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

菩匪的另一边坐着一位女子，女子气质温婉柔和，面容秀丽，她微微的笑着，三分深，三分钱，不多不少，可仔细看去，那精致的面容上竟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挽着普通的云髻，插了根碧玉长簪，穿着石青色短衫，衬月牙白嵌金色流苏长袖，下身穿着绛红色长裙，腰细月牙白绣金菊腰带，只是简简单单的斜倚在栏杆边，就自有一番妩媚。
这位正是妩云谷的谷主洛婉仪，号洛云真人，不过一般人都称呼她为洛谷主。
坐在洛谷主身边的是青鹄真人，青鹄真人盘膝坐在软榻上，他闭着眼，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言不发。
在青鹄真人旁边的却是天门派掌门，弦心真人。
弦心真人穿着一件天青色长袍，并未盘膝，而是半躺在贵妃椅上，下半身盖着薄纱，他一手撑头，一手执扇，微微垂目，鸦羽般的长发倾泻下来，扑在明黄色的薄纱上，看不清面容，只能窥见他那嘴角上的弧度，似笑非笑，只是看着，就无端冷颤。
弦心真人一旁正站着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这男子头戴明玉冠，面容方正，表情严肃，正在和眼前半跪着的金丹弟子一问一答。
这男子是云华派掌门重晟真人，重晟真人之前还摸不着头脑，闭关十余年，还没出关，就被弟子告知本来和云华派结为同盟的幻海阁要被灭了，直到简一台后才得知这竟然是弦心真人的手臂，惊怒之极也不仅心下疑惑。
这弦心真人，在搞什么鬼？
难道真是为了忘情海的资源？
他不信。
本来幻海阁阁主也应当出席此次会议，可来之前幻海阁阁主被弦心真人暗算，现在还昏迷不醒，在云华派的禁地里躺着，重晟真人无法，只得带了一个幻海阁的金丹弟子过来，当着其他几派掌门的面，亲自过问。
不过……随着他问话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心也在不断的往下沉。
只因为……这其他几个人，真的有在听他说话吗 ？
51、第十四章 慧极必伤





舍身 第65节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修仙界亦不例外。
弦心真人剑指忘情海,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区别只在于弦心真人此举是否对本门利益有妨碍。
按理说无因寺地处西漠,位于东部海域忘情海的局势变革和无因寺没有丝毫关系，菩匪只需隔岸观火事不关己就行了,偏生菩匪并非容易安抚的人。
损人不利己，说的就是他。
是以在那幻海阁金丹期弟子哭诉完,云华派掌门重晟真人开口要为幻海阁做主时,他睁开了眼,不再装睡，那双铜铃一般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纵然不开口,这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也让重晟真人看了他好几眼。
菩匪一开始捣乱,坐在旁边的首乌真人也竖起了脑袋,眼珠子乱转，不知在想什么。
重晟真人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几人，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
“我苍淼界发展至今，大门大派传承不易，幻海阁作为流传于今的七大派之一，自有资格同我等一起论道说法。”重晟真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弦心真人，“不知其他几位意下如何？”
菩匪微微一哂，首乌真人露出个讥笑，洛谷主的表情依旧不变，笑容温婉，弦心真人缓缓的摇着扇子，不动声色，倒是青鹄真人开口了。
“大门大派的确传承不易，万余年前云冥派为东海一霸，哪知万余年后云冥派宗门竟成炼气弟子的试炼场所，世事变幻，白云苍狗，谁都说不准。”
他的语调平淡，可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都一愣。
青鹄真人的意思很简单，什么大宗大派，在时间的长河中都是一个渣，现在是大派，可不代表以后，所以重晟真人拿宗门来说事，根本是扯淡！
