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骑士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夜尽长
不,你恰恰错了。暮西王国比起银环王国,压根就好不到哪里去。埃摩森拿着麻布,胡乱擦了擦头发:告诉我,对于一个王国来说,什么东西最重要?
坎伯兰瞥了一眼埃摩森:军队?
放屁!从我们认识那会儿开始,你天天就知道打仗!王国要是靠着战争存活下去,早晚一天走向毁灭!经济宗教民生外交军事,这些都是一个王国得以发展的最重要要素
坎伯兰摇摇头,小声说了一句:照你这么说,什么都是重要的,不就完了?
埃摩森将身上的麻布扔到坎伯兰的脸上,大声说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为什么我要说暮西王国现在的处境很糟糕?分别来看看,先说经济。我计算过暮西城的产品生产能力,加上城外的难民,明明人口已经突破了五万人,但王国内部的消费水平却一直提不起来,生产出的商品,大部分要靠贸易进行消化。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暮西王国的主要贸易对象——南方帝国,为了保护本国产业,限制甚至是禁止进口商品,你们该怎么办?把多余的红酒倒入大海吗?
再看看宗教,暮西王国明明是以天父教作为安身立命的根本,却接纳了一大批乱七八糟的异教徒。我帮你数数,信奉阿斯加德诸神的北岛人,信奉古神的蛮族人,信奉泰罗统一神的异种们,还有那帮天天高喊着无神论的学者。宗教冲突和派系矛盾互相交织,现在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大事,但这完全是依靠着国王的个人魅力,来进行着弹压。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宗教矛盾会大爆发。
接着是民生。坎伯兰,你站到暮西城的丘陵上,去看看这座城市,你就会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到处都是工坊和商铺,你是不是觉得缺少了些什么?!该死的!农田呢?!暮西城的粮食供给,居然大部分依靠进口!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种进口的低价粮食,彻底打压农民的积极性,迫使他们放弃务农,转为生产或者经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我是王国的敌人,我只要排出一只伪装成海盗的舰队,封锁海上贸易通道,又或者在粮食市场大肆扫货,不出一个月,不用一兵一卒,粮价飞涨的暮西王国就会自己分崩瓦解!
再来是外交。哦,外交,暮西城有外交吗?!从王国成立至今,你们派出了多少位外交使节,又在多少个国家建立了外交所呢?零蛋!击败了蛮族和银环的联军,你们在沾沾自喜,却不知道这场胜利,已经把暮西王国推向了深渊!银环王国灭亡,蛮族军队败退,天父教会终于能够腾出手来,收拾暮西骑士团。让我想想,剥夺国王教籍,宣判骑士团无效,发起讨伐公文,甚至直接出兵,教会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还有军事!坎伯兰,我不知道你教了暮西国王些什么东西?武力唯上论?!国力掠夺论?!记住,你的那套理论,教的再好,也顶多培养出一位将军,但绝对不适合一位君主!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也是外交的筹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关注大局,胡乱开战是葬送王国的愚蠢行为!
深深一声叹息,坎伯兰用手捂住额头:老乌龟,和我去见见陛下吧。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他需要你,暮西王国需要你。
第214章 君主论(上)
和你一起去面见暮西的国王?埃摩森翻了个白眼,将身体靠向墙壁:我不去,我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没有前途的国王身上?!
坎伯兰吸了口凉气,止住内心深处想要掐死人的冲动,低声问道:没有前途的国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埃摩森回头瞟了一眼老骑士:托德费歇尔,是这个名字没错吧?姑且不论他是否圣子,就只论开国的君主而言,他并不合格。
看着坎伯兰的面部表情,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埃摩森没有丝毫的畏惧,坐起身直视对方的眼睛: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可以想想,从古泰罗时期开始,那些建立新国的君主,有什么样的共同特点?
坎伯兰摇头说道:我看的书没你多,我也不想猜来猜去,你直接告诉我。
埃摩森将右手握紧为拳头,举到坎伯兰的面前,说道:一位开国的君王,可以不够聪慧,可以家世破落,甚至武勇不足也无所谓,但有一样事物必须拥有——野心,又或者称之为权欲。
说了这么久,你告诉我,一位贤明的君主,首先应该是个野心家?!
埃摩森摊开手,看向坎伯兰,用着坚定的语气说道:野心自私隐忍暴虐审时度势,这些都是一位君王的美德。你们这些骑士,就是因为遭受太多的虚伪传教,开始拒绝真相,臣服于伪善。
人类是一种两面性的生物,一方面他们愚不可及,总是有填不满的,渴望获得一切;另一方面,他们又有着屈从权力的天性。埃摩森看向坎伯兰胸口的保护伞,摇头说道:国王,尤其是开国之主,应当像狮子那样残忍,像狐狸那般狡诈。但暮西统治者的所作所为,却在反其道而行之,他将自己的权力分给了人民,寄望于民众自己去平衡需求,这本身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听着埃摩森的陈述,坎伯兰好半晌没言语,回过神来之后,他无力的辩解了一句:国王应当爱他的子民,子民自当遵从国王的意志。
埃摩森将背靠向墙壁,嗤笑道:君主需要的是残酷,而不是爱。比起被人爱,畏惧和服从更能够让君主,获得安全和力量。但有时他又有必要让人民相信,君主是集美德于一身的人。
看着坎伯兰越来越糊涂的表情,埃摩森继续说道:这并不难理解,国王在公开场合,就应表现出爱民如子和仁慈宽厚的样子。惩罚人的事让其他人去干,最后还可嫁祸于人,找替罪羊,以避免自己受到国民的谴责。奖赏别人的事则应当亲自出面,以免让下属行私惠。
坎伯兰一边听一边摇头:听听你说的这些话!贪婪骄傲暴虐,这些都是原罪!你让一位圣子,去依靠这些罪孽,来获取权力并且治理国家?!
