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有朵栀子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姑娘浪
当年她母nv俩被撵出常府时,月梅还是个小囡,头上扎两个揪揪,走时拉着阿栀哭得生离si别。
“那姆妈现在好麽?阿栀若晓得侬来不晓多开心!”冯氏有些气虚,神se讪讪地,当年与曹伶巧在常府感情最要好,后听闻她流落在花烟馆里烧烟,也没前去探望一次。
“伊蛮好额!”月梅佯装不知,一笔带过,又笑说:“阿栀这些年一直与我有联系,常一道白相相,冯阿妈不知晓?”
冯氏两手一拍,咬着牙道:“犟头倔脑的丫头,竟只字不提,把我蒙在鼓里,就同我讲了又哪能,还能不让你们交往了?等伊回来,定要问问伊,还有啥瞒牢我不肯讲哦!”
月梅问:“冯阿妈晓得周希圣麽?”见冯氏茫然地摇头,抿嘴淡笑一句:“阿栀倒都瞒牢侬呀。”
冯氏追问:“周希圣是谁?”
月梅叹口气:“周希圣是阿栀的男朋友!学堂里认得,就住在马路对面衖堂房子里,年轻清隽有学识,平常辰光总一道乘电车,要好极了!”
冯氏不信地撇撇嘴:“伊会得寻个穷鬼做男朋友?不可能!”有常二爷那样的人中龙凤,阿栀又不瞎。
月梅镇定道:“冯阿妈应晓阿栀品x,聪明又自尊心强,伊为读书,委身常二爷得学,就是不肯在大府当使唤丫头,要到外面找正经差事做,自食其力。伊早说过坚决不做妾的,常二爷身份摆那儿、要娶也是门当户对,阿栀心底敞亮自己没戏,找周希圣做男朋友,日后会娶她为妻,这就已足够。”
冯氏忆起平日里阿栀的y骨铮铮,不愿去常二爷的公馆,只肯讨要学种种,倒有些半信半疑:“等阿栀回来,我要亲自问伊。”
“伊不会回来。”月梅倚着车门,点起一根烟挟在两指间,x1一口吐出烟圈儿:“周希圣带着老娘和她、今早乘船往香港去,我送的行,说是在那边寻到一份不错差事,若顺利以后就在那边买房定居,再不回上海了。”
冯氏倏得变了脸,心底又气又急,泪水叭哒叭哒掉:“阿栀个歹毒丫头,我好歹十月怀胎生伊养伊,si了丈夫后,再艰难也没抛弃伊卖脱伊,带伊到上海讨生活,辛辛苦苦将伊拉扯大,如今翅膀y会飞,就不要姆妈了。丧尽良心哦天打五雷轰!天打五雷轰丧尽良心!常家要撵我出门,阿栀自顾跑掉,我哪能办,一个人啊一条si路......”
月梅边ch0u烟边听她哭嚎。
冯氏忽然用袖子擦擦眼睛,愤恨道:“我要去警察局报案,叫伊位帮我把阿栀寻回来,我要告伊遗弃罪。”说着拔腿就要走。
月梅忙拉住她:“冯阿妈勿要心急,我还有话没讲哩!”她把烟头扔在脚下踩灭,俯身从车里取出手提袋,打开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冯氏。
冯氏接过细看,不由怔住:“这是,这是.....” 她痴活半生还没见过这麽多的银钱。
月梅笑道:“这是阿栀临走时托我转交给你,总是母nv情份一场,她也希望你过的好。不过你要执意报警,我就不能给你。”
她顿了顿:“香港和上海隔着大江大河,世道又乱纷纷,警察哪里愿意帮你去香港寻人,就算愿意,这些往来车船总得你掏出来,还要榨你一笔辛苦,也不晓得最后会否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寻到阿栀又哪能,伊嫁了人,要照顾丈夫孩子和婆家妈,侬y跟牢伊有啥好日子过?倒不如拿了这笔银钱,回苏州老家生活的安逸,日后她要去看你,彼此客客气气的,不是更好?”