弦心真人猛地抬头，紧紧的盯着青鹄，原本唇角微冷的弧度也变得柔和起来。
青鹄真人的爱女被弦心真人算计，差点丧命于忘情海，这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哪想到此刻重晟真人发难，开口结尾的竟是青鹄真人。
重晟真人点头，“不错，正因为如此，我等更应该互相守望，共同努力，戮力同心才是。”
“幻海阁阁主也是一方大能，虽然这次忘情海大乱，却也不能抹杀这些年阁主的努力。”洛谷主柔和的道， “以仲阳真人的实力、威望、经验，自可开山立派，传下道统。”
忘情海就在繁花海萍外面，是对抗海妖族的第一阵线，幻海阁之所以能霸占着海中资源而不被其他几大派围攻，就因为他们还负责看守繁花海萍的入口结界，如果海妖族引起大规模兽潮，他们必须立刻阻止。
洛婉仪的意思较为委婉，纵然幻海阁被除名，但幻海阁阁主仲阳真人依旧可以重新传道立派，只是不再归于七大派而已。
相比这个条件更能让人接受。
重晟真人看着洛婉仪，心下长出一口气，妩云谷位于忘情海以西，云华派以东，可以说若天门派真的控制了忘情海，那么妩云谷所辖的地域就直接和天门派相接，这对妩云谷来说是极度危险的。
毕竟妩云谷里的弟子全是女子，女修大多战斗力不高，根本不是天门派的对手。
而且关键在于……弦心真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真的只是垂涎于忘情海的资源吗？
重晟真人一万分不信。
菩匪也开腔当搅屎棒了，既然重晟真人和洛婉仪都帮幻海阁，那他当然要帮弦心呀！
——哪怕他实际上看弦心很不顺眼，但只要能让局面对峙，他不介意被当枪使。
“啰啰嗦嗦说那么多干什么？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仲阳真是没种，就丢个弟子出来帮他伸冤，他自己呢？”菩匪狞笑的看着那弟子，然后朝着弦心真人道，“弦心，你也真是的，怎么手这么软？居然还留下了不少人？”
菩匪其实很怀疑幻海阁还留下这么多人完全是弦心真人故意的。
以弦心真人的庙算能力，既然能困死幻海阁的化神修士，那就绝不会留下一条后路给幻海阁！！
那金丹弟子闻言脖子一伸，脸上满是愤恨和倔强，似乎想说什么，重晟真人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那弟子顿时痿在地上不吭声了。
弦心真人轻摇折扇，叹息道，“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菩匪成功的被恶心住了，他撇撇嘴，不吭声了。
首乌真人看看菩匪和青鹄，又看看重晟和洛婉仪，心里琢磨了一下，这貌似是2比2吧，那他……还是继续睡觉吧v
重晟真人也没想一次开会就能解决这件事，而且菩匪说的没错，成王败寇，幻海阁若还想立足于修仙界，那就必须拿出实力来。
要说幻海阁被弦心真人算计了这么久，元婴期还有两位，金丹弟子有五位，筑基弟子十余名，练气弟子若干，拿到外面去说，这份实力可以称得上强大了，可这还不够。
比普通的宗门强，却又低于其他几个大派，凭这份实力还想完全占据忘情海，绝对是妄想。
所以……
“仲阳真人重伤，赶不及这次大会，是以派遣了嫡传弟子过来。”重晟真人端起旁边的茶碗，轻轻抿一口，缓缓道，“诚如青鹄所言，天意如刀，谁也不能预言万年后我等宗派会是何模样，是以凡事当留一线，不妨给幻海阁三五百年，若能在未来的三五百年内进阶一位化神修士，自然有资格和我等同进退。而且今后其他宗派若有不幸，也可此为例，。”
此话一出，大家都不吭声了。
重晟真人说的没错，风水轮流转，也许过个千百年自家宗门也会落到幻海阁如今这田地，这提议倒是互惠互利，只是细节方面……
首乌真人开口了，“此举大善，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辈修道人士当上体天心，慈悲为怀！”
其他几人看着首乌真人一脸怜悯的模样，都不动声色的将脸扭到一边。
——我呸！这时候倒开口了！？之前干什么去了？！
菩匪更是拿眼睛死命的瞪首乌真人——我擦你抢老子的台词！！到底谁是出家人啊混蛋！！
弦心真人歪在贵妃椅上，他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冷不丁道，“三五百年，重晟你说的轻巧，本座可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好的心性陪他们玩这么久。”
