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常叁思
在这种兼容性的政策下,墙上的钢件能在一个月内锈穿,这已经不是没有良心,而是丧心病狂了。
几十双眼睛盯着这边,里头的含义各不相同,石材中标的项目经理嘴唇嗫嚅了好几次,终于是没敢反驳。墙上的钢件成百上千,但凡他否认半个字,马上就有人上去锯下一截来送去检验,他的老脸已经撕破了,没有余地够检验结果来再撕一次了。
王一峰从一堆文件夹中扒出这个单位提供的钢件供货单,对应事故的l50*4号角钢的材质,白字黑字加红印章,写的是q235b级热浸镀锌钢材。他向陈西安丢了个眼神,示意他到此为止,给他一个台阶,看他愿不愿意下。
陈西安很隐蔽的朝他颔了下首,假装凑过去和钱心一讨论公事,其实是讲小话:“别把脸垮成这样,大家虽然在这里争,但心里肯定都不好受,你别老盯着别人看。”
钱心一心里沉甸甸的:“我知道,我不是在……算了,散会了再说吧,先把这事掀过去。”
他没有在瞪谁,只是在走神,从这些耳熟能详的争辩忽然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职业来,他明明是一个设计师,却坐在板房里跟施工队争论角钢的腐蚀问题。
其实这些年来,他干的大都是和设计不搭边的事。
这个城市里林立的楼体中,有些是他一个线条一个线条拼凑出来的,他进入其中能轻而易举的找到卫生间和逃生楼梯,然而那些线条都不属于他,是别人给出的构想蓝图,他照着临摹的,他说赵东文只是个画图员,其实他也是。
康纳博士那种人才叫建筑设计师,他说这个位置需要一个线条,这个线条就是美的,投资商置喙都没用。
更多更多的时候,他在开会、按照业主的喜好修改他的设计、跑现场,然后庆幸这个烂摊子终于竣工了。
他自己做过的每一个项目,他都当它是个包袱,钱心一忽然有些发憷,他想:原来这么多年我都在原地踏步。
在紊乱的施工次序和近乎苛刻的成本压制下,他的思维和灵感早就锈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陈西安,心里止不住的难过起来:你呢,陈西安,你还是一个设计师吗?
陈西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安慰道:“不烦,问题我来答,你再坐会儿,不久咱就回家。”
他坐回去,脸上露出些许歉意,看向石材的中标单位代表人说:“抱歉胡经理,我这个判断不严谨,我的领导刚刚已经骂过我了,建筑上a级钢不常用,贵方作为经验丰富的施工队,想必是不会冒这个险的,或许是降雨量增加、空气酸化的原因加速了钢件的锈蚀,具体的原因还要等检查之后才能确定,您说呢?”
想必个鬼,还要检查?胡经理只感受到了来自于他隐晦的恶意,笑的很勉强:“那是当然。”
陈西安接着看向王一峰:“王总的看法呢?”
钱心一这个搭档可真是要不得,王一峰心里咂舌,让他给别人个台阶下,他就铺的堪堪能下只脚,还能显得特别大度,这人太聪明了。
他看了眼走神走的魂不附体的钱心一,忍不住替这个心大的兄弟操碎了心,他堵一个月的烟钱,这小子肯定没有防备过陈西安,找时间他还得敲打敲打他。
“这种技术问题你们达成一致就行了,我的看法不重要,我现在不关心原因,我要结果。”
王一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沿上,环视了一周严肃的说:“各位,今天差不多要过完了,我给了你们大半天的时间为自己争取,现在心里应该也有数了,下班之前我要这个事情有个定论。”
“家属的情绪必须尽快安抚,闹大了我们我们全都完蛋,我希望大家都诚实一点,不要逼我找专家来论证,责任单我们的法务已经拟好了,现在每人一份看仔细了,没问题签,签完了给钱,给完钱散会。”
最终协商结果是,施工单位赔付65%,监理赔付20%,甲方赔付10%,顾问赔付5%,设计院和其他专业一样,成了与会的见证单位。
等王一峰想起敲打钱心一的事,那人和他的搭档已经跑的没影了,他还要去医院慰问家属,便决定下次叫他来家里吃饭的时候再说。
任务圆满完成,可钱心一看起来并不高兴,陈西安拐上匝道:“心里不好受?去医院看看?”
