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五色龙章
送出书信,朱陵心中仍是不能平静。
秦休一直听话能干,这些年在门中处处表现优异,修行速度也远过群侪,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秦休收作真传。可怎么自从晋入元神后,修行速度就慢了下来,还不如云铮进境得快?他杀了乐令老魔后就当上了问道峰首座,丹药灵府样样不缺,平日虽然要处理本峰事务,可也不该二百年都没能凝实元婴,甚至还要用上采补这等邪道修行之法……
他修为不能提高,是为尘务经心,还是天份有限?
朱陵之前没往这上用过心,但一旦想到问题,便不由得越想越深,越想越是心惊。不只秦休修行速度不如人,就连他的弟子兼同族子弟秦弼,修行速度也及不上明性峰的宋崇明。他们问道峰的灵气也并不比明性峰差,这么说来,就只能是秦家人的天赋不如人意了?
他脑中刚刚出现这个结论,却又想到当初秦休无论天份还是气运都远胜过旁人,还未结婴时便在外找到了几样厉害法宝和剑法、功法的事。若非如此,哪怕秦休背后有在本州颇的势力的秦家支持,他也不会收他做亲传弟子。
也许是他太过苛求了。秦休只是一时修行慢了些;秦弼的修为进境,说起来也只在宋崇明和秦朗之下,比旁人也都算得极快了……他的思绪蓦然一顿,眼中闪出一点光芒——问道峰上,不是还有个秦朗?
他见过秦朗几回,只是因为景虚真人之故,一直未曾特别关注过。此子离山不过六十年,回来时就已结了金丹,火候也到了定功精纯、化炁为神的地步,比明性峰的宋崇明更胜一筹,修行速度简直堪比当年的秦休。
且这个秦朗还有个特别的好处。他不仅是秦休本宗后人,更是景虚真人的关门弟子,与池煦也有一争之力。华阳老道成日盼着池煦修成阳神,继任掌门之位,可若是池煦自家不堪扶持,修行速度比秦朗还慢,到时候他就是不再做代掌门,只怕这位子落到谁手中也未可知。
想到能以此打华阳道君的脸,他顿时觉着秦朗奇货可居,吩咐殿外守着的弟子去问道峰传旨,叫人来殿中见他。
彼时他心心念念想要利用的乐令正在洞中抄写《道德经》。
自从秦休走后,他花在经卷上的时间便少了许多,除了照顾湛墨外,还要分心监视云铮一行,时时防备池煦出什么意外。因此这已是五六天过去,三百遍经卷才抄了一半儿,差不多写几笔便要分一下心。
盯着云铮那边不知多久,洞府角落的阵眼忽然亮起,显出了一个青色道袍、内门弟子打扮的修士模样。乐令神念稍动,洞府大门便自动打开,将那弟子迎了进来。他手中仍握着笔,头也不抬地说道:“师侄恕我失迎。我被秦真人罚抄经卷,暂时不能承接门派任务,请师侄回万象殿替我向程师兄分说。”
那弟子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听着,等他说完了才抬起头来:“弟子是从云笈殿来的,奉掌门真君口谕,请秦师叔到云笈殿谒见。”
怎么会是朱陵真君要见他?难不成是要趁着秦休不在,处置他这掌门一脉的余孽了?他对秦休师徒全无好印象,满心提防地问了那弟子几句。见问不出究底,又不能拖着不去,便施法叫湛墨睡熟了,在洞门外设下了几重护阵,才驭剑往云笈殿飞去。
进到大殿之后,朱陵真君就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招呼他到下首坐了,还叫人送上茶果,一面叫他品尝那些饱含灵气的异果,一面问他他如今在问道峰住得可习惯,修行时遇到了什么问题没有。乐令自然只拣着好的说:“秦师叔与堂兄都十分照顾我,问道峰那处洞府灵气充足,又能得秦师叔偶尔指点,这些日子修行进展得也快。弟子虽然愚钝,但也知恩图报,日后一定努力修行,不负师叔祖关心。”
朱陵听得暗暗点头,也细细看着他,将他的修为收入眼里。
如今他的修为还和刚从海外归来时差不多少,金丹已有了六七个月的火候,定功已纯,元神为金丹之主,胎中纯阳无阴,体内神炁旺盛。金丹修为虽不算高,但与他的年纪相比,再和罗浮其他弟子横向比较,就着实让人惊喜了。
朱陵真君越看他越是满意,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阵盘,隔空送到乐令手上,捻着长须道:“你如今既然在问道峰,我待你就和秦弼一视同仁。我听秦休说,你在海外遇到了外道妖魔,一身法宝俱都毁了。我知道你惯用阵法迎敌,这块阵盘便赐予你,以后好生修行,为本门多立功劳,勿负我对你的期待。”
乐令连忙站起来,捧着那阵盘躬身答道:“弟子必当努力为本门做事,绝不辜负掌教真君厚意。”
他答得利落诚挚,朱陵真君脸上笑意愈发真切,和煦地对他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需知你亦是景虚师侄的弟子,我和你秦师叔对你的期许,都不只是做个普通弟子,为本门办几件事就罢了。将来罗浮全派的担子……”他慢慢走下玉阶,到乐令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还要你一肩承担。”
乐令只觉着被他拍到的地方十分难受,胸口也似堵着什么东西,恶心得说不出话来。他深深躬下身,只怕自己没能压抑住的神色叫朱陵看出,而这样恭顺的姿态倒很好地取悦了朱陵真君,换得他更慈爱的嘱托:“明性峰的宋崇明前几个月离了山,志心峰那些外门弟子少个人专门管束,你且暂代此职,主掌志心峰上下事务。此事事关罗浮根本,你好好做,也算是为了将来锻炼,你可明白?”
