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小市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缘何故
这个年代甚至还没有城管一说,执法队的队员们也并没有后世妖魔化的官僚气息,他们有时还会在摊位上三三两两的喝酒来消磨上班时间,只要不是过分到将摊位摆在车道上,他们基本不会介入管理。
不止是章泽姐弟,就连在这个菜场摆了几年摊位的老板们也从没见过他们穿着制服这样一本正经开罚单的面目。
不过这些队员基本上在盘查了摊主几句后就三三两两散开了,颇有一种雷声大雨点小的姿态。但还不待章泽看明白其中的猫腻松口气,章家的摊位就围上了三四个制服笔挺的执法队员,为首一个正在埋头记事的男人出口问道:“摊主叫什么名字?”
“我妈叫杜春娟。”
那男人手下一停,抬头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记了起来:“你爸呢?”
“我爸叫章才俊。”
“哦,”男人点了点头,却并不如同刚才那样叫队员们散开,而是一挥手高声喊道,“车子没收,带走!”
顿时那些游离四散的队员们都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始交头接耳,章泽耳尖地听到其中有人说了一句“找到了?”。
重生之小市民 第8节
找到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是冲着自己的摊位来的?
章泽顿时心下一凛,伸手握住自家的车龙头,阻拦住那些执法队员们拉动车子的动作,高声喊道:“为什么没收我的车?”
“因为你没有经营许可,国家规定的。”方才带头那男人头也不抬的说道。
章泽冷笑一声,指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国家还规定吃东西要给钱呢,你们吃我们家半个月包子给一分钱了吗?”
男人神情有瞬间的慌乱,他抬头左右看看,盯着章泽恨声说:“信口开河!你这车我说没收就得没收,有意见让你妈来执法队缴罚款带走!”
章悌一直躲在章泽身后,闻言升起一股期冀,怯生生的问道:“要……要交多少钱啊?”
那男人冷着脸面无表情,刷的撕下刚写好的一张单据,塞到章悌的怀里:“三千!”
三千!章母置办这个三轮车摊子也顶多只花了一千块钱,三千块钱在这个年代,几乎是一个劳力近一年的工资。
章泽这下无比确定这群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幕后推动这件事情的绝对就是上一刻嚣张离开的鸡蛋饼摊主一家。而哪怕今天他们真的交上了这三千块钱的罚款,明天这群人照样可以故技重施地再来没收自家摊位一遍。
他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手心都被汗水浸湿,上辈子他虽然跟着杜行止见识过不少人生跌宕,却也甚少有和人剧烈冲突的经验。此刻他脑中万般思绪一一划过,光怪陆离间一团火热猛然炸裂开,一切多余的庞杂都顷刻间四散不见,最终只留下一个念头。
就像他刚刚所想的那样,越是大人物,就越爱惜羽毛。
然后他慢慢的又笑了起来,剧烈跳动的心脏也逐渐恢复平静,他拉着章悌的手,两个人轻车熟路的爬上车摊的余位,对面前和自己对峙的制服男人仰头说了一句:“行,那你没收吧。”
、第十五章
也许是他眼中的坚定太过明显,领头的男人居然并不敢升起强制赶他下车的念头,就这样乖乖的推着他到了地区局,然后连人带车停在了大院里。毕竟有保安看守,即便是想要离开,章泽姐弟也绝没有办法带着车子一起走。
章悌从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跟着章泽一起留在车上到了这里。那群执法队员哄然散去后,她六神无主地扯着章泽的袖子:“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章泽任由她拉着,眼神遥遥投向打开后又阖拢的大门:“不要怕,我会有办法的。”
章悌捂着脸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章泽拍拍她的头,盯着玻璃窗后影影绰绰的人影,心中并不着急。确实没什么可怕的,即便是真的拿不回这辆车,也顶多只是损失了一千块钱。淮兴市难道只有这一个可以摆摊的菜市场了吗?换个地方做生意未必会比目前的摊位更差,还可以不用再顾及各种人情彻底地让使阴招那一家吃够苦头。更何况,豁出脸面之后,他有足够的信心确定自己能将这件事情解决好。
违规摆摊的罚款顶了天只能开几百块,这个执法队叫出三千块钱的天价,篓子捅出去要担心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待到章悌情绪恢复平静,章泽便凑到她耳边轻声嘱咐了起来,章悌听的眼泪都忘了掉,两眼发直傻兮兮地问:“能行吗?他不会打人吧?”