“还好,”钱心一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好吧。”
为了矫正陈西安怕风的问题,开车的时候钱心一都会把车窗开一半,这种程度的风震最大,时速达到100的时候,室外的微风在车里的感觉和八级差不多。
这是一种细致而无声的关怀,简直不像是一个月不洗被套的钱心一干得出来的事,陈西安领他的情,并且很喜欢这种照顾,作为回报,他也知道他有心事,从开会那会儿的欲言又止时就开始了。
陈西安打开导航,说:“开会的时候你说‘你不是在’什么?”
对着他钱心一还是很放松的:“那个啊,我准备跟你说我不是在瞪他,我是在走神。”
“走什么神,说来听听,男朋友看能不能给你排忧解难。”
钱心一笑着“嘁”了他一声,却没心情开玩笑,他叹了口气,说:“我在想,我干了这么多年,好像除了扯皮什么都没学会,一根角钢都能把我拉来开一天的会,我根本就不能算个设计,我是个什么呢?”
陈西安是可以理解他的,他们都是投资人的cad,他们的灵感太贵了,他们的话语权太轻微了,他们起初身不由己,到后来随波逐流,说是设计师的悲哀太酸了,行情如此,历史也是如此。
“你是钱心一,是个了解施工的设计师,”陈西安看着车道,伸出右手胡乱摸到了他的脸,用指腹在他脸上摩尼,笑道:“可能你目前确实只是披着它的称号,但是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设计师,可以随心所欲的掌控所有的线条,设计出令人惊艳的作品。”
钱心一被他高的戳穿青天的高帽子逗笑了:“扯吧你就,我怎么肯能这么牛逼,我计算一窍不通。”
“男朋友觉得你牛逼就行了,计算我懂,你可以来问我,我不懂的可以学,我觉得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得离开gad,去更大的地方看看,只有看的多了,眼界和思路才会开阔。”
第二个劝他离开的人,钱心一愣了下,抓住了他的手:“gad不好,你为什么要来?”
陈西安依照导航将车开进城市辅道,说:“不,gad很好,因为我在这里遇到了你。当时我来这里,是因为在敢爬上女儿墙的我去不了gmp,去哪里都没差。可是现在不一样了,gad的平台确实有些小,看来对你也是一样。”
“gad适合有经验的画图员,不适合设计师,”陈西安斩钉截铁的说。
钱心一心神一震,纵使心里偏袒gad,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是事实,鸡窝里飞不出凤凰来。
他其实从没认真想过要离开gad,无论是从人情和熟悉度上,他那点不切实际的设计师的梦,还不足以让他产生变动的决心。
钱心一盯着鞋面说:“我还没考虑过下家。”
陈西安知道他重情义,闻言也不再劝:“没关系,慢慢来,我也没考虑好。这样吧,谁先有方案了提出来碰一碰,争取一直当着搭档。”
钱心一应了声,总算是高兴了些。
到了医院两人碰见了王一峰,趁着钱心一去厕所的空隙,陈西安问他要了卡号。
王一峰:“干嘛你小子,想贿赂你王哥?”
陈西安笑着说:“贿赂你就是一顿饭的事。”
王一峰疑惑道:“那你要我卡号!”
陈西安迟疑了一下:“检查的事情谢谢王哥帮忙遮掩,我心里过意不去,个人想做点补偿。设计院不方便出面,钱我打给你,你夹在哪个款项里给病人都行。”
王一峰其实一直觉得他是假正经真油滑,没料到他这么良诚恳,顿生好感:“我要你的钱干什么啊,老高以公司的名义给了我一万块钱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钱就别掺和了,攒着娶老婆吧。”
老婆没有,他老公忽然从后头冒出来:“什么钱什么老婆?”
王一峰被他吓一跳:“没你事儿,待会去我家吃饭,咱唠唠嗑。”
钱心一答应了,他没请陈西安,不过走的时候发现陈西安一点也不见外的跟上来了,他哪里好意思赶人,就是觉得奇怪:我跟他很熟吗?