冯氏本就是个ai财如命的妇人,被她这番言辞说的心悦诚服,再着到底是一笔从未想过的巨款.....终是小心翼翼折起往袖笼里塞,嘴里嘀咕:“算阿栀还有点良心!”
月梅又撺掇道:“我劝你要走就悄悄地赶紧走,莫再等常二爷回来,那是个多jing明的人物,你哪经得起他拷问,一溜嘴让他晓得阿栀和他好时、还g搭上别个情夫,这样的耻辱他定不肯受,一准儿拿你是问,按个什么名头、把你关进牢里生不如si,你有再多的钱都白搭。”
她观冯氏已是面如si灰,见好就,告辞两句坐进车里离去。
冯氏揣着银票往大门内走,把月梅的话越想越心惊胆颤,进得房里,那些阿妈们晓得她失势、淡言浅语全无往昔热情之意,亦令她齿冷,左思右想再三,终将自己的衣物钱财整理一堆,趁着月黑风高的半夜三更,拎着箱子出了府,坐车到十六铺,买票搭船往苏州老家去了。本文将在rou加shu加wu点x加y加z(去掉加就是网址)最快更新
鬓边有朵栀子肥 第柒拾柒章七步错
窗帘被拉开,黎明的天际是鱼肚白,大世界五霓虹灯如焰火燃到尽头,一闪一烁地灭了。有汽车沉闷地排放尾气声,h包车叮铛叮铛摇铃声,不晓哪家一早很有兴致的在弹钢琴,挑担子卖早点的小贩拉长了嗓音:“柴板馄饨、沙糖菉豆粥,血糯米......咸蛋h粢饭团。”他的悠扬调混满了食物的甜香味儿,意图唤醒因沉睡一晚人们的辘辘饥肠。
冯栀呆呆坐在椅上,眼前还是夜晚深浓不见底的漆黑,犹觉得自己尚在一场梦魇里难以自拔,忽然听得院门嘎吱用力地推开,顿时惊醒回神,哪里来的梦魇呢!皆是真实的发生。
月梅骗引她进这间房被囚大概有四日或五夜了,再未露过面,陈妈会按时送饭来,总随着两个高壮的仆子在侧,怕她逃跑。
她光着脚走到窗前,额头贴紧白玻璃往下俯视,正好能望到院门那里,小贩卸下担子,揭了粥桶盖,掀开棉被罩盖的蒲窝,里面是热腾腾的血糯米,李妈手里拿着小铝锅,伸长脖颈在看,有一辆黑se汽车停住,司机下来拉开车门,h凤鸣和月梅先后下车,h凤鸣径自往院里走,月梅则站在李妈身边说话。
冯栀也是这麽多日首趟看见月梅,穿着件蜜绿洒花紧身旗袍,鬈发全往后梳,用个珍珠卡子夹在耳边,整晚的歌舞玩闹,令她脸上的妆有种残旧的浓烈。
月梅正在问陈妈:“她还在闹麽?”
陈妈心领神会,摇头道:“前两次跑到楼梯口被推搡回房里后,就再没闹了。”
小贩在捏粢饭团,问:“r0u松要麽?油条碎要麽?”
“都来些。”月梅又道:“可有不吃饭不喝水?可有吵嚷要见我麽?”
陈妈回答:“吃饭喝水都正常着,也没提过要见你,不说话,谁也不理。”
月梅怔了怔,冯栀的反应让她感觉很意外,心底或许还有些怅然若失,想了稍顷,把手提袋打开取出钱来,递给陈妈:“你去凯司令买盒n油栗子蛋糕。”
又接过捏好的粢饭团,边吃边朝客厅里走,昨晚在大世界唱毕场子,又陪h凤鸣和几位爷们玩牌至凌晨,眼睛酸涩,脚底如踩棉花般虚浮,jing神倦倦的很。
进厅见得h凤鸣坐在沙发上吃茶,她笑嘻嘻的走到他身边挨捱坐下,把粢饭团举到他嘴边,有些撒娇的意味:“要吃麽?”
h凤鸣应付的咬一口,蹙眉慢慢嚼着,开口问:“冯栀姆妈不会报警罢!”
