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存活确认/泼莲池
待我长到十五六岁,云姑娘也有十四五,出落得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她的画像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传得天下都知宫内有位天下第一美人云姑娘。
因我与她二人又快到了婚配年纪,宫内诸人都当云姑娘是未来的九王妃了,时常拿我们打趣,就连父皇也甚是满意,有意指婚我们。
但在我十六岁那年,我母妃病逝,我悲痛发丧后,须守孝三年,这一桩婚事便放下了。
第二年,与北国的仗已经打到第六、七个年头,两国俱是元气大伤,此时北国却勾结鲜卑,鲜卑陈重兵于陇西,意图与北国一北一西夹攻齐国。
若只是北国一国,齐国尚且有一战之力,但西面鲜卑近年来横空出世了一位叱罗将军,此人用兵如神,短短几年扫平周遭小国,亦对齐国虎视眈眈。
眼看江山社稷倾覆在旦夕之间,北国突然遣使者前来,声称愿与齐国罢兵言和,只求娶天下第一美人云姑娘,让她和亲北国。
那日,我头一次闯进东宫,彼时谢时洵已是监国太子,我跪在太子时洵面前,求他不要应此事。
我对他道:“鲜卑与北国的联盟并非牢不可破,他们两国之间亦有血海深仇,如今只是为了利益暂时联手,北国突然要和亲,定是他们两国之间生了嫌隙,臣弟愿出使鲜卑,斡旋此事,待鲜卑退兵,只剩北国不足为惧,不需送云姑娘去和亲!”
彼时太子时洵望着我的眼中,有许多悲悯之色。
这种神色并不常在他面上出现,只是那时我还不明白。
最后他只是轻轻道:“你去吧。”
十七岁那年,我奉母妃遗命,带着她的一缕长发,出使鲜卑。除此之外,另带了一支千人的兵叫他们扮作随从,又押一些珍宝,最后叫来玉和随行。
鲜卑是我母妃的家乡,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想回去,可惜直至逝世也没有机会。我也借着那次出使,得以送她一缕长发返乡。
事实上,如苏大儒所抨击的,我的确一直与鲜卑王室有些暗地里的交情,我本就流着一半鲜卑的血,只是以为仗着这些就可以劝他们退兵实在天真,去了之后,我们方知道鲜卑朝中已分为两派,鲜卑王是个刚登机的幼主,他本已满足现状,并不愿出兵,奈何那位叱罗将军功高震主,一意用兵。
我只得又去了陇西,求见鲜卑叱罗将军,谁知这位大将军听是我,竟然战甲都未来得及穿便前来与我相见。
他见了我,直道了三声“像”,我方知他原是少年起便一直倾慕我母妃的。
我与他虚与委蛇许久,不提罢兵一事,只恳请他为我母亲的长发寻鲜卑境内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入葬。
中间曲折不提,总之那叱罗将军虽然犹豫,最终还是应允,亲自带兵护送我去了,在那里,他被玉和事先带人埋在那里的火药炸得灰飞烟灭。
那时玉和也不大,火药也是他炼丹时偶然所得,彼时用的并不熟练,引线太短,为了确保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万无一失,他不肯离去,险些与那叱罗将军死在一处。
我最后一刻踹开他,虽侥幸未死,但是后背被炸得血肉模糊。
大将军一死,鲜卑王即刻同意罢兵回朝。
我听闻这个喜讯,顾不得伤势,一人甩下兵士,快马加鞭赶回齐国复命。
再后来……再后来……
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太子时洵墓前。这还是我第一次前来,从前……我不敢,不愿来。
墓碑上刻着他的谥号,实在太长了,所以现在的人提起他,只取了一个“圣”字一个“英”字。
我伸指触上墓碑,触及的是一片冰冷,我仔仔细细描了他的名讳一遍,缓缓阖上双眸,向后扬起一把纸钱。
就这么饮一口酒,描一遍他的名讳,扬一把纸钱。
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_20
纸钱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像雪一般。
十年前,我狂喜地赶回齐国皇宫时,天空中也飘着大雪,明知不可能,我却记得仿佛是有这般大。
我没日没夜的赶路,一路跑死八匹马,赶回时浑身泥泞落魄不堪,形容如同疯子一般,我也确实像疯了一样,逢人便抓着说“鲜卑退兵了!”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们却只用复杂却同情的神情看着我。
直到我遇见一个相熟的宫女,她原是面无表情的,直到见了我才软软跪倒下去,泣声道:“九殿下你回来了,和亲队伍……半个时辰前刚出北门……”
我登时如五雷轰顶怔在原地,等回过神来,我竟已闯入了养心殿。
侍卫边阻止我边急道:“太子殿下与各位大人正在嘉赏殿试三甲,殿下不可进去!”
