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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文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张爱玲
结婚后的生活亦如从前般浪漫而又平实。胡兰成与张爱玲的最大享乐便是夫妻双双享用着文学与艺术。他们滋滋有味地品尝诗词佳句,西洋华章。他们并坐看《诗经》,闻佳句而举座皆喜;黄昏看晚景,谈时局而惜良辰。两人在谈完古诗篇章后,照样喜孜孜地去西洋糕店铺实在地品尝点心,具体地生活着。
这样的短暂相处,确实曾经激发过张爱玲的想象力。在两人相处言谈的日子里,张爱玲论事论物,皆有回春妙语,精奇譬喻。有一回,胡兰成想要形容张爱玲行坐走路,总是没有好句。张爱玲代他道:“《金瓶梅》里写孟玉楼,行走时香风细细,坐下时淹然百媚。”胡兰成说“淹然”两字好,要张爱玲细说,张爱玲又道:“有人虽见怎样的好东西亦滴水不入,有人却像丝棉蘸了胭脂,即刻渗开得一塌糊涂。”又有一回,两人谈到张爱玲的文坛好友苏青,张爱玲又做了形容:“苏青的美是一个俊字,有人说她世俗,其实她俊俏,她的市俗也好,她的脸好像喜事人家新蒸的雪白馒头上,上面点有胭脂。”
由于当时抗战节节胜利,沦陷区的上海眼看可见收复,为汪精卫政府做事的胡兰成预感到末日将至,便对张爱玲说:“我必定逃得过,惟头两年里要改姓换名,将来与你虽隔了银河亦必定我得见。”张爱玲又说:“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又或叫张招,天涯海角有我在牵你招你。”
后因时局发展,胡兰成到武汉,创办《大楚报》并撰社论,还拟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创立“大楚国”,但由于日本侵略者的很快投降,没有办成,而成为文化汉奸,政府通缉的战犯。在此期间,他曾与一医院护士周氏女子往来频繁,关系暧昧。此为一个契机,在张爱玲与胡兰成之间存下小隙。
一九四五年,日本侵略军宣布无条件投降,举国上下一片欢腾,胡兰成成为政府通缉的要犯,改名为张嘉仪,逃避于杭州、温州一带,每日以闲适度日。张爱玲曾来温州探望胡兰成。胡兰成对此也略有不快。胡兰成在张爱玲住温州期间,常携已在温州同居的女子范秀美前去探望爱玲。张爱玲在温州期间,胡兰成也并不掩饰他与范秀美之亲近,只因爱玲心事正大,从不往小处想,故尔也没发觉。这次张爱玲是想与胡兰成谈他与武汉小周的事情。她提出要胡兰成在她与小周之间有个选择,胡兰成不允,在此时,他仍旧想保持他的名士风度,想要别致地平两地之情,身拥秀美,做三方元首。而张爱玲却第一次责问他:“你与我结婚时,婚帖上写现世安稳,你不给我安稳?”胡兰成言他与小周相见无期。张爱玲因叹道:“你是到底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后来,胡兰成也回上海看望过爱玲。但从此两人便有了口角。最初仍是为武汉的小周,后来胡兰成又告之了范秀美之事,张爱玲伤心之极,与胡兰成语言成牾,轻易不肯流泪的她也为此伤心落泪。送走胡兰成又几月,张爱玲给胡兰成去一信,曰:“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
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惟时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
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了的。“信中”小吉“是”小劫“的意思,由此可见张爱玲在这种时候仍重夫妻情份。从此便了结了一段奇世姻缘。不久后,胡兰成与范秀美结婚。后又逃亡日本,在日本撰写回忆录《今生今世》,又在日本与大汉奸胡世宝的遗孀余爱珍结婚。
张爱玲与胡兰成的一段婚姻,恰发生于国土沦陷的乱世。