章泽抹了抹她脸上挂着的眼泪,笑容越发神秘:“没这个胆子。更何况他要是往深巷子里钻,你也不用跟着,有我呢。”
章悌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瞪大眼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怕他。一会我捡根棍子,他要是打我,我就揍回去。”
章泽眼神不由复杂了起来,他从未听章悌说过这样硬气的话,她太好欺负了,上辈子哪怕被夫家欺凌也不敢声张。这些天她的转变章泽无一不看在眼里,欣慰的同时,也难免为她迫不得已的成熟感到心疼。
工商局大门的车障又一次拉开,一辆白色汽车驶了进来。车头上明晃晃的金标三叉已经被祸害到脱漆,车右大灯也撞的破破烂烂不像样子,但车主的驾驶方式无疑还是相当嚣张,在政府单位里也颇有一种横冲直撞的架势。
看到车牌,周围的人都匆忙避开,白车直朝着章泽姐弟这个方向驶来。章家人的车摊停在大院停车场的角落,而院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公车,剩下的空位不太多了。
章泽正沉浸在自己的愁绪里,耳边忽然听到一声连着一声响起的刺耳车笛,思维一下被打断的感觉相当不爽,他抬起头目光不善地瞪视过去。
车笛声顿时停下,几秒后驾驶室的车门被打开,穿着金黄色lo衫的陆路从车上跳了下来。
“嘿!”陆路很是惊喜,“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章泽却不由皱眉,微垂下头躲开他的视线,“你好。”
“好巧……”对方的态度不太热络,难得吃软钉的陆路有些尴尬地搓搓手,又不想错失和对方认识的机会,继续找着话题,“你们……怎么在三轮车上?”
章泽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回想起上辈子他也是像这样莫名其妙地来和自己搭讪,到后来自己跟杜行止有来往后,他又莫名其妙地开始对自己态度恶劣,总之这是个相当莫名其妙的人。
遇上多事之秋,章泽耐心耗尽,忍不住对他更加冷淡:“我在处理一些事情,不过我的车子被锁了挪不开,你要是要停车,那边也可以。”他说着指了一个和自己这边相当有距离的位置。
陆路感受到他的抗拒,却奇怪的并不生气,他转身朝车子走了两步,又忽然扭过头来对章泽喊道:“那个……我叫陆路,读高三,是你师兄。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一班找我!”
也不等章泽的回答,说完这句话后他匆忙又钻回了车子,停好车后他也没敢再来搭话,而是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了好一会儿后,拉住了旁边路过的一个小职员询问起章泽姐弟在这里的原因。那股热乎劲过后,他马上发现到不对劲,章泽他们的姿态委实太狼狈了一点。
他本是来帮杜行止取公司营运执照的,现在却不着急了。被拽来那人不太清楚事情的究竟,却也不敢开罪这个开公车的公子哥,给他指了执法大队办公的方向,让他自己去问。
办公室里就剩下六队一支小分队,小队长王辉和陆路吃过饭,知道他的背景,立刻迎上来招呼。陆路这人平常绝对是正宗纨绔嘴脸,开门见山地就问他章泽姐弟为啥会在这儿,得知原因以后,颇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在摆摊?不对不对,不是这个。关键是你们怎么会把人给抓回来?”
王辉诧异着对方为什么会注意到那两个人,难道惹到了不该惹的对象?担忧之下他自然言无不尽:“没抓,是他俩就跟在车上不肯走了,我们又不能动粗,只能让他们跟着走。”
陆路眯着眼:“我可没听说过你们有空去没收这个那个的,罚款我给,把车放了。”
王辉苦着脸说:“是没这个规定,可人真的放不了,您交了罚款,我们明天还是得再去收。”
陆路拍拍他肩膀,显然不接受拒绝:“哥们儿,给个面子。好歹是个小队长,这种屁事儿还能过不了手?”
“唉!”王辉大叹一声,他也想答应,可实在不敢拿主意,“陆大少,不是我存心,我只是个跑个腿的。这件事是大队长亲口吩咐的,我要把人放了,她那股气就该撒在我头上了。”
“大队长?”陆路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话里说的那个人是谁,神情立刻就变得有些古怪,“你们大队长?亲口下的令?”