过去的我也曾经相信着善举,但是,银环王国灭亡前的一年,我看到的听到的和做出的事情,让我彻底改变了看法。埃摩森伸出颤抖的手,在怀中拿出一个小酒瓶,打开塞口,抿了一口:这就好比两个人,如果大家都心存善念,自然相安无事;如果你没有恶意,另一人却心怀不轨,到头来必定是你不幸;但如果两人都不是善类,最后不过是平手收场。所以,从一开始,抱持着最自私的打算,才是最佳的策略。
坎伯兰一把夺下酒瓶,扔进身后的杂物堆中,指着埃摩森的鼻子骂道:荒谬!如果照你这样的想法,世界上再也没有美德和善意,只剩下尔虞我诈和利欲熏心,世间只剩下战火和杀戮,这和地狱有何区别?!
你打的仗比我多,你来告诉我,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哪一年没有战争?
埃摩森的话让坎伯兰一时语噎,没有回话。
埃摩森将头靠在墙壁上,望向屋顶喃喃说道:这世界早就是个地狱了。
——————————————
托德坐在王座之上,闭着眼睛静静思索着脑中的一切。
这是他现在每天要完成的功课。
克劳伦斯临别前,将一部分记忆和异能,作为礼物馈赠给了托德。
异能暂且不提。
长老会的三长老之一,他的记忆自然极有价值。通过它们,托德不仅了解长老会的内部结构和运行流程,甚至还能窥视到这个组织的一些秘密。
但麻烦的是,传输过来的记忆都是碎片,有时候是一个场景,有时候是一个道具,有时候仅仅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
托德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混乱的记忆碎片,按照时间和人物重新排列组合,并找出最关键的事件。
而对他来说,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阻止变异。
按照纷争军团杰罗姆的说法,他本来因为继承者实验失败,已经处于变异的边缘。由于西奥多给他进行治疗,不仅变异被中止,他也变成了新继承者的一员。
托德打算,以西奥多的声音和画面作为搜索的关键词,对克劳伦斯的记忆进行排查性的搜索。
这个工作不仅吃力,而且进度缓慢。要在数以万计的记忆碎片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但除此之外,托德真的已经别无他法。
陛下,坎伯兰大人在门外请求见您一面。
由于哈金斯还在家中养伤,传令的工作仍然由骑士团侍卫负责。
托德睁开眼睛,开口说道:请他进来。
在侍卫异样的眼光中,坎伯兰就像一位赶集的羊倌,手中还拿了根绳子。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老人,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被坎伯兰一边拽一边走,进了房间。
陛下,我来介绍,这位是我曾经的上司,也是我的好友——埃摩森伯爵。
托德看着坎伯兰手中的绳子,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嘴巴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以前是银环王国南方军团的军团长,也是银环王室三任王储的老师,还曾经担任过内政大臣和外交领事长。坎伯兰拉了拉手中的绳子,埃摩森跌跌撞撞的向前几步,老骑士的表情活脱脱就是一位推销商品的摊贩:他在很早以前,就对暮西王国的一切很感兴趣,这次他非常迫切的提出了想要效力陛下的请求。
非常迫切?
效力陛下?
托德瞄了眼绳索,又看了看一副臭脸的埃摩森,小声对坎伯兰说道:你确定他想要效力暮西王国?我看他好像并不情愿
他这个人天生脸长的就是这样,看谁都像是一副讨债的模样。
那这绳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不过是他的一些特殊爱好
埃摩森在一旁听着君臣二人的对话,气的满脸通红,最终愤怒的大叫道:坎伯兰!你要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就立马走人!