正如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中白流苏的婚姻,是成就于一个城市的毁灭一样。张胡之恋,亦如乱世佳人般虽透着奇迹般的传奇性,但终会因其根基的沙砾之散而不能长久。所以,一旦天下太平,这样的奇世姻缘也随之瓦解,只留下一段不够醒目的“传奇”。人们对张爱玲的政治态度,也常常追究于这一段婚史,这当然是个人感情的私事。但在平时的活动中,张爱玲还是守住了一条界线,一九四五年当“第三届大东亚文学会议”在报纸上登出张爱玲的名单后,很少受舆论影响的张爱玲也特此登报声明:“我所写的文章从来没有涉及政治,也没有拿过任何津贴。‘大东亚文学者大会’第三届曾经叫我参加,报上登出的名单内有我,虽然我写了辞函去,(那封信我还记得,因为很短,仅只是:承聘为第三届大东亚文学者大会代表,谨辞。张爱玲谨上),报上仍旧没有把名字去掉。”
这段文字足以见出张爱玲对此事的郑重其事。这说明,她对自己参加的活动具有什么性质是清醒的,在她心中,是守住了一条是非界线,在这一点上,她不同于胡兰成,不能因为她与胡兰成的一段婚姻而将她等同于胡兰成。她不过用自己的方式来对待政治。
第三章 苍凉的美丽自一九四五年以后,张爱玲虽还有新作出现,但已不像前两年如喷泉般文思畅涌。“内外交困的精神综合症,感情的悲剧,创作繁荣陡地萎缩,大片的空白忽然出现,就像放电影断了片。”但这一时期,张爱玲仍旧写了不少作品,主要小说创作是《留情》(一九四五年二月)、《鸿鸾禧》(一九四五年)、《华丽缘》(一九四七年四月)、《多少恨》(一九四七年)、《相见欢》《浮花浪蕊》(一九五年),还曾用梁京的笔名在上海《亦报》连载了长篇小说《十八春》。这些小说的技巧更见圆熟,小说内容虽然亦是一样的男欢女爱的残缺的爱情故事,但从中可见小说人物的传奇色彩正逐渐减弱,而笃实、平稳的人生一面更加突出。《十八春》这部长篇小说,虽然亦写的一个令常人难以接受的姐姐合同姐夫陷害妹妹的传奇故事,但人物内心活动的幽怨与沉静,在生活绝望处的身毁心不毁,都或多或少地染上一些作者愈加成熟世故的色彩,人生在张爱玲的笔下愈发见其直突,以至小说一经连载便引起一阵轰动,有个跟曼桢同样遭遇的女子,从报社探悉出张爱玲的地址,竟寻到她的公寓里来,倚门大哭,使张爱玲感到手足无措。幸好那时她跟姑妈一起住,姑姑下楼去,好容易将其劝离。从技巧上看,这一时期的小说不如前二年走红时的小说机俏、华丽,但笔锋更显成熟老道。这与初时张爱玲下笔处所见到的“狂喜”有所不同。张爱玲曾说,她写作时,非常高兴,写完以后简直是“狂喜!”确实如此,在张爱玲的初期作品里,字里行间皆可见出作者用词的聪慧的欢喜。
每每在文章中,便能见出作者用笔时的愉悦与喜气,丝毫不见沾滞。而本时期的作品,这种欢喜已过,苍凉而廓大的人生背景已不是带喜气的词汇所能描摹的。她只是随着笔锋的游走,活现出人生背景上挣扎着的平凡魂灵。
除此外,这一时期她还写了电影剧本。一九四五年初,张爱玲将中篇小说《倾城之恋》改编成话剧,在上海公演,颇受观众欢迎。此后抗战胜利,日本已宣布无条件投降,而张爱玲与胡兰成的婚姻破裂,处于转型期的张爱玲,又写了《不了情》、《南北和》、《太太万岁》等电影剧本。新中国成立以后,除长篇小说《十八春》和中篇小说《小艾》问世并染有一定的时代气息,略着亮色,张爱玲在大陆再无新作问世。
一九五年七月,张爱玲参加了上海市的第一届文代会。
这是夏衍同志的邀请。老作家夏衍是张爱玲小说的读者之一,抗战结束后,夏衍从重庆回到上海。一九四九年以后,又是上海文艺界的一号人物,出于爱才,夏衍曾准备邀请张爱玲做编剧,但因张爱玲较为复杂的名声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张爱玲,张爱玲已远走香港,成为后话。张爱玲出席上海第一届文代会时,衣着典雅、神色沉静,仍旧不爱与人交谈。她坐在会场的后排,旗袍外面罩了件网眼的白绒线衫,有一种“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沧桑感。一九五二年,张爱玲写信到香港大学,问是否可以继续读完因战争中断的大学,香港大学来信言可。于是,张爱玲离开上海到香港。夏衍听到此消息是一片惋惜之情,却不置一词。