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阴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捂脸大笑
说着和尚扭头,一双白蒙蒙的眸子看向了张修齐:“张先生,你施法时需要人柱吗?”
所谓人柱,就是指做法时以人为阵基,驱人力催阵力。人乃万物之灵,配合恰当的四柱八字,能够起到相当不凡的效果,不论是佛道都有不少类似的阵法衍生,只是用人柱的话,准备时间肯定要更长一些。
张修齐干脆摇头:“不用,后天就好。”
老和尚像是猜到了这个答案,屈指掐算,点了点头:“月晦降至,月三未临,的确更适合引天星之力。那这两日我们便做筹备,后日便动身前往凶宅吧。”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就定下了计划,魏阳在一旁急的都快抓耳挠腮了,这才是真正玄而又玄,几乎每句都有他搞不清楚的暗语。月晦他是知道,按阴历算法,后天正巧就是月底,所谓月初为朔,月末为晦,跟月中的月望并列为每月三大阴气满盛之日,这种时候还去凶宅,不是找死是什么!
然而老和尚半点没有让他插口的意思,只是冲孙厅长点了点头:“那就请孙施主僻出一间静室,容我与两位先生详谈。”
听了这么一大串不明觉厉的对话,孙厅长哪里还敢怠慢,直接叫人安排了雅室,送三位大师过去休息。然而孙厅长和叶老放下了心,魏阳可一点也不好受,这种跟傻驴子一样被人蒙着眼牵的味道可太不妙了,然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小天师决定了的事情,自己是万万无法更改的,想来想去他就把念头打到了那老和尚身上。
当闲杂人等离开之后,魏阳赶紧堆起笑容,对痴智和尚劝到:“大师,这边也没外人了,我看这次咱们还是要小心行事才好,那处宅子肯定已经化做凶地,后天就去闯是不是早了些……”
他的语气不可谓不诚恳,然而老和尚却微微叹了口气:“魏施主,我找你过来,正是想问上一问,如此凶煞的案子,你要卷进来吗?若是我没猜错,你并不懂半点道法吧。”
老和尚的声音沙哑干涩,但是听在魏阳耳中简直犹如一道惊雷。他是怎么知道的?刚才自己明明没说什么,到底是哪里漏了馅!
老和尚那双浑浊的眼睛微微阖上,淡然说道:“不知魏施主听过‘鬼话连篇’这个说法吗?所谓鬼话,从来都没有藏、蒙、汉之分,众鬼皆发一声、说一言,道家称之为殄语,佛家称之为葬咒。”
魏阳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是听说过殄文这种东西,但是谁能料到,殄文竟然是有发音的,还是真真正正的鬼话,难怪刚才老和尚会说跟那夺舍的邪物对话,可怜自己竟然连这么常识的东西都不晓得,难怪别人一戳就破。
然而痴智大师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又问了一遍:“这次邪佛之中所镇的妖物,我和张先生都不会容它逃脱,但是此獠如此凶狠,想来动阵之时,怕是会险象环生,你既不懂道法,也无自保之力,卷入如此纷争,恐怕危险得很……”
然而痴智大师还没说完,张修齐的眉峰就皱了起来,露出酷似犹疑的表情,搭在膝头的手指无意识的弹了弹,像是不放心想要去抓身边那人,又迟疑的不敢动手。这是不放心离开他,又不想带他去冒险吗?魏阳喉头一噎,直接伸出了手,握住了张修齐的手腕:“我当然要去,不就是个鬼嘛,都被压了七八百年,还能闹出什么花来。齐哥,别担心,我这儿还有你爹留下的符玉呢,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听到这番话,张修齐面上的神情又平静了下来,反手握住了魏阳的手腕:“我会保护你。”
短短几个字,说得认真又执着,带着种少年式的执念和庄重,甚至让人产生了种莫名的熟悉,魏阳鼻头一热,连忙扭过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对痴智和尚说道:“大师,我会去的。刚才你那么说,应该也是希望我去吧?”
