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滞幻野【简体中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原始本色
没有来到这里就好了?对啊…我为什么来?真的都没有好事吗?
意象里闪过莫狄纳冲着自己温柔的微笑;桀顽皮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难以言喻的美妙在心头漾开…接着一剧烈震荡,全身骨头宛如遭到撞击碎裂般疼痛。津清醒了,没有莫狄纳,没有桀,眼前只有变异的玄物,它的软肢已经硬化成外骨骼,形成杂乱繁琐的结构,占据所有空间。
刚刚攻击她的肢体,变得更粗巨了,宛如一条条长长的树干吊桥从远方一路延伸到自己的胸口,剧痛从那传来…;她低下头,灵脉虽然依旧包覆住自己的身体,却软得像快要化掉的黑色融胶,玄物的巨肢隔着那层软胶深深掐陷,要勒毙她。
玄物终于从禁锢多年的柱子里出来,犹如疣皮树状巨人,伸张大量粗长的枝状形体,将基地建筑钻破好几个窟窿。真让人难以想像它是怎么塞在那么小的柱体里生活的。
哔哔哔哔!又响起新的警示音,关垩人的生态牢房糟到毁坏,无数玄物肢体穿进牢房,有的垩人被当场碾毙,有的趁机逃了出去,出不去的开始叫嚣冲撞。
『救命!听得见吗?呼叫总控中心!快开门!我们需要帮助!快来救命! 』
红色警戒的监控画面里,一名女研究员手持紧急通讯话筒,惊恐拍打着门,一面看向监视器,无助求救,身后不断震动、物体飞射。
方舟虽然放下,基地各处仍正在遭受异化人破坏,追赶杀害所见到的活物,场面混乱血腥;玄物的肢体穿透建筑,攀附各层楼体,原本作为保护防御的,现在反过来成为危急性命的威胁。
视窗仍旧不断跳出死伤、紧急的求救影像,警示音、警铃此起彼落,叫人心神不宁,神耗弱。让津非常担心桀的安危…
在一幕幕惨不忍赌的画面前,她闭上眼睛,手缓缓摸上绞缠胸口的玄物肢体,用力掐紧,强劲光流沿着右手灵脉冲出,流遍灵脉网络…终于,她放开心里不愿放开的区块,释放最深的恐惧。
光流在灵脉网络内翻腾迅猛,从远方看去,津所在的位置就像被压困在整车薪柴里的萤火虫,闪烁着微弱光晖。雷声大雨点小,源灵生的灵脉细如幼苗,攀爬上玄物粗壮千百倍的肢体,根本就是螳臂当车,杯水车薪。
这下连津也不确定,源灵生是否奈何得了大怪物。她觉得自己恐怕还没被源灵生吞噬,就会先被活活气死!都决心放手一搏了,好歹像英雄电影那样,来个史诗级大爆发吧? !声势浩大的帅气开场,或一举消灭敌人什么的!现在这种软软无力是怎样?真的很让人捶心肝耶!