月梅笑说:“报警又能怎样,警察署的人见着龙爷都畏惧的很,哪敢管他的事儿。”
h凤鸣摆手:“妇人之见!冯栀母nv背靠常府,若常府认真追究起来,龙爷或能ch0u身而退,我们却脱不得g系。”
月梅听得心底怒气翻涌,一扭身挪t坐到沙发靠扶手的地方,冷笑一声:“你现在倒怕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百般b迫我g这禽兽不如的事!陷害自己的好姊妹,我对她不起,已经做好下地狱的准备,你若这样的说,不妨现在手,让我放她走还来得及!”
h凤鸣笑着凑拢过去,揽住她的肩膀道:“我不过这麽一说,你就急眉赤眼的,我为甚麽,还不为事情能做得漂亮周全,保你我过好日节!自答应龙爷那刻起,你我早没了回头路,只能一条道往前走,你也别太内疚,冯栀能被龙爷看上那是她的福气,等她的是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到那时她还得感谢你也不可说。”
我不指她感谢。月梅眼眶红了红:“勿要恨透我就行。”她又道:“我给阿栀姆妈一笔钞票,跟着她的人昨日来报,她三更半夜提箱子、到十六铺坐船往苏州方向去了。”又把同冯氏讲的话给h凤鸣述了一遍。
h凤鸣听得大笑,忍不得狠啄她的脸颊:“没意料你能想出这样的妙法。”
月梅咬着牙瞪他:“我这样全不是为了你!”
“也是为了你自己罢!”h凤鸣拿出手帕擦拭嘴唇,也觑眼看着她笑,月梅推了他一把:“龙爷打算甚麽时候来见阿栀?”
h凤鸣道:“常燕衡把龙爷的老爹从京城请到上海来管束他,同来的还有数百官兵,颇有不服就g仗的架势,龙爷现忙的很,还得再过些日子。”
月梅的心突突往嗓子眼跳:“常二爷回来了?”
这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想想道:“你再给龙爷递个信儿,让他把阿栀接走,用你们的话儿说,得夜长梦多,我们也早些逃脱g系!”
h凤鸣想想是这个理儿,起身离开,直往青云帮去了!本文将在rou加shu加wu点x加y加z(去掉加就是网址)最快更新
鬓边有朵栀子肥 第柒拾捌章八步错
常燕衡站在阁楼里已许久,他微俯脊背有些累,缓慢走至床边坐下,轻抚那条浅绿洒花的细布薄褥,yan光透过天窗照得褥面热烘烘,前次来时,它还随意搭在冯栀的腰间,而现在,好似她不过短暂地离开,洗漱或吃点心去了,触手间仿佛是她肌肤残留的温度。
常燕衡知道这是一种错觉,他打量周围,似乎走的时候很匆忙和坚决,一意不会再回来,自顾翻找着值钱的东西,书册乱七八糟摊摆桌面,雪花膏、梳子、发卡及半瓶子花露水还在,那面他从扬州买给阿栀的镜子也没带走,摔跌在地上,他俯身伸长胳臂拾起来, 镜面中央有个圆洞,几条断痕狰狞地延展。
常燕衡用手掌去擦拭,指腹被断口狠狠刺了一下,迅速汩涌出血渍来,不觉得痛,看着镜里自己四分五裂的脸,他把镜子扔在床上,蹙眉掏出手帕包扎。
衣橱左边是一竖排ch0u屉,参差不齐地拉开,右边是橱门,那个银红福字撮穗香囊还拴于拉手,没阖紧,张着指姆粗的缝隙,里面黑洞洞的,他有些恍惚,阿栀会不会正躲藏在里面,忽然钻出来朝他笑:“同你玩笑呢,有没有吓倒!”脸上带着一抹孩子气。
他越想越觉是真的,等不及她自己钻出来了,站起身近前抓住拉手猛得打开,里面除了两三件旧旗袍用衣架抻挂着,空荡荡的。
记得橱上有两只酱赤se半新不旧的皮箱,抬头看已经不见,只有灰尘画出一个曾经搁放的四方旧迹。
常燕衡此时才算恍然意识到,冯栀和她姆妈是真的离开了。
他不该回信说要迫不及待的回来,或许还能见到她,不会让她从自己的眼皮下溜走,就算她铁着心要走,至少彼此要把话说清楚,而不是这样一本糊涂帐。
他去京城前彼此互敞情意,激烈欢ai,阿栀明明很ai他,寄去的信里也未曾流露异常,甚还说有个大惊喜要告诉他,就是这个?他不信是这个。
常燕衡转身踩着木梯子下阁楼,乌压压摒声敛息的站满佣仆,未曾多话径自往外走,出了院门渐放缓脚步,沉声问福安:“怎麽说?”