见王辉点头,陆路思索片刻,从肚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他挪到旁边用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然后用眼神示意王辉带着其他人躲远些。
“喂,杜哥。你不介意我去找那位老兴风作浪的吧?”
…………
章泽姐弟的等待并不艰难,单位里的人莫名其妙开始给他们送零食和水。要上厕所的时候还专门有人来带路,等到下班时间,两个人的状态还算轻松。
大门处涌出大批换回便服的职工,章泽姐弟坐在停车场,半下午的功夫已经和挺多闲置人员混熟。没一会儿那个被章泽记下的男人出现了,躲在人流之后用公文包半挡着脸,看模样似乎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开溜。
章泽拽了章悌一把,章悌赶忙跟了上去,片刻都没有犹豫。
王辉走出单位大门不多远就感到身后有人跟随,他回头恰好跟章悌对视在一起,心中哀叹连连,脸上表情生硬,迅步疾走。
章悌抓紧手上的布包,里面塞着一根她随手捡来的木棍和半颗砖头,同样加快了脚步不落人后。刚才被王辉看到的那一刹那她无比想要退缩,可是心中的退堂鼓终究被沉重的现实给逼退。如果继续像从前那样软弱到需要弟弟来遮风挡雨,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作为单位只比完全基层好上那么一点的小领导,王辉当然没有配备公车。实际上他住的地方离单位不远,就连这个工作都是靠自家爹妈落实的。作为关系户,他当然更明白在单位里不得不接受的阴私,大队长窦顺娟是个比他靠山更硬的关系户,别人的命令还好说,从她嘴里讲出来的,自己绝不能有半丝懈怠。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短短时间内从普通的分队队员被提拔为小队长,不久之后很有可能还会升为副大队长,哪怕是为了前途,他也不想将大队长这次吩咐的事情搞砸。
然而毕竟执法的初衷是出于私怨,这种事情要是被邻里知道了,自家父母半辈子积攒下来的书香气蕴绝对会被毁于一旦。他正在思考要如何甩脱章悌,余光就扫到远处行来一辆出租车,顿时眼前一亮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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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
车到县城修整了一天,章父赶了个大早找到一辆顺途去栗渔村的面包车,总算了却心中不安。
吞了一颗晕车丸,他坐在最后座,破落的车后窗有些漏风,然而在夏天吹入冷风反倒更加痛快。望着窗外飞快朝后侧滑去的风景,路途颠簸,风力难抵,他却无心思考太多余杂。难得一个人落得安静,在村庄中生活的点点滴滴都不由自主被回忆起来:母亲、父亲、弟弟、弟媳和侄子,他很不甘,却又忍不住怯懦。
他很早就知道母亲对自己的不喜,然而究其原因,却没人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弟弟比他机灵,也比他白净,他清楚自己比不过,所以稍懂事一些后,也不会像小时那样傻乎乎的想去攀比。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在家里的待遇却有如云泥。从小到大,章父从未穿过新衣,村里同辈哥哥们不要的旧衣穿破后再换上一件,母亲就以弟弟尺寸不合适为由,余布都扯给弟弟穿。家里要是有一勺猪油,绝对拌在小碗的饭里,有一块猪肉,绝对会被悬挂在房梁上留作念想,但他总会在某天放牛回家时发现不见。
母亲总糊弄他肉被老鼠拖走了,可其实他一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章父不由叹息一声,揉揉困倦的双眼,视线空茫。
***
栗渔村里,罗慧站在河阶,手抱一盆刚刚漂洗干净的被单,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和洗衣的妇女们聊天。
不知道谁牵起的话题,众人谈到村里批款改建古宅的消息,羡慕的羡慕眼热的眼热,叽叽喳喳讲个没完。
“宝林他妈,我记着你嫂子他们住的就是村东的观音堂吧?有没有说批多少赔偿?我听说这次村政府可是下了血本,要搞什么“保护文物”呢!”
罗慧笑容一僵,并不想谈起章泽一家,却又不由得因她想起那栋划入改迁的旧宅:“我哪儿知道啊,老早就分家了。不过那么破了,估计也不会有多少吧?”