她当然不会知道,那些细小灵脉正与玄物之间发生的事。在这个世界,微小、看不见的总是容易被人们忽视,只有光鲜、爆炸性的,可以在第一时间受到瞩目。然而,有许多突然爆发的巨大,事实上都是由看不见的微小所累积出来的,例如:瘟疫。
又有另一处仪器哔哔作响,自动弹出第二处屏幕,不断跳出进化人养殖区的异常画面及数据图,孕育泡泡里的生命出现衰落、接着死亡,又一个,再一个…
位在总控中心的玄物主体从原先的急躁扭动,变得迟缓起来,犹如被注射了麻醉剂,而远在看不见、基地各处的末梢肢体开始出现枯褐;同时,源灵生的灵脉也悄悄粗壮起来。
津动了一下,黯淡双眼微微一亮,她注意到画面上的异化人出现无故扑倒的情况,还不止一个,越来越多…难道…她对自己心里闪过的想法感到惊讶。
回想,桀启动传送通道,引发相当大的魔能作用,基地出现异状,最在乎的一定是坦纳多人,只是他们当时陷入异化人入侵危机而无暇顾及。但,大量异化人却无端聚集到当时监禁津的门前,那个地方偏僻冷门、离出事地点很远,金属墙面又厚实无比,异化人会出现,很大可能,是知情但被困住的玄物派来的。
想到这里,津像醒了过来,转头看向史坦,却发现她无力跌坐在地。
「放出玄物和异化人,全都是玄物控制了妳的心智?是吗?史坦!」
「不…这是我自愿的…。」史坦茫然的看着前方:「谭娜曾说…她是创造我的母亲…但,魔瑚常常告诉我,它才是我真正的母亲,它和我的家人被坦纳多人禁锢,需要我的解救。」
果然玄物跟进化人之间是可以联系的!可是…不对啊…津忙问:「那它也一定告诉過妳,我是威胁,妳刚刚为什么不杀我?」玄物那么恨她…
「我…」在史坦老是毫无表情的脸上一瞬间起了变化,露出无辜委屈,她欲言又止,宛若不知怎么处理、表达情感的孩子。
「史坦 !谭娜不是妳的母亲!这只变异的生物也不是!真正的母亲是会爱妳!帮助妳的人!不是控制!不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去创造或支配子女!」
史坦张嘴,蓝眼变得迷蒙,好像很想跟津说什么,她的表情,渐渐柔和,像回到自己天真年纪的时候,努力想跟她信任的大人说些什么……
「妳一直很想离开基地…妳想去很远的地方…我感觉到,妳很不喜欢这里…可是…我好想跟妳一起,想跟妳一起去…」史坦终于把塞在心口的话说出来。
津心疼无比:「好啊!当然好!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我们一起去很多好玩、美丽的地方!」
史坦浮现出满足喜悦的神情,在痛苦加深的脸上:「我不属于自己,一旦脱离制造我的玄母,就没有生命。」
谈话同时,津注意到,刚刚还大团厚厚压着自己的玄物肢体,突然如堵塞淤泥得到畅通般,从她身上消减了大半,迅速陷进胸前整片漆黑灵脉里,好像开了个黑洞。
这下,玄物巨肢反被源灵生开通成了巨大吸食管道。在很短的时间内,源灵生体积增长了数倍,虽然外观依旧不及玄物那样巨大,但吞食的力量却很惊人,光流急速的输入,完全自动,不透过津的意志控制。
源灵生以蛇吞象之姿,吸着能量,势力不断扩大,灵脉细长如蛇,复杂如植物根系,将玄物整个缠住。
被缚住的巨大玄物在源灵生的吸食下迅速凋萎,异化人也相继死去。
坦纳多人自作聪明的将玄物组织作为两族生殖细胞载体,所生出的生物,原来并未真正脱离玄物成独立个体,简单说,进化人仍旧是玄物的一部分,一旦玄物死亡,进化人无论变异与否,生命都会跟着结束。
史坦也是。眼睁睁的,看着血色逐渐从她美丽的脸庞流失,覆上垂死的阴惨,宛如自己正亲手吞噬她的生命一样,津惊惶痛苦,但她停不了,也不能停……
唯有玄物死透,才能终结这场异杀浩劫,此地此刻,只有源灵生足以和玄物对抗。史坦奇幻的蓝色眼睛失去光,空洞暗淡,带着得到回应的满足,逐渐僵化;津感到内心一股失落怅然…