魏阳虽然不懂那些神神鬼鬼的玄学问题,但是揣测人心的能力却无人能及,如果老和尚不想让他去,应该直接说他拖后腿,不应该去,而非这样一次次的强调现场的危险和恐怖。
痴智和尚微微一笑:“张先生失了一魂,有你在,能让他神魂稳固。因而如若可能,你同去自然最好。”
这答案可远远超出了魏阳的预料,这老和尚还能看出齐哥缺了枚魂?而且自己怎么能让他神魂稳固。突然反应过来,魏阳伸手就想扯下颈子上挂着的符玉:“因为这个?那把符玉给齐哥,是不是更有帮助……”
老和尚摆了摆手:“不是因为龙虎山上的东西,是因你本人。你跟这位张先生有过一些因果,才能产生如此奇效。”
魏阳的手僵住了,因果?一个月前他才第一次见到张修齐,怎么可能跟他出现什么因果,还事关曾先生都找不回的那枚天魂。然而这念头在心头一闪,他就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们两人确是又一个微妙的相似之处,都失去了某段记忆,还是关乎亲人身亡之谜的记忆。心脏砰砰跳了起来,那是不是说,如果他能找回那份记忆,就能找回齐哥丢了的天魂呢?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就被魏阳抛在脑后。就算想要找回记忆,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到的,与其奢求这个,不如先处理掉眼前的事情。安抚似得握了握张修齐的手臂,魏阳换了个话题:“既然我们都要去那座凶宅,甚至还要带上被邪灵夺舍的汪铭,为什么不找个其他时候呢?月晦可是个阴气大盛的日子,哪怕过了月朔再去……”
这次痴智尚未回答,张修齐就开口说道:“月晦,星力大盛。”
“什么?齐哥你是说没有月亮,星力会更强大?”魏阳猜测着问道。
痴智和尚倒是笑了,好为人师的开口:“星子发光是因何缘故?”
“因为……恒星发光?”
这可是妥妥的天文学知识,魏阳答得时候都有些窘迫,然而老和尚却赞许的一点头:“星既天阳,不过距地球太过遥远,才显得闪烁飘摇。然则星子本体却是至阳,不逊于我们白天看到的太阳,散发出的阳力当然也一般无二。只是星子遥远、月力凶猛,让这些真阳若隐若现,因而唯有无日无月之时,天星之力才能发挥到极致,为阵力所用。”
他的声音顿了顿,又用那双浑浊的双目看了张修齐一眼:“更别提,道家有拘三魂制七魄的说法,月晦可制魄,能助他凝炼七魄,心随意转。而到了月三、十三、二十三这种拘三魂的日子,他身中缺了一魂,怕是要心不守舍,生出些问题。”
魏阳轻轻啊了一声,突然想起几天前小天师那次泪流满面了,难道是因为阴历二十三,他剩下的两魂不稳,才会生出些异常来?见鬼了,他明明就在齐哥身边,却丝毫不知道这些日子会对他产生影响,作为一个看护者,实在是太失职了。
心中有些懊恼,但是魏阳总算下定了决心,看来不论是痴智和尚还是他家齐哥,对于这次的冒险都有些准备,这种事情恐怕还真宜早不宜迟,不如咬牙直接上阵算了。心思一动,魏阳从包里摸出了样东西:“痴智大师,我之前收了个法器,但是没法好好运用,不能发挥它威力,既然这次凶煞如此厉害,不如把它赠给大师……”
“藏经鱼。”虽然声音依旧和缓,但是痴智和尚两道花白的眉毛都挑了起来,伸出双手接过了魏阳递来的木鱼。指尖只是一碰木鱼底部,便再次赞叹了一声:“楞严藏经鱼,难得,难得。”
把那木鱼上上下下摩挲了一番,老和尚才收回心神,对魏阳解释道:“佛门历来有藏经法度,用念珠、木鱼,或是托钵作依托,铭刻整部经文,此种藏经法皆由高僧大德或虔诚居士所为,其中满含愿力,对付凶戾煞鬼最是有效。只是近代这种刻经之法已经失传,留下的藏经物少之又少,更不用说这种书满楞严大咒的降魔法器,实乃一顶一的佛门宝物!魏施主你这……”
魏阳轻轻一笑,摆了摆手:“宝剑赠英雄,法器也该送高僧才是,既然大师才能发挥这东西的用处,就该送给大师才好,远比放在我这边糟蹋要强得多。”