福安连忙道:“冯氏骂阿栀一时说漏了嘴,被李阿妈听见,去老太太和大nn那里告密,二老爷同阿栀的事儿上下皆晓得了,冯氏被叫去训诫一番,所谓人言可畏,她母nv俩大抵受不住,前时几个佣仆辰时起来,见冯氏床上空着,上阁楼察看阿栀亦不在,四处翻得乱七八糟,箱笼也不见,等了两日依旧不见她母nv回转,方晓是趁三更半夜偷偷跑了,才连忙去禀报了大nn。”
常燕衡想了想,辄身往老太太房的方向走,又问:“前时守门的可是常保?你让他去书房等我。”
福安道:“常保今一早回乡下奔丧,得过三五日才上来。”
大nn秦婉带着丫鬟迎面匆匆而来,常燕衡把眼底一抹焦灼和怒气掩过,寡淡地唤了声:“大嫂。”
秦婉微笑问:“二爷晌午才回府,一路舟车劳顿,怎不回房好生歇息着?”
常燕衡道:“先过来给母亲问安,大嫂来的也及时!”
秦婉叹息一声:“冯氏母nv畏罪潜逃、闹得人尽皆知,恐丫鬟们嘴碎,在姆妈耳边乱嚼舌根,她t虚抱恙受不得气,我担心不下,是以过来看看。”
常燕衡问:“畏罪潜逃,罪名不小,是杀人放火还是偷窃财物?大嫂说来我听!”
秦婉不慌不忙道:“冯氏纵容阿栀g引二爷,还倒打一耙,敲诈勒索巨额钱财,否则就t0ng去报社,yu要败坏常府名誉,气得姆妈旧疾复发,这里面宗宗是桩罪,如今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不是畏罪潜逃还能是甚麽?”
常燕衡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说阿栀g引我,也得两相对质、人赃并获才能定案,不是大嫂红口白牙随话两句就铁板钉钉。”他顿了顿,沉下脸来:“我与阿栀情投意合,谅她年纪尚小,还不至嫁娶之年,因而未曾知会母亲及大嫂你,现我给大嫂明说,稍候母亲面前,还望你再勿要颠倒黑白,信口雌h,否则休怪我罔顾兄嫂之亲。”
秦婉满面通红,咬牙说:“我纵然是咸吃萝卜淡c心,也得和二爷叫个屈,头一个指认阿栀g引二爷的,可是五妹妹,我可没敢多话儿,是老太太不允二爷娶她为妻做妾,并要立刻撵她们出府,还是我打的圆场,坚持要等二爷回来再定夺.....二爷回来说清楚便罢,她母nv俩倒是逃甚麽!”说着用手帕蘸蘸眼角:“我如今里外不落好,b那窦娥还冤哉!”