第45章
王一峰不肯给他卡号,陈西安曲线救国,问钱心一要了他的支付宝账号,向他转了一万块钱,备注只有谢谢。
他并不是钱多的没处花,一万块钱他得画上百张图纸,他只是想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没几分钟他的账户里多了5000块钱,转账人是他对象,离他不到五米,正横在沙发里看孤岛求生。
两人闲时爱好不同,钱心一喜欢调电视台,陈西安会看看书,所以沙发是钱心一的地盘,而飘窗是陈西安的据点。
陈西安坐着没动,也没打算还钱,透过现金看心意,这是同甘共苦的意思,他不能煞爱情的风景。他把这个数字看了许多遍,心里的阴霾终于渐渐散开。
所谓伴侣,一人一半,一人一口。
熄了灯后陈西安贴过去搂他,钱心一从善如流的翻过来亲他,两人都是小背心的标配睡衣,棉被下随便一捋就是温热的皮肤,年轻的身体稍加碰触,便是星火燎原。
——
陈西安已经很久没回过大学了,成人自考的钱心一更加没有,说起来他们大学也是校友,只是因为时机未到而错过了。
c大的建筑群还是老样子,颜色老了许多,格局也没怎么变,只是道旁的树木换了品种,从十几年生的银杏变成了碗口粗的香樟。
建筑学院就在学校出口车道那边,与经管院隔着广场遥遥相望,陈毅为开着公司的车直取风洞实验室,陈西安隔着广场的雕像群看见记忆中最深刻的六层楼,心里感慨万千。
他的青春和梦想都葬送在了这里,如今他重新回到这里,来求一次涅槃重生。
钱心一也是恍如隔世,当年他擦边考进这里,学费一半靠杨新民赞助,一半自己勤工俭学,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勉强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这里是他脱胎换骨的地方。
实验室在学校的西北角,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它,陈西安都觉得它像个首尾相连的巨型绞肉机。
其实它已经不能算是当年差点冻死他的那台了,它的每一段都随着科技的进步而更换过,功能更加强大,外观更加流畅,唯一没变只是位置。
他还是很紧张,钱心一看出来了,他不能公然的牵住他,就把胳膊挂到了陈西安的脖子上,让他以稳住自己的名义拉着手。
陈西安一感动,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带路的实验员在前面走,高远觉得他勾肩搭背的没礼貌,钱心一只能让远在天边的张航背黑锅:“不好意思,我膝盖又开始疼了。”
高远皱着眉,到底还是有些关心他的:“怎么搞的,这么久还在疼,要不你去休息室等着吧。”
“缺钙吧,”钱心一胡说八道:“机会难得,我长长见识,陈西安带着我就行了。”
高远就是怕陈西安嫌麻烦,看向他时见他在笑,就随他们去了,陈毅为为此还吃了个醋:“高总,您看他俩好的,我平时在办公室就是个孤家寡人,都没人理的。”
两人有些惊心的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个笑面虎的玩笑话是不是百分百纯天然的。
陈西安只是心理作用,这次他没有产生错觉,因为钱心一的体温给了他很大的慰藉,而且他一直故意跟他说话,让他没时间思考或是会议,臆想中那种可怕的寒冷并没有来临。
现在也不需要他亲自进实验室摆放模型了,只需要到控制室待一会儿,将工程参数和相关的数据提供给实验室,观察个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走了。
高远带他们一票人来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让他们没见过的长长见识,二是请实验室的教授们吃饭,场面不能太随便。
陈西安心不在焉的熬过半个小时,跟高远说想去看望以前专业课的老师,高远记得钱心一也是这个学校的,就让他俩都滚蛋了。
找到学院的值班室,被告知那些老教师都已经退休了,两人在秋末的校园里,沿着被不知名的落叶积满水沟的马路晃出了校园,全是吃食的堕落街还在,并且规模比从前长了好几倍,环境也好了很多。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在一家黄焖鸡米饭的小店门口,又异口同声的说:“这是以前……”
以前是一家叫荷叶袖子的小炒菜馆,钱心一在这里兼职,陈西安和赫斌老在这里吃饭。
陈西安先开口:“我上学的时候在这里见过你很多次,总是坐在靠门口那张铺面玻璃碎了的桌子上,还以为你在这里当服务员,结果你也在建院读书。”
钱心一:“……”
钱心一对那张桌子有印象,因为那玻璃就是他弄碎的,他刚来兼职的时候上汤忘了垫汤垫,结果把玻璃热炸了。老板娘知道他不容易,也没让他赔,玻璃也没碎,就一直都没换。
他对陈西安没什么印象,但是对老坐在那张桌子上等人的一个黄毛有点印象,瘦高的个子,左边耳朵上一排碎耳钉,浑身上下挂一堆钉子链子,在那个重金属风还没流行起来的年代显得十分异类。
钱心一对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有钱,买十八的小炒丢50块钱,无论店里有多少人,老板总是第一个做给他。钱心一到这一刻还不知道,那个穿耳钉的土豪就是赫斌,他等的人是陈西安。
命运是个很虚的词,有时又确实会让人觉得神奇,原来这半生里有那么多次,他们一直都近在咫尺。
钱心一看着堕落街尽头天空上漂浮的云,有种天高路远的错觉:“我几乎不在学校上课,当时讲工程力学的程老师是我师父的同学,我借着程老师的面子在别的老师那里批了假条,只回学校参加考试。”
陈西安陪着他慢慢的在学生流里往前走:“为什么?”