101
101、第 101 章 ...
不知是因为转生时还有半颗残损妖丹一同投入身体,还是因为出生后一直以灵药充作食物,湛墨长得比普通幼儿快得多。才四五个月,就已能手脚并用地在云床上爬动,甚至挣扎着要站起来,刚生下来时那样不加商量便要拉尿的习惯也硬是改了过来。
乐令总觉着他像自己一样,还存有前世的记忆,对他的态度一直也和从前差不多,并不真把他当作孩子。哪怕湛墨现在还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两腿站着走路也走不长久,可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却是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沉静,与他前世恢复记忆和理智后的神色极为相似。
两人这样静静呆着时,乐令便恍惚觉着湛墨仍是缠在他手臂上的黑蛟,只是换了人形,和从前并没什么区别。
嗯,当真没多大区别,当初腰带般的黑蛟虽然不会尿床,却也是十二个时辰都要缠着他,吃饭时更是紧缠在他胳膊上,闹得他一样无法修行。乐令忍着把他扔进宠物袋中,试试人体能不能试应袋中环境的冲动,仍是每天抱着他出入。
秦休与秦弼不在,问道峰上那三名金丹修士又都清楚他的底细,轻易不肯来往,乐令的日子过得也颇逍遥。整座问道峰几乎都在他掌握之中,数月之间,每天借着锻炼湛墨为名,将山上各处的阵法都检查了一遍。
当初跟着徐元应维护守山大阵时,这些阵法也有接触的机会,但是像陵阳殿那样的地方,却不是他能接触到的了。如今陵阳殿已有他埋下的小葬五行阵,只消将山下阵法略加改造,令这些大阵与山上小阵相呼应,层层叠加,便可以取得更强的地利之势。
杀了秦休之后,他还要争取一段时间,从容离开罗浮……
乐令取出了华阳道君所赐的法宝囊,一道神识透入,眼前便出现了一个陵阳殿正殿大小的通透空间。其中分门别类,堆着如山的灵石;无数装在玉盒中的灵草;数百瓶各类灵丹和玉简;以及堆了两列多宝架的,他布阵法需要的各式材料。
他把湛墨放在一块光滑的卧牛石上,温柔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玩耍,手中已多了一瓶青龙血。瓶中落下的淡蓝色的碎块无声无息地化作流水,在地上圈成一枚充满威压气息的真种文字,然后彻底湛入地面之下。
就在那真种文字消散之际,地下传来一声极细微的碎裂声,似有轻风自脚下吹起。他早有准备,右手一翻,指尖便沾了一抹色淡如玉,微微粘稠的阳明子膏,在茸茸细草下方画了一道长生纹。清风徐敛,他手指所触之地微微下陷,旋即化作一片平静,那些细草依旧摇曳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乐令也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神色悠闲地从地上摘了些细长草茎,编成手环带在湛墨身上。
这样清闲的日子足足过了数月,秦休他们竟还没回罗浮,只是传了几回消息,说不只东海之滨出现死域,还有几处凡人城池情形不对,还要加以调查。乐令那里有云铮传讯,知道得比别人详细些——秦休现在不只在查那些人的真正身份,更在与其他门派接触,欲借调查此事之机再出一回风头。
就像当初借他的性命成名。
却不知这回他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乐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法宝囊中取出那盏魂灯,上头还有一点如烛火般跃动的阴魄真种,正是他与池煦合力杀死朱绂时,从池煦体内拔除的。只消再炼制一下,此物便可植入人体内,将其化作一具傀儡,只是用在谁身上更合适还需再斟酌一下。
他将那真种从灯芯上取下,正要重新祭炼,湛墨却忽然发作,紧抓着他的衣袖,双手伸到空中,要去打开那枚真种。他的反应极为激烈,身体上爆发出的力量与速度完全不似四五个月大的婴儿,手上似乎有一股罡气外放,眼中隐隐流露点点金光。
这样疯狂的动作叫乐令也为之心悸,忙用魂灯收了那粒真种,抱起湛墨仔细查看。他到底是对那种东西有天然的厌恶,还是真的拥有一点前世的记忆?
