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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漂的光芒人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春樟

    “我们趁早走吧,要赶火车的。”蒋球球说道。

    “你们几个年轻人慢点走,我就不送了,到了深圳那边,记得经常打电话回来。”狡猾哥的母亲倚着堂屋的门框喊道。

    “晓得了。”狡猾哥大声地答应道。

    王十一就将那卸下了的背包,再次扛在肩膀上,跟在狡猾哥的后面,缓缓地走到了村口,这时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老妇人把脚步停了下来,对身边的小女孩说:“妞妞,跟爸爸妈妈说再见。”

    那四岁的小女孩,听见再见两个字,晓得是爸爸妈妈出去打工了,就情绪失控放声大哭了起来,口里不断喊道:“我要爸爸,我要妈妈。”

    “爸爸去深圳挣钱给你买糖吃,买新衣服穿去了,你哭什么”那老妇人说道。

    “我不要糖,我要我的爸爸和妈妈。”小女孩继续哭喊道。

    蒋秀听见女儿的哭声,心肠就软了,回转过身子,走了过去,在孩子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说道:“乖,妈妈的宝宝乖,在家里要听奶奶的话。”

    小女孩见自己的母亲来到身边,很快就停止了哭声,懂事一般地点了点头。

    见女儿不哭了,她就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将那女孩脸上的泪水和鼻子上的鼻涕,逐一擦拭去,说道:“妈妈的宝宝真漂亮。”

    可是,当她转身走了的时候,那女孩又哭喊了起来:“妈妈,妈妈,我也要去深圳,我要跟您们一起去深圳。”

    “爸爸妈妈去深圳上班,你去深圳干什么谁带你啊!”那老妇人说道。

    蒋秀此时心里是酸酸地,她也舍不得孩子啊,又想转身过去安慰安慰一下自己的女儿,这时候,蒋球球就说道:“小孩子,哭一下就好了,不要管她,我们还要赶火车呢。”

    于是一行人就向着远方走去,王十一看见狡猾哥的堂嫂蒋秀的眼睛是红红的,肿的跟桃子一般,里面似有千万串眼泪,要奔流直下,看得出,她是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的。

    蒋球球心里其实也舍不得孩子啊,他有点奇怪,自己的儿子却没有过来送行。

    他从家里的院子出来的时候,儿子咏昼正在高声地朗读着课文: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他,他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这是六年级下册的课文,朱自清先生的名作匆匆,咏昼今年读六年级了,寒假里,跟邻居借了下学期的书籍,开始认真研习。

    他是一个成绩可以在学校名列榜首的孩子,这源于他不懈的努力,他喜欢读书,喜欢朗读课文




第十七章:单薄的背影
    大雾已经将巍峨的群山隐藏住了,不复可见她昔日的威严。

    王十一在大雾里行走着,感觉这隐藏于浓雾之中的山路,正如自己的人生道路一般,让他感觉到陌生而充满着未知,他一直跟在后面,不知道这条山路,要将自己引向何处,自己的明天又会在哪里。

    山上大雾弥漫,山下却是视野开阔,当大家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只见眼前横卧着一条公路,一条连接市里的繁忙大道。

    公路上,春运的车辆很多,呼啸着一辆接着一辆,从他们的身边飞驰而过。

    “停车!停车!”看见有大巴车经过,狡猾哥大喊着,老远就挥舞着手,生怕司机没有注意到他。

    “满了!又满了!”大巴车来了很多辆,却没有一辆车停了下来,狡猾哥望着大巴车远去的背影,摊摊手,失望地说道。

    当他们好不容易搭乘上了一辆大巴车的时候,王十一进了车厢,环顾了四周一圈,这辆开往市里火车站的大巴车上,人已经满了,里面的乘客,大多有一张稚嫩的面孔。

    里面的乘客,很多是结伴而行的,春节的喜悦心情还在,因此,车厢里窃窃私语此起彼伏,其间不时爆发出无邪的笑声,王十一放下行李,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你们厂明天开工吗”坐在王十一前面的一个少年问道。

    “是啊,我今天下午的火车,明天一早就能赶到工厂,我们厂每年开工的时候,都会放鞭炮,发新年利是!”那少年邻座的女孩答道,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一副稚气面孔,一说到利是,她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这么说起来,你们厂子的待遇还真不错啊。”少年羡慕地说道。

    “还不错,外资企业。”女孩自豪地回答道。

    “你做什么工作的啊还有老板的利是”那少年脸上有点惊讶。

    “在办公室上班,工厂里的行政部前台文员。”女孩得意洋洋地说道。

    “妈的,我进的是黑厂,命苦,老板好抠门,过年人家发奖金,发利是,我们发什么发一个鸟!”少年说道一提到利是就是爆粗口,就想发怒火。

    “那老板给你们涨工资也行啊!”女孩一脸笑容,这种优越感真好。

    “唉!更不要提涨工资的事情,每个月能将工资发给我们,就已经要感谢上苍了,有时候真想回到家里种几亩田算了。”少年低着头颅,一副自卑的样子。

    “你们工厂的待遇比我们好多了,我干脆去你

    们厂见工算了,上哪不都是打工赚钱”少年突然抬起头问道。

    “过年前,我们工厂生产线就有好几个员工离职了,不知道今年开工后,厂里会不会再招工。”女孩说道。

    “那我给你留一个qq号码吧,如果招工的话,你就给我发信息好吗”少年从背包里摸出了一只笔和一个本子,郑重地在本子上写下了几个阿拉伯数字,然后将那一张纸撕下来递给了女孩。