那是钱心一生命中最难熬的一年,他恐惧于现状的卑微,然后失去了父亲,他从没对人提起过,但是陈西安不是别人,他是他的恋人,他们相互是依靠,他一问,事隔经年他仍然能感受到年少时逼仄的无助和委屈。
他笑了一下,在往来不绝的奔饭人群里朝陈西安伸了左手:“我爸不是张航的爸打死的,自己得肺癌死的,抽烟抽的太狠了,体检又做的不到位,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不能怪别人。我需要钱,也借不到钱,我师父给了我5万,我以后给他养老,高远借了我2万5,他那时候一个月工资税后不到2800,我欠他一个人情。”
陈西安牵住他:“我也给你师父养老。”
设计师 第28节
高远他没说,从钱心一的性格来说,这是一个永远都还不完的人情,就是可惜承情的人变了,不太领他的情。
gad的工作环境已经复杂起来了,陈毅为的到来带来的改变非常明显,最简单直白的从饭桌上就能看出来,端起酒杯先说套话,不少人开始不醉不归,吃饭的时间也急剧拉长,从45分钟散场到饭店打烊。他并不是说钱心一应付不了职场环境,他应付不了的只是他的老板是高远。
他和陈毅为只能留一个,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陈毅为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对他下达指令了。照这个趋势,抓住一个纰漏,陈毅为就会将他挤走,再说gad也不是什么金茅坑,非待不可。
于公于私,陈西安都觉得他该辞职了:“欠人情要尽早还完,高总想要小蛮腰,那你就尽全力帮他夺下标,我也尽力,给他一个最好的结构,要是中标了,我们一起去gmp好不好?”
钱心一被他说的动心,但是也有自知之明:“好个鬼,我够不到gmp的门槛,我心里有数。”
“我给你当垫脚石啊,”陈西安笑着说:“心一,冯博士给我打过电话,透露了一点消息,迪拜塔二期已经在展开中了,预计明年五月份会公开招标,要是你愿意去迪拜鸟不拉屎的沙漠上吃半年土,回来应该就够得到门槛了。”
这可以说是一个后门,但说实话也没什么人愿意走,迪拜气温酷热,小沙暴云集,气候适宜的时间短的可怜,很多中国的工人去那边都抗不下来,钱心一作为一个一千米都跑不动的画图狗,适应性可想而知,但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钱心一沉默到堕落街尽头,终于被心里那一点点可以接近梦想的希望给蛊惑了,他说:“好。”
陈西安猜他就是这个反应,街尽头因为在施工,从校园开了个门,通到这街上,所以饭馆都没开,因此也没什么人,陈西安索性抱住了他,恭维道:“你的勇气让男朋友肃然起敬。”
钱心一笑的不行,拍他的背:“神经病。”
陈西安也笑起来:“亲我一下就正常了。”
钱心一推开他:“还是报警抓起……”
“抓……”,他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陈西安顺着他目光看去,发现陈毅为正站在那个搭着钢架的施工通道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第46章
陈赫为和李安不是一类人,他虽然震惊,但冷静的速度也很快。
梁琴喜欢他,所以很多没跟别人说过的话,都在他面前不自觉的提起过。
比如从从女性敏锐的直觉来看,所长和陈西安有些太形影不离了,上班一起吃饭一起,下班还一起,朝夕相对的夫妻都不如他们同步。
还有他们之间交流互动的感觉,随意之中又有种微妙的亲昵,陈西安是个包容性很强的人,对谁都一视同仁,但他的目光最多都落在了她的所长身上,可能他自己没发觉,但是组里唯一的红花看见了。
陈毅为虽然绅士,也会接受她的饭局邀请,但是梁琴感觉得到他并不是因为喜欢自己,只是不愿意让女同事难堪或失望,他很有风度,但是也很风流。