那枚真种被禁锢在魂灯中后,湛墨也就不再那么激动,紧抓着乐令的衣襟,伏在他怀里。乐令正在湛墨耳边一遍遍低声唤着他的名字,阵眼处却又亮起一片清光,一名颇为眼熟的少年弟子形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弟子正是上回来替朱陵真君传讯之人,待洞府大开,便向内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秦师叔,清净宗道衍明王率弟子来到本门议事,掌门真君请师叔过去相陪。”
佛宗的明王位,对应的是道门的元神真人,他不过是个金丹宗师,哪里够资格陪这样的客人?乐令自己更不喜和尚,暗骂朱陵真君年老糊涂,抱着湛墨便往外走。那弟子却站在门口不动,尴尬地劝道:“两派商议要务,师叔抱着孩子这是……”
乐令和蔼地说道:“掌门真君可说了不许我带湛儿同去?佛门大师禀性慈悲,自然不会做出强令人丢下徒弟的事,你只管带路,出了事由我承担就是。”
那弟子才刚筑基,连个正式师父都没有,也不敢多劝,只得苦着一张脸随他同去。
他进得云笈殿时,朱陵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对他抱着孩子来见客的行为甚是不满。那几个远来的和尚倒没说什么,其中还有一名俊美端正的青年僧人热情地招呼他:“秦道友久违了。想不到数十年不见,你竟有了孩子。当日你我在会元阁探讨佛法时,我还觉着你佛性甚浓,若能勤持不懈,或有一日能得我清净宗顿悟之妙。这回能再重聚,我一定要和你好生辩难上几回合……”
乐令终于想起了他是谁。这人就是在会元阁与他争买过金线草的明堂禅师,当初鉴宝大会未开始之前,他和湛墨曾被这位大师讲得头昏眼花,满腹苦水。想不到这回再见,又要听这群和尚讲经了么?
可是此时湛墨却是乖乖地倚在他怀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那和尚,竟然毫无厌烦之色,又不像是还记着前世的模样。乐令一时怀念,一时失望,连寒暄几乎都忘了。
好在朱陵真君此时正朗声笑道:“秦朗,你与明堂道友既有交情,正好就替我招待清净宗的大师们。”
朱陵左手第一把交椅上,站起了一名外表在四旬以上的清矍僧人,对朱陵道辞之后,便向乐令点了点头:“贫僧道衍,与清净宗这些弟子都要劳烦道友照顾了。”
乐令与和尚打过不少交道,礼仪纯熟,向朱陵真君辞别后,便领着他们去了上回莲华宗入住过的精舍。回到问道峰后,又有人来传了朱陵真君的法旨,说是六州各大宗门的使者会陆续来罗浮议事,朱陵命他暂时把归命峰的事务放一放,先接待这些贵客。
这次却不是一门一派来访,秦休等人又还在外头联络,出来迎接客人的金丹修士还不只他一人。各峰的金丹弟子大多也都分配了同样的任务,只是那些人接待的门派都是交情更深厚的,任务也较他更重一些。
众多门派之中,也有些交情不佳的。为了将他们分别安顿,及时调停各派纷争,罗浮这些知客见面商议的时间倒多了许多。
而在这些弟子当中,乐令终于选中了一个可用之人——就是当初云铮让他去清元洞天寻找魔草时提到的那名金丹修士,商略。他自从随云铮出使莲华宗,受了魔气侵染,道基便受了损伤,后来因为没有及时医治,这辈子已是元神无望。
当初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金丹圆满修士,如今不过百余年,脸上便已见了沧桑之色,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颓然气息。纵然朱陵也给了他招待外派修士的任务,交给他的门派却是当初受了鬼修之祸,连失两名阳神宗师和数百名普通弟子,一夜间便化为三流门派的太华宗。偶尔在问道峰上见到商略时,乐令都能感到他身上的颓废和自暴自弃之意。
这样信念已被折断,连自身都放弃了的人,也是他们魔修喜欢的对象。
趁着一夜大雨,山上少有人出行,他便找到商略洞府之外,小心破开了门外禁制,一步踏入洞中。洞内无声无息地添了一个人,商略也受了一惊,还未睁眼便抽出飞剑,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乐令一手抱着湛墨,一手在空中划下阵图,小葬五行阵便随心启动,将那柄飞剑化作了凡铁。他抬起头微微一笑,两道鲜红魔气顺着眼角滑落,如因果红线般绑向地上盘坐的商略,嘴唇微启,吐出了最恳切动人的声音:“小弟是来向师兄借一样东西的。”