重晟也不气，他平和的道，“那弦心你觉得呢？”
“一百年，以一百年为限，若是一百年后幻海阁还没有化神修士，那就莫怪我不客气了。”弦心轻笑，抬起头，双眸一黑一灰，仿佛旋涡一般，只是被注视，就有一种深陷的错觉，并不可自拔。
重晟抿唇，“幻海阁有几处灵脉，仲阳的意思是这些灵脉可以暂时由我等保管，待他们恢复实力后，自当归还。”




舍身 第66节
言外之意，保管时间的长久完全取决于恢复的时间，区区一百年，占据了灵脉的其他几派哪会愿意？
当然是时间越长越好。
弦心依旧笑吟吟，他悠悠的道，“我没意见。”
重晟真人眉头皱成了川，他实在搞不清楚弦心到底在搞什么鬼，资源？若为资源那为何不愿意多给幻海阁点时间？难道说有私仇？
可就算有私仇，以弦心此刻的修为，若要报复回来也是轻而易举啊，没必要这么麻烦！
弦心说完后，就看向菩匪，“不知菩匪大师意下如何？”
菩匪扯扯嘴角，“我无所谓。”
首乌真人沉吟了一会，也慢慢道，“大体上这样就好。”
洛谷主轻轻点头，青鹄真人冷哼一声，“如要谈具体细节，还是等明天吧。”
青鹄真人很坦然的表示，讨价还价这种事，他不擅长，还是将师弟叫来比较好。
重晟真人心下长出一口气，“这是小事，细节方面我们可以慢慢谈。”
然后他看向那金丹期弟子，这弟子满脸颓然，却又不得不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卷轴，重晟真人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然后快速复制了五份，分给了在坐的诸位。
菩匪拿到物资单后，看都不看直接揣在袖子里，准备回去丢给相若，他看看没啥事了就准备走人，哪知刚起身，耳边就传来了弦心真人的传音，“听闻贵派弟子当中有位名叫菩叶的禅师，不知今日可有闲暇？弦心新得了一壶仙酿，还请菩叶禅师不吝赐教。”
菩匪眉头紧皱，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弦心，和首乌真人打了个招呼，两人一起离开了。
洛谷主微微躬身，旋而离去，重晟真人一挥袖袍，卷着那金丹弟子也不见了，一瞬间，整个简一台上就剩下了弦心真人和青鹄真人。
弦心真人柔和的笑着，他看着青鹄真人，轻声道，“真难得你会帮我。”
青鹄真人平静的道，“我很相信你。”
所以当弦心真人告知他爱女有难，他想都不想就冲了出来。
弦心真人垂下眸子，想说什么，突然喉头一痒，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声如老旧的车轴咕噜咕噜转，全身都在颤抖。
青鹄真人起身，凭栏而立，他看着远方飘渺的云雾，心静如水。
半响，咳嗽声才渐渐停止，弦心真人面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他虚弱的靠在贵妃榻上，抬手将明黄色的纱被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大半个身体，才低声道，“我以为你明白。”
“以前不太明白，后来自以为明白了，而如今，则是真正明白。”青鹄真人的语调异常平和，可正是这种平和，才更让弦心真人心中苦笑。
他轻抚手中的折扇，半响，才道，“如果时光倒流，我还是会那么做。”
青鹄真人一哂，“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所以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弦心真人觉得异常疲惫，他闭上双眼，仿佛在小憩，正当青鹄真人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弦心真人突兀的开口了，“一沙一世界，青鹄，我并非那等执迷于过去的人。”
“可是有个小世界的入口即将出现在忘情海，掌控一个小世界对于我等来说，是多么重要之事，你当明白。”
青鹄真人霍然扭头，脸色终于变了。
菩匪刚从简一台上下来，就看到明琅峰上曲水流觞席上等着诸多修士。
几大派掌门在简一台上协商事情，其他修士就在简一台旁的明琅峰上说法论道，天门派和昆仑剑派还在这上面设了曲水流觞，昆仑剑派朝日峰的峰主长袖善舞，邀请诸多修士在此轮流说法，或讲法，或奏曲，或说一些奇异之事，一时间场面颇为和谐，其乐融融。
待得简一台上水雾逐渐消散，几位掌门从上面下来，明琅峰上的修士逐渐平静下来，并暗中窥视着几位掌门的神色。
