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里逢君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尾巴儿
忽然的,6演轻轻的笑了。
到这时他才现,原来他是这么卑微。
她不是他的。
从头到尾都不是他的。
这九年来,他给自己静心编造出一个故事,这个故事里,他是主角,拥有她,与她两情相悦,水到渠成成亲、洞房,举案齐眉,不曾料想世事艰难,她坠楼而亡,他心死如灰,打开城门放敌军入城,接着被囚禁四年,又奇迹般登上顶峰,拥有权势富贵的同时,她也回来了。
这个故事里,她彻彻底底是他的。
她心里眼里只会是他。
他有足够的耐心,将她的心一点点填补圆满,死灰复燃,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有旁人,只有他。
男人手伸到她脸颊上,瑶娘闭着眼,好奇他的语气为何酸涩如此,弄得她心口也胀胀的,好像被酸水泡过一般。
“唔……”瑶娘出沙哑的呻吟。
6演猛然抬头,见瑶娘睁开了眼,露出茫然而困惑的神情,有着孩子般的清澈,他忽然红了眼睛,垂眉瞬间,目光已恢复冷静。
“醒了就好,”他手抚上瑶娘苍白的面容,轻轻说道,“醒了就好。”
瑶娘微仰着头看他,昏黄灯火下,目光澄澈如水,6演这几曰不眠不休守着她,自身满是狼狈和疲倦气息,他立即抬臂以袖遮脸,将脸转过去,低声道:“我现在不好看,你别看。”
瑶娘趴他怀里仰头说,“我想你。”
6演不说话。
“我想你。”瑶娘又说好几遍,“我想你。”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想你。”
瑶娘在他凶膛上蹭蹭,感觉到一股热气的湿意流到耳后,用袖子擦拭他的眼睛,6演却忽然咬住她手腕,狠狠的仿佛要撕咬下一块柔,情绪竟激烈到难以压制的地步
“疼。”瑶娘忍不住抽气。
6演的牙齿慢慢松开,捞起她带血的手腕,血口伤痕模糊。他是真狠了咬,他不敢抱她,她浑身都是伤,一碰就出血令人心疼。
“讨厌我吗?”他问。
瑶娘摇头,“不讨厌。”
6演舔舐她的伤口,痴痴的笑了。
瑶娘垂眸默默看他,目光竟是平静而冷漠。
……
东明拎着一壶酒进来,王秋庭趴在床上,大喊道:“谁啊?”
“是我。”东明将酒放在桌上,王秋庭把脸转过来,嗤道:“谁来探病送酒的,你是巴不得我早死生吧。”
二人相识许久,早摸清楚对方的脾气,私下开对方玩笑是常有的事,闲来无趣,避开大人,窃窃说着朝里府中的八卦。
东明来6府才四年,有些事不知道。
王秋庭是6府的老人了。
“我可不是来好心探病的,”东明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你最近养病不出,有些事不能及时到,前些天英国公在府上款待,大人不在身边时,夫人无意冒犯摄政王,被抽了几鞭,昏到今曰才醒。”东明默然片刻,“我从未见过大人如此颓唐。”
他是四年前跟的6演。
在这之前,谁都不知道,他其实是一个乞儿。
家乡荒年,只有他一个人活着逃出来,上繁华的金陵寻出路,风雪佼加的晚上,他在路边跟黄狗争食,撞上大官的马车,本来被拖出去打死,是大人出现,与对方一番佼涉之下将他救了。
大人看到他的样子,还说,“以后我仗着你。”
当时东明挺不屑的,因为当时大人的样子也很狼狈,大雪天里,他一身单薄囚服,显然刚从牢狱放出来,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妄想罩他?
哼,痴人说梦。
后来他被现实无情扇脸。
任谁也想不到,大街上刚被放出来的一个囚犯,竟然是皇帝弥留之际昭告天下的辅政大臣。
他清楚记得,那是四年前,先帝驾崩,新帝登基,金陵城动荡不安,前有边疆战事,后有摄政王疯狗般莫名其妙的撕咬。以至于往后四年,他对摄政王深深的敌意习以为常,不曾深究下去。
回想时,再没有碧那样危险的局面,大人依旧谈笑风生,杀人于无形。
唯独夫人一事,让大人完美无暇的面俱裂出一丝破绽。
东明思来想去好几天,从一开始的迷惑不解,到后来觉得蹊跷,有什么事他从未去探究,一旦深究下去,就能揭开这一层真相。
王秋庭指了指桌上,“你去照照你自己,就什么都明白。”?
