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存活确认/泼莲池
我扭过头望向苏喻,见他浑身湿透,实在狼狈不堪,我叹了口气,平平道:“苏先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水性极好的。”
说着,我打了个喷嚏,径自游回岸边了。
上了岸,又把苏喻拉了上来,我正要回房去换衣服,苏喻却在我身后道:“殿下,太子殿下想见你。”
苏喻极有耐心,我在原地站了多久,他就一言不发地等了我多久。
我勉强挥了挥手,道:“饶了我吧。”
我不想见谢时洵,一点都不想。
我自己也不说清是悔恨到没有颜面对他,还是害怕见到他被时光碎去,亦或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我有千百个不能去见他的理由。
然而苏喻却道:“不去的话,太子殿下会失望的。”
我仍是走,他仍立在原地,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却出口道:“太子殿下时日不多,还请殿下珍惜当下……不要重蹈十年前的覆辙。”
我顿时刹住脚步,极为惊愕地回望向他。
他说的每个字都对极了,无从挑剔,只是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活生生地从我心上剐下血肉。
我不敢置信道:“你在、你在报复我?你也在报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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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喻仿佛自己也很惊讶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便垂下眼帘,低低道:“殿下……对不起……”
我从恍惚中渐渐回过神,心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苏喻难道没有自尊没有骄傲的吗?他这样的名门公子,本就该比常人更加骄傲才对,可是他被我屡屡轻慢以待,怎么可能没有怨怼?
想到此处,我不由得泄了心气,自忖我这个人当真该死,挨这两句又算得什么。
我听不进他后面说了什么,像是逃离一般不择方向,拔腿便走。
不知不觉中,我一抬头,只见竟然到了谢时洵所居院落。
此时天色渐明,我的心中在哀求着不要去,但是脚步却迈了进去。
我从深夜而来,又沾了水,发梢衣角均带着极重的寒气,我想,远远看他一眼,这样就够了。
我极轻地推开门,步入内堂,屋内的药味更重了些,床上帷帐内隐约有个熟睡的身影。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床榻边,全然忘了方才只是想远远看一眼。
只有一帘帷帐相隔,我却没有拂开的勇气,然而我的身体却与之相悖,猛烈地叫嚣着想要触碰他。
摇曳的灯光中,我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指从云被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想要摸一摸他,我想,摸一摸他就好,再多的便断断不能了。
很顺利的,我探到了他的手指,我眷恋地抚摸着他的每一根手指,又永不知足地抚上他的手背,手腕,顺着我记忆中那道青紫色的经脉,直到摸到了他腕上被我咬出的齿痕。
曾经我与他情到浓时,也暗喜过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想着虽然不信这一说,但倘若真有来世,玉佩那等死物是断断做不得数的,我要循着手腕上的胎记去找,找遍九州河山也要找到他。
可是如今才知,这并非我留给他的唯一痕迹,除此之外还有……还有害死他的刀痕!
我低下头按住眉骨,这太痛苦了,这是一种无法纾解的痛苦,不、不要说怎么纾解它,我甚至无法形容它。
忽然间,我的手指被反握住了。
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屋内没有人作声,昏暗的死寂中,只有我与他隔着帷帐的十指交缠。
帷幕内的人影咳了两声,慢慢坐起身。
我极为紧张地望着他的残影,暗暗祈求:不要掀开,不要掀开!
然而我的祈求,多数时候都是无用的。
厚重的帷幕被缓缓撩开,谢时洵瘦削苍白的面容终于还是显现在我面前了。
我只看了一眼,便像是被他的目光灼到似的侧开脸,不敢再看。
但他却一直在看我,一直看,一直看,看了许久。
我道:“听苏喻说,你要见我……”我强扯出个笑,故作轻松道:“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你怎么还会想见我呢……都是我害的你……”
谢时洵扳过我的下巴,令我不得不注视他,他亦凝视着我,缓慢却极为清晰道:“因为我想你了。”
第21章
在这一瞬间,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涌上我的胸口,太过猛烈,以至于胸口憋闷,险些喘不过气来。
我默默咽着痛,无比珍重地捧着他的手,在我脸颊上来回蹭着,舍不得放开,舍不得他的体温离我而去。
他仍是默默看我,半晌才道:“你的气息很烫,而且……”
他挣脱了我的手,在我脸颊上轻轻拧了一把,道:“瘦了些。”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呆坐在黑暗里,很久。
终于,我移到床沿,慢慢俯身下去,枕在他的腰间,道:“太子哥哥,我不懂啊……”
今天的谢时洵有种难得的温柔,他道:“什么?”
