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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秘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牛角弓
凌冬至的思维不由得飘远,由小灰的嗜睡联想到了人类自身的情况。众所周知,在人类患感冒的时候,大夫给出的最好的建议就是多喝开水、服用维生素和卧床休息。抛开前面两条,多睡觉据说是为了在睡眠中获取对病菌的抵抗力——同样都是在睡眠之中恢复健康,这与小灰的情况几乎是完全一致的。
或者说,动物们喜欢山神一族的人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可以听得懂动物们的谈话,可以与它们沟通,更重要的是他们能让生病动物们变得更加健康。所以它们对山神族的人除了友爱之外,更抱有一种敬畏的感情,就好像他们是它们的——神。
凌冬至越想越兴奋。
那只送还山神族遗物的老耗子米团,会不会正是因为这二十多年与石球朝夕相处,所以身体才会那么健康,才会一年一年健康地活下来?
那是不是说小灰也有可能活的和米团一样久呢?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凌冬至的脑海里转来转去,最后又回到了所有问题的原点:他想要找到他的族人。
他必须找到他的族人。
只有找到了他们,才能够解开那些压他心头的所有的疑惑。
植树节之后的周末被庄洲和凌冬至定为第一个两家一起参与的家庭活动日。程安妮人还在西北,庄城言带着庄临、凌爸凌妈带着凌立冬一家三口都来了。因为人多的缘故,庄洲头一天特意让管家七伯跑了一趟腿,从老宅那边送了一堆工具过来。
庄洲和凌冬至负责种树,凌立冬夫妇俩负责给他们的宝贝儿子凌宝宝打下手,照顾他的那块自留地。长辈们负责在规划好的地里播种、浇水。为了厨房后门到底是种菜还是种花的问题,凌爸和凌妈还吵了一架,后来还是凌妈获胜了,菜地被规划在了厨房后门正对着的那片空地上——从厨房推门出来就是菜园子,这多方便呐。
男人们就是不会料理家务事。
凌宝宝发现他的自留地要比想象中的样子大了很多,于是改变主意又增加了一包绣球花和一包鸡冠花的种子。凌宝宝刚在幼儿园里学了一首有关鸡冠花的儿歌,觉得它是一种十分有趣的植物。
沿着院墙种好了西府海棠和绿萝,花园菜园也都一片一片整理出来之后,小院的面貌顿时焕然一新,让所有的人都油然生出了一种成就感。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黑糖了。
这个院子本来所有的地盘都是它的,它想怎么跑就怎么跑,想在哪里埋骨头就在哪里埋骨头。现在倒好,所有那些它记得不记得的骨头统统都被刨出来了不说,它还被大家伙儿好一通取笑。
院子里被划分出了许多块单独的小区域,每一块小园子的外面还围上了的白色栅栏。虽然栅栏的高度还不到它爹地的小腿,以它的高度抬脚就能迈过去。但是它爹地就像是猜到了它的想法一样,很严肃地警告它不许跑进栅栏围起来的地方去乱踩,还不许对着栅栏和树坑撒尿!
这简直太过分了!
黑糖觉得作为一名高富帅的尊严遭遇了严重的挑战。
它要抗议!
黑糖决定先去厨房里摸点儿牛肉干垫垫肚子,今晚不吃饭了!绝食!
86、琐碎事 ...
程安妮回来的时候除了那个视频聊天的时候给他们展示过的小棒槌,还带回来两只水杯,其中一只的底部还刻着一朵半开的石榴花。
凌冬至拿着这几样东西爱不释手,程安妮曾经向珠宝界的朋友求教,但遗憾的是没有人认出它的材质。其中有一位从事翡翠买卖的商人猜测这可能是某个偏远地区出产的特殊石材,由于产量稀少的缘故并没有得到公众的认可,没能在市面上流通起来,因此也不具备收藏或者升值的价值。
“总而言之,就是很便宜。”程安妮摆摆手,示意凌冬至不用翻钱包,“从店里买回来也没花几个钱。那地方出蓝田玉,蓝田玉本身就不贵,这个比蓝田玉便宜。就当是旅游回来带给你们的礼物好了,条件是等你家葡萄熟了分给我几斤让我酿酒。”
凌冬至和庄洲相视一笑,庄洲作无奈状,“那就等着吧。花卉批发市场的那个老爷子告诉我说这几株都是五六年的葡萄树,今年肯定能结果。”
“那太好了。” 程安妮眉开眼笑,“我本来还打算亲手种下一颗葡萄树呢,就像那首歌里唱的那样,”程安妮哼唱了一段新疆民歌,笑着说:“结果你们搞的家庭活动我居然没赶上,真是太遗憾了。老三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的口沫横飞的,还说他亲手种了一棵苹果树。”
庄洲反问凌冬至,“咱们买苹果树苗了吗?”