魏阳还真不太在乎这木鱼,东西强虽强,但是楞严咒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背会的,难不成每次都要敲的自己鼻血横流才行?与其压在手里,不如送给这位得道高僧,也算结个善缘。更别提还要靠着老和尚帮忙除祟呢,自然准备越充足越好。
痴智和尚只是想了想,便收回了手,从那件灰扑扑的僧袍里摸出了一串手珠,递回魏阳手上:“此珠乃是我温养了三十年的法器,每每用大悲咒炼颂,亦有安定神魂,驱邪避凶之用,若是魏施主不嫌弃,还请收下此物。”
老和尚说得真诚,魏阳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笑着接过了佛珠,往手上一带:“这下佛道两边的法器都带全了,我应该不会拖你们的后腿了吧?”
痴智和尚笑笑,并不接口,张修齐却伸手摸了摸那串念珠,过了片刻才冲魏阳点了点头,像是不太习惯自己守护的人身上带了佛器似得,眉头微微皱起。见到小天师这副模样,魏阳不由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并未延续太久,就化作了一抹苦涩。今天听大和尚说的这些,他可算真正开了眼,就算跟龙虎山真修住了那么久,他依旧只是个神棍,懂得都是三教九流那套把戏,对于真正的道法、玄学总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
然而这些东西却跟张修齐本人息息相关,甚至关系到他们曾经的过往,如果只是一味逃避,或是把这些当作捞钱的本钱,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站在齐哥身边呢?又或者当曾先生来领人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齐哥离开,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吗?
长长叹了口气,魏阳轻轻碰了下小天师的手臂:“齐哥,你们龙虎山还收弟子吗?看我这样的资质如何,能不能破例给收到门下……”
张修齐认真思索了片刻:“我来保护……”
“你来保护我?”额头轻轻抵在了那人肩头,魏阳低声说道,“其实我也挺想保护你来着。”
面对这声低语,张修齐又没声音了,这已经超出了他能够回答的范畴,而魏阳却抬起了头,若无其事的冲老和尚一笑:“大师,你之前不是说准备吗?需要准备什么都说给我听吧,等回头列成了单子让姓孙的去准备,他这个公安厅厅长,也该发挥点余热才行。”
张修齐看着又跟痴智大师侃起来的魏阳,没有插话,只是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像是只有如此,才能把他牢牢锁在身侧。
46点化
孙厅长的办事效率果真没话说,隔天需要的东西就陆陆续续到位了,最先拿到的自然是一套详尽的老宅平面图和实景照片。
这玩意还是魏阳想到的,不论什么时候,打仗都要先了解地形才好,一点都没有准备就闯入敌营,风险未免太大了些,而且那尊铁佛最初只是让汪铭一人发疯,到了老宅后就能影响房间周围几百米的环境,必定还是因为地气出了些问题才会形成煞穴,魏阳虽然不是个真正的风水师,但是好歹也是职业神棍,《青囊经》、《撼龙经》、《玉尺经》之类的经典大作也没少看,这种风水概念还是有的。
“别说,这宅子原本风水还真不错,依山伴水,还有御龙之势,难怪老头的女儿能把丈夫看牢。”看着老宅地形图,魏阳先赞了声。
叶老原先住的房子应该也是专门选过地方的,是一个有些年头的高档别墅区,独门独户,不远处就是省会风景区的山头,山势起伏不定,颇有些腾龙之意,他那栋房子就靠在龙脊之上,估计当时小区销售时也把这个当成一大卖点。不过卖点是卖点,这种依山傍水却未必都是吉兆,最典型的一例便是“衰死方”。
所谓屋外有山,屋内不见,便为“暗探”,当物主运势衰时,阴卦主出鬼,阳卦主出怪,阴阳并见主神。根据孙厅长提供的照片,放置铁佛的书房正巧就在背山面,邪物入主又逢暗探,本来就是大凶的征兆,不过他家是典型的阴阳并见中正平和卦象,应该是主神,为何会成为煞穴呢?