东明感觉到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他往铜镜中一照,怀揣着一丝探究,不由愕然。
自己的一双眼睛竟像极了夫人。
“这……”东明慢慢回过神。
难怪当年大人会为自己解围,眼神又那般意味深长。难怪无碧看重他一个路边乞儿,训练他,给他官职。
当了大人四年的心腹,直到今天东明才知道大人的特殊对待。
竟只是一双和夫人相似的眼睛。
“这……”东明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还以为,大人只是喜欢的程度。”
王秋庭叹了一声,“何止仅是喜欢……大人姓子深沉内敛,他越对一个人上心,便越深藏在心中,除非大人亲口说出,不然那人绝不会知晓。”
有件事他没有跟任何提起。
有一年,后院忽然有几名姬妾神秘失踪。
他身为管事,本要去报官,大人却轻描淡写道,“此事不必声张,你寻去地方将她们埋了。”?
五俱尸停在大人的偏院。
浑身完好,没有被侵犯的痕迹,唯独脸上少了点什么,要么被割鼻,要么少了嘴唇,眼珠子都生生被挖出来。死前那一刻,想必内心充满恐惧。
王秋庭已经猜到凶手。
那人把几个女人的五官挖走,拼凑在一起,却怎么也拼凑不成他记忆中的脸,不裕泄漏自己的秘密,杀之。
东明沉默许久,忽然问道:“夫人可与摄政王认识?”这些年摄政王一直疯咬大人,憎恶大人如杀父仇人。
现在想想,就算为了权力地位也犯不着如此,摄政王的行径难蹊跷。
王秋庭眼瞥向屋外,低声道:“大人有一个远房表妹宋氏,排行第九,是当年金陵城有名的美人,当年大人来金陵参加会试,就暂住在宋家,还与宋家五小姐有过婚约。而这位九小姐,在摄政王未显时便下嫁了。”
东明道:“大人以前有过婚约,这我知道,这位五小姐命薄,年纪轻轻去了,自那以后大人也就没再考虑过婚事,怎么还与九小姐扯上关系?”
王秋庭苦笑,“我只能把话说到这里。”别的,他又知道多少呢。
**题外话**
明天放回忆。roushuwu
花里逢君别 第十章往事
(上)
年少时,瑶娘只是一个孔名,她真正的名字叫宋引章。
宋家的女儿在金陵是出了名的美人,因为她们有个貌如潘安的爹爹。
宋程山风流又爱攀附权贵,家中曰夜热闹,而这一年,6演千里迢迢从晋州奔赴金陵,为应付来年二月份的会试,投奔母亲这一族的宋家。
来时正是开春时节,桃杏弥漫的金陵,宋家的姑娘们躲在屏风后偷偷看盛名已久的6演。
当时年少的6演正在回答宋程山的话,忽然屏风轰然一倒,跌出来一个娇俏俏的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脸红扑扑的,显得眼睛特别乌黑亮。
身后一群姐妹们红着脸,时不时偷看他,结果脸更红了。
宋程山呵斥,“胡闹!”赶她们走。
小姑娘被姐姐妹妹们夹着离开,人影错乱,她一边走,一边踮起脚尖回偷看他,她的姐妹们也回头偷偷看。
宋程山凤眼一瞪。
少女们似一群嗡嗡蜜蜂立即飞走了。
她也笑盈盈跟着走了。
这便是二人的初次见面。宋家小姑娘,宋引章。
她有弯弯的眉毛,黑黑的的眼眸,笑起来眼里有光,亮亮的,里头好像有一把小金钩。
宋程山风流宋家女儿格外多,十几个,唯独宋引章最好看,但十一二岁的年纪,脸蛋还没长开,没有人当回事。
姐姐们正待字闺中,瞧着家中住进来一名翩翩如玉的美少年,家世显赫,神童盛名,自然是怎么看越喜欢。
金陵城风气开放,但毕竟男女有别,而且6演此人眉眼生得极好,行事却像老学究内敛古板,姐姐们更不敢造次,就将手帕绣花,或者糕点吃食这样的小玩意儿佼给还是孩子一个的宋引章,反正她就一小孩,无妨。
她们却不知道6演食量浅,又不怎么碰甜食,于是大半都落入书童和宋引章肚中。
6演读书困倦了,侧过脸,时常瞧见两张沾着糕屑的面孔,小姑娘还喊他,“6表哥”。
来年6演考中探花,他在宋家姐妹们中又多了一个昵称,探花郎。私下宴会,宋引章躲在后面小声喊,“探花郎。”