我睁着双眼,道:“我究竟是为何而生的?我这一生存活在世,只为了忍受折磨……或是给他人带来痛苦么?”
我这一生,欢愉的时刻固然有,但细数下来实在少得可怜,多数时候,我只有无数次的失去和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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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万万没有料到,当我自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时候,上天还能先给予我,再夺走——由我亲手夺走。
谢时洵轻咳着,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他抚着我后颈的鞭伤,道:“老九,忍耐过一夏一冬吧……你这里伤痕会慢慢愈合,就像这世间许多当下你觉得过不去的坎坷,只要过了一夏一冬,就会好了。”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苦笑起来,我何止经过一个寒暑?十个啊,那是整整十度寒暑。
但我心上的伤痕不但没有愈合,反而越来越深,每当我以为它不能再深的时候,它都会重新鲜血淋漓起来。
十年前,我还足够年轻,我的心还足够坚硬,当我独自纵马离开京都府的时候,我没有回头,甚至眼眶未曾湿一下。
但如今经历了许多事,许多生离死别,爱恨嗔痴,我早已不复当年的坚不可摧,只觉涌上的悲戚之情难以言表,更无从疏解。
我喃喃道:“究竟要让我做什么,我要如何赎罪才能让你原谅我……才能让你好起来?”
谢时洵沉默良久后,拉着我坐了起来,他又在用目光抚摸我。
他叹息着道:“我已经原谅你了……”
“那你就好起来啊!”我几乎控制不住歇斯底里地喊道。
死寂中,我仿佛还能听到四壁回响着我的呐喊。
我渐渐恢复了平静,按着额角低下头去,想要掩饰垂下的泪,但我实在是多虑了,我的眼眶依旧是干涸的。
谢时洵平静地注视着我,伸出手揽着我靠在他的胸前。
他用下颌抵着我的额顶,道:“我尽力吧。”
当晚,我紧紧依偎着谢时洵睡去,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栖云山的山茶花海,艳阳高照,微风正轻。
有人牵着我的手立在亭中,放眼望去,山茶初开,一切都是那般如梦似幻,如同仙境。
远处,一人牵着一个小道士从花中小径中缓步而至。
走到近前,我才看清了,那小道士相貌清秀不俗,明明看着年纪尚幼,但神情是那样的慈悲。
他走了过来,对我微微一笑,道:“殿下安。”
我不敢置信,嗫喏着道:“玉、玉和……”
他含笑点了点头,慢慢地抱住了我,轻声安慰道:“殿下的眼尾好红……怎么这般难过啊……”
我张了张口,还未说出只言片语,就觉得一行冰凉泪珠滚滚而下,我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死死埋在他怀中,哭道:“玉和,我把你害死啦……太子哥哥,也要被我害死了……”
我在玉和怀中大哭一场,几乎不知今夕何夕。
玉和默默抱着我,许久后,幽幽叹道:“殿下受苦了。”
待我稍好了些——说是好了些,却仍不住眼泪,玉和扶起我,对我道:“殿下此番遭此大劫,实在让我牵挂。”
我擦着眼睛,道:“你既已修得正道了,为何还在我为我挂心,玉和……”
玉和捧起我的脸,道:“殿下,你虽遭劫难,但那是难也是福,只要渡过此劫,余生再无烦恼事。”
我渐渐升起一丝期望,却又怕那期望再次落空,小心翼翼道:“那……那你可以渡我吗?可以救太子哥哥吗?”