当然,魏阳深知自己就是个半瓶水,不敢擅自揣测,先把看到想到的说给了痴智大师。老和尚双眼已瞎,是看不到地图的,但是僧侣对于风水一事有种天然的敏感,须知一般寺院都建在一个城市地气最旺的方位,汇聚城市的人气来稳固寺院的气运,故而他们也有一套专门的探测风水之法。
只是听魏阳稍稍描述了一下,他就轻轻摇头:“衰死方并非真解,问题恐怕还是出在山上,老宅应门正对的山乃是华北小龙脉枝干,不过龙穴早年被人所坏,是脉病龙,若是有人点化可能还有助益,若是逢了煞,怕是要直接由病化劫。”
龙脉变化这种案例魏阳只在民间传说里听过,但是痴智大师的话他又不敢不信,因为玄照寺就在山中,恐怕没人比这些和尚更了解山上详情。咽了口唾沫,他小心又翻了几张照片,不由有点背后发毛:“看这些照片,宅子里的树可都全部枯萎了,还呈放射性扩散,一直延伸到了山根,不会是龙脉要起反应了吧?”
痴智和尚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有可能,不过这些还是要到宅中才能辨别,若是废龙化劫,此时怕是已经跟宅中邪气勾连,成了天然大阵。想要斩灭邪佛,就要先坏了院中气脉。对此老衲也无十足把握,不知张先生可懂破阵之法?”
说着老和尚看向坐在一旁的张修齐,此时小天师并不在案边,而是坐在沙发上编着铜钱阵。因为要把汪铭送回老宅,还要阻隔他与邪佛之间的感应,普通的铜钱阵已经无法起到应有效果,故而他们又从孙厅长那里讨了不少开元通宝和洪武通宝,用朱砂红线串起,编环结阵,留着备用。这些准备工作别人可帮不了忙,都由张修齐亲手操办,不过他编阵的手法也不是常人能及的,十指翻飞,灵巧的犹如魔术。
此刻听到痴智大师唤他,张修齐手上动作一顿:“懂。”
老和尚点了点头,并不多问:“那阵法方面就交给张先生了,铁佛中的邪气可由我来镇压。”
张修齐也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抬手用中指指尖在铜钱阵上一抹,浅浅血痕便印在了斑驳的铜板之上,这在龙虎山被称为精血催阵,用指尖真血激发阵法威力,是种损耗颇大的布阵手法,然而张修齐用得坦然,就像在正常不过的布阵一样。
只是小天师不疼,有人替他疼。魏阳看着铜钱上那一抹抹血色,心头着实有些烧得慌,如果事先知道需要这么耗精力,他才不想让齐哥来趟这遭浑水呢。强迫自己扭过了头,魏阳忍不住向痴智大师问道:“大师,不是说汪铭碰上的是夺舍吗?那邪煞应该附在了汪铭身上吧,我们就不能从他这边下手吗?”