至此,张爱玲在人生的旅程上,完成了她的大陆生涯,留下传世精品《传奇》与《流言》,并一段短暂姻缘,又开始了她的旅外生涯。对于四十年代“横空出世”的张爱玲来说,她的创作高峰仅有两年,精品也仅有几部。由于她的别才别趣,又没有要成就大业的雄心,又由于现代文学较丰富的文学内容,还由于解放后的种种运动都使文学与政治紧密联系,张爱玲在现代文学史上如同流星划过,不曾在大陆得到过更高的重视。以至到目前,即使是对现代文学史很有研究的学者们,其中也有不少人仍认为张爱玲仅是一个三流作家。从政治倾向上来看张爱玲,她是入不了“流”的。如柯灵所曾经替她安排过,五。四时代的文学革命,主流是反帝反封建;三十年代的革命文学,主流是阶级斗争;抗日战争时期,主流是抗战文学,除此以外,皆不能入流。扳着手指算算,偌大文坛,哪个阶段都安放不下一个张爱玲。是上海沦陷,才给了她机会。让她大显身手地肆意挥洒对文学的狂喜的享用。这享用也未必不是一种对文化遗产的享用和对廓大人生的享用。于是,种种原因,张爱玲的文学生涯只有辉煌的两年鼎盛期,亦是命中注定。但对张爱玲在文学上的功过得失的评价,确实是一个客观存在,认识不认识,承认不承认,是时间问题,历史终会做出结论。
自一九五二年张爱玲到香港后,先是供职于美国新闻署的香港办事机构。之后,奉命为《今日世界》杂志写了两部长篇小说:《秧歌》、《赤地之恋》。这是两部思想倾向十分偏激的反共作品。
《秧歌》写的是农村题材。一个在上海帮工的女工月香,回到农村的所见所闻,皆与事实不符。“土改”后的农民们,虽然拥有地契而喜悦,但仍然不能维持温饱。以至被逼给军属交钱拜年,而闹成夫妻争死,放火烧仓的悲剧。很显然,这种题材不仅是张爱玲所陌生的,从根本上也是捏造与歪曲的。
离开了真实性的“传奇”,除了虚假和苍白,是没有艺术生命力的。《赤地之恋》亦如《秧歌》般是出自思想意识的片面而命题作文的。小说写了新中国成立后的几件大事,从“土改”、“三反”直至“抗美援朝”,而这三次重大运动,在张爱玲的笔下,皆为“出卖”
农民,“出卖”学生和知识分子,“出卖”基层干部的幕幕骗局。对于这种政治倾向性的小说,张爱玲显然是捉襟见肘,她仅是体习了一下旧艺,结果连自己也给予了很低的评价。张爱玲的解释是《赤地之恋》是在授权的情形下写成的,所以非常不满意,因为故事大纲已经固定了,还有什么地方可供作者发挥的呢?《秧歌》和《赤地之恋》的致命伤在于虚伪,描写的人、事、情、景全是凭空捏造,因此,便无艺术可言。所以,张爱玲应召而作的两部长篇,不幸被迅雨的话所言中:“奇迹在中国不算稀奇,可是都没有好收场。”
但因为这两部小说,尤其《秧歌》,张爱玲却认识了胡适,并因此结下了友谊。
在香港期间,张爱玲深居简出,连旧时文坛之友也不会见,社会上的传言也少,她已还原为一个平实的居民,默默无闻地生活在曾让她经历战事的香港,在“太平盛世”的生活里,却没有传奇性的新作问世。





张爱玲文集 第112节
一九五五年秋天,张爱玲移居美国纽约。最初由朋友介绍,在救世军办的职业女子宿舍借居,救世军是以救济贫民而出名的,因此投奔那里居住的不是穷愁潦倒的醉汉,便是寡居无双的胖太太们。张爱玲在此来往的,也仅是她旧时的好友炎樱以及极个别美国女人。在这样简陋的住处,张爱玲还请胡适来住处一坐。从一九五六年二月,张爱玲得到edbwar*洌停幔颍悖模铮鳎澹欤欤茫铮欤铮睿的写作奖金,在二月间搬去colony所在的舤18字荨u飧鲂醋骰金会主要是为作家提供一个安静6媸实幕肪场t谡饫铮张爱玲遇见了她的第二个丈夫feddreyher赖雅先生。赖雅比张爱玲大三十岁j且桓龊苡胁牌的美国剧作家5币痪哦七年客寓柏林时,与著名戏剧家布莱蟣爻趸岵11嘟唬从此成为莫逆之交,以致他的名字曾被认为是布莱蟣氐谋拭。赖雅是一位极有才华的作家,所有与他合作过的制片人和导演无不赞叹,他的老朋友辛克莱·刘易士也曾预言他会一夜成名k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信徒,在政治倾向上坚信马克思主义*一九五六年八月,张爱玲与赖雅相识半年后结婚。这与张爱玲的第一次婚姻恰如正反两极。胡兰成反共到投敌叛国,而赖雅信仰共产主义到不相信任何有损于共产党的传说。从表面上看,这是极其矛盾的,但从这里,却反映出张爱玲对政治的一贯淡漠,她注重的是一个人的才华与情趣。赖雅是一个热情爽朗、外向型的人,这在性格上与张爱玲的内向封闭形成鲜明对比,因此,张爱玲能很快与赖雅结婚,除了赖雅本身的魅力,其它则只能说是缘份了。