玉和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殿下须自渡自救。”
我顿时丧了心气,时至今日,我觉得自己除了弄巧成拙自作自受,其他再无甚能做的了。
玉和执起我的手,郑重道:“因果历然随谁聚,如今依旧复来生。殿下切记,了却因果,须向来处去,切记切记。”
他一连说了三个“切记”,我还来不及问其中之意,就眼睁睁看着他的指尖渐渐虚化,我慌忙抬头,却见他的身影也逐渐淡了去。
“玉和……玉和!!”我空抓了几下,徒劳地向他追去,哭道:“你不要走,我舍不得你……”
隐隐约约的,玉和又似变回了当年昳丽无双的模样,他回首对我笑了笑,道:“自会再见,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说罢,他洒然一搭拂尘,飘然而去。
半空缥缈中,只留下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我与师父多年未见啦,殿下请代我向他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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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是不甘,想与他再说些什么,却觉脚下一空,似坠落万丈深渊。
当我从梦中醒来时,恍若隔世。
身旁的谢时洵好像倦得厉害,沉睡着未醒,这事在他身上发生,实在是很罕见。
然而就在这熟睡中,他仍是一手揽着我,我怔愣着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面色较之昨日又苍白瘦削了几许,他的衰败几乎是肉眼可见之事,一日较之一日。
我按着额角缓了很久仍是缓不过来,才看到他的臂弯被我哭湿了一片,恍惚间摸了摸脸上,尚有泪痕。
我喘息着暗暗咬了咬牙,只觉那梦境真极了,连同玉和叮嘱我的几句话,我只当做救命稻草一般默念了许多遍,趁着没忘,连忙压抑着心悸,在他唇上极轻地吻了一下,便蹑手蹑脚起了身,去寻清涵了。
清涵向来起得很早,我去时,他正在屋中对着乩盘发怔。
听我将梦中所见一一道来后,清涵早已抑制不住震惊神情,然而过了半晌,却仍是默然不语。
我道:“清涵道长,玉和所言‘了却因果,须向来处去’是何意?我愚钝,求你指点迷津。”
“玉和……”清涵神情哀伤,自言自语道:“我的徒儿……”
听他念着玉和,我也愈发黯然。
过了许久,清涵敛了些神色,对我淡淡道:“殿下近日愁思茫茫,难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两句谶语未必真的有,即便真的是玉和所传于你,我身在红尘,比不得他五蕴清澄得证大道,自是悟不出分晓了。”
我动了几次唇,终于那短短两字问了出来:“当真?”
清涵半阖上眼帘,似忍耐什么锥心之痛一般偏过头去,道:“当真。”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对他一揖,道:“既如此,我有个不情之请,想清涵道长务必成全。”
清涵似有预感,道:“殿下……”
我很平静道:“我母妃的陵寝位于栖云山畔,她虽然以齐国妃仪下葬,但是她的心一直留在鲜卑,故而我对她身后之事向来遵从鲜卑仪礼。鲜卑人的祭祀时日及事宜与中原风俗大相径庭,来日我会将详细隽于纸上,倘若清涵道长方便,以后还请道长每年心派人遥寄一番,代我——”
“够了!”清涵拍案道:“你这是在作甚?以死相逼吗?”
我依旧平静,只接着自己的话茬道:“代我这个不孝子略加照拂,除此之外,我也……也没什么挂心之事了。”
我坐在桌边,一手搭着桌沿,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
虽然目之所见,我的手指足够洁净,但是我仍觉得上面有着血的触感,黏腻,血腥,甚至有些烧灼。
指尖仿佛仍沾着谢时洵的血一般,我已经不再奢望摆脱它。
我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慢慢道:“我不是以死相逼,也不是一心求死,我当然会尽力活下去,他……他离开了京都府后,就像一个不存在的人,连个名字都没有,哪怕是这里的下人,真正知晓他存在的有几个?又有几个知道他就是十年前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呢?若我也死了,世上记得他的人又会少了一个,而我活一天,总归多一个人惦记他一天,我会尽力,我会尽力……毕竟对我这种人来说,死亡是一种奢求,我只是……”
我俯下头枕着手臂,道:“……只是不知道我会在哪一天崩溃,也许永远不,也许就是明天,清涵道长,你是方外之人,你对他的感情,是爱么?倘若不是,那只是因为爱这个字不足以道尽吧……但是我想,我的痛苦倘若有人可以感同身受,除了已薨的太子妃,只有你啦……”
清涵一直沉默着,听我絮絮的说,但我说到此处,他也不由垂下一滴泪。
最后,我将心中的每个字都斟酌过一遍,道:“清涵道长,如果真的有办法可以救得太子哥哥,无论多么渺茫,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请你务必告诉我,可以吗?”