凌冬至回忆了一下,神色稍稍有些为难,“我也不认识啊,那些树苗看外表好像都差不多,或者是不小心混在里面的?”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好奇,“嗳,苹果树到底长什么样?”
庄洲,“……”
程安妮,“……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凌冬至有点儿讪讪的,“我以前画过苹果树,不过离得老远呢,画村子远处的苹果园。离近了真没看过……”
“行了,不用解释了。”程安妮觉得好笑,“还有个事儿我跟你提一下,不一定是要紧事儿,但是因为跟你有关系,所以我还是说一下的好。我买的这个杯子和那个小棒子,都是同一个卖家出手的,当时那个店家跟我说,卖主就托他问一句话:以前见过这东西没有?”
凌冬至心头一跳。
程安妮说:“我跟他说,家里人有一个挂件就是这个材质的。别的,人家就没问了。”她看看凌冬至略显紧张的脸色,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没关系吧?”
“没有,没有。”凌冬至忙说:“我其实也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你刚才那样说,我还以为卖家知道呢。”说完跟庄洲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是统一的想法:如果单纯的只是寄卖东西,应该不会问这么暧昧不清的问题。这个卖家说不定真的跟山神一族有什么瓜葛。
凌冬至眼巴巴地看着程安妮,“那个店……你留电话了吗?”
“我把我的电话留给他了。”程安妮说:“那个老板说了,如果以后再碰上一样的东西就跟我联系。”
“太好了。”凌冬至忍不住跳了起来,冲过去拥抱了一下程安妮,“谢谢阿姨。”
程安妮笑着说:“行了,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秘密,你们不说我也懒得打听。”说着拎起皮包往外走,“我等下还有一节书画课呢,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凌冬至听她说起书画课,忙说:“多亏了阿姨,要不我妈还不知道有这样的班呢。我也疏忽了,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程安妮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冬至,不要自责。你想啊,如果凌大姐前几年就知道有这样的班,可是那个时候她要照顾小孙子又去不了,她心里不是很煎熬吗?现在刚好知道,刚好她也有时间去上课,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吗?”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好的时机才能够实现。”程安妮笑着说:“冬至,你母亲不需要你的内疚。”
凌冬至点点头,“谢谢阿姨。”
下了一场小雨之后,滨海市的天气慢慢暖和了起来。到了三月末的时候,凌冬至和他的同事们接到了副校长霍晴的喜帖。这个情路颇为坎坷的姑娘终于要订婚了。
凌冬至捏着喜帖问同一个教研组的陆行,“准新郎官是谁啊?”
陆行指了指喜帖右下角,“叫程辉。呐,这儿写着呢。”
凌冬至哭笑不得,“我谢谢你了,陆大爷。我小学真的毕业了,认识字的。我是想问这位准新郎官到底什么人啊?”
陆行想了想,“我也没见过,听说是霍老以前教过的学生,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就落入了霍副校长的魔爪。嗳,明晚你去么?”
“当然去啊。”凌冬至扬了扬手里的喜帖,“小霍终于嫁出去了,同事一场,怎么也得过去敬一杯酒,说一声百年好合啊。”
陆行眨眨眼,“哥儿们,那是结婚时说的喜庆话吧?”
“有区别么?”
