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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先生总是太磨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公子湛
他看着白猫:“猫,阴属,聚煞,换言之,你其实也是渡陵引煞阵的一个关键。”
这话出口,连旁观的几个人都觉得太诛心了,更别说是白猫。
它愣在那里,隔了很久,突然发出一声崩溃的叫声,身子随之长至近两米,纵身朝血池中间的青铜台上扑了过去。
傅同一惊,来不及多想,直接召来兵刃用它们在血池和青铜台之间横了一道桥,沉声道:“走。”
旁边几个人的反应也很快,在傅同话音落下的瞬间就上了桥,几个走过血池,刚站上青铜台,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巨响。
“嘭——”
是白猫。
它尾巴紧紧绷着,发了狠,用身体一下又一下的撞着铜棺,想把它撞开看看自己的主人究竟在不在里面,而铜棺居然没封棺,被白猫连着撞了几下,棺盖一晃,就这么直接往外错开了二十多厘米。
不算多,但已经足够他们看到棺里的一切了。
没有尸身。
里面只有一张纸,纸张泛黄卷边,上面简单勾勒着一些纹路,看着像是一幅地图。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主人呢?我的主人呢?!”
白猫仓惶的后退一步,声音算得上凄厉,几乎快要刺穿耳膜。
樊休几个人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傅同却恍若未闻,他怔怔的站在那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那幅地图上,别人或许认不出来,但他绝不会认错,是他这一生里最在意又不敢在意,最想回去却也最不敢回去的地方。
龙洵山。
他心里怦怦的跳起来,无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而随着他这一步的落下,青铜台下的血池突然沸腾了起来,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探出,猛地抓住了傅同的脚踝。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傅同刚意识到不对,便被那只手扯下了青铜台。
失重感袭来,整个人也被血雾包围,在视线彻彻底底被血雾遮去之前,傅同看到傅潜渊朝他扑了过来,他像是找到救赎一般,竭力朝傅潜渊伸出手,脚踝上的手却在两个人的指尖就要相触的时候突然加大了力度,把他朝下一扯。
两个人的距离被强行分开,傅同先一步被血池淹没,接着是傅潜渊。
再之后,血雾散去,血池停止沸腾,又成了之前那样死气沉沉的模样。
“……”
四周万籁俱寂,连白猫都没了声音
几人一猫怔怔的看着底下的血池,还没回神,下一秒,突然又听到一声巨响。
而在这声巨响过后,一道剑意携煞气自地宫之北传来,肃杀锐利,阴冷慑人。
那是属于薛陵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篇现代架空文,不过还是要说一下。
文中时间线是2128年,薛陵镇墓碑成四千多年,按照我们真实的历史年代,两个时间相减算下来是夏朝人,夏朝那个时候是没有纸的,铜器也不多,至于有没有猫……咳,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关于夏朝的历史记载太少了,所以文里的一切我们都按架空算。
还有文里风水大煞什么的,除了前几章《撼龙经》相关的内容外都是我编的,大家别当真。
第105章 第105次太磨人
傅同感觉自己被带到了一个奇怪的梦境里。
梦里是龙洵山, 却又不像是龙洵山,他记忆里的龙洵山,是白雪皑皑,黎明破晓时分仿佛洒金的龙洵山,但眼前的龙洵山, 白雪被血染红, 地上泥泞的混着残肢碎肉, 松柏枝叶枯败, 被山间簌簌袭来的寒风吹弯了腰,一切都带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





傅先生总是太磨人 第120节
……傅潜渊呢?