“大嫂不用推诿的一g二净,母亲身边亦有我的眼脉。”常燕衡有些不耐烦,话再不多说,率先迈进院子,朝正房走去,一面心底暗生疑窦,大嫂之言亦有真处,阿栀为何不肯等他回来辨明真相,就这样慌张张携姆妈避走常府,想来的确古怪!本文将在rou加shu加wu点x加y加z(去掉加就是网址)最快更新
鬓边有朵栀子肥 ΡΘ-①8.cΘм 第柒拾玖章 九步错
常燕衡知道母亲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旁得也未多提,只说了此去京城一些人情轶事。
常母原是京城大户的小姐,据闻在本家颇受了些罪,因此嫁至上海后再不曾省过亲,而现听着眼里却泛起凄黯,面色茫茫
然的。
丫鬟端来熬好的药汤,常燕衡接过碗用调羹滑散热气,坐在榻沿边亲自一勺一勺地喂她。
常母因见到儿子神好了些,她叹口气:“我晓得自己身体,吃这些已无用,活一日算一日罢。”又道:“我后悔送毓贞
去读女中,虽是多少识些学问,但把德行坏了,整日里胡思乱想,不安本分,再留下去指不定做出甚麽伤风败俗的事来
魢住首橃蛧阯 槤載閱讀筷1踄:んaitangsんuщu(塰棠書剭)點,是以
嘱咐你大嫂筹办她的婚事,提到这月底出嫁,林家也乐意,待她嫁过去,算是了去我一桩心病。”
“我回府见到遍处披红,原来是毓贞大喜,她愿意就好。”常燕衡晓得毓贞自幼同林家七少爷订过亲,如今婚配嫁娶也是水
到渠成。
常母看向他道:“最后一桩牵挂便是你,兄弟们皆娶妻生子,唯你至今孤身一人,着实令我寝食难安。听余家太太说,你和
余小姐在英国留学时曾交往一段时间,后来却分了,现看她家的态度很热情,是尽力要撮合你们。你和余小姐一道去京城这数
日也是常相处,对她可有甚麽想法?”
常燕衡目光凌厉地望了眼秦婉,知晓她背后的小动作,默了默,淡笑说:“我与余小姐至京城后就各自分别,不曾有甚麽
常相处。当年确曾交往过,既然分了便是彼此不合适,未有再续前缘的想法!”
常母听得焦心大起,嘴里咯咯作响,呼哧呼哧沉喘,松垂的两颊浮起红晕,秦婉忙喊丫鬟拿痰盂来,痰盂很快捧来,常燕
衡扶她俯身,一面轻拍背脊,但听“哦”的一声,刚刚喂下的汤药连同一口黏痰吐出来,掺着几缕血丝。
常燕衡脸色顿变,取过棉巾欲替她擦拭,常母虚弱地避开脸庞,流泪道:“我还是两眼一闭早点死了算了。”
“母亲言重,虽和余小姐无缘,我也并无不娶的打算。”他把棉巾递给丫鬟,语气温和:“再给我些时日。”
秦婉捧茶伺候老太太漱口,插话进来:“二爷既然有这样的打算,姆妈就宽心静养着、等候佳音便是。”
“我自己清楚自己的身子,是等不及的。”常母握住常燕衡的手,近乎哀求道:“余小姐家世才貌都知根知底,与我们常府
门当户对,和你最相配。你们不是没感情,是因年轻气盛和互相误会才分开,只要婚后朝夕相处着,那感情定还会再培养出
来,你就最后听姆妈一次话,让我去地下见你父亲时也有个交待。”
常燕衡脊骨微僵,他反握住常母瘦骨嶙峋的指骨,勉力笑道:“母亲先不要想太多,安心养病为首要。”命仆子立即去请周
医生入府诊病。
常母面如死灰,愈发激动和悲伤:“几个儿子里数你最孝顺,你却却不肯答应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她又开始咳嗽,丫鬟
用手帕接着,竟是咳出两口血来。
常燕衡脸色也有些苍白,他在心底忽然恼怒起冯栀来,说过彼此要互相信任,说过要娶她为妻,连戒指都郑重戴上她的手
指,她却不留音讯地悄悄溜跑,纵是受足了委屈,若真心地珍惜他(她)们的爱情,也该等他回来解决,他寄过信给她,写明
了这四五日便辄返,为他受委屈实不过区区四五日,她都忍受不得就这样放弃了他。
她到底置他于何顾!
