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黎尚书继续道,“南夷势力交错复杂,再加上镇南王府那里不好细询,玉石案一直进展不大,倒是又发现有军粮倒卖之事。这些在卷宗里都有记载。”
“说来惭愧,倒是周家案发,军粮案方有重大进展。”黎尚书感慨一声。
“有件事,既是查到军粮车队偷载玉石,直接就该查承运粮草的粮商,如何耽搁至今”
黎尚书道,“当时偷载玉石的人一并拿下,只是尚未到帝都便在路上染病身亡。再往上线索已断,未能继承追查。”
黎尚书也有许多话不好说,以他的官位并非惧南安侯府,可南夷军粮案立案之初就是始于南安侯的奏章。南安侯若有私心,肯定也是私下处置以免牵连家人,可见当初南安侯并不知世子亦涉其间。黎尚书当初想法大至若此,这事必与南安侯府无关,而不论军粮承运使周家,还是粮商牛家,都与南安世子关系颇近。
说不上疏忽,此案其实也并未耽搁,因为查到军粮倒卖,眼瞅就要拿牛家问话,此时牛家被周家案牵连,直接也下了大狱。
如此,三桩案子赶在一处,南安世子直接下了大狱。
黎尚书问,“眼下军粮案不知殿下如何吩咐先时案子审理咱们刑部以程侍郎为首,卷宗也多在咱们这里,只有少许在大理寺,他们那边我估计也准备好人手供殿下驱使了。”
穆安之喝口茶,他心中已知黎尚书来意,“以往三司分立,刑部审案大理寺复核御史台监督,这规矩自然不错。不过,我审案有自己的习惯。”
“殿下请讲。”
“我要从三司各抽调人手来审理军粮案。”
“那复核监督的事”
“依旧由大理寺监察院做主便是。”
黎尚书忽而老谋深算的一笑,“殿下,您是咱们刑部的人,主理刑部事宜,老臣得说句有私心的话,殿下要人手,咱们部里都是专门审案的人才,不是老臣夸口,比大理寺监察院都贴心。殿下要多少人,咱们衙门都有,何需外头寻去”
“这样好吗”穆安之又问了黎尚书一句。
黎尚书一百二十个保证,“绝对好。阖衙门的人,只要殿下瞧得上的,就是老臣也愿为殿下驱使。”
穆安之认真的说,“若是与案情相关,怕是少不了请教您。”
“殿下有所问,老臣必知无不言。”
如今看来,三殿下的确是个一心做事的人,三殿下堂堂皇子之尊宁肯退而自三司选人,也不想有争权之扰。
三殿下肯退,是三殿下的心胸,可他黎某人一样非狭隘之人!
137、一二五章
暮色降临,这是穆安之第一次没有按时回家,他听着这个女子将周家这些年所作所为一一说出,那些保留的证据都存放在何处,穆安之立刻着人去取物证,与物证一并拘捕而回的,还有周家的舅家,牛家。
还有周家并非牛家村本户,周老豚原是娘早死,后娘容不得他,舅家心疼外甥,接他来养活,就在外家村里落了户。
如今他这舅家做着粮草生意,也是一方富户。
落衙时辰,刑部司无一人离开。
周大太太一口气将周家各种大案小案交待清楚,从十五年前开始,除了粮草案,周家所涉之事何止百桩。
每件大小案情发生的时间,原由,证据,都挂在一条时间串连而成的书页,周大太太仿佛只是轻松的将之重新翻开,告诉世人知晓。
周家对于周大太太的背叛先是不能置信,周大郎在被押送到大堂的路上还如同疯狗一般恶狠狠的质问段主事,“你们把阿颜怎么了你们这是屈打成招,我不服我不服”
待周大太太冷冷的站在周家面前与周家对质时,周大郎直接崩溃,不同于其他周家人的侮辱谩骂,周大郎整个人面色惨白,一双眼睛只是直直的望着清艳冰冷的妻子,整个神魂仿佛就此分崩离析。良久,他方嘶哑着嗓子问一句,“阿颜,你真的把什么都说了,为什么”
周老豚更是屠夫本性毕现,咬牙切齿的咒骂,“李氏,这些年,我们周家何曾亏待过你你这贱妇,你敢污蔑周家,你不得好死”
“如今不得好死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们周家。”周大太太恨意凛凛,下一句话就直接断了周家后路,“而且,不必想南安世子会援手救命,他利用南夷军粮大赚私财,现在脱身都来不及,根本没心思顾及你们周家”
周大太太脸上快意与恨意交织,这种极致的情绪让她这种自控力极强的人都忍不住微微颤抖,那一字一句仿佛带着不可抵挡的杀意,“周家,死定了”
“为什么”周大郎一径喃喃,周老豚冲过去左右两记耳光抽在长子脸上,怒道,“我看你是还没清醒”
周大郎嘴角溢血,脸颊肿胀,仍是痴痴的望着周大太太问,“阿颜,为什么”
“为什么十五年前,粮商严家之案,我父已被判斩监侯,我兄长功名被夺一并下了大狱,严家愿意献上全部家产,只求家兄性命。你收下严家家财,是怎么说的,斩草不除根,留待严家以后报复么”周大太太字字血泪,对上周大郎震惊的眼神,周大太太厉声道,“我,严琳,前粮商严佑之女,严珏之妹我蛰伏周家十五载,就是为了报我父兄之仇当年我严家流的血,我要你周家以血来偿”
周大郎几乎不敢直视周大太太的眼神,或者是出于震惊,或者是缘于畏惧,他忍不住后退半步,镣铐拖在地上哗哗作响,两个衙役按住周大郎的手臂。