菩叶和相若等人在一片荷叶状的莲台上盘膝坐着，正低声说着事情，突然头顶一片黑暗，抬头一看，原来是菩匪回来了。
菩叶乖巧的端起玉樽，“师兄快尝尝，谈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这果酿的味道很奇特，不仅爽口，还带着一份甘甜呢！”
菩匪伸出大手掌，摸了摸自家小师弟的脑袋，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接过那玉樽，他一口饮尽，“走吧，回去说。”
回到无因寺弟子所居的小院，关上门，众人汇聚在听涛阁中，菩匪大致说了一下开会的内容，“基本上和我们预料的差不多，这是幻海阁愿意交出来的资源，相若你们看看，有哪些想要的？”
相若相悟以及相和立刻仔细阅读卷轴，菩匪拉了菩叶坐在一边，“师弟，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菩叶笑了笑，“已经没事了，师兄。”
菩匪上下打量了一下菩叶，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下午你准备一下，弦心要来找你。”
菩叶一愣，“弦心真人找我？”
菩匪点头，“你认识他？”
菩叶连连摇头，“我从未见过弦心真人！”
“那你就随机应变吧！”菩匪摸摸脑袋，想了想道，“谅他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找你麻烦。”
菩叶不自由自主的看向腰间下垂的河图卷，难道是为这个？
多想无益，相若等人商量了半天，最终敲定了两条灵脉、五座岛屿以及一处海眼，无因寺地处西漠，要的多了也没空看顾，不如就要一点，同时和药王阁商量一下，将靠近无因寺却属于药王阁的几个国家交换过来。
至于具体如何争夺，就要看明天协商的结果了。
午后的阳光异常温暖，菩叶坐在蒲团上闭目调息。
自从藤小红在他身体里扎根后，就一直没动静，他也探查过好几次，不过藤小红的气息似乎在逐渐恢复，恢复的速度还挺快，估计等七派大会结束，小红就能醒过来了。
看样子药王阁的方法挺有效嘛！
而所谓的修炼速度减半对菩叶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他整日调息修炼时灵力吸收已经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对佛经经义的领悟，他需要沉淀。
金色阳光如酒酿般在空中缓缓流淌，清冽的花香淡淡飘过，仿佛流水幻影一般，菩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天青色长袍的修士。
菩叶眼神一凝，同时感受了一下，很好，菩匪师兄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居然出门了！！




舍身 第67节
他起身，恭敬行礼，“菩叶见过弦心真人。”
弦心真人淡淡的笑着，似乎看透了菩叶在想什么，他轻柔的道，“我拜托青鹄将菩匪约出去了，有他在一旁，什么都谈不了。”
他缓步走到阳台旁，斜斜倚在栏杆上，微仰着脸，任由金色阳光洒在脸上，仿佛在沐浴，又仿佛在感悟。
黑色长发铺满全身，宽大的袖袍下，他的身体显得那么瘦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好似透明一般。
弦心真人手持折扇，指尖摩挲，唇角弯起，笑的柔和淡雅，恍若谪仙人，不染凡尘。
菩叶的目光却落在了弦心真人手中的折扇上，很久很久，才看向弦心真人那近乎透明的脸色。
他犹疑道，“这是洛书册？”
弦心真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黑一灰的眸子中闪过欢喜，“我就知道，只有你能明白。”
他打开折扇，折扇扇骨由竹简制成，扇面用近乎透明的千年血蚕丝制成，上面绘制着滔滔洛水，一头乌龟在其中畅游。
菩叶将河图卷做成腰坠，弦心真人将洛书册做成折扇，可谓是异曲同工之妙。
菩叶静静的看着弦心真人，黑色的眸子中有莫名的光在闪烁，半响，体内识海陡然掀起滔天巨浪，菩叶一口血喷了出来，喘了两口，他挥手抹去血迹，看上弦心真人的眼中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遗憾。