“大概没有吧。”陆行放弃了对语言文字的追究,凑近凌冬至笑着打趣他,“听说她有主儿了,你是不是松了口气?老实交代。”
霍晴当初放下身段倒追凌冬至的事儿很多人都知道,陆行跟凌冬至关系很近,平时没少拿这个跟他开玩笑。
凌冬至斜了他一眼,有样学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陆公子,节哀啊。”
陆行气得要踢他,凌冬至笑着躲过。
打归打,转天晚上两个人还是结伴去了鑫海大酒店。霍家程家定了三楼的百合厅,两个人一出电梯就看见霍晴穿着一袭白色晚装,挽着准新郎的手臂站在宴会厅门口迎客。准新郎官是个身材瘦高的青年,带着一副黑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见到霍晴的同事自然笑脸相迎。两人送上礼封,说了几句吉利话便进了宴会厅。
大厅里已经有不少客人先到了,陆行和凌冬至两人跟自己同事坐在一起,抬头四下打量时,很意外的竟然在主桌上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涂盛北涂大少。涂盛北看上去气色很好,跟同桌的贵客侃侃而谈,脸上仍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张狂模样。
凌冬至回想起刚回滨海市涂小北对他说的那番话,心里十分疑惑。他不清楚涂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涂小北那天的神情明显不是做戏——再说也没有跟他做戏的必要。难道说涂小北没事儿瞎操心?涂盛北已经翻过身来了?
凌冬至突然又想起了一个细节。涂小北那天跟他提了自己哥哥的事,但是对郑辞却只字未提。这两人纠缠了这么多年,也不知到底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
或者真是自己想太多了。不论旁人过的如何,都是他们自己选的路,与其他人本来也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凌冬至虽说不愿理会旁人的事,但心里存着疑惑,等散席回家,忍不住找庄洲打听,“涂家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他家老爷子要收权?我怎么看涂盛北还是那副鼻孔长在脑门子上的做派呢?”
庄洲听他问起这个,心中了然,“涂氏的代表去的人是涂盛北?”他自然知道南山中学跟滨海市的几个大企业都有关系,这些商业上的人情也是需要维护的。他女儿的订婚宴自然是一个互相联络感情的好机会。
凌冬至点头,“还坐在主桌上呢。”





冬至的秘密 第54节
庄洲把切好的苹果插上水果叉推到凌冬至的面前,“涂家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个人物,老了老了就有点儿糊涂,成了个老小孩儿的性子,就喜欢别人都顺着他。涂盛北的脾气太倔,老爷子不怎么看得上他,反而喜欢涂小北的小孩子心性。我听说前段时间涂小北买了件古董送给他家老爷子,应该是替他哥哥说情去了。既然涂盛北没倒,说不定是涂小北的法子见效了呢。”
凌冬至随口问道:“古董可不便宜,涂小北有那么多钱吗?”
“或者是涂盛北买的,托了他弟弟出面呢。”庄洲说道这里又笑了起来,“不过涂小北这段时间倒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他把自己名下的房子、车、珠宝什么的都折现了,打算自己开一家酒吧。”
凌冬至愣了一下,“他自己的店?”
“他自己的,与涂家无关。”庄洲笑着说:“我看这一次他倒像是开窍了。”
凌冬至沉默了一霎,缓缓摇头,“但愿如此吧。”
转天上午凌冬至直接去了师范大学上课,两节课再加上去画室上了一节辅导课,回南山中学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儿。凌冬至便在校门口找了家快餐店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吃完饭还有一个小时上课,正好可以回画室里去休息一会儿。
凌冬至端着一杯热奶茶推开画室的门,钥匙还没收进口袋里就看见了盘旋在画室上空的两只胖鸟。他的视线顺着这两只无法无天的胖鸟扫向留了一条缝隙的窗口,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窗台上灰白色的一小坨不明物上。
凌冬至抓狂了,“小八!小九!老子这次非把你们俩炖了不可!”
小九惊慌失措地从窗户缝里挤了出去,小八也想挤出去的时候被凌冬至一巴掌拍在爪子上,吓了一大跳,歪歪扭扭地飞上了窗帘杆,嘴里叽叽呱呱的替自己辩解,“真的不是我!哎呀,冬至,你想咱们都这么熟了,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凌冬至不依不饶地瞪着它。
小八招架不住他的眼神攻势,灰溜溜地在窗帘杆上踱了几步,缩了缩肩膀说:“对不起啊冬至。我……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
凌冬至瞪着它,愤怒地指责,“你还说瞎话骗我,打算蒙混过关!”