痴智和尚摇了摇头:“夺舍乃是一种化魂之法,但是施展起来并不简单。”
说着,老和尚伸出了三根手指:“凡举冲身一事,皆为神魂之夺,但是其中又份三种:一乃活人受到惊吓或身体虚弱,偶尔失了魂魄,即有可能被外物俯身,这种多是孤魂野鬼或是寻常妖物,能占据身体一时,但是当本人魂魄被找回时,便可恢复神智,乡间撞客大多归于此列。其二则是多魂之症,人有三魂七魄,少了固然神智混沌、行为失常,多了却也容易狂躁不安,疯癫反常,然而想要硬挤进活人躯壳,需要花费的何其之大,故而只有凶猛厉鬼、有道仙畜才能办到,此症可称作上身。至于最后一种……”
轻轻弯下最后那根手指,老和尚的声音里有了些凝重:“最后则是在上身之余,化原主魂魄为己所用,成就身外法身。此类法度中原会用的人并不多,但是早年藏传密教却屡屡有之,称作‘夺舍法’,使用此法的人能洗去被夺舍之人的一切神魂,让他为己所用,这种法度如果施展完毕,受害者非但不疯不傻,反而形如常人,就如同藏传之中的转世灵童,根本让人无从察觉。但是生魂又岂是如此好化去的,如今邪物被困铁佛之中,只是一魂、甚至一魄逃了出来,侵入汪施主体内,故而激起他的神魂反震,才会挣扎不休,状若癫狂。但是若是让那邪物彻底逃了出来,汪施主怕就要被夺去神智,成为厉鬼新躯了。”
痴智大师的讲解不可谓不细致,魏阳心中的寒意却更胜了一筹,这铁佛里镇压的东西竟然连夺舍化魂之法都懂,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他们真能干掉这家伙吗?只是为了个公安厅长,这牺牲未免太大了些……
过路阴阳 第20节
像是知道魏阳心中所想,老和尚笑了笑:“魏施主可是在想,如此冒险是否值得?”
魏阳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齐哥他毕竟少了枚魂……”
痴智大师却微微一笑:“那若老衲不在,张先生会去杀灭那邪祟吗?”
魏阳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心知肚明,就算只有齐哥一个人,他怕是也要去除妖降魔的,那个缺了魂的脑袋似乎根本不知道保护自己,而是把杀妖怪放在了首位。
痴智大师并未在意魏阳的沉默,接着又反问了一句:“若是张先生不在,老衲会去杀那邪祟吗?”
魏阳仍旧无法回答,他看人的眼光不说奇准,七八分总是没错的,这老和尚眼睛都瞎了,嗓子还毁得如此厉害,依旧早早趟入这潭浑水,没跟郭大师一样临阵逃脱,恐怕也不是为了区区一个茶友。
“这便是机缘,是因果。”老和尚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我辈感天地造化,习佛法道术,就不能只为一己之私。遇厄难时助人,逢凶煞时舍身,此乃天地赐我,亦是我还众生。也唯有如此,才能得真快活,大解脱。”
老和尚的嗓音干涩依旧,但是奇妙的,声韵之中居然多出一份温润柔和,就如同枯枝之下蕴含的旺盛根系,隐于深处,却生机勃勃、韧而细密。看着一旁不停涂着指尖血的张修齐,魏阳轻轻闭了闭眼,他不是寺庙里出来的高僧,也不是龙虎山下来的天师,他只是个满嘴谎话,见钱眼开的小骗子罢了,远远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然而那人要走这条路,他不会袖手旁观,让他一人孤零零的面对那些可怕的未知,他让他别走,他就不会走。
轻笑了一声,魏阳摇了摇头:“大师放心,你们做你们的菩萨,我就当我的知客僧好了。”
总要有人拦在佛前,广开财路,笑脸拒人。他不是个很好的修法料子,但这种小事还是能做来的,不论他的齐哥丢了什么、牺牲了多少,都要由他一点点找补回来!