我挣开他们,直踹开大门。
屋内的人不多,也不少,我缓缓环视了一通,在场的莫非王孙公卿和亲近的心腹重臣,除此之外,还有三张年轻的面容,其中竟有苏喻,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回避我视线的,他只是哀伤地望着我。
至于旁人,我所视之处,他们纷纷躲开我的目光,室内静得可怕。
谢时洵端坐在案后,面色苍白,面对我的无礼,他极为少见的没有斥责我。
我一步步走向他,走到跟前,却骤然脱力,只听自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抱着他的腿,一开口却觉得自己颤抖着声线道:“太子哥哥,鲜卑撤兵了,鲜卑撤兵了,你下诏,把云姑娘召回来,好不好?我去追,她们刚走不久,追得回来的,追得回来的!”
太子时洵缓缓伸手抹去我脸上的血污,眼中似有心疼,但更多的,仍是悲悯。
他面色更加惨白,阖上双眸,道:“本宫,不能下诏。”
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突然断了。
“我求你啦!”我崩溃道:“求求你了,鲜卑退兵了,云姑娘不用和亲了!我求求你啦……”
太子时洵的手指很冰凉,我死死抓着,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哀求道:“太子哥哥,你答应过我,你忘了吗?”
太子时洵眼眶中也似有水气,但是那并不分明,他缓缓从我手中抽出手指,我手中一空,却听他在平静地一字一字道:“本宫没有答应你。”
我惊愕地指着他,千言万语梗在喉中,我什么都说不出口,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有热泪滚滚而下。
我兀自跪在原地,浑身颤抖了半晌,忽然回身抬起手指横过室内众人,愤恨道:“这屋里的人,你们一个个贵极人臣,平时号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为何现在都躲在后面,为何眼睁睁看着,把一个女人送进火坑?”
然而,还是没有一个人应我,屋内依旧寂静如同坟墓。
直到太子时洵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心咳出来似的,他接过程恩递上的手帕又咳了许久,稍加平息后,他垂眸看了一眼手帕,便合了起来,紧紧攥在掌心。
“谢时洵,我恨你……我恨你……”我万念俱灰地指着他,恨得心都剧痛起来,我夺口而出道:“我恨不得你……”
在场众人齐齐变色。
只是“死”字就在嘴边,我恨他,却不知为何,怎么都无法将那字说出口。
我衔恨般咬住最后一个字,忽然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转身便走。
我知道自己走得踉跄,连夜赶路外加伤势愈重,我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站住!”
两个侍卫上前拦住我,我剧烈挣扎起来,道:“你们不敢,我自己去,我自己去!”