清涵闻言,眉尖微颤,抿了抿唇,分明露出了一个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只觉喉头发紧,道:“难道是……是太子哥哥不愿意你告诉我?”
见清涵微微一怔,我的心陡然猛烈跳动了起来,我空咽了几次,勉强按下了心悸,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字对他道:“请清涵道长指教。”
清涵久久低着头,我也沉默着,盼望他开口,却又害怕他开口。
五内俱焚,莫过于此。
清涵终于阖眸道:“现下,你还可再陪伴他三五个月,我若是告诉了你,分离也许就在明日。但结果……终归还是一样的,即便你情愿作飞蛾扑火,但你可曾考虑过他的感受?”
我双眼死死盯着他,祈求道:“是我一步步将他推入深渊的,这一次让我做决定,请你让我做决定。”
清涵很艰难地摇头,道:“他……决心已定。”
我的手止不住颤抖,本能地寻向清涵的手掌。
但是他的手也极为冰冷,与我一样。
我走过去倚在他的腿边,就像大多时候倚着谢时洵一般,我绝望道:“我这一生,鲜少有由得我自己做主的时候,现如今,心爱的人生死之事,也由不得我知晓半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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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门扉一响,苏喻缓步走了进来。
不知他在门外听了多久,见屋内这番情状,也并未露出异色。
一时间,我们三人似乎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
我空洞地望着苏喻,见他面上虽然平静,但是手掌攥紧了又松,松了又握紧,紧到指甲泛白,似乎内心十分煎熬。
许久之后,他走过来将我拉了起来,道:“我知道,我告诉你。”
清涵一手抵着额头,再无言语。
苏喻道:“太子殿下药石罔救,我与清涵道长查阅了所有典籍,其中记录,只有……只有一物,可使他再延命数。”
我怔怔道:“何物?”
苏喻似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道:“需要一滴血,心头血。”
我明知不会如此容易,却仍结结巴巴道:“这、这有何难……去取刀来……”
苏喻握着我的双肩,眼中有水光闪动,道:“唯有亲生血脉,方可。”
我一时回不过神,亲生血脉,亲生血脉?可是谢时洵的亲生血脉只有……
我骤然反应过来,顿时,那三个字几乎使我惊心裂胆。
魂不附体间,清涵在我身后消沉道:“谢明澜方了他的寿,你欠了谢明澜的债,因果循环,这一切大抵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之事……”
出来时,天色已黄昏。
我满怀心事胡乱沿着湖边行着,不妨撞到了阿宁一行人,他对谢时洵亦是敬重爱戴,我一来便生了这许多事,他自然不会对我有什么好脸色,只作不见。
他当没看见我,我却有事找他,遂将他招到近前,耳语了两句,见他不敢置信的模样,道:“按我所说去筹备吧,事关重大,务必要快,你若不信,自去问清涵。”
阿宁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虽未允诺,但是快步向清涵的院落去了。
有一人与他相向而行,擦身而过。
那人走到我身边,望着阿宁背影静静立了一阵儿,道:“殿下已下了决断?”