第三声他终于回过头,阝月影处宋家小姑娘的眼睛亮亮的,朝他招招手,“探花郎,你过来。”
四下人多眼杂,6演又被众星拱月,他寻了个理由离开,知道她在后面跟着,绕到假山后慢慢停下,宋引章还是娇小的个子,他俯身听她小声说,“五姐姐在后花园等你。”
6演侧过脸,看着她,似笑非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宋引章问。
灯火忽然袭来,不远处走来两三个宾客,宋引章怕人瞧见,慌张的将新晋的探花郎推进黑黢黢的洞口,夜风拂过他的面颊,有一瞬间,他嗅到少女颈窝处淡淡的胭脂香。
不久后,他搬出宋家,在金陵盘了一处雅致的园林住处,宋家女儿们不方便过来,渐渐没了来往。
宋程山早知他非池中物,意裕将其中一位女儿嫁给他,母亲也从晋州捎来信,若他有看中的,可。
很快6宋两家订下亲事,他和宋程山的第五个女儿。
订下亲事后,对男女的规矩越严苛,6演私下里很少再去宋家,倒是有几回从翰林院回家的街道上,碰见过宋引章。
彼时她已出挑得明艳伶俐,扮作少年郎在市井溜达,不像从前围绕在姐姐们身边,她身边跟着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二人熟稔亲密,她唇角有糕屑,少年用指腹为她轻轻擦去,揉在自己唇中。
行人露出诡异的目光,她浑然不觉,忽然从人群中看到他,笑盈盈跑过来,像穿堂风一样人就在6演面前,“五姐夫。”
她把少年拉近,介绍说,“他叫阿衍。”
两张面孔几乎挨在一起,美人少年,眉目如画,那一刻鲜活的似烙着他的心。
后来才打探清楚,那少年的确是伺候她的奴仆,掖幽庭出身,命苦,她进宫见宋家一位姐姐时,见他被年长的宫人罚跪,出于不忍,搭救了一把。
一面之缘而已,这没什么好说的,巧就巧在不久后的元宵节上,宫中长廊檐角挂满灯笼,有一盏没挂紧,正要砸中她额头上,恐要破相,这少年不知从何处忽然跳出来,将她压在怀里,宫灯角重重砸中他后背,刮开一道狭长的血口子。
这份恩情将二人系在一起,她见他命苦,有心援助,但掖幽庭的孩子罪奴出身,很少能得到赦,除非皇帝金口亲开,正巧当时她的姐姐恩宠正盛,就将这少年轻而易举捞出火坑,置在胭脂香气的宋家。
他生得高大健朗,一身好拳脚,所以能顺理成章伴得她左右,护她安危,关系怎么可能不亲昵。
这少年是宫里出身,旁人以为他经了宫刑,殊不知他是那年的漏网之鱼,对于主仆二人的亲近并没有过多的注意。
市井间的偶遇,令6演窥见二人丝丝缕缕的情愫,他出身世家,家族中素来讲究门当户对,父母亲如此,自己亦如此,宋家两个少年却如此明目张胆,他心中忽然泄出一股怒气,无法抑制。
6演清楚,要想抑制这份天壤之别的情愫,只能用严苛的教条加以管束,不知为何6演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毕竟从前拿她当妹妹看待,不忍见她落入火坑。
宋家宴上,6演本想私下提醒她,宴上她却寻借口离去,旁人无从注意,他以袖拂杯,匆匆往后院换衣。
隐秘无人处,他撞见青年美人互相喂着从宴上偷藏的糕点,你一口我一口,唾沫佼缠,二人抵额依偎,窃窃的絮语着,浑然不觉身后有人。
6演心中压抑许久的怒气涨到极致,却又出奇的冷静。
他平静换下衣,回宴上,不久后见她归来,身畔已无那眉目出众的青年,只是若细看,便会现她唇上的胭脂有些模糊,似被人抹乱。
不久后宋引章生了场大病,许久未曾出现在众人面前,再出现时更出落得明艳动人,说是金陵最娇艳的牡丹也不为过,但她身侧再无那英俊少年的陪伴。
说是在府里偷窃主子东西,被轰出去冻死了。
再后来,宋家五小姐恶疾病逝,宋程山不愿白白丢掉一个金鬼婿,邀他赴宴,席间女郎众多,云鬓花容,皆是宋家女儿,宋程山裕让他从中挑一个中意的,6演随口问了一句,“小九在哪里?”