托德斜了一眼讪讪的老骑士,走到埃摩森的面前,亲手为他解开束缚,说道:如果是坎伯兰强迫你来的,你可以随时离开。
埃摩森活动活动手脚,看着托德叹了口气:陛下,我想和你谈谈。
第215章 君主论(下)
一场两位老人与一名年轻人的对话,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
更加准确点说,大部分时间是埃摩森与托德的对话,坎伯兰只是用咳嗽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质疑。
您说的没错,王国成立至今,时日尚短,的确有着众多的弊端,我也承认这些都是事实。听着埃摩森伯爵说完关于君主和权力的分析,托德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老实说,我过去并没有接触过内政和外交事务,仅有的一些认知还是来源于书本。
不,您误解了我的意思,国王应当是发号施令的人,如果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那么这样的王国根本没有前途可言。所以,内政和外交上的弊端,您并没有错误,充其量只能说是没有用对人选。埃摩森瞄了一眼紧张的坎伯兰,继续说道:但是,在权力的把握上,我却认为您有些
关于您提及的人性邪恶与君主集权,我只能说部分同意。托德拼命回想着教书期间,听过的那些政治和哲学理论,苦思冥想一番后,这样说道。
埃摩森挑了挑眉毛:请说。
先说说您提及的人性,普遍来说大致有两种看法,一种是人性本善,一种是人性本恶。我个人倒认为,这两种说法都有些偏颇。人从生下来开始,就近乎于一张白纸,并没有善恶的绝对性分类。但随着成长过程中的遭遇,以及现实环境的压力,才会慢慢在思维上偏向出利己或者利他。
埃摩森细细咀嚼了一番托德的发言,开口问道:成长的遭遇这一点我明白,现实的压力是什么意思?
大部分将利己高于利他作为行动策略的邪恶者,从生活环境来看,并没有满足他们的基础需求。这些需求包括最低层次的生理需求,例如饮食和住所;以及第二层次的安全需求,例如人身安全和家庭安全。试问,人在缺衣少食和生命不保的情况下,与他们谈及奉献和善良,又有谁会有这个觉悟呢?
埃摩森用手抚摸着两撇小胡,沉吟无语。
托德继续说道:君主如果简单的将臣民当做邪恶者,认为对待的方式只有暴力和欺骗,而不去改善基础的生存环境。那么国王与人民之间的关系,会陷入一个恶性循环,直到一场革命改变阶级和等级。
所以,你的意思是没有人是天生邪恶的,当权者应当想法设法的改善民众的生活环境,只有生存环境的改善,基础需求的满足,才能降低国民的利己倾向,提高国家认同感?
托德抓了抓发痒的右臂,颔首说道:这是君主与人民之间的关系,但是如果谈到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立场就完全不一样了。有关这一点,有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没有明白,这里就不展开谈论了。接下来,我打算谈谈君主集权的事情。埃摩森伯爵,我知道您对于我分散权力的举动,并不认同。
埃摩森笑了笑:遍观所有王国的历史,您的行为的确是特立独行的存在。
那么我首先就有一个问题——国王一定是正确的吗?
托德的话,让埃摩森和坎伯兰都是一愣,后者二人对视了一眼,不清楚国王此言究竟何意。
托德并没有等待他们的回答,而是继续自己的发言:我个人认为,在神话传说和小说戏剧中,那种万能的领导者是根本就不存在的。想想吧,有一个人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道德上宛如圣灵,策略上无懈可击,这样的存在已经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类,这完全是被神化的虚构形象。
这种人物为什么会存在?更多的因为,民众或者作者,更多的是将自己的喜好愿望甚至是梦想,通过传闻诗歌文学等方式,塑造出这种角色,来满足自己精神上的满足。但实际情况呢?国王也是人类,也有着成长的历史和学习的过程,他们的性格经历知识和喜好,会影响他们执政的手法和过程。但这种夹杂了个人情感的统治,常常会出现非理性化的偏差。
托德停顿了一会儿,回忆着曾经过的历史文籍:例如军人出身的统治者,常常会将执政路线偏向于斗争;文学家出身的统治者,则更倾向于文化和影响力;有过从商或生产经验的统治者,更希望将国家未来方向调整为经济。我们能够说任何一个执政者的路线是错误的吗?不,根本没办法下结论,只能说某个人在特定环境下,更加适合这个王国罢了。
埃摩森看向暮西国王,忽然问道:那么,陛下,您是属于哪一种类型的执政官呢?
听见对方的问题,托德有了片刻的失神,思索了很久,最终苦笑着说道:身为国王,我可能更加偏向于科技和研究这条路线。
埃摩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您之前在圣西德洛修道院学习过一段日子,想必是这段经历影响了您。
修道院?啊,事实上算了,这些都不重要。托德摆摆手,将话题拉回自己的思路:我的意思是,没有任何一个统治者是完美的,他们也会有着相应的喜好,但国家的治理需要涉及到众多领域,政治经济法律民生科技军事文化等等,这需要国王拥有绝对理智的情绪和极为宽广的知识,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说,我有必要将部分权力让渡给臣民,让他们协助治理这个国家。
埃摩森思考着托德关于分权的发言,突然提出一个假设:假如国王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他能够听取臣下的意见,并根据意见来修改王国的政策和路线,那么这样一来,岂不是就不需要分权了?权力仍然集中在国王身上,臣子们只要负责建议和执行就行了。
托德点头道:您说的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在历史上,的确会有一些贤明的君主,他们有大局观,懂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王国在他们手中,也的确蒸蒸日上越发强大但您思考过一个问题吗?这些贤王终究会死去,他们的儿子将继承这个王国,谁又能保证这个继承人是一位贤主呢?好吧,假设他的儿子也是个好国王,那么他的孙子呢?
埃摩森坐在椅子上,彻底呆住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