傅同心慌意乱,漫山遍野的开始找傅潜渊,他找了很久,从黎明到日暮, 从山巅到山下,从他们住的小木屋到龙眠涧,所有的地方都去了,所有的角落都找遍了,却还是没看到傅潜渊。
天渐渐黑了。
山风夹着雪从远方呼啸而来。
傅同疲惫的回了小木屋, 趴在傅潜渊给他做的小藤椅上面继续等着,他其实很困,很疲倦,已经到了闭上眼睛就能入睡的那种程度,可他不想闭眼睛,只想在傅潜渊回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他, 然后扑上去给他一个抱抱,说,欢迎回家。
傅同舍不得让傅潜渊在深夜回来的时候无人等待,只能看到满室漆黑,只能听到满屋寂静。
他拥有的太少,懂的东西也不多,能给傅潜渊的,就只有一颗真心,和这么一点赤忱滚烫的温柔。
窗外夜色渐深,浓墨一般,连星辰和月亮都渐渐隐去了。
傅同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光万倾,把一切都点亮了。
但傅潜渊还是没回来。
他从没有过这样夜不归宿还不提前说的时候,傅同心里不安起来,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继续找傅潜渊,这次他没找太久,便在快到龙眠涧的时候看到了傅潜渊,后者神色匆匆的往前走着,看方向像是要下山。
傅同急忙跑了过去,围在傅潜渊身边大声唤他的名字,问他是要去哪里,傅潜渊却像是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的声音一般,不理不睬的继续往前走着,很快便出了龙洵山。
傅同想跟着他出去,边界那里却好像有着一道看不见屏障,不由分说的把他挡在了里面,他出不去,只能看着傅潜渊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尽头。
他离开时的每一步,都是刺在傅同心里的刀。
这些刀剜出他的血肉,看着他难受,看着他崩溃,看着他痛不欲生,又在鲜血淋漓里无情的告诉他,傅潜渊这一走,就是不会再回来了。
傅同几乎要疯了,但他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循环的开始。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把这一天经历了无数次,总是那样,他在快到龙眠涧的时候看到傅潜渊,急切的追上去和他说话,却永远都得不到应答,只能在最后被那道屏障挡下来,看着傅潜渊一步一步的离开了龙洵山。
最后一次被屏障挡下来后,傅同颓然的垂下手,突然听到周围响起一阵诵经声,紧接着,眼前画面一转,他被放到了山巅,他和傅潜渊的小木屋前面,地上的雪又成了最初时见到的血色,四面的天空被无数怪堵着,看不到一点光亮。
他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傅同,面色狰狞目光嘲弄,说出的话每字每句都带着刺。
“你看看你的狼狈样,啧,还真是没了傅潜渊什么都不行啊。”
“废物,就你这样的,也配叫凶兽?”
“什么废物不废物的,明明是没人要的小怪物。”
“就这么被人给丢下了啊,真可怜,但是这能怪谁呢?谁让你这么没用,还不讨人喜欢?”
“……”
这些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在周围,稍稍不慎就刺进心里,傅同把自己蜷起来,逃避的捂住耳朵不想听。
看他这样,周围的怪大笑起来,不肯罢休,就像作弄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幼崽一般,扯开傅同的手强行让他听着那些诛心的话,往他身上扔尖锐的石头,看着他哭,看着他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他们得意的笑着,把所有恶意都加到了面前这个曾经被山河之主放在心尖上护着,让他们那么嫉妒的人身上。
没人懂傅同当时的绝望的恨。
绝望傅潜渊的离开和不回来,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他也在这样的绝望里沉沦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那些怪厌倦了对他的作弄,把目光移到了傅同身后,他和傅潜渊的家上面。
他们笑得癫狂,肆无忌惮的和旁边的人说着要怎么样把这个地方摧成废墟,没看到那个被他们认作废物,欺辱到遍体鳞伤的人,面无表情的在他们身后站了起来。
那是第一次,傅同以满心的怨憎和戾气把潜渊刀握在了手里,让它杀戮,让它舔尽热血,让龙洵山上的皑皑白雪彻底被猩红残骸覆上。
也还是那一天,龙洵山上来了一个人,他身着白衣,眉目慈悲,俯身把傅同从遍地残骸里扶了起来,温声问他:“我能满足你一个心愿,你想要什么?”
傅同抬头看他,他笑得温和,天光映在背后,一切都恍若新生。
傅同仿佛找到了救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像是卑微的祈求:“我想让傅潜渊回来,好不好?”
那人缓缓笑了:“这个……恐怕不行啊。”
“为什么?”