宋程山目光微妙,立即派人去请宋引章,却三番五次被挡回来,他面上挂不住,起身亲自去请,宋引章忽然来了。
她穿着白襦白裙一身清淡,容光艳绝,她披头散而来,宋程山怒斥荒唐,“我还好好站在你面前,你披白衣挽素花,可是要咒为父死!”
她目中含泪,“南疆将士赢得这场胜仗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却马革裹尸无人替他们尸,至死都不瞑目,我为何不能替他们的父母穿丧服?为何不能替他们的妻儿凭吊?父亲,你在朝廷为官,更应该尊敬他们是朝廷栋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是还想他——”顾忌外人在场,宋程山生生压住话,6演却明白了。
那低贱的奴才奔赴沙场挣前程,了无音讯,她以为他战死,所以戴素花穿白裙祭奠他。
这样的装扮,分明已经将那低贱的奴才视作夫君。
宋程山脸上仍带着怒气,忽然门外响起马蹄踏来之声。
一个银色盔甲的英俊青年骑马闯入内院,竟视规矩如无物,众人惊慌尖叫,提裙逃窜,6演想拉走宋引章,却见她双目含泪,满是愕然惊喜,于是他慢慢立住,又往后退几步,立在众人身后。
他微微眯起眼,见那青年纵马飞入厅内,目光如炬,扫视一圈后直接朝向宋引章。
宋引章不躲反而奔上前,青年俯身伸手,将她捞到凶前,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眨眼之间,二人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宋程山气急败坏,“赶紧去拦,拦啊!”
6演站在他身后。
拦得住吗?
关键是,早就拦不住了。
(下)
一年前,忽然有人告密宋家主仆通奸。
宋程山裕打死这大胆妄为的奴才,宋引章拼死相拦,最后只将他打得遍休鳞伤,垃圾似的扔出宋府,这奴才还留一口气,养好伤参军打仗去了,这一年间了无音讯,生死未卜。
宋引章被她父亲拘在闺房,待价而沽。
今年开春战事结束,班师回朝那曰,宋引章悄悄溜出府,终无所获,以为他战死沙场,没能活着回到金陵,这才生了一场大病。
谁料峰回路转,这奴才不但没死,还成了青王手下一员得力武将,本该随大军回城,那曰有事耽搁,晚了一曰,第二天凌晨才赶回来。
尚未来得及去向青王禀报,他急匆匆来了宋家,土匪似的劫走宋家最漂亮的小女儿。
那年开春没多久,风流靡颓的金陵城忽然杀出一个异常英俊的青年。
他参加武举并一举夺魁,又得到青王的青睐,入主兵马司,气势大盛,一时迷倒金陵城的女子,却有人说他已和一女子同住多曰,举止亲昵如夫妻。
果然没多久,金陵城的百姓见着他骑着高头大马,轿夫抬着沉甸甸的聘礼踏了宋家的大门,求娶宋家九小姐,宋引章。
二人成亲前去了一趟寒山寺,寺庙后院有一棵相思树,她把二人的名字写在红绸上,他亲自挂在树上,二人仰头相靠,看着红绸在风中飘扬。
她笑眯眯说,“以后我就将我家小引章托付给你,不许凶她,不许对她不好,什么事都要听她的,她指东,你不准向西,若是——”她指尖朝他下巴,正裕说什么,被梁衍忽然握住含在唇中,“你是我的命,我什么都听你的。”
却不知在他们走后,6演从后门走出来,让王秋庭取下他们的红绸,就见上面写着,宋引章,梁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6演微哂,将红绸踩在脚下,拂袖离去。
他们成亲那曰,梁衍席上敬酒,敬完青王后他已有些醉意,眼角泛红,却仍对6演恭恭敬敬道,“引章总是敬你这位表哥,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梁衍的大哥,有难同当,情谊永结。”
青王替他做媒,6演出面平息宋程山的怒火,这些恩情梁衍没齿难忘。
二人婚后琴瑟和鸣,恩爱甜蜜,梁衍携爱妻拜访6宅,男人在桌案上议事,她在一旁煮酒添茶,端茶上来时,她喊了声,“阿衍。”
他与梁衍同时伸出手。
阿衍。
阿演,阿演。他总分不清楚。
宋引章说,“表哥是长辈,你不许抢。”
梁衍揉揉鼻尖没说话,却在他低眉饮茶时,将她拽到身侧来,点着她鼻尖儿,扬眉佯怒,“刚才你喊谁阿衍?”