谢时洵似还带着微微的喘息,他道:“谢时舒,今日你不能出这个门。”
我被侍卫死死按在地上,我咬牙道:“谢时洵,你学了那么多治国安邦之策,到头来不过就是……送一个女人去和亲!”泪流到尽头,不知为何却大笑起来,我道:“云姑娘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怎能如此无情?啊?除非你今日把我打死,不然我一定要去。”
谢时洵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我只能看到他的靴子,他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皇家受天下人供奉,便当为天下人作为牺牲,本宫对云姑娘无情,正是对天下子民有情,边疆战祸多年,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你只看到一位云姑娘,却看不到千千万万的云姑娘。”
又过了很久,他道:“倘若本宫还有……”这一句猝然而止,他停在那里,再没有了下文。
……对她无情,却是对天下子民有情。
我又扬了一把纸钱,描了一遍他的名讳。
许是酒喝多了,眼前有些虚影,我抵着冰冷彻骨的墓碑,叹道:“你没有错,可是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若是再没有了恨意,我靠什么活着呢?但……我不恨你。”
只有风声拂过林间,没有人回应我。
我又低声道:“太子哥哥,当年你欲言又止那一句是什么?你说倘若你还有……就止住了,难道是,倘若你还有时间吗?可惜那时候我不知道啊,倘若你还有时间,你也不愿送她去和亲么……”
我苦笑一声,扬了一把纸钱,自言自语道:“可惜天不假年,天不假年……造化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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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姑娘和亲嫁入北国,不到半年,丧报传来,只说水土不服,发了急病,香消玉殒了。
那之后直到今日,再无战事。
第4章
醉意朦胧间,我知道玉和来了。
因为普天之下会一边踢我的腿,一边说“殿下醒醒,你不能死在这里”的,只有玉和了。
玉和看着文弱,做事却粗糙得很,他一把将我扛在肩上,走了不久,好像进了个屋子,我又被他放到床上。
我睁开眼,见是一个四处漏风的破木屋,皱了皱眉,又闭上眼。
玉和道:“殿下你就别挑了,这大半夜你醉成这样也下不了山,凑合在这睡一晚吧。这里的东西虽然有些旧,但还算干净。”
这样说着,他给我盖上被子,又把我的大氅抖了抖盖在被子上。
我“嗯”了一声,闭目准备入睡。
忽然,心念一闪,我想起一事。
我又睁开眼,见玉和穿着一身单薄道袍,未系道冠,只在松散长发的发尾系了个结,垂在肩上,我想他约莫是出来得太急,甚至没来得及披件衣服。
这里只有一张床,一床被子,他端坐在我的床边,似也不觉得冷。
我唤他:“玉和……”
玉和微微侧过脸,望向我道:“睡不着么……是哪里难受?”
我撑着手肘起身,伸手摸向他的心口,道:“玉和……这里的刺青,可以给我看一下么?”
玉和微微睁大双眸,过了半晌,他垂下眼帘,道:“好。”
我慢慢解松他的腰带,他不言不动,只任我动作,我为他褪去一层道袍,又将他的亵衣从肩褪到手肘上。
玉和的衣裳半褪,露出苍白的胸膛来。
他的心口处,有一行朱色刺青,竖书着一个生辰八字。
那朱色,是谢时洵的血。
据说玉和是个孤儿,被前掌教真人在山门前捡到做徒弟,我虽然不知道他确切年岁,但猜测他是和我差不多大,我记得我七岁那年太子妃诞下谢明澜,玉和他师父因进言了命格一事而被赐死,他死后,父皇按照他所说,在栖云山众多道童里,挑了这个相貌品学最出众的,当太子时洵的出家代身。
做出家代身,需用所代之人的几滴血,混上朱砂,在胸口纹上那人的生辰八字。
父皇母后曾经期望用此举骗过漫天神佛,保得太子时洵平安顺遂。
我抚上那行竖书,指腹下的胸膛是温热的,那心跳动着带来的微颤,也是真实的。
玉和也望着那行字径自出神,只是他微微一垂首,未束上的发丝便滑落在我指尖,我缓缓凑上前去,额头抵着他的颈窝,道:“玉和,人生太短了,也太长了。”
玉和不语,只是抚着我的长发。
我道:“我很羡慕已经逝去的人,死亡的痛苦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是看不到尽头的活着,才是最大的痛苦。太子哥哥还在时,虽然读书很辛苦,但我却活得很轻松,如今,我却觉得……觉得自己身陷无间地狱,怕是永不能超生。”
我长长出了口气,道:“玉和,救救我……”
我微侧着低下头,吻上他的心口,落在那行朱色刺青上。
栖云山上,曾经有一片山茶花海,曾是京都府名景之一。