不过心意是难以控制的,她一边告诫自己要看清现实,一边又饮鸩止渴的接近着他,她虽然早就步入了剩女的行列,对于爱情却仍保留着一点飞蛾扑火的少女心。唯一让她欣慰的是,他们之间从来不会缺少共同话题,工程问题、同事隐私。
梁琴不是故意的,但陈毅为是个很有心的人。
对于观察这两个劲敌,他有着得天独厚的地利优势,男人或许真不如女人敏感,又或者是他以前在gmp的外国同性恋同事太过开放,动不动就亲亲抱抱,他看出了他们关系非同一般的好,却没看出他们是一对基佬。
但是怀疑种子曾经在心里生过根,猝不及防的让他窥见了开花结的果,他还勉强维持得住风度翩翩。
陈毅为迅速敛去多余的情绪,耸了耸肩一脸拜服的笑道:“你俩可真行,藏的够好的啊。”
他连问都没问,就好像洞悉了一切,钱心一莫名不喜欢他这种自来熟的笑脸。
这本来就是只瞒得住一时的事,两人也没准备搞地下情,只是刚在一起没几天,长远的还没开始打算,暂时在钱心一的小公寓里有过口头约定,不在公司秀恩爱,无端惹人议论。
暴露只是时间问题,陈西安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高远既然敢在风口浪尖上将他招进来,想必对他犀利的“性向”有所耳闻,而且他从来不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至于钱心一,他其实也不太怕,他考虑那一个月不是每天光发呆的,会面临的问题他都想过,可能不全面,但是基本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
谁会歧视他,谁会疏离他,他大概都有数,这些人一定会让他难以介怀一阵子,但他们毕竟是外人,交集本来不多,要是不愿意,那就只能不接触了。可陈西安不一样,他们在一起很适合,而且要是没有意外,目前是打算凑合一辈子。
而且就事论事,钱心一只怕他负责的工程出问题,人他是不怕的。
单身到他们这个年纪,就不会那么意气用事了,当然,也不会像年轻人一样遇事就慌。
陈西安假装没看懂他意味声长的目光,仍旧搭着钱心一的肩,从容的笑道:“不如你行,都藏到施工通道里去了,你在找我们是吗?”
钱心一也没甩开他,显得心虚又小气,一听就抿着嘴笑了,心里是一排炫光的弹幕:当国企遇上国际化。
陈毅为一瞬间简直要被他的坦荡弄的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不过他还是觉得他们是,他笑着钻出来:“找你们我才懒得跑,肯定打电话了,我找吃饭的地方,院长说抄这条小道最近,果然……是蛮近的,你们刚干什么呢,吓我一跳。”
谎话还是得一个人来编,才不会那么快露陷,钱心一继续当哑巴,陈西安继续坑蒙拐骗,反正公司都知道陈毅为是在伦敦毕业了才回的国。
“想起一个过世的大学同学,心里不太好受。”
陈毅为愣了下,没搞清楚状况,听高远说他们是同学,还以为是一个班的,不过有一部分也是陈西安故意误导他。失去哥们的男人们拥抱一下,听起来也十分合情合理。
“这样啊,”陈毅为不好意思道:“抱歉。”
陈西安微笑:“不要紧。”
钱心一看了他一眼:……
既然有两个往届生,陈毅为乐得让他们帮忙找吃饭的地方,三个人出了堕落街,一路往繁华的消费区而去。
晚上回家的路上,陈西安问他:“要是被人知道了,你怕吗?”
钱心一稀奇道:“我犯法了是吗?怕到是不怕,就烦别人注意我。”
陈西安笑着说:“没有,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陈毅为这个人有点复杂,你多注意一点。”
晚饭梅干菜吃多了,钱心一摸出瓶水来拧盖子,嗤笑他:“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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