“因为……”
那人的脸突然扭曲起来,慈悲的眉目变得狰狞,站在一个被傅同看做是救赎的位置,满是恶意的看着他。
“因为,你不配啊。”
……
傅同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猩红。
他低头站在那里,握着潜渊刀的手青筋暴起,几乎无法克制心里汹涌而来的戾气。
没事的,是梦,只是梦而已。
他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想把心里几欲爆发的戾气压下去,而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白色的衣角。
傅同一顿,慢慢抬起头。
刚才在梦境里见过的那个白衣人站在那里,脸上是和梦境里一模一样的笑。
嘲讽恶意,深深刺在了他心里。
一瞬间,傅同有些分不清这里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他只觉得心里的戾气卷土重来,眼前的猩红被加重,像是蒙了层血雾,到处都是这样不堪的颜色。
而白衣人还在笑,声音仿佛被砂石磨过,嘶哑难听:“你看,你果真不配,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的人,一个笑话而已,哪里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你一无所有,只能蹉跎在你自以为是的谎言里,做一个无能的废物。”
他张狂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满是嘲弄。
“够了!”
傅同胸腔血气翻涌,再也无法忍受,手一扬,潜渊刀瞬间嗡鸣着朝白衣人劈了过去,那人却不躲,兀自癫狂的笑着,身子在被潜渊刀穿过的瞬间化成光点向周围散开,下一秒,四周蓦地响起诵经声。
这声音傅同在梦境里听过,梦里这阵诵经声过后,便是将天空堵得没有一丝缝隙的狰狞怪,还有它们肆无忌惮的嘲笑和作弄。
所有不堪的感受在这一刻被尽数勾出,傅同身子晃了一下,眼前的血色越来越重,而在这阵诵经声里,昏暗模糊的墓室一点点清晰了起来,四壁和上下居然刻满了人面浮雕。
喜怒忧憎悲惊惧。
七张人面,或笑或哭或怨或愁,每一张落在傅同眼里都被血色扭曲,环绕在他周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用和表情相同的语调不停的说着同一句话。
——“他不会回来了。”
欣喜,愤怒,担忧,憎恶,悲哀,惊讶,恐惧。
这么多声音,这么多语调,在傅同周围不停环绕,傅同身子僵硬,怔怔的听着,不知不觉间,渐渐泪流满面。
四周的声音停了一下,再次响起时,骤然尖锐了起来。
“你凭什么哭呢?他走还不是因为你么?”
“因为你太任性,不够听话,不够懂事,不够讨人喜欢,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有过那样好那样令人艳羡的时候,却被你自己亲手毁掉了。”
“不过也没办法,像你这样的凶兽,就不该为人所爱,死在天谴下才是你应该有的结局。”
不是这样的。
傅同脸色煞白,耳畔一阵尖鸣声,刺的他头和胸腔隐隐作痛,他狠狠的捂着耳朵,不想再听到一字一句,但没有用,任他再用力,那些恶意的声音还是清晰的渗透了进来。
“其实傅潜渊早就厌烦你了,只是他没有说出来而已,你看他多好,还给你留了最后一点点体面。”
不是这样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不信么?呵,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吧?你之于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他需要你的时候能过来逗逗,不需要的时候自然弃如敝履,”
不是,这样的。
“强留下又有什么用呢?他总有一天是要走的,走了就不会回来,你还是一无所有。”
“你还不懂么?没人爱你啊,小怪物。”
不是这样的!
傅同眼前的一切彻底被血色覆盖,什么都看不到,煞气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上溢出来,冲破功德光,顷刻间把整间墓室都笼罩在了其中。
煞气黑雾一般在墓室里翻涌。
黑暗里,傅同直起身,双目猩红,整个人宛如从炼狱爬出来的厉鬼,声音沙哑的开了口。
“你们。”
“都给我闭嘴。”
第106章 第106次太磨人
另一边, 感受到薛陵的剑意,饶涉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白猫已经朝剑意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白影在青铜台前一掠而过,瞬间消失在了几个人的视线尽头。
“……”
短暂的寂静后,饶涉先一步回了神, 偏头看旁边的三个人:“怎么走?”