史坦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但她从出生就没有感受过正常的情感对待,没有人真的爱她,没有人愿意好好跟她一起经历生活中的每个环节,使得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研究室相信,他们能制造出更多像史坦一样,或更优秀的进化人,使得史坦像工厂制造出来的玩具一样被忽视,而坦纳多人再没有成功孕育出有着自我意志的进化人。
尽管在扭曲、偏颇的环境,史坦依旧受到亮光吸引,渴望被爱。津的接纳友善曾给她极小的温暖,尽管只是一丁点,她也受到吸引,然而却是浮云、是昙花,在谭娜脚底被轻践殆尽,最终接受了玄物的召回。
或许,死亡对她不是坏事,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是被坦纳多人扭曲迫生。
§
监视器里,女研究员蜷缩紧靠在墙边,一只筋脉浮起的灰色鬼手在她脚尖前抽慉,静止。
萤幕上显示的红色死亡数字终于不再跳动,一只只孕育泡泡里的进化人全数死亡。大批护卫团在方舟周围架设防御,一部分护送引导基地人员进入方舟,一部分正与前扑后继的异化人厮杀奋战,突然,面前怪物个个两眼突出,如心脏病发,身子一滞,接着扑倒;异化人全数成了尸体,遍布基地各处。
诡异吵杂的恐怖吼叫声迅速消失,恢复平静。
§
一波波紊乱强劲的能量狂风袭进总控中心,千疮百孔的壁面有一道被撕裂的开口穿透层层坚固防护层直通外部。变异玄物此刻只剩一丛巨大的枯萎干瘪,随着外头吹袭进来的能量冲击倒塌下来,地面震动,碎断成无数碎块,尘粉漫飞。在那地,已不见津的踪影。
一团奇怪的黑影,穿梭基地外边的茂林,像是大团杂乱纠缠的肮脏废弃物,条条奇怪黑色管脉随着移动在地面垂拖。逃离基地后,津并未到当初和午夜他们说好的会面地点,也没有回头找桀。在彻底吸完变异玄物的涵养能量后,仿佛罩着一件灼烧外袍,浑身灼痛,她带着满身像是快要屎尿失禁的爆胀难受,撕裂一切阻挡眼前的东西,无头苍蝇一样直往前窜。意识若即若离,正和未知争抢,满腔躁动冲得她头昏脑胀,弄不清楚方向。
再次冲破了一道阻碍,似乎是非常高大宽厚的东西…津已经迷茫,对于不远处,一声声越来越大的恐怖嚷叫,仿佛听闻不见,还继续埋头跑,直到眼前一亮,闯进一处被密密丛林围绕的空旷地,接着一只四层楼高的巨魔毒蛾出现在眼前。
诡谲的臭气,带有剧毒的鳞粉飘散在空气中…
那只毒蛾发现了她,知道是美味食物,立即挪动庞大肥厚的身躯,张开堪比野兽的口器,振翅冲来;这正合了津的心意,她正愁满腔诡谲之力无处宣泄,毒蛾还没机会靠近,瞬间就被腾空而起的无数灵脉撕得粉碎。
空旷场内还有几十只,津直接冲去,不管三七二十一,通通一并歼灭。
大气中点点闪亮,鳞粉如初雪纷飞,原本到处传出毒蛾特有叫声的吵闹场面,突然变得安静。满地毒蛾尸体残块,一支支黑色藤蔓到处插旗,上头穿串巨魔毒蛾残断的头部。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绿色脑袋纷纷怯怯地从躲藏处探出来,是秘林侏人。
津甩甩头,感觉脑子比刚刚清楚多了,原来这里就是坦纳多人圈养魔异兽的区域。秘林侏人对于饲养特种魔异兽很有天分,被坦纳多人掳来负责照顾毒蛾与异兽的工作,难怪在主要基地里一直找不到比樵或其他秘林侏人的踪影。
有些秘林侏人被拘禁在这里很多年了,他们过着奴隶般惨无人道的生活,吃不好、穿不暖,工作环境也差,常常一个不小心就成为毒蛾的点心,或染毒死亡。
津的视线细细扫过大群排成绿色厚墙的秘林侏人,大家都是瞪大眼睛、无比惊惶的看着自己。
「妈妈,她是个怪物!她的脸好可怕!」安静的人群中,有一个孩子高声喊道。