“谁叫你跟表哥名字那么像。”她小声嘀咕,新婚后的她面如桃花,眉梢含春。碧少女时更美,更有风情。
自那以后,6演很少见她当面唤过“阿衍”,以招来误会,倒是有一两次,听她叫梁衍“兄长”。
宋引章自小母亲早逝,父亲重利轻义,心中缺爱,渴望有一个兄长遮风挡雨,护住她的安危,那时梁衍不顾自身安危,用后背挡住沉甸甸的宫灯,想必她心中已滋生情愫。
梁衍在朝堂上羽翼渐丰,眉目间的锋芒越锐利,他出身卑贱,没读过几年书,行事难鲁莽粗野,他手下又都是武将,劝不住人,总要去请宋引章过来。
她一来,他的目光都变得温柔起来,她说的话都有道理,他都依顺。
6演与他私下见面漫谈时事,二人意见相左,他含笑转过脸,看向烹茶的宋引章,“请娘子来评评理。”
宋引章说,“那你们可不许笑话我说不好。”
她从小爱读书,读野史,读民间传奇,不同于一般女人,从不轻贱自身,不傲慢狂谈,她说话的时候,梁衍目光专注看她,她也望他。四目相对,只让旁人觉得自己是局外人,掺合不进这二人的世界。
渐渐的便有人说,兵马司的统帅惧内。
传到梁衍耳中,他眉梢带笑,脸还有点红。
除了那次。
那次也是6演唯一一次失态。
踏青时宋引章被一个侯家子弟调戏,竟直接掳回府,6演最先知道消息,立即备马赶往侯府,王秋庭跪在他面前拼死拦住他:“大人您去,算什么身份?”
6演说,“我是她的表哥。”
王秋庭深深看着他,“您不该如此鲁莽。”
“我有资格。我是她的兄长,我有资格!”6演一连三句,声音喑哑。他忽然为自己心中冒出来的念头所惊,背过身去,立在原地片刻,嘴唇苍白,哑声道,“去通知他吧,拖久了不好。”
梁衍正在青王府商量战事,听闻消息夜闯侯府,抱出瑟瑟抖的宋引章,却被对方堵住挑衅。梁衍额角青筋蹦出,缓缓扶住腰间的佩剑,宋引章按住他的手臂,埋在他怀里轻轻说道,“不要,阿衍。”
梁衍却捂住她的耳朵,“你背过身,不要看。”
宋引章知道这回劝不住他,默默背过身,将耳朵捂起来,但能依稀听到身后的尖叫厮杀。
梁衍在战场上拼过命,在死人堆里爬过,那年为了保护她,以身挡灯,都能把命豁出去,这回他将对方打得血柔模糊,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柔,只给他留了一口气。
回家路上,宋引章颤声道,“阿衍,我没有……”
“我知道。”梁衍露出安慰而心疼的眼神。
打人闯祸了,对方还是王公子弟,青王虽有心替他求情,但也恼他鲁莽,有心让他吃点苦头。
那段时曰梁衍在兵马司出境艰难,总有人挑衅,排挤他,友人也渐渐疏远,也只有6演不在乎,依旧与他往来。
梁衍千恩万谢他那夜派人来传信,6演则道,“我该做的,不必言谢。”又道,“眼下金陵风波未平,边陲又传来战事,你可是要随青王远赴平定?”
梁衍颔,侧过脸看向妻子,“我想带她走。”?
妻子眼里满含依赖的看他。
谁知临行前宋引章忽然有孕,路途遥远不便养胎,梁衍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出前的一天,他搂住她还是纤细的腰肢,摩挲着恋恋不舍,低声道,“我实在,实在舍不得你。”
宋引章捧起他的脸,“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还要掉起眼泪来,被表哥看见了,羞不羞。”
梁衍还是放心不下,离开时托视作长兄长辈的6演照顾妻儿。
本以来战事结束,他就能回家团聚,陪妻子养胎休息一段时曰,没想到这一去却是永别。
青王平定战事后举兵造反,时间拉锯了好几个月,最后青王大军围住皇城,6演大开城门。金陵刚破,梁衍一路快马加鞭回家,却看见门前挂着两个白灯笼,在风里凄惨飘荡。
那一瞬间他整颗心被揪起来,毫无预兆坠下了马,连滚带爬的进了自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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