是先去血池底下找大佬, 还是先往薛陵那边赶?
“先去找薛陵。”
宿宣很快做出了决定, 她指了指血池, 声音很冷静:“里面有机关,应该只有在像刚才那样沸腾的时候才能下沉,但我们不知道触发它沸腾的媒介是什么,现在过不去。”
饶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薛陵那柄旧青铜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丢到了血池里, 此时就浮在池面上。
薛陵的剑有多重他们都清楚,它都沉不下去,那以他们的体重来说自然就更不可能了。
徒劳的事最好别做,因为做了也是徒劳。
想清楚这些,几个人便不再犹豫, 匆匆朝白猫离开的方向赶了过去,走前也没忘记那柄旧青铜剑,捞出来把血擦干,让樊休重新背到了背上。
白猫离开时走的路径并不难找,因为它刚才撞铜棺的时候掉了不少毛,跑的时候从身上散开, 沿途一路都留下了猫毛的踪迹。
几个人贴了神行符,顺着猫毛的掉落路线往前找,最终在另外一间墓室前停下了,这间墓室和他们之前看过的那几间不太一样,它不是木石构造,而是由青铜铸成,色泽沉重不留一丝缝隙,与其说是墓室,更像是囚笼。
现在,这间囚笼被人强行开出一个缺口,缺口边缘光滑平整,似利器所为,上面还残留着剑意。




傅先生总是太磨人 第121节
而和剑意一起被众人感知到的,还有薛陵已经到了狂暴边缘的煞气。
要糟。
想到薛陵入煞时无差别攻击的可怕模样,饶涉心有戚戚然,但也不敢怠慢,抱紧太极幡就往里冲,樊休几个人紧随其后,随着他一起进了墓室。
进去之后,先看到了白猫。
它被周围的煞气强行压回了原形,小小的一只可怜巴巴,扒在薛陵身上不停唤着主人,但薛陵已经到了半入煞的地步,听不到它说话也看不到它,执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剑尖遥指对面的人。
或者说,是鬼。
那人穿着件玄色绣金的衣衫,眉目俊朗身姿挺拔,在那边隔空望着薛陵,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缱绻通透,即便被薛陵这么用剑指着,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也依旧温柔。
薛陵从前最爱他这样的眼神,那是他的年少欢喜和万事胜意,因为这样的眼神,他把一颗心和他所有的憧憬和期待都送了出去,结果呢?
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到现在还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薛陵心里戾气翻涌,身周覆着的煞气在这种暴戾的情绪下实质成黑雾,像无数张牙舞爪的恶鬼,带着尖锐的冷意朝四周席卷而去。
白猫没有防备,瞬间被黑雾撞到了几米开外,晟阳虽然没有实体,但饶涉站在侧面,清楚的看到他的身子在被黑雾穿过的时候,透明了一瞬。
这显然是魂魄不稳的模样。
他魂魄不稳,也意味着薛陵的性命面临着威胁,但薛陵的情况要比饶涉想象中好很多——
之前只是看到自己的原身镇墓碑便被刺激到入煞的人,现在在晟阳面前也没彻底失控,进步的简直不是一点半点。
但没彻底失控不代表不用管,毕竟在失控边缘疯狂试探也是件很危险的事。
樊休把视线从薛陵身上回来,压低声音:“饶涉。”
两个人共事多年,在一些事上已经默契到不用明说也能会意的程度,饶涉颔首,悄悄靠近薛陵,然后像之前许多次那样,掏出一叠清心符就往他身上贴。
一张不够就十张,十张不够就二十张,二十张还不够的话就直接往五十张上怼。
激情怼符这种事饶涉做多了,不是一般的得心应手,一圈符纸下去后,墓室里翻涌着的煞气朝四处散开,薛陵脸上的煞纹隐去大半,眼神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饶涉偷瞄几眼,感觉薛陵的意识和理智应该是已经稳定下来后,抱着太极幡试探的开了口:“……薛陵?”