弦心真人一愣，随即叹道，“原来如此，河图卷可观人命运，破因果，入轮回啊！”
菩叶默默点头，这个能力是他激发了河图卷后渐渐出现的，不过他此刻修为低下，看那些比他修为弱的人自然无事，比如之前看向老妇人时，老妇人的阳寿和未来就如流水般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中，而像弦心真人这样实力高出无数倍的，就比较困难了。
不过弦心真人丝毫不在意，且没有做任何遮掩，是以菩叶多少看到了一点。
弦心真人竟以洛书册为道基，观天下气运，夺他人为己用，只不过此法似乎有不轻的后遗症，弦心真人的寿元要远远低于正常元婴期修士所拥有的寿命。
最重要的是他竟以洛书册为道基！
恐怕终弦心真人一生，都无法踏上无上大道，修为再难精进。
菩叶无法想象，弦心真人明知自己前路渺茫，却还能仪态优雅，神情平淡的算计着整个天下，微笑着搅动诸多因果，翻云覆雨。
只此一点，就让菩叶心生敬意。
弦心真人笑吟吟的看着菩叶脸色变来变去，眼前这小和尚根基很稳，纵然修炼了河图卷，也只是浅尝辄止，和他这种全部陷入的境况截然不同。
多好啊……有宗门庇护，有系统正规的道法相传，有关怀亲善的师兄弟……也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气度胸襟广阔辽远，如苍穹如碧海的嫡传弟子。
一如当年的他自己。
“自从修了洛书册，我就对河图卷很好奇。”他朝着菩叶伸手，笑容满面，“今天终于有机会了，能让我看看吗？”
菩叶一愣，随即平静的解下腰坠，双手递给弦心真人。
弦心真人深深的看了菩叶一眼，笑容更盛，眼中满是赞叹和……冷意，“真是……通透的孩子。”
想他当年，看得可没这么明白。
菩叶想了想，道，“只是觉得没必要。”
宝物有灵，河图卷已认菩叶为主，即使弦心真人拿走，也无法发挥河图卷的功用，而且正如弦心真人好奇河图卷一般，他也对洛书册充满了兴趣。
“能让我看看洛书吗？”
弦心真人失笑，他随手将洛书册丢了过来，菩叶立刻捡起洛书册，慢慢展开。
洛书册和河图卷不同，是由一根根竹简制成，上面刻画着晦涩的文字，像图案又像字迹，他小心翼翼的扯开扇尾，将九枚竹简排成一排，合成一个正方形，瞬间那些晦涩的文字化为一道道流水般的黑色纹路，最终排成了九宫图案。
菩叶抿抿唇，最终还是没用灵力探查。
他将竹简重新何为扇子，还给了弦心真人。
弦心真人心下滋味复杂，当年他拿到洛书册时，心情激动无比，极为珍重，每一个修士都对法诀有着天然的热情，可菩叶却能清晰冷静的排除这种影响，做出正确的举动，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感慨，岁月如梭，他真的老了。
抚摸着河图卷，弦心真人意味深长的道，“希望你能活的久一点。”
历代持有河图卷的高僧大多短命，菩叶听后不置可否，反而立刻回应道，“千年一次天劫，愿您能平安度过。”
弦心真人再度失笑，是啊，他道基已毁，踏上散仙之路是早晚的事，身为散仙就只能被动的等待一千年一次的天劫，只有度过九次天劫，才能重新进阶，这可真是个漫长的道路。
将河图卷还给菩叶，弦心真人起身，身体逐渐化为幻影。
“如果我没算错，一年后，苍淼界将和一个小世界相撞，入口就在忘情海。”弦心真人笑眯眯的丢下一个香饵，“不知无因寺可愿在新世界中弘扬佛法，传下道统？”
菩叶猛地看向弦心真人，原来如此！！
怪不得弦心真人算计幻海阁，就冲着这个小世界，怎么算计都不为过啊！！
菩叶面上依旧平静，“这还要看师兄的意思。”忍了忍，他还是开口试探，“菩匪师兄和青鹄掌门看样子相谈甚欢，到现在都没回来。”
弦心真人意味深长的道，“看起来你不知道呢！我天门派和昆仑剑派……本就是传自同一人。”
菩叶心中一惊，他一咬牙，当机立断，“弘扬佛法本就是我辈僧人毕生心愿，师兄若是得知此消息，定会欣然应邀，还请弦心真人放心。”
弦心真人一哂，“你能做得了主？”
菩叶微笑，“若非如此，真人也不必将菩匪师兄引走，不是吗？”
弦心真人静静的看着菩叶，“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是当年师尊对我下的判语，如今我原封不动的给你。”
“太聪明的人，总是活不久的。”
菩叶轻轻一笑，挑眉，自由一番风流气度，“只要不是自作聪明，就够了。”




舍身 第68节
弦心真人哈哈大笑，连连点头，“你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