“魔修……”商略双眼蓦然睁大,震惊地说道:“你是怎么混入罗浮,还化成了秦朗的模样……”他话未说完,便觉空中一片甜腻,眼前的人影恍惚不定,而他手中的飞剑竟似化成了一条血色细蛇,张着血盆大口向着他手臂爬来。
商略用力甩开那蛇,便手往法宝囊中取趁手的法宝,却忽地发现腰间已是一片空荡,原本挂法宝囊的地方什么也不存了。他急得低头寻找,却听得空中响起一道幽幽叹息:“请师兄别再费力挣扎,乖乖将这副肉身借我一用吧。”
商略心中一惊,连忙凝聚真炁,手上已施放了一个剑气化雨的小法术,将一片如细雨般又疾又烈的真炁打向说话声响起处。然而这道法术施出去后却如泥牛入海,连道声音也不曾听闻。他眼前倒是闪现出一道若有似无的人影,逼得越来越近,连挨了他几道法术都若无其事,却又像是化身山峦,将他狠狠压在了下头。
商略只觉身上重逾千金,一身力气都被压制住,连头也抬不起来。一点非阴非阳的气息从头顶百会穴侵入,转眼便扎到了他识海之中,一落地便似活物一般抽枝散叶,彻底融入他身体内。他想痛骂眼前的魔崽子,然而神智似被那东西吸了进去,渐渐什么也记不起来,陷入一片无穷黑暗中。
乐令半跪下去,试探着将神识探入他体内,待见识了那粒真种的效用,也忍不住咋舌:“扎根扎得好快,比阴阳妙化宗的魔种侵蚀得还厉害。只怕要将这副肉身彻底祭炼一回,才好运用。”
这魔种是朱绂的,主人已死了,单一粒魔种尚能制人,若是没死,还不知是什么模样。他随手挥开商略的衣裳,在他胸前划了一道口子,逼出心头精血,便要开始祭炼。那鲜血还未流成符纹,洞门处便传来一道轻缓慈悲的声音:“师弟这副新肉身真不错,道气盎然,我险些没认出来。”
乐令猛然扭过头去,只见洞门处站着一名神色温和的中年道人,正是前些日子自行找上门的,据说是散修联盟一名阳神长老,只是多年来一直隐世不出,少有人认得。可是别人不认得,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道散修的外表之下,正有一片魔气沸腾跃动,恨不能择人而噬。
他的神识放出,确认了一下魔气的味道,便对着门口的道人笑道:“罗师兄这副新肉身才真好,又怎么会看得上我这金丹修为。”
那道人形象缓缓变化,最后化成一名俊秀中透着一丝随性的青年,正是他的三师兄罗珲。他斜眼看着乐令,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唇角,懒懒一笑:“自从师父传讯说你还活着,大师兄就派人收拾洞府等你回去。谁知道你杀个小小的元神修士,竟然一百多年都没动静,正好罗浮广邀人来开什么会,我就过来看一眼。若舍不得杀那冤孽,我帮你呀?”
仙途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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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2 章 ...
罗珲一个阳神真君,看元神初关的秦休可不就“小小的元神真人”。他一个才结金丹几十年,不知何时才能化婴的少年人,要杀元神修士岂有那么容易?
乐令低头看了眼摊在地上的商略,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这群修血魔功的人杀人比吃饭还方便,剥下皮来往人身上一扑就是了。若是对方毫无防备,任是合道真人也能一举侵占肉身,怎么能体会自己杀人时四处借势、精心布局的辛苦。
罗珲倚在洞壁上含笑看着他,勾勾手幻化出一片血海,一个面目模糊的修士正在其中挣扎不休。那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中光芒闪动,饱含诱惑之意,只等着乐令来求自己。
乐令认真地看着血海中那修士,手指点了上去,指尖魔气流转,将那修士的面容一寸寸雕成形。修士的面容上魔气流动,恍如生气,五官生动得几乎要活动起来,只是那种少年的活力与执着并不太像如今的秦休,而是更贴近数百年前他们才相识的时候。
他直起身来,回头望向罗珲:“师兄既然有心,就帮我做一件事吧。我也不敢白要你帮忙,我知道东海有个好地方,出产炼制万鬼幡的材料。且到那里收取魂魄不伤天和、不沾因果,师兄正可以拿它炼制度劫法宝。”
罗珲的神色认真了几分,手指一挥,满天血河便收了起来,凑近几步问道:“师弟要我做什么,可是杀了刚才你弄出来的那人?”