周大太太上前一步,冷冷道,“前尘旧事,你或许不知道,我兄长处斩之时,年不过十八岁。而今,周兴,你的长子,你们周家的长孙,一样是十八,一样的秀才功名家族毓秀我今天就要你亲眼看他人头落地当年我严家流的血,我要你周家以血来偿”
周大太太不再看周家人一眼,她凌厉转身,面向穆安之,沉声道,“民女严琳,状告周家伙同南安世子,十五年前勾结鲁地武将、今昭武将军刘重,恶意陷害,以至延误军粮,铸就冤案,请殿下为我严家申冤”
周大太太一个头叩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穆安之正要接下此案,华长史却是突兀上前一步,禀道,“殿下,臣有要事相禀,请殿下略退一步,在后头商议。”
穆安之看向跪地叩首的周大太太,华长史急步上前,一把拽住穆安之衣袖,“请殿下先听臣回禀要务”
十五年前的严家运粮案
现在提及严家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但年前粮商朱家的争产案是直接闹到刑部大堂,由穆安之亲审的。
十五年前,严家是比朱家更显赫的大商人,做的同样是粮草生意。
严家的落败由一次运粮案始,给军中供应军粮是有严格时间规定的,在粮草该到的时间没到,不论何等缘由,都是死罪一条
那一次严家的粮食顺运河南下,离开通州码头到鲁地途中,不幸遭遇水匪,粮草被劫。严家高价就地筹粮,待将粮草送到军营仍是晚了三日。
南安侯大怒,不过仍是看在严家多年为朝廷效力的面子上,只是重重训斥一番,未曾再做追究。
真正让南安侯震怒的是,此次严家运来的军粮中,竟有许多是霉烂的粮食。南安侯严斥严家,夺了严家一半的粮草生意,有御史直接将此事上禀朝廷,朝廷问罪严家,后,严老爷因贻误军粮最被斩首。
严家自此一败涂地。
这件案子发生时,穆安之还住在天祈寺,杜长史也是在书院读书的小屁孩,郑郎中尚在考功名,华长史倒是略知一二,他不禁轻声一叹,“严珏是当年的秀才试案首,中秀才后就直接在国子监读书了,说来,的确可惜。”
穆安之道,“既是案首入监察院,严珏应当不涉商贾事。”十八岁能中案首,即便是天才应该也没空管商贾事。
华长史欲言又止,看向穆安之。穆安之疑惑,这事断不可能与他有什么关系吧,他那时不过四岁,华长史这是什么眼神。华长史轻声道,“严家当年有一门亲事,严珏定的是柳氏女。据我所知,不过柳家不相干的旁支,柳家落败后,严家谨守信诺,并未退亲,严珏中案首后娶了柳氏女过门。”
一个柳字,穆安之顿时如胸中被猝不及防的塞了一把七情六欲在里头,说不出的心乱烦躁。他讥诮道,“那时离柳家问罪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娶个旁支柳氏女就成罪过了”
华长史微微欠身。
穆安之问华长史,“你有隐情回禀,就是此事”
“是。”
“你要说什么”穆安之几乎明白华长史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审视着华长史斑白的鬓发,眼神逐渐冰冷。
“殿下生母废后柳氏,严家的案子,一旦接下必然会引得小人重提柳家旧事,于殿下不利。故,臣请殿下三思”
“三思什么一个柳家问罪,自此朝中便不能再提一个柳字了么我接审严氏旧案,便要忧心圣眷圣心小人谗言么我告诉你,姓华的,老子就是不做这个皇子,只要老子在刑部一日,老子就只管审案,审案也只问两字公道”穆安之突然发飙,指着华长史的鼻子,喷华长史一脸口水。
华长史继续问,“殿下不悔”
“你给我滚”穆安之一指门口,打算从此就把华长史辞退。
华长史没滚,他擦擦面颊,突然对穆安之行一大礼,“既如此,请殿下将严家之案交给臣来审问。”
“十五年前,臣在国子监任教,臣当年,未能以师者身份说上一句公道话,臣于心有愧。”华长史眼眶微红,一双老去的眼眸隐现泪光,“臣愿接审严家案。”
穆安之满肚子邪火突然不知去向,华长史出身寻常,这把年纪还被发落到他府里做五品长史,一向也有些明哲保身的意思。穆安之体谅华长史的难处,一向也随他去,却不知这一向闲云野鹤的人也还有这样的热血。
穆安之捏捏华长史的肩,“老华,你”
“臣糊涂半世,庸碌半世,请殿下成全。”
严家的案子,华长史要接审却还不是很容易,毕竟事涉胡世子,最终依旧是穆安之接过严氏案,华长史跟在穆安之身边做辅助。
这件案子难审的地方也在于胡世子的身份了,而胡安黎做为寻找到周氏案最大突破口的有功之人,因周家案严家案都牵涉胡世子,胡安黎于didu风评直接下降到冰点以下,但凡什么忤逆、大不孝之人,都有了活着的代表,便是胡安黎。
毕竟,此时子不言父过、亲亲相隐是正常,如胡安黎这种大公无私的作为,实属异类中的异类。