据说那是一位先祖为了挚爱之人,命人罗全天下的名种山茶在此种植的,彼时已经过了二百年有余。
那一年栖云山的龙脉水道突然堵塞,先帝命人改道,工部勘验过后回禀,说是若要改就必将经过那片花海,权衡利弊之下,先帝不得不忍痛命人铲除。
因是先祖所植,先帝便在那年带了后宫诸人前来栖云山,许是美景最后一现世间这事确属难得,就连平日养在别苑的谢明澜都被父皇唤了来,一则是最后一次赏此花海,二则向先祖祝祷,望他体谅。
我至今记得那一日,虽是深冬,却是艳阳。
父皇同太子时洵在亭内下棋,我陪着看了看,却总是忍不住卖弄之心,纵然在他们面前不敢真的出言搅局,但太子时洵见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总归嫌烦,便打发我去玩,莫要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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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了后,对着在一旁奉茶侍候的玉和使眼色,想叫他也找个由头和我一起退出来玩,可是玉和在外人面前是个妥帖的,他虽看见,也只是在唇角有些按不住的微微笑意,面上只作不见,仍旧眼观鼻鼻观心,垂手侍奉在侧。
这些小心思总归瞒不过太子时洵,他知道我与玉和自小认识,感情颇深,见状便也挥手让他退了,和我一道去玩。
我与玉和欢欢喜喜地说了些闲话,又约着去比剑,取剑途中,沿着花海中的长廊正走,又碰到一群侍者簇拥着的谢明澜。
彼时谢明澜约莫九岁,本该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他却安静得要命,乌黑的眸子沉沉的,看什么都只像是“看着”而已。
我知道他因为玉和师父的谶语,平素不得与父母亲近,未可怜,那日我心情又太好,便抱上他去花海中,看我与玉和比剑。
玉和那时也是个少年人,又没有外人在场,好胜心一起,与我缠斗得不分上下,只打的花海中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还未待我与他分出个高下,玉和适时卖了个破绽,被我一剑挑飞了剑,我正疑惑,转身才发现原是太子妃和云姑娘不知何时来了。
太子妃对我笑道:“九弟武功越发进了,哎,若是明澜日后长成九弟这般潇洒俊俏的少年郎,再有个美若天仙的……”她顿了顿,见云姑娘面颊绯红,便也笑着没了下文,只道:“……那为母者也是足慰平生了。”
说到最后一句,却是有些感伤之意。
我走过去抱起谢明澜,将方才打斗中随手抓的一支山茶花别在他的衣襟上,道:“世子与太子哥哥神肖酷似,日后也定如太子哥哥那般丰神俊朗,龙凤之姿,岂是臣弟比得上一分的?”
我又将谢明澜拖了拖,仰头对他道:“世子殿下定要好好念书习武,日后小皇叔愿为太子哥哥,为你,牵马坠镫,开土辟疆,可好?”
我说那话时,实乃全心全意,没有一丝一毫掺得假。
谢明澜那时虽然年纪很小,却约莫有些少年老成,他在我怀中微微扬起下颌,自矜道:“小皇叔的话,我记下了,你也不要忘。”
在场大人都被他逗笑了,他却板着脸,仍是那般的神色。
许是那日良辰美景,大家心情都很好,云姑娘在太子妃的鼓励下,也说愿献舞一曲。
我问玉和借了乐器,他的观中只有笛,好在我读书不用功,乐器这类却会得杂多,便取了笛来,与云姑娘在这山茶花海间,一人吹笛一人起舞。不论何时回想起来,那场景都像是一场梦。
那日最后,我与玉和二人在花海中停了许久,说不清是否那时已有预感,我忽然也有些感伤。
我对玉和道:“明年此时,此地将化为溪流,这样的美景却是最后一次得见了,人又何尝不是,今日过后,再想一个不落的共聚于此,怕是难了。”
玉和拢袖站在我的身侧,望着远处,忽然慢慢道:“玉和的道,只修自己,不渡旁人。”
我感伤之际,他却说这种风凉话,我正想与他辩驳几句,他却又道:“只是若是殿下你的话……玉和在一日,便愿陪着你一日,若有朝一日不得不分离,我便将此生修的功德全记在你身上,换……换此生永远有人陪着你。”
我想了半天,忍不住道:“不对啊,你是太子哥哥的出家代身,你把功德记给我算怎么回事?”
玉和似乎自嘲地笑了一下,只是天色已暗,我看不太分明。
他道:“我愿给你,也只愿给你,要知这世上有许多人盼着你好,但是唯有我,只盼着你一人好。”
说罢,他微微一揖,转身走远了。
唉,玉和啊……
恍惚的神思飘到多年前的花海旧事,尽管他此刻近在咫尺,我却仍是有些出神。
我提着下摆,步下栖云山长阶,昨日宿醉兼之受寒,今天头痛欲裂。
苏喻及玉和俱跟在我身侧又慢一步的距离,沉默地跟着我走了许久。
约莫今日是过于颓瘁了些,苏喻这样沉默寡言的人都带了几分关切道:“殿下似乎心情不太好。”
我缓缓停住脚步,望了望正午的日头,思忖了半天,侧目问道:“苏先生,自从我们相识,你何曾见小王心情好过?”