我望着被夕阳映得血红的湖面,道:“并未,不过先行筹备总归没什么错。”
他道:“是。”
我的目光移到他身上,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苏先生,多谢你。”
苏喻倒是很浅地牵扯了一下唇角,带了几分苦涩,道:“当年我不能陪你追回云郡主,如今时光虽不能倒流,但……这一次,我会竭力帮你完成你想做之事。”
我颔首又道了谢,道:“眼下还有一事,想请苏先生允我。”
说罢,我细细交代了一事。
苏喻默默听着,待我言毕,他垂眸道:“好。”
我拍了拍他的肩,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从腰间取出玉佩来,覆在他掌心中,对他道:“你待我恩重如山,只是我如今身无长物,没什么可报于你的。既然只剩此物了,还是送你吧,这一次我不敢再胡乱诓你了,它虽不算什么来世凭证,但是好歹值几钱银子。”
苏喻低头望着手中玉佩许久,仿佛看痴了,许久才缓缓握住玉佩,涩然道:“如此,多谢殿下。”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日,期间阿宁清涵与我来说一些事宜进展不提。
这一天,我去谢时洵屋中寻他。
他睡得很沉,似乎连发丝都没了生气。
我静坐在床边椅子上,直看着窗外的一棱光色从他的手背移到双眸,不知是不是被晃了眼,他终是渐渐醒了过来。
然而他见了我,竟然皱了皱眉。
他对我招了招手,轻声道:“过来。”
我吩咐了屋外的侍女再煎一份药来,便移到床沿上坐了,道:“嗯?”
谢时洵刚要说什么,便捂着胸口咳了一阵,再次示意我靠近一些。
直到我支着床边,俯身到他面前,他忽然抬起手,打了我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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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着脸,挑眉看他。
不知是他气力不继,还是了力,疼倒是不太疼,我只是莫名,道:“好端端的,太子哥哥打我作甚?”
谢时洵缓了口气,冷淡道:“你今日眼神不寻常……反常必妖,打了再说。”
我讪讪地摸了摸后颈,道:“眼神?”
我探手取了镜子,拿在手中摩挲。
其实我一向不喜欢照镜子,只因在我眼中,除了我母妃,大多数人的相貌都是中原那般的,我自己是察觉不到自己的不同的,唯有揽镜自照时,才能觉出格格不入来,故而时日一久,我对自己的相貌也有些模糊。
不过既然谢时洵这么说了……我也就照了一照。
镜中人的相貌并不为我自己所喜,我向来喜欢清淡的,不染烟火气的长相,可是镜中人的眉眼未秾丽太过,抬眸凝目时,总是带了几分狠戾乖张。
如今倒是还好,面无表情的,看不出什么来。
我放下镜子,站起身望着窗外一片大好春光,道:“今天阳光很好,太子哥哥想出去走动走动么?”
如我所想,谢时洵一口拒绝。
来之前,我问过苏喻,按他说谢时洵如今的身体状况,出门行走等事仍是使得的。
但他这些时日仍总是一人留在屋内,我想多半是他生性高傲,一向不愿麻烦旁人,亦不愿意我们见到他脆弱的一面吧。
我又与他软磨硬泡了许多时候,谢时洵约莫是被我缠得没法,道:“故弄玄虚,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得道:“太子哥哥,你还记得净土宗吗?就是传自鲜卑的那支,被你十年前列为邪教,下了诏禁的那个……”
谢时洵闻言,渐渐扳了脸色,道:“净土宗向来托称佛道,行的却是却妖言惑众诓惑百姓之事,已被禁断十年,为何又提起此事?”
我露出犹豫之色,道:“……这附近有座净土宗的庙,我听闻这周遭百姓都说灵验极了,故而想去试一试……我知道你一向厌恶净土宗,怕你听了不喜……”
谢时洵蹙眉道:“庙?十年来州县竟未将净土宗铲除干净,真是……”他摇了摇头,又对我道:“你也是越发出息了,旁人不知,你也不知那灵验一说向来是邪教的伎俩么?”
我擦了擦眼睛,拉着他的手摩挲了好一会儿,喃喃道:“万一呢,万一呢?去一趟又无伤大雅,若真是妖言惑众,我们此次探访明白,也好暗中铲除它,好么?”
谢时洵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抚了抚我的发迹,道:“只此一次。”
我微笑道:“嗯,最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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