面对didu流言,胡安黎表现出强健的心理素质,不管任何评说,他都当是狗屁。胡安黎跟在杜长史身边做周家案情的整理,那些简单的案情分析、证据证物的收集核对,都是胡安黎在做。
不是杜学长夸胡学弟,胡安黎做事比梅典簿强的多。
就当周氏案与严家案的审理如火如荼之时,南安侯奉旨回didu述职
整个朝廷都明白,真正的终极对决,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s:晚安今天就一更啦感谢在2019120800:23:112019120823:5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范先梅2个;iss颦喵美酱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春雨綿綿2个;小林飞刀、蒙羽、纤纤仙、跳跳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yf、春雨綿綿、乐呵呵、心事王国、两猫一狗、34333565、大诺小泽、植物大战僵尸、纤纤仙、冰凉冰凉的、ssr、佩兰、冰冰家的冰冰、晚晴、金金金金鱼、39721704、yeyg、xy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氧原子116瓶;cick108瓶;coud87瓶;我爱你中国80瓶;ssr61瓶;欢60瓶;茉莉58瓶;小妖爱逍遥、699786、狄肯50瓶;jas45瓶;137瓶;静远、永远在潜水、viina30瓶;走过路过没有错过29瓶;夏雨新荷25瓶;ishaan、gy、226311820瓶;b、到处乱走15瓶;微微的一道光、hoebe2026、zzzzzzz、最最、洛小妃、来自星星的我、别摸我尾巴、小朱朱朱儿、食指上的鱼、fjr、、一一的新名、xx199、我想上幼儿园、红梅小铺、红色卡卡、abc123、nie、qiefangbai10瓶;蒙娜丽杉9瓶;高乐高8瓶;ee、哎呦喂6瓶;星星当土豆、不不、oyanoyu、福米富米、19339964、沐妖、850258、4227620、柠檬、炸炸黄5瓶;娅4瓶;流光3瓶;小喵三千、可乐宝、水果特工、kky2瓶;关关、逝水无声、22893833、逆战、y、乐乐、晒太阳的大懒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8、一二六章
南安侯府立世百年,家族庞大,人口众多。关于胡安黎所作所为,族中议论不断,甚至还有族老仗着身份找到刑部要教训胡安黎的,都被胡安黎用侍卫打了出去。
胡安黎六亲不认冷酷绝情的作为,更令家族不满。
当然,这不包括所有的胡家人。
大理寺卿胡颍亲自压下族中议论,甚至到南安侯府劝息胡世子暂息雷霆之怒,即便不去缓和父子关系,此时此刻,也不要对胡安黎落井下石。
嫩绿的茶叶在清澈茶水中载浮载沉,淡淡的茶香中传来胡寺卿柔和的声音。
“前儿你婶子过去陪你母亲说了会儿话,你母亲依旧想去静心庵去修行。如果这是你母亲的心愿,我也唯盼她能在佛法中求得大自在。”
胡安黎微微欠身,当初他那庶弟年长要进学读书,可笑他那父亲竟然要他退出内馆,将内馆名额让给庶弟。当时就是这位堂叔仗义执言,阻止此荒谬之事。
对这位堂叔,胡安黎一直心怀感激。胡安黎道,“我母亲这辈子不容易,若能清静度日,也是我的心愿。”
夕照透窗而入,笼在胡寺卿端方的脸上,他的神色愈发肃穆,“事到如今,我再说挽留的话就太偏颇了。只是,不好就让你母亲这样过去,我打发人去了静心庵,寻个妥帖清静的院子,既能精修佛法,也能安稳度日。”
胡安黎刚要开口婉拒,胡寺卿似是洞察他的意思,摆摆手道,“别推辞,你连这都推辞,让外头人怎么看胡家。”
胡安黎抿了抿唇角,垂下眼睛,夕阳在他长长的睫毛镀了一线金光,遮去他眸眼中的神色。胡寺卿问,“周家现在的情形,你比我更清楚。严氏女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凭我的年纪,不可能知道严家的案子。最初我也只是觉着严氏有异,她与周大郎是有名的恩爱夫妻,听说她在周家素有美名,周大郎生病,她衣不解带目不交睫的服侍,待周大郎好了,她累到病倒。”胡安黎道,“我在牢中观察她三日,她举止从容,饮食规律,没有半点担忧。这不合常理。”
胡寺卿颌首,“不合常理,必有蹊跷。”
胡寺卿问,“你祖父就要回来了,你准备怎么向他解释呢”
“解释什么”胡安黎反问。
胡寺卿看向胡安黎,“你说呢”
“我不是因,不需要解释。谁做出来的果,谁才需要解释。”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