说完,他还没说什么,反倒是玉和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亦是被自己说得更加郁悒。
不过这终究与苏喻无关,我这话说完又觉得是无名火迁怒他了,人家衣不解带的留在这里照顾我,我这样不给面子属实没有道理。
于是我又找补了一句:“不过还是多谢苏先生关切。”
苏喻惯来有涵养,闻言只是微笑着一颔首,也没说旁的。
待下了山,我翻身上马,马儿是前不久谢明澜赐给我的鲜卑宝马,通体纯黑,高大剽壮,就是性子有些烈,只爱狂奔,不耐小跑代步,更别提此时还要等我们说话,它焦躁在原地直转着圈。
我勒着缰绳,不得不随马绕了一圈,回头对马下的玉和道:“你何时回京?”
玉和原本站得不远不近,见状走上前来,拉过辔头,轻轻抚了抚那马儿的前额,它竟然真的安分下来。
我见他这动作,不知为何联想到昨夜他落在我眉间的一吻,也似这般和缓的安抚之意,我一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又悔起昨夜的失态来。
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_23
玉和微仰起脸,望着我道:“此次观中接驾开支甚多,又及年关将至账目繁杂,待贫道理清杂事,最晚除夕那日,便当回京看望殿下。”
我道:“知道了,君山银叶会叫他们备下。”
说罢,我别过马头,苏喻也对他微微拱手相揖,正要告别离去。
谁知玉和忽像想起什么一般,道:“啊,对了,还有一要事……贫道差点忘了。”
我道:“要事?怎么?”
玉和从容道:“殿下,苏先生,栖云山护国观自建成距今已有千年,上一次修缮已是先帝年间之事,但那次修缮也因时年光景不大好,只修了三清金身,未曾修缮几座大殿……又及,小观经藏如海,藏经楼更须修缮,故而,贫道……”
我越听越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欲开口岔开话题,他一搭拂尘,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径自接了下去:“贫道想着,不妨一次重新修缮本观,再造伽蓝,望二位结个善缘,认多少都当是随喜,无量寿福。”
我默然无语,苏喻愣了一下,自道:“嗯?伽蓝不是典出佛教么?”
玉和要钱都要到跟前了,苏喻还在琢磨这种事,我越发对他另眼相看。
玉和端着一派高深模样,道:“无量寿福,佛道同源,苏先生何必执相。”
苏喻正色道:“多谢国师大人指教。”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苏某俸禄微薄,又皆用于为百姓义诊赠药,故而实在无余力相助,苏某虽参不破生死,但想来三清天尊慈悲为怀,亦不会怪罪于在下,还望国师大人莫要见怪。”
苏喻这个人平日斯斯文文,我们都当他是个脸皮薄的,他此言一出,别说是我,就连玉和都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之色。估计他也没想到苏喻这样的人,被堂堂国师要钱要到脸上,竟然好意思不给钱。
玉和马上为自己铺上台阶,含笑道:“自然自然,苏先生义诊赠药更是善举,大善之举。”
两人便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恭维起来。
玉和见苏喻不给钱,说着说着又将话头带到我身上。
我只觉牙酸,道:“小王亦是俸禄微薄,闲钱是没有了,闲人倒是有一个,不妨拨了君兰来为你出力吧。”
这次却换苏喻一怔。
玉和知晓君兰性子莽撞,皱眉道:“君兰若来了,小观怕是再无清净之日了。”
苏喻闻言更是有些窘迫之色,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却见他微微垂下目光,耳尖又红了。
一路策马,回到京都府,我本欲和苏喻在城外分别,可是一问之下,他回营,我回府,偏偏又在一条道上,只得又同行了。
刚到我王府门前,我还来不及和苏喻说几句告别的客气话,就见大门前倒着一架木梯子,再抬眼一看,我那侍女绿雪正坐在高高的屋檐上,看见了我,直冲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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