几个妇女交换眼色,捂着嘴不知道为什么都笑了起来,方才问话那女人高声回答:“你真不知道?可别瞒着我们不肯说啊!我可听说就他们家旁边那栋文曲庙也有两万块钱呐,还没观音堂一半儿大。这次你嫂子他们家估计要发达了。”
罗慧笑了笑,告别离开,那些刻意拔高了嗓门的谈话却不由自主地钻进了脑袋里——“是啊,儿子女儿都去城里上了高中,到时候在城里上班落户,可就是城市人了呢!”
“他家那个儿子一看就有出息,长得又漂亮,又乖,哪像我家那个皮小子……”
“要不怎么说风水轮流转呢,运气他就是条狗……”
她脚步越发快,后背挺拔,胸口却堵着一口浓痰,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那些妇女们不怀好意的眼神就像钢针一样扎在后背,她很明白,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想看她的笑话,可她罗慧这辈子从不知道认输要怎么写,命这玩意儿,是要靠自己搏出来的!
、第十六章
章凌志最近过的不太顺,罗慧故意伤人的名声传开后,在单位里对他也有些许影响,大队领导来找他谈了几次话,让他约束好家人,挺没面子的。
加上开学日将近,儿子章宝林成绩不咋滴,罗慧却想让他去市里上高中,为这个跟他吵了好几回,连母亲都有意见了。最近总扯着他抱怨罗慧太泼辣。
听到罗慧标志性的沉重脚步,他眉头忍不住攒起,烟瘾犯了却找不到烟抽,仰头躺倒在床上。
罗慧进门看到丈夫死狗似的模样就来气,不过她从不轻易发怒,只是扭过头眼不见为净,一边擦香膏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老大他们家房子改签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嗯,”章凌志不想多谈这个,他和哥哥的关系并不亲密,分家之后更是不想牵扯瓜葛,“你问这个干嘛?”
罗慧瞥了他一眼,看出他心情不好,眼神闪烁片刻,忽然扯出一个娇美的微笑。
她走到床边柔若无骨地侧坐下,俯身在丈夫脸上香了一口,“怎么了?在烦心儿子上学的事?”
其实不止。但章凌志越来越不敢对妻子表达不满,只有点点头,脸上就又被亲了一下。
“担心钱吧?”
“嗯。”
罗慧低着头,有些嗔怪地看着他:“傻,钱不就在眼前吗?你怎么不知道把握机会呢?”
章凌志眉头挑起,疑惑地对上她的视线,片刻后回过味儿来,惊愕地瞪大了眼:“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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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章泽这边,跟梢的对象预备打车离开。
淮兴市出租车不多,两腿跑不过车轮,章悌注定要跟丢。
章泽心下一凛,小心的隐匿好自己的身形,在出租车从身边驶过之后掏出二十块钱抓住了一个临时停车的电动车主,迅速说道:“阿姨,我爸跟一个女人上了那辆车子,您载我偷偷跟着他别让他跑了,我给你二十块钱行吗?”
二十块钱并不少,加上被他拉住的是个恰遇中年危机的妇人,对方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让章泽上了车。
章泽戴上她递过来的安全帽,在路过章悌的时候大声让她先回家通知母亲,自己则盯紧了前方的出租车。
王辉果然没料到甩脱章悌后还有一个章泽跟在后面,出租车绕着主干道开了一个来回,就拐进一条通往居民区的单行道里。
大妈一路同仇敌忾,见状赶忙催促:“后面没路了,他们肯定要进这边小区。”
章泽下了车,不顾她的推托将钱塞进她兜里,摘下帽子后闪身躲在一株梧桐树干后。
重生之小市民 第9节
王辉左右看看没找到章悌的踪迹,这才松了口气整理衣襟步入小区。
老小区的保安等同无物,章泽轻易地就跟了进去,眼看他拐进三栋的一单元,便藏在楼道里倾听楼梯间里回荡的脚步震动声。
脚步踏上二层的时候停顿了片刻,随后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章泽连忙跟上,躲在墙根处瞥到缓缓阖上的203号。
他缓缓笑了起来,找到了。
这是个年味儿相当浓重的人家,已经到夏天了,可正月里贴上的福字对联却还是簇新的。门口放了一张深灰色的脚垫,脚垫干净整洁,只有一丁点刚刚蹭上去的泥土。
——这绝不是单身汉能过的日子,家里除了爱干净的女主人外,最大的可能就是还有一对已经退休却勤劳能干的父母。
章泽慢步上前,按了下门铃,片刻后门被打开,里面果然是个大约五十岁上下的老太太。
老人家烫着花白的卷发,戴着一架玳瑁眼镜,身上穿着干净笔挺的女士套装,完全是知识分子的模样。她目光先是不解,在看清楚章泽的模样后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柔和了眼神,笑眯眯地把门打的大开:“小朋友你好,是来找我们的吗?”