“我是怕你生气么,”小八飞起来,绕着他的脑袋转了一圈,轻巧地落在了他面前半人多高的画架上,“其实呢,我这么着急是有原因的。我是来给你报信的。”
87、情不为因果 ...
凌冬至一边找纸巾抹布收拾他的窗台,一边不怎么相信的随口问了它一句,“什么信,鸡毛信,”
小八傻乎乎的歪着脑袋看他,“什么是鸡毛信,为什么是鸡毛,有别的毛吗,喜鹊毛,或者鸽子毛……”
“打住,打住,”凌冬至又要抓狂了,“说正事,”
“哦,好,正事。”小八说着挺了挺脖子,像是要让自己显得正经一些似的,“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有人问我认不认识你,我就说当然认识啦,我的窝就搭在他窗户外面,每天都能看到他啊……”
“你等等,”凌冬至看着它,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说有个人跟你打听我的情况?”
“是呀。”小八眨巴这它圆豆似的眼睛,一脸求表扬的得瑟样儿,“我可什么都没瞎说。像你躲在画室里吃西瓜啊、夏天的时候光着脚丫子啊……”小八看看他的脸色,识趣地闭上嘴,随即又讨好的一笑,“我都没告诉他!”
“什么样的人?”凌冬至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像刚挨了一棒子似的,“他是直接问你?还是说他当时在问门卫或者其他什么人,然后你刚好在旁边……”
小八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带着小九到学校外面的公园里去串门,呃,你知道的,我们俩的姑妈就住在公园湖边的那个木头亭子里。她去年孵了两个蛋……”
凌冬至抓狂,“说重点!”
“好吧,好吧,”小八被他吼得一缩脖子,老老实实说道:“我和小九刚从公园出来,就看见一个人,哦,是个男人,个子高高的。他冲着我们俩吹了一声口哨。因为你有时候也吹口哨喊我们俩,所以我就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
凌冬至,“……”
这厮是王天后的脑残粉吧,一定是的。
“然后他就跟我说:嗨,小胖子,问你们点儿事儿,这个学校里有个教美术的老师姓凌,叫凌冬至,你们俩认识不?”小八看看凌冬至有点儿呆滞的眼神,心里顿时有了几分扳回一局的得意感,“然后我就说认识啊,我的窝就搭在他窗户外面,每天都能看到……”
凌冬至木着脸提醒它,“这一段你已经说过了。”
小八叹了口气,嘀嘀咕咕地抱怨一句,又说:“然后我就告诉他,你现在去别的学校上课去了,要过了午饭的时间才会回来呢。他就说那可真不巧啊。我说我可以帮他传话呀。他说传话就不用了,他反正还会再来的。”
“就这些?”
“就这些。”小八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他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要谢谢它的意思。
凌冬至木着脸与它对视片刻,“他真的是……跟你说的?”
小八顿时怒了,“你以为旁边有没有别人我看不见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八气势汹汹地反问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凌冬至揉了揉脸,“你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跟你说话吗?”
“那又怎么啦?你不是也经常跟我……”小八突然间反应了过来,顿时吓得自己跳了起来,“天啊,天啊,他是在跟我说话啊……啊……”
凌冬至,“……”
小八兴奋的腔调都变了,张着翅膀在画室里来回扑腾,“他真的跟我说话了!天啊,他也会跟我们说话!冬至,冬至,他跟你一样啊!你发现没?!发现没?!”
凌冬至,“……”
这反射弧跟它的身高可真不成比例。
凌冬至正想再问的细些,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大门口的传达室过来的,凌冬至顿时心跳如捣,“喂?”
“是美术教研组的凌老师吗?这里有位先生找你。”
“好,”凌冬至的声音都拐调了,“我马上过去。”
小八在他身后跳着脚喊,“一定是他!肯定是!”
在校门前低着头来回踱步的男人是郑辞。
凌冬至与他四目相对,心头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他身后被细雨润湿了的街道,头顶泛着新绿的枝叶,甚至枝叶间丝丝缕缕漏下的阳光都仿佛重叠了记忆中某个久远的画面,令他一霎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然而曾经的时光终究是在不知不觉中走远了,只留下些许褪色的回忆。
“郑辞。”凌冬至轻轻叹了口气,“好久不见。”
郑辞冲着他微微一笑,微微沉郁的眉眼舒展开来,宛然便是昔时那个风姿翩然的英俊青年,“冬至,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凌冬至心头微微一痛。
眼前这人留给他的记忆中,最为深刻疼痛的一幕,便是他的道别。他要离开他了,要和一个他自称不喜欢,然而却对他的事业极有助力的人一起远赴异国,为将来的前程铺路,积累资本。
凌冬至蓦然醒过神来,“你要去哪里?郑家不要了吗?”