「嘘嘘!闭嘴!」
那名侏人母亲紧张地把孩子嘴巴捂住,搂进怀里,惊恐的看着津,就怕这杀进来的恐怖怪人会要了他们的命。听见女孩的嚷嚷,津愣愣的举起手,抚向自己脸颊上紧缩的皮肤,她摸到细嫩皮肤上大片突起厚厚的脉络,一路从颈部延伸上来。心惊之余,津不由得低头检视自己,瞬间打了个寒颤,黑色灵脉密密麻麻布满全身,上头沾了大量萤绿色的毒蛾体液,她不敢想像这副模样有多吓人、多恐怖。
「津?」人群里有人喊出她的名字。
比樵挤开人群,认出了她:「真的是妳……妳…妳怎么也在这儿?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他正想上前,脚步不禁顿住,此刻,津看着他的眼底丝毫没有遇见故人的喜悦,更没有以往的活泼温暖,覆着一层陌生寒冷。女子什么也没说,飞身奔入荒林。
杀掉恐怖的巨魔毒蛾,意外救出大批秘林侏人。秘林侏人个性宽阔,也重情义,津的样子虽然冷漠可怕,比樵却不忍心丢下她,和同伴商量后,决定让一部分人暗暗跟随,比樵认为午夜他们一定也在这座岛上,于是借了几头异兽和几个侏人分头去寻找支援。
§
月光照耀,夜色草丛中隐约有光芒闪烁,靠近一瞧,竟是遍地五颜六色的魔宝,沿着魔宝一路散落的路径,直到一棵大树,有一团奇怪黑影就缩在树干旁。
噗叽、啪嗒…又一颗紫红色魔宝从鼓胀得犹如黑色胃袋的灵脉中被吐出,掉落地上。这些从成年巨魔毒蛾体内产出的魔宝,可是价值连城,在垩族市集肯定会造成轰动或争抢的稀宝,津却连看也不看一眼,眼皮半垂,眸光黯淡。
表层光滑的黑色脉络细细密密爬满了身躯、四肢,从颈部一路覆盖到下巴,在面颊也逐渐形成一张网,扎扎实实、服服贴贴,如同第二层坚韧皮肤;藉由复合感知可以感受到,灵脉并非安分静止的,而是不断微幅蠕动、增长,像是大群交叠躁动的盲蛇。甚至已有部分垂落攀爬在地面上继续寻找新的能源食物。
津已经不敢去想像自己此刻的模样,也不想知道,静静仰靠树干,在平和夜色中,等待被源灵生完全吞噬的时刻。
忽地发出一声深长苦叹,在寒冷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她突然觉得世界好安静。
不是世界,原来是自己的心,终于安静下来了。
从原本熟悉的世界,来到迥异的魔族领域,随着来到这里的时间越久,时空仿佛错乱,津感觉自己好像作了很长一段梦,已经搞不太清楚自己源自何处,是坦纳多人,还是垩人?回想从小在坦纳多成长,理所当然的接受教育,拥有家人,视垩族为鬼魔;后来和桀意外相遇,为爱相随来到垩岭,他们相恋,形成全新的关系网、展开翻转的生活,使得心中原有的种族界线越来越模糊,对立的隔阂早不知不觉消弭。
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垩人,伴在爱人身边,她接受了源灵生。现在的她很迷惘,既不支持坦纳多人,也不是垩族人,一身诡异纠缠的灵脉,吞食着叫人解的食物,原以为,就像她过去看过的故事一样,装载上武力神器,就会有强者的生活展开。如今,玩火自焚,就要被这怪物给彻底吞吃。她不禁嘲笑自己,这是个现实世界,哪有穿戴上什么,就会成为武林强者,这么简单的事儿。
想到这,她讶异地瞪大了眼睛,猛然意识到:
谁告诉她,源灵生是武力神器了?或许,源灵生,根本就不是武器。
意念一出,她看见灵脉闪过了一道奇妙光泽,同时在自己的体内也掠过奇特的感应。津瞬间发现了,源灵生一直与自己有所回应,只是不是靠言语,而且细微轻柔,此刻内心的平静,让她终于,感觉到了。
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一厢情愿的,把源灵生当武器用,苦苦追寻像垩族人那样的战斗能力。使用它,却不信任它,更没好好认识它。内心的迷惘与排斥就是造成源灵生失控的原因吗?原来,把它养成了怪物的是自己吗?领悟来得太迟,津痛苦的笑问:「你到底,是什么呢?」