章泽脸上是对老人们攻无不克的干净微笑:“奶奶好,我来找王叔叔。”在局里呆了一个下午,他对王辉的个人信息多少有了些了解。
王辉端着茶杯从拐角探出头来只看了一眼,脸上登时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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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泽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兜里揣着糖,手上捏着纸。
纸上窦顺娟这个名字不期然跃进脑海,他总觉得有些耳熟。而她所住的钻石小区这名字虽然三俗到了极点,但在这年头却是淮兴市楼盘中数一数二的高档。一个执法大队大队长的职务显然无法带给她这样优渥的生活,家世和男人,就不知道她倚仗的是哪一个了。往往这样的人,才最忌惮旁人的目光。
钻石小区有点远,章泽觉得自己大概可以解决好这件事,于是并不打算回家,左右寻找起代步车辆。
余光瞥到拐角处停着的一辆白车,车身上到处是纵横交错的刮擦痕迹,右大灯被撞地稀巴烂,惨不忍睹的模样让他莫名感到熟悉。
这念头也就在脑中一闪而过,没想到那辆车驾驶室的门居然就这样打开了,里头钻出穿着明黄色lo衫的陆路,下巴抵在车顶讪讪的和他问好。
“……”简直阴魂不散。
“我在里面拿文件费了点时间,刚出来就看着你往外跑。”陆路摸着脑袋,咧开大嘴笑的阳光灿烂,“然后一不小心就跟到这里来了,你跟着王辉来家里干嘛?”
章泽不太想搭理他:“来办点事。”
陆路被他噎地哑然,好一会儿才又出声问:“我,我听他们说,你们家摊子被没收了。你来找王辉搞这事儿?王辉做不了主的。”
章泽微笑:“我刚刚也知道了,所以我要去找正主。师兄你要是没事儿,我就不跟你多聊了,再见。”
眼见他要走,陆路下意识伸出手拽住他的胳膊,接到章泽递过来的看神经病的眼色时,一时嘴快说了句:“我认识窦顺娟,也能说两句话,我陪你一起去吧。”
章泽客气地扯了扯嘴角,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谢谢,不过不必麻烦了。”
见他丝毫不作犹豫地离开,陆路那股牛脾气倏地就上来了。他从小到大哪儿被那么不客气地对待过啊?也就是对章泽有好感才会小心翼翼,但老被拒绝,陆路的自尊心一时也受到了相当沉重的打击。索性也不看人脸色了,他上前几步拽住章泽的胳膊就朝车里扯。
章泽根本不想欠他人情,当然少不了挣扎,不过陆路从小在军队里混大,力气当然不是普通人比得上的。等到车开动后,章泽就是想走也走不得了。
章泽叹了口气,无奈只能妥协。他被拉进副驾驶,见陆路沉着脸在旁边开车,首先就解开安全带爬到了后座。
陆路眼神一闪扭头就想询问缘由,下一秒车身哐当一震刮在了墙根处,右侧的大灯彻底掉下来了,碎的稀里哗啦。
“……”陆路抿了抿嘴,眼神直视前方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高档小区的居民身份查的比较严,门口有专人巡视,不过陆路开着公车,门口的保安连询问也没有一句,放开路障就让过了。
陆路下车时还在偷笑:“瞧吧,要是我不跟着,你连进都进不来。”
章泽不甚真心地和他说了声谢谢,顺着地址找到了单元门,在看到电子门锁的时候脚步一顿。他不认识窦顺娟,如果想要进去,只能等待其他住户进门的时机了。
陆路挤开他,笑嘻嘻地按下601,片刻后户锁接通,里头传来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你好?”
“窦阿姨,”陆路瞥了章泽一眼,笑容古怪,“我是杜行止的朋友,您应该认识我的。”
窦顺娟先是愣神,随后仓促地打了招呼开了锁,章泽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下这个窦顺娟和杜行止是什么关系,脚步忽然就顿住了。
窦顺娟……窦顺娟,窦顺娟啊!他怎么就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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