薛陵沉默的站在那里,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青铜剑的剑尖依旧遥遥指着晟阳,眼神无悲无喜。
几个人忍不住又紧张了起来,生怕薛陵想不开控制不住身上的煞气,正忐忑着,却看到薛陵突然回了剑,视线也随之移开,平静的朝他们看了过来:“你们怎么来了?”
这样的平静太出乎意料,饶涉一怔,樊休却没管这些。
“这个应该我们问你才对吧?”
樊休对上他的眼睛,神情少有的严肃:“什么都不说就跑到渡陵来,你这是想要做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搞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这一套,你觉得你这么做合适么?”
薛陵抿了抿唇,低眉垂眼的站在那里,没说话。
饶涉看他这样有点心疼,悄悄从后面扯了下樊休的衣袖,小声说:“你别一上来就训人啊,那些事我们听着都难受,他亲身熬过来的就更别说了,都能理解的,人没事就好,是不是?”
樊休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但没打算把这事就这么搁过去,视线还是停在薛陵身上,严肃问道:“别的先不说,薛陵,我就问一句,你这次回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话问出口,四周突然间一片寂静。
良久,才听到薛陵出了声,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像是从远处飘过来的。
“……其实,我没想做什么。”
他来渡陵,其实只是想问秦晟阳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薛衍之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以至于让你这么对我?
这个问题埋在薛陵心里实在太久太久了,从被挚爱之人推进法阵剜骨成灰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想这个问题,为了这个问题,他受着煞气的侵扰和万鬼的撕咬,咬牙在怨和恨里修炼,就是为了重塑血肉后找晟阳要一个答案,但那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却怕了。
怕他挚爱的那个人用嘲讽淡漠的眼神看着他,说出那些他根本承受不住的诛心之言。
所以他逃了,以一种仓惶又懦弱的姿态离开了渡陵,游魂一般在外游走了一千多年后,最终到了妖怪局。
那是他的第二个家。
在这里,他有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家人,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这段生活缓和平静,那么美好,慢慢的,慢慢的,他就很少再想起从前的事了。
他以为自己放下了,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事实告诉他他其实还是特别在意,在意到几千年来没不以原形示人,在意到只是看了它一眼,就控制不住情绪要被刺激到入煞。
何其可笑。
薛陵厌恶这样的自己,在景云观清煞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最终决定回来一趟,找晟阳问出那个让他逃避了几千年的问题,和过去彻彻底底做个了断。
但他高估了自己。
薛陵以为他能心平气和的面对晟阳,但真到了那一步,一切却不随他控制了,他看到晟阳,就想到被他推下法阵时的惊愕和绝望,听到晟阳唤他衍之,就想到那时似乎也是这样,他在晟阳一声衍之里抬起头,刚要朝他笑,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只手,把他朝后狠狠推了过去。
那只手,那只属于他挚爱之人,曾为他折过花绾过发,被他亲吻过无数次的手,在他满心信赖最没防备的时候,不留任何余地的把他推到了深渊里。
不甘,怨恨,绝望,暴戾。
诸多不堪在心里深埋许多年挣开束缚,逼得薛陵快要疯癫,恨不能,恨不能……
恨不能,把面前这人撕成碎片,带着他一起堕到深渊里去。
但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好不容易才从深渊里面走出来,比谁都更珍惜现在的生活。
还好饶涉他们及时来了。
薛陵闭了下眼睛,不愿意再想那些事,站在那里又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自嘲的笑了。
“算了。”
他的声音太小,连离他最近的樊休都没听清,想问一下,薛陵却已经转过了身,用极平静的语气对他们说:“走吧。”
他不想再在这里停留一秒,也不想再看到身后的那个人,而想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他也已经不想知道了。
……他到底还是懦弱。
薛陵自嘲的想着这些,觉得自己简直可笑又狼狈,不想再说话,提着剑就往外面走。
刚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身后“嘭”的一声。
是晟阳。
怕薛陵因他而入煞,在最初那声衍之过后,晟阳就没出过声,一直在薛陵身后用一种温柔又晦涩的眼神看着他,直到现在,听到薛陵用那么平静的语气说要走,他再也无法克制,急切又慌乱的往外面撞,想到薛陵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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