一九五八年,张爱玲在纽英伦的期限满后,又申请去南加州享亭卡。哈特福基金会去住了半年。是请胡适先生作保。
这几年时间里,张爱玲仅写了短篇小说《五四遗事》。平时研究有关文学的理论与书籍,翻译些文章,并构思一部长篇小说。
一九六一年秋天,为搜集写作材料,张爱玲来到台湾,由当时还是学生作家王祯和陪同,访问了台湾风景秀丽的花莲。
正在访问途中,从美国打来长途电话,赖雅先生不幸中风,只得取消访问计划,回到美国。以后的几年时间里,张爱玲一直悉心照顾已经半瘫在床上的赖雅,无论是经济还是创作,对张爱玲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一九六七年,赖雅先生去世。
赖雅先生去世不久,张爱玲曾受雷德克里芙女校的邀请,做驻校作家,在剑桥住过一段时间。两年后,张爱玲应邀在陈世骧教授主持的柏克莱加州大学中国研究中心任研究员,做一些翻译和研究工作。
同时,在台港文学界,却涌起张爱玲热的高潮。台北皇冠出版社重印了她的作品,有《张爱玲短篇小说集》、《流言》、《秧歌》、《怨女》、《半生缘》(由《十八春》删节后半部而成,先在皇冠杂志刊出,后改名为《惘然记》)、《赤地之恋》。并有许多“张迷”
研究、赏析张爱玲的小说。海外许多学者视之为中国现代最优秀的小说家,有一部《近代中国小说史》甚至用四十页的篇幅评论她,而仅用二十六页评论鲁迅,有的甚至将其与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相提并论,认为毫不逊色。这当然不乏“溢美”之词,其中也不乏一些政治因素,但从中我们可见张爱玲在海外的影响甚广。台大外文系毕业的水晶先生,既是“张迷”,又是张爱玲小说较为出色的研究者。并著有《张爱玲的小说艺术》一书。在这本书里,水晶记载了张爱玲晚年在美国的一些生活情况,并记录了他与张爱玲交谈作品印象的珍贵的谈话。
初访张爱玲时,张爱玲并不见。张爱玲从传话器里对水晶说:“因为感冒,躺在床上,很抱歉。”此时张爱玲虽还在加州大学陈世骧教授主持的centreforchesestadies做事,上班时间大概总在下午三、四点钟,到午夜为止,完全与常人不一样的作息时间,自然,就连她的同事也不易见到她。一星期后,水晶又给张爱玲电话,通话时已是凌晨两点钟,恰逢张爱玲精神尚健,故能长谈几句。她向水晶说,去上班是为楼里太热,而班上有冷气。她一患感冒就不能讲话,因为一讲话就想吐。张爱玲仍是说地道的北京话。随后她要去水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并答应他先写张便条,然后再电话联系,然后才能定下约见时间。此为水晶二见张爱玲“不遇”。
此后水晶又等了一个多月,第三次,水晶终于“遇”见了张爱玲,张爱玲很瘦,她穿着高领结青莲色旗袍,头发是“五凤翻飞”式的,斜签身子坐在沙发上,“逸兴遄飞,笑容可掬”。“她的起居室有如雪洞一般,墙上没有一些装饰和照片,迎面一排落地玻璃长窗。在她的起居室里,非常意外的是竟找不到一张书桌,仅有一张上海人所谓”夜壶箱“的小桌子。
因得知水晶已订婚,张爱玲还特意为水晶准备了一瓶八盎司重的chanelno5版香水,送给他的未婚妻。水晶对张爱玲的细心和周到感到十分意外,于是,张爱玲与水晶间的谈话也随之轻松、愉快起来。他们谈风俗习惯,谈章回小说,谈张爱玲的作品。这期间张爱玲共喝了四杯咖啡,她自己解释,她一喝咖啡,便喝个不停。她自己介绍自己的起居情况是:大概每天中午起床,天亮时才休息。这习惯养成很久了,是和月亮共进退的人。所以,她看到月亮的次数也比常人多,故而她的小说对月亮的意象描写便格外地玲珑剔透。
张爱玲还介绍了她平时的阅读情况。平常最喜爱看的是通俗英文小说,阅读对她来说已成了第二生命。她笑着说,引用她的已逝世的美国丈夫的话来说,她专看“垃圾”,并说等到六月份工作一结束,便用英文写一篇关于《红楼梦》的考证,并把英译《海上花》的工作做完。
谈话结束时,已是凌晨二时半。这次会面,足足谈了七小时。这是张爱玲在美生活的唯一文字资料。