乐令摇了摇头,从袖中取了一面玉简,用神识刻下一段文字,隔空送到了他手上:“我只要借重师兄那副新肉身的身份而已,剩下的自己就能处理。东海那里有些危险,师兄若是应付不了,不妨回去求大师兄派人帮你。”
罗珲接过玉简看过,满含笑意地答道:“师弟自进了正道宗门,比从前可是懂事多了。若非六欲阴魔大法只你一个传人,我现在都要盼着你当上罗浮掌门了。”
乐令道了声:“谬赞。”又取了一枚玉瓶扔给他。罗珲急着炼法宝,无心多呆,重新化成那名散修联盟长老的模样,消失在阴影之中。
乐令看着完好无缺的洞府大门,啧啧叹了几声,又重新布下几个阵法,才继续祭炼起商略那具肉身。
又过了两三个月,秦休等人才回到罗浮。他回山那天,朱陵真君亲自派人迎接,场面比六州各大门派来人时也差不多少。乐令身为他的同宗后辈,又住在问道峰,也得了这个在山门处迎接的机会,抢先见到了秦休等人的模样。
当初离开罗浮的人并没完全回来,他一眼看去,就发现人数与他之前算出来的对不上,且有两名弟子受伤甚重,是放在云轿里运进山门的。好在池煦还是自己御剑飞进门去的,除了脸色稍嫌苍白,并没有太严重的问题。
他在路上遇到的危险是最多的,甚至与众人正面迎敌时,有时身后也会有些不知何处来的灵力打向他。若非有云铮时时在暗里护持,只怕早早就交代在一名鬼修的老巢里了。亏得秦休一向自重形象,明面上绝不肯做那些会落人话柄的事,再有云铮居中维护,越到后来,他动的手脚反而越少。
不过这也有几分是因为秦休已得了一个颇为值得炫耀的功绩——他与云铮合力,生擒了一名法力相当于元神上关修士的鬼修。
那些鬼修并无肉身,法身又是纯由阴魄凝成,就算修为再高,也有不能接触阳气的弱点。秦休擒了人后便将其封入一枚由太阳真火炼制的水精符印之中,消耗其本身阴魄之力,也断绝了其出逃的可能。捉住此物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率众赶回罗浮,要向本门师长和各派来宾展示自己这一趟的成果。
因此虽然损伤了几个金丹弟子,秦休的神色之间仍是带着几分难掩的欣喜和骄傲。云铮就站在他身后,神情温顺纯净,全无自我意识一般,只在秦休说话时低声附和几句。
朱陵、洞渊两位真君并座堂上,已看不出几个月前争吵的痕迹,各个都是满面笑容看着自家弟子。朱陵悄然看了洞渊一眼,再看向台下低头私语的秦、云二人,对这两人的战利品,或是他们两人相处的情势都深觉满意。
那些鬼道修士无声无息地在各州夺取信仰之力,制造傀儡,还将太华宗这样的大宗派从内彻底破坏,其势力与手段,各门派提起来无不变色。可他的弟子夫妇才这样年轻,就能凭着两人配合之力,活捉了一名境界在他们之上的鬼修,此事若叫那些门派知道,他们的声誉自可更上一层,罗浮在六州的影响力也会比从前更大。
华阳老儿处处看不上他,可景虚在位时做了什么?就是当初杀死幽藏宗魔头之事,也是他的徒弟做出来的。
朱陵真君回忆起前事,对秦休和云铮越发和颜悦色,鼓励了众人几句,便命随行的金丹弟子回去休息,留下秦云二人说话。云铮如今不过是个傀儡,寒暄两句就躲在秦休身后,听他细细讲述他们两人——当时还有众多弟子在旁掠阵——如何生擒那名鬼修。朱陵真君拿着封印鬼修的符印,将一道真炁探入其中,取了一小块阴魄研究,依其本质,一面听一面指点秦休当时用哪些法宝和法术更适合对付此物。
洞渊真君早已不耐烦地带着云铮离去,朱陵真君却还在精心指点弟子。直到手中那点阴魄彻底化为飞灰,他才结束了一回教学,拍着秦休的肩头道:“半月之后,罗浮便召开万法大会,各派来人一同出席,你要在会上好生表现,不只要令罗浮上下归心,也要与各派来人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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