着一只枣子,发黄干皱,分明离枝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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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真以为今天这章可以短更,脸又被自己打肿了(对手指)明天还有一更,是花烛夜的完结。肉的那段我觉得还不能过关,所以今天先上到这段。此外,这周末估计没法更新,太赶了,同时要准备以后的资料
2这么说很煞风景,甚至多事,因为读到这章的小天使未必需要我说这一声,不过还是啰嗦一下:人哄人不等于好意,事关重大如上床尤其要当心。
婉婉在书中可以放心沉溺在爱情里,现实中,女孩子千万替自己留心眼及退步,谁对谁再好,都有变卦的可能
野有蔓草 第一一二章:花烛夜。下
“嗯。”原婉然双手接过枣子,不觉浅笑。
韩一问道:“我让喜娘准备吃食,她给你吃这个吗?”
原婉然忙道:“不,这枣子你给的。”
“我给的?”
“嗯,上回相见,你送我这颗枣子……”
韩一静默半晌,问道:“留到如今,可是舍不得吃?”
原婉然点点头,比起吃下这颗枣子,她更爱留下它随身带着。无事的时候,她对着它回想韩一给自己解围撑腰的光景;不如意的时候,她隔衣摸它一摸,彷佛就不那么孤单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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