张爱玲从一九七三年开始,便迁居美国洛杉矶,在那里完成了《红楼梦魇》,翻译了《海上花列传》,并写了几万字的书评和杂感。她一直过着独居的生活,杜门谢客,很少与外界联系。最有成绩的,要算她的《红楼梦魇》的出版,对于十二岁就捧《红楼梦》狂读的张爱玲来说,《红楼梦》已读得太熟了,“不同的本子不用留神看,稍微眼生点的字就会跳出来”,并始终对此有一种狂热。她用近十年的时间,写了一部《红楼梦魇》。正可谓:“十年一觉迷考据,赢得红楼梦魇名。”从此可见张爱玲的淡泊心志,宁静生活,世世尘尘已经不能流入她的世界。她永远生活在潮流的外面一九八九年上半年,张爱玲外出时被一南美青年驶车撞了一下,右肩骨裂。为配合治疗,每天做早操,做理疗,目前已有好转。张爱玲已经七十岁了,但她的头脑仍然清醒而敏捷,常有短文见诸报端。
一颗彗星划出一个美丽的轨道,在浩渺的宇宙瞬间辉煌而过。张爱玲不是彗星,但她还是为我们留下了一代精文、精品、精人。她的短暂却又夺目的创作生涯,好比她最爱用的词汇,一个美丽而又苍凉的手式,它给人一种回味,一种启发,如她自己言:“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张爱玲属于她那个世界。若是在她有生之年,她能再打开生命的另一扇窗子,也许她会发现,生命其实是旧时的照片,你拍下什么,便会留下什么。张爱玲留给了我们融汇古今文化的良多历史旧影。细心而又耐心的读者重读张爱玲的作品,定会从中获得一些深远的启迪。
三稿于一九九一年五月北京张爱玲作品系年一 小说《牛》,上海圣玛利亚女校《国光》创刊号,1936年。
《霸王别姬》,《国光》第九期,1937年。
《沉香屑第一炉香》,上海《紫罗兰》杂志,1943年5月,收入《传奇》。
《沉香屑第二炉香》,《紫罗兰》,1943年6月,收入《传奇》。
《茉莉香片》,上海《杂志》月刊第11卷4期,1943年7月,收入《传奇》。
《心经》,上海《万象》月刊第2—3期,1943年8月,收入《传奇》。
《倾城之恋》,《杂志》第11卷6—7期,1943年9—10月,收入《传奇》。
《琉璃瓦》,《万象》第5期,1943年11月,收入《传奇》。
《金锁记》,《杂志》第12卷2期,1943年11—12月,收入《传奇》。
《封锁》,上海《天地》月刊第2期,1943年11月,收入《传奇》。
《连环套》,《万象》7—10期,1944年1—6月,收入《张看》。
《年青的时候》,《杂志》第12卷5期,1944年2月,收入《传奇》。
《花凋》,《杂志》第12卷6期,1944年3月,收入《传奇》。
《红玫瑰与白玫瑰》,《杂志》第13卷2—4期,1944年5—7月,收入《传奇》。
《殷宝滟送花楼会》,《杂志》第14卷2期,1944年11月,收入《惘然记》。
《等》,《杂志》第14卷3期,1944年12月,收入《传奇》。
《桂花蒸 阿小悲秋》,上海《苦竹》月刊第2期,1944年12月,收入《传奇》。
《留情》,《杂志》第14卷5期,1945年2月,收入《传奇》。
《创世纪》,《杂志》第14卷6期,第15卷1、3期,1945年3—6月,收入《张看》。
《鸿鸾禧》,发表刊物及年月不详,收入《传奇》。
《多少恨》,上海《大家》月刊第2—3期,1947年5—6月,收入《惘然记》,台湾皇冠出版社,1983年6月。
《小艾》,上海《亦报》,1950年连载,江苏文艺出版社,1987年7月。
《十八春》,上海《亦报》连载,1951年出单行本。
《秧歌》,香港《今日世界》月刊,1954年。
《赤地之恋》,香港《今日世界》,1954年。
《五四遗事》,台北《文学》杂志,1957年,收入《惘然记》。
《怨女》,香港《星岛晚报》连载,1966年,台北皇冠出版社出版,1968年。
《半生缘》,1968年,先在台湾《皇冠》杂志刊出,后改名为《惘然记》,收入《惘然记》。
《相见欢》,收入《惘然记》。
《色。戒》,台湾《中国时报。人间副刊》,1979年,收入《惘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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