如此忙忙碌碌过了一整天,第三日正午,三人终于踏上了前往老宅的行程。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一队孙厅长借来的武警战士,清一色没结婚兼四柱旺盛的汉子,专门负责押送汪铭,并且对老宅进行封锁。这阵仗还真只有省公安厅的一把手能摆得出来,然而即便这样,那些久经历练的武警战士依旧心中忐忑,因为躺在担架上的男人看起来可太诡异了。
由于一路颠簸,又要进入邪气最盛的老宅深处,如今汪铭身上遍布小阵,七枚浸染了朱砂鸡血的银针钉入了体内七关,成套的玉石封了六窍,只留下嘴巴吸氧,双手双脚上还套着洪武钱编成的七煞铜钱阵。
要知道洪武皇帝可是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历帝,非但杀灭了千万敌寇恢复中华故土,立国之后更是推出了一系列苛政,严令官员秉公守法,如果敢贪污就是剥皮植草的待遇,任上还有灭十族这样的惨案发生,可谓神鬼皆畏,但是对百姓却形同再造,对他顶礼膜拜,故而洪武一朝的铜钱有着极其特殊的气运,能够避煞亦能起煞,结成阵法甚至堪比法器了。
这样层层叠叠的阵法,的确彻底遮盖了汪铭身上的邪气,但是同样也让他显得阴森无比,恐怕比马王堆出土的女尸更为瘆人,一帮汉子只是把人送到了老宅之内,就纷纷大气不敢喘的逃了出来,把硕大一栋别墅留给了三位真正的“大师”。
站在院门口,魏阳看了眼满室凋零,带着股古怪萧杀的宅子,深深吸了口气,跟在张修齐身后,踏入了院中。
47煞穴
此时正是一天中日头最旺的正午,然而仅仅一步,魏阳就觉的身遭一凉,温暖的阳光似乎被什么东西阻隔,院内的天空都暗了几分,一股让人背心发凉的森冷笼在周身,远方有风吹来,撕扯着那些已经枯萎的植物,像要夺取它们最后的生机。
魏阳喉咙有些发紧,两腿都微微打颤,虽然之前看过不少老宅的实景照片,但是真正面对这景象时,再多的心里准备也是不够用的。然而张修齐却像没有看到这一切,大步朝里走去,那些晦暗难辨的气息如同被锋利的东西劈开似得,就连阴风都为之却步。
身后,痴智大师叹了一声:“好一柄杀生刃。”
这一叹不知是说张修齐,还是说小天师那柄从不离身的短刀,然而老和尚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冲魏阳点了点头:“魏施主,还请你与张先生一起布阵,老衲就在书房隔壁等你们。”
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由痴智大师看守被夺舍的汪铭,魏阳和张修齐则在外布阵,抑制地气与邪气的勾连,同时种下天星大阵的阵眼,等到晚上邪气爆发之时,再接引天星之力,彻底斩除妖邪。
魏阳深深吸了口气:“大师放心,我会跟牢齐哥的。”
定了定神,没有半点迟疑,他紧紧跟上了张修齐的脚步。
虽然之前没怎么研究地形,但是张修齐就跟在这栋别墅里住了几十年似得,根本不用辨别方位,径直来到了楼后的观景池旁,这里原先是养着鱼的,但是此时池水发污,一堆死鱼翻着肚皮,也不知泡了多久,隐隐有些腥臭。
张修齐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山峦,从怀中取出三根五寸长的镇钉,沿着池塘布下了一个三角型的小阵,其中尖头指遥遥向远处的山峰,当最后一根钉子插入泥土之时,平静无波的水池上起了一阵微风,不多时,池心正中竟然出现一个小小的水漩,那漩涡越变越大,越变越猛,最后竟然哗哗狂卷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池中跃出。
张修齐猛地退后一步,手上一扬,一蓬暗红色的东西撒了出去,这也是孙厅长找来的装备之一,名为“赤硝”。和硝石一样,赤硝是一种天然硝酸盐,色红而质密,产量极低,在道教里,这玩意有着比朱砂还要强大的避煞效果,向来只有皇家、显贵才能用得起,如今有人买单,他们倒是备了不少赤硝,以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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