总是慌慌张张的,把心塞得满满的,活得汲汲营营。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真希望自己可以安静下来,好好的倾听源灵生在自己心里发出的细微触动。
十几米外有骚动,在内心的这片宁静里,津意外自己能清楚感觉到延伸在外的灵脉全像眼镜蛇一样立起身子发出威吓,不用眼睛去看,就像另外的感觉器官一样。
她竟然可以透过源灵生解读入侵者的特征。是桀,都忘记身上还留有魔仔和桀联系的管道,他能透过这个找到自己。津先是惊喜,瞬间又跌回巨大沮丧。
「津!妳在那里,对吗?」
津摸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躯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津!妳还好吗?受伤了吗?」桀的声音很急切、很担忧。他不耐烦的瞪着眼前的黑物:「这些细细长长的是什么鬼东西!」
「桀…我没事…」站在树影下,津保持一段距离看着她想念的身影,不敢靠近。
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没事,桀已经没耐性等,双手瞬间变大转为鳞皮鸟爪,他出手很快,朝着灵脉就是狠狠挥扫,如多把砍刀,无数黑色碎渣喷飞向天际。
肢体遭到碎断的强烈疼痛传来,津闷哼了声,顿时脸色苍白,脑眼昏花,正因为与源灵生联合,致命致残的伤有源灵生优先顶替,痛或多或少她也有份。只要破坏不足以摧毁源灵生,她是不会死伤,但就凡人的身躯而言,灵脉大量受损的痛还挺难捱的。
感觉到津的情况很不对劲,桀更加心急,只想赶快到她身边去,身体变化展开剑翅,正打算大开杀戒,全面暴力突破之际…
「桀!住手!你会杀死小津的!」
这个声音宛若一道雷霆,震撼了津的心,本应该是远在骨垩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就在不远处。
四周乌漆妈黑的灵脉犹如巨浪奔腾,耳边吱吱喳喳、哧哧沙沙,昏暗混乱中,津瞧见了亮眼的白色影子,正想弄清楚是不是莫狄纳,就感受到全身上下一阵急遽聚力,紧接着雷霆电擘释放而出;源灵生方才遭到凶残连击,在对方停手瞬间,趁隙重新整顿,翻腾涌起。
「我不要———!!」津当然也感受到了源灵生的意图,惊惧正想遏止,已经太迟…
漫空纷乱冲起的藤状黑影猛烈撞上障碍,散开滑落,前方逐渐现出白色身影,正是莫狄纳颀长高雅的人形身段,背后一对威武无比的巨大龙翼,他才刚着陆还没及起。长长的橘金色流光发丝随魔能波动飞扬,他高举右臂,数以千计的鳞盾浮空,形成大片白芒屏障,挡下正面击袭的大丛黑色灵脉,竟温柔的不伤它们半分。要知道,在月族镜泉时对付几个魔王,魔盾上的魔压是能轻易把敌人削磨得血肉横飞。
由于莫狄纳是在接获消息当下,便丢下同行人马自己只身前来,此时,骨垩队伍、秘林侏人正都陆续赶到。
咻唰——…一声甩鞭般刺耳俐落的破空声响,叫所有人心口一窒…鳞盾防御百密一疏,一条暗藏深草、蔓延甚远的灵脉,回转突袭,对着莫狄纳当头劈落,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莫狄纳忙急闪身,刹那,黑灵脉像切鲜奶油蛋糕一样,俐落划过最后闪逝的白色残影。
过程惊险万分,众人齐发出一声惊骇唏嘘。
尽管躲过被纵剖的危险,但,莫狄纳背后的大翅膀仍旧慢了一步,只见左边雪白龙翼出现一条清晰漫长的血线,接着半截翼翅分离、脱落……
这是梦。
这一定是梦!