郑辞看着他,目光温润,像极了数年前站在银杏树下那个冲着他微笑的青年。然而凌冬至心中清楚,当年那个拉着他的手,在雨天的画布后面亲吻他的青年,终究是不见了。
“走走吧,”郑辞轻轻叹了口气,“以后只怕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凌冬至跟上他的脚步,忍不住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郑辞像没听见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冬至,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学校东门外那家甜品店的水果刨冰。”
凌冬至微怔,随即摇摇头,“很久不吃了。”
郑辞好奇地问:“为什么?”
凌冬至淡淡说道:“不为什么,忽然就不喜欢了。”郑辞离开的那天晚上,他自己在校外溜达,买了一碗刨冰坐在马路牙子上吃。回来之后不知怎么上吐下泻的,夜里就发起烧来了,一直折腾了一个礼拜才慢慢好起来。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吃过冰。
郑辞想不到这些,只是有些感概时光流逝,物是人非。
这会儿是上班时间,校门口的这条马路前后有没有商铺,因此路上没什么人。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才听郑辞说了句,“冬至你有信仰吗?佛?道?基督或者天主?”
凌冬至想了想,神色反而迷惑了起来,“我觉得我是有的。但是往细了说,我又好像没有信仰。我相信这世界上有高于人心的东西,但这东西却并不是佛祖或者某个具体的神明。我大概是相信这大自然本身吧,在我看来,这就是我们的神。”
郑辞笑了笑,“我其实没想问那么深奥。年前我母亲的一个朋友带她一起去了峨眉山,回来之后不知怎么就开始信佛。果然宗教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她现在吃斋,很多事情上都比以前看得开,我觉得这也是好事。”
凌冬至不知他为什么要说这个。
郑辞又说:“她会跟我一起去英国。我在那边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公司,以后大概不会回来了。”
凌冬至惊讶地看着他。
郑辞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冬至,你说为什么年轻时犯的错总要等时间过去了才会觉得后悔呢?”
他的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凌冬至不敢与他对视,心里却也慢慢浮起一丝沧然。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郑辞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慢慢地晃着走,好像他们还是两个大学生,下了课正一起去操场、去图书馆、去所有他们觉得有趣的地方,“我母亲跟我说过执成魔,她让我想开一些。还让我看佛经。你看过佛经吗?”
凌冬至摇摇头,心中难过,眼睛却觉得干涩的厉害。
“佛经里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佛家讲缘,缘起则聚,缘灭则散,不论什么都逃不出这样的规则,生死亦如之。就算有再深的情,可是没有缘分也是聚不到一起的。”郑辞看着他,嘴边噙着一丝微嘲的笑,“冬至,我不相信我们是没有缘分的。只是……是我不好,再好的缘分也被我弄没了。”
“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呢。”凌冬至推开他。
“我不知道。你看你就站在这里,还是以前的样子,眉毛、眼睛、什么都和以前一样,可是我们之间却偏偏变得什么都不一样了。”郑辞停顿了一下,困难地说:“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
凌冬至摇摇头,“这是你自己选的,郑辞。”
“是的,所以我谁都不能怨。再深的悔恨也只能自己背着。”
“郑家呢?不要了?”
“得到了才知道那不过是个泥潭,呆的久了,只会越陷越深,最终淹死在里头。我这一年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夜的觉,很累,很糟心。就算是这样,仍有人不满意。”郑辞停顿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我母亲也说想开了,不会再逼着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她说只想陪着我,清清静静的过几年舒心日子。”
凌冬至知道郑辞在郑家并没有什么根基,否则当初也不会想着要巴结涂氏兄弟了。就算如此,坐上家主之位也不会太舒心,必然会有人不服。听说郑家这一辈好几个优秀的孙辈,老辈的人只怕都在观望,家主之位并不是非郑辞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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