她大抵真的只为他的钱,被母亲及大嫂一番恐吓,晓得连妾都不能做,绝了心意,索性趁他快回来时就走了。
常燕衡难得这般控制不住情绪,再看着病弱母亲的眼泪和嘴角血渍,眸瞳倏得紧缩。
他听见自己冷冷的声音,随着观音菩萨像前一束线香的袅袅烟色散开了:“母亲,我答应你就是。”
秦婉连忙笑嘻嘻道:“姆妈可听清了,二爷已经答应侬!侬一定要养好身子骨、好吃媳妇茶!”丫鬟婆子都围过来道喜,也
有笑声,不知怎地,总有一股子悲凉的意味。
常燕衡陪着周医生走出房,他俩站在廊下简短说了会话儿,方命人送他出府。
黄昏日落,天地转暗,枝桠间的蝉鸣还在呱噪,他思忖了会儿,再把福安叫到跟前,低声道:“你去往对面衖堂里打听,有
个名叫周希圣的青年可否还在!”
鬓边有朵栀子肥 ΡO-①8.cΘм 第八拾章 十步错
冯栀听见钥匙捅进锁洞的声音,朝左拧两圈,右拧一圈,使劲往里戳到底,再朝右转,“吧哒”,门吱扭被推开了。
她知道是陈妈来送饭,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椅上望着窗外,五六个工人已经拆掉悬挂大世界墙面的香水广告牌,正把新的广告牌四角用绳勒住往上拉。
距离太远了,喊破嗓子也难听见,不是没想过求陈妈偷放自己出去,试探了两回终是放弃,这些老阿妈不比常府里的阿妈,来路很复杂,心思弯绕,俱是笑面虎的人物。
冯栀常贴着玻璃看月梅和黄凤鸣黄昏出去,早晨或中午回来,至今还不晓她(他)们为何这样对她。
房里没有钟表,她数着太阳升起又落,好些天了,不知常二爷可从京城回来,他若知道她被囚禁在此,一定会很愤怒,一定会杀了月梅和黄凤鸣,他一定会这样做的,他是那麽的欢喜她,更何况她肚里还有他的孩子。
她还想着姆妈,虽然贪财,但女儿数日不见踪影,她肯定会去警察局报警的,前时报纸刊登局子屡破奇案,他们会找来这里解救她。
她听到门又锁住了,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栗子焖鸡块、红烧鳝筒、虾子炒面筋,清炒米苋,勾芡的宋嫂鱼羹,一碗白米饭,热腾腾地冒着香气。
冯栀没有胃口,甚闻到味儿还有些作呕,却端起碗挟起鸡块往嘴里送,她可以不吃,但肚里的一团肉却在长大。
这是她和常二爷的孩子,她要尽自己全力保护他没事。
慢慢吃完饭,一股子倦意难挡,自怀孕后她总嗜睡,三伏天,笨重的电风扇咯咯转圈,扇出风是热的,一下一下撩拨冯栀的肌肤,她旗袍未脱躺在床上,背胛布满汗水,黏湿着布料很难过,翻侧过身,太阳光炸在玻璃上如剜了碗口般大的洞,白晃晃刺眼,诱引着她钻出去,她知道这是错觉,不如树上嘶声力竭的蝉鸣来得真实。
她终是睡着了,却不安稳,颈子一直在出汗,眼前莫名发暗,忽然一缕凉风紧着又是一缕,吹得人浑身毛孔舒服缩,隐隐有轰隆隆的雷鸣,似乎还有陈妈在嚷:“落雨啦!快点衣裳!”不晓是不是梦语,不过雨真的在下,被风吹得刷刷拍打玻璃,空气新鲜又潮润。
冯栀懒洋洋地伸展身子,仿佛还在常府狭窄仄逼的阁楼里,一睁眼便看见窗外的星空,她坐起身,思绪还混沌着,却也知晓天黑了,大世界五霓虹交织在玻璃上,一片光怪陆离。壁灯不知何时亮起来,椅子因不堪重负而嘎嘎作响,鼻息间有雪茄弥散而至的烟味,鲜奶油般的甜蜜。
冯栀忽然浑身僵直,心脏犹如停止跳动,房里不止她一个人。
她一眼便认出了王金龙,坐在椅上抽烟,大腿一直伸到床榻,脚掌有意无意碰触着她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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