想死,已经不足以表达津此刻的心情,望着被削去的大半截龙翼坠落地面,她整个人仿佛被掏空…好希望眼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但,一切却真实的残酷。
莫狄纳也有些意外的回头,望向短了大半的龙翼,鲜红血液由断口冒出。他只剩下一只翅膀了,剩下一只翅膀的白龙兽,意味着失去飞行能力。如果现在赶快结合的话,或许还来得及…只是…莫狄纳再度抬眼,与津对上视线;津站在十米外,看着他的眼睛呆滞、表情茫然、脑袋空白。
空白的脑袋里,慢慢有东西浮现,后悔、自责由个小点儿开始扩大。刚还耀武扬威、冲动凶猛的灵脉,此刻像是闯祸的宠物,窸窸窣窣的全都退缩回主人的脚边。
看着这景象,莫狄纳心中突然灵犀一点,那犹如丧家犬缩拢盘据的灵脉正是津此刻的心,正在畏缩封闭。一阵心疼忧虑掠过,顾不得自己失去了一只翅膀,他急忙喊道:「小津…」急欲跨出去的脚步在原地强定住,莫狄纳试图要自己冷静,不能贸然向前,恐怕引起津过度的反应,促使源灵生又进入戒备。
他看见脆弱无助的女孩,孤伶伶站在野地,张牙舞爪的灵脉,不过是她内心恐惧所延伸的,恐惧已经大到连她自己都无法处理。
原来在她心中是这么的不安吗?
「小津!」
津没有回应,垂着头无神的看着缠绕自己一身凌乱纠结的灵脉,无尽的指责、谩骂、嘲笑汹涌而至,形成巨大黑暗漩涡将她淹没。她真恨自己这么弱懦无能,恨自己的蠢笨,恨自己只会拖累别人,恨自己为什么要决定来垩领…。 …如果…当初没有来…也不会发生这些憾事了…都是她的错…
此念一出,身上的灵脉,大量腾起缠绕上她的颈子。
这次,换要杀自己了吗?
「莫狄纳!你说不能动那鬼东西,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桀指着源灵生对莫狄纳焦急咆哮道,手上的爪刃早闪着锐光,按耐着冲上前的冲动。
「小津,妳看着我!听我说…这没什么!」情况紧急,莫狄纳草率迅速的以魔能止住伤口流血,试图和津沟通。
这句话让津有了反应。怎么可能没什么?她慢慢抬起头,看向莫狄纳。
「对,妳看着我…」莫狄纳有些颤抖,就像在狂风中护住残烛,怕津完全失去心神。心思敏锐的他正逐渐从刚刚所发生的情况理解出源灵生的行为模式,似乎关乎津的心境变化。
他感觉到,源灵生的攻击,来自津内心充满了恐惧,变得脆弱,所以产生过度保护的反应;缠上颈上的灵脉,呈现了她无法原谅自己的心情。已经尝试了那么多,也挣扎努力到现在,却依旧呈现了最糟的样子,她已经失去所有信心,只想要放弃、消失。
体认到这些,莫狄纳内心跟着隐隐作痛,他好像看见了自己,在那无数个岁月中的自责…。不知不觉间眼眶积蓄了泪水,现在所遭遇的事竟是在拯救他吗?埋藏在心底深处多年的痛一点一滴浮上来:当母亲因那场浩劫死亡,他找寻援兵来迟,认为自己无能,满心歉疚自责,尽管表面上没提,至今仍耿耿于怀难以解套。现在站在对心爱的人的立场,竟得到豁达,多么不希望自己爱的人有这样的自责,不要她承受那样的心情捆绑、伤害。原来,爱他的母亲不怪他吗?他的母亲一定不希望他为了她死亡自责,而继续活在灼烧之中!
「小津!已经够了,妳努力太多,也太坚强,妳已经做了很多,过来我这里!妳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源灵生让他看见了,掩藏在坚强外表下的内心坑坑洞洞,很脆弱,娇弱的身段,竟独自承担着这么大的压力。她使用源灵生,是因为无计可施;源灵生,也不是传说中的邪魔之物,它甚至引导他看见了他看不见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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