    “好啊,我回办公室加你为好友,招工的时候,我通知你一声过去面试。”女孩接过那纸张,很爽快地说道。

    王十一的耳边荡漾着这些青年男女们初次见面大胆而直白的话语,一个陌生而狭小的空间,往往会把人心的距离拉得很近,更何况这是一趟开往市里火车站的公交车呢,车上的年轻人基本都是去南方打工的,相同的目的地,相同的人生经历,能不碰出点火花吗

    坐在王十一旁边的也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她穿着紫色毛呢质地齐膝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小袄,如天使收敛的翅膀,这些外在的东西,把她精美白皙的脸蛋,衬托得跟四月樱花一样美艳,她的眼睛望着窗外,漠视着周围的一切,高傲得象一个公主。

    她的这种高傲,让王十一又想起了何雪忆来。

    可是王十一却丝毫没有想跟旁边的美女攀谈的念头。

    他应该还处于在所谓的失恋之中。

    公交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终于到了火车站,王十一下车抬头一看,站前广场早已经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心里想,外出打工谋生的人真多!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早已做好了春运的准备工作,用铁栅栏将通往候车室的路间隔开来,以此来避免大家毫无秩序地涌入到候车室。

    正在王十一为排队发愁的时候,他一抬头,只见人群中游荡着数名



第十八章:十元店
    坐在绿皮列车上,王十一感慨万千。

    已然十九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乘坐火车,关于火车的印象,更多的是来自书本和电视。

    他的眼睛一直好奇地看着窗外,车轮滚滚,故乡那些群山和水田也在车窗外如同潮水一样退去了。

    他感觉自己骑在一匹骏马之上,要驰骋人生的沙场,浑身热血沸腾。

    过了横亘于湘粤边境的高山,广东那些唯美高大的城市建筑,就向他呼啸着奔驰而来,也硬硬地撞击着王十一的视野。

    那绵延的城市,那一望无际的建筑,那繁华的街道,渐渐地清晰了。

    近了,近了,近了!

    一行人乘坐的那趟普快临时列车,原本计划是凌晨五点就靠站的,却一直在站外等到八点,才缓缓悠悠地进了站,正月里,从全国各地加开了很多开往广州的临时列车,在进站之前,都挤到一块儿了,不得不排队进站。

    “尊敬的旅客,您们好!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广州站已经到站了,请携带好您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广播室里传来了播音员甜美的声音。

    “这里是哪个站到广州没有”一个坐在硬座上的中年女子,从茶几桌上抬起头,揉揉惺忪的眼睛问道。

    “到了,到了!”一个壮实的中年男子用急促的声音,高声喊道。

    “死鬼,起来了,火车到广州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炸响在车厢里,她在催促着还趴在茶几上一名黑瘦的男子。

    “就到了啊”黑瘦的男子还在睡意朦胧中,打了一个呵欠,举起双手,伸了伸懒腰,要是再晚点一会该多好啊,多晚点哪怕一刻钟也好,没有睡好,没有睡够。

    “他妈的,车子又晚点了!”一阵抱怨声从黑瘦男子对面传了过来,那是一个头发梳得油光可鉴的年轻男子发出的声音。

    “老子还要赶着进厂上班,赶着去领开工利是的,迟到了,泡汤了!”那个懊恼的年轻男子,一拳头狠狠地砸在茶几上,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弄得茶几上面的几个矿泉水瓶子直跳舞。

    原计划凌晨五点到站的,他算好了,结果人算不如天算。

    在大家的议论声里,那辆有气无力的列车,抽搐了一下,终于停下了它那最后蹒跚的脚步,车还没有停稳,车厢里的人群却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混乱之中,看起来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急不可耐地要下车赶路,蛇皮袋子也在黑色的头颅顶上不断地传递着,漂浮着。

    “急什么”狡猾哥大声喊道。

    不管用,人流跟潮水一般朝着外面涌去

    。

    “大家都赶着去上班,急什么”狡猾哥喊了几声,见没有用,也硬着身子,朝外面挤去。

    谢天谢地,终于下车了!

    当大家从拥挤不堪的列车上走了下来后,他们的面孔上浮动着笑容,他们的语言里充满着温暖的词汇,同样温暖的广州,此时,正敞开她博大的怀抱,热烈地欢迎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五颜六色的打工仔。

    行走在车站的月台上,王十一发现身边匆匆走过着的,有很多是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子,背着农村装化肥的蛇皮袋子,他的眼前不断飘过“氮肥”,飘过“尿素”,他们或许是仍然还在坚持着的第一代沿海打工者。

    狡猾哥堂嫂蒋秀那身红色的羽绒服衣服,在一众以灰黑色系为主的打工者人群中,灿烂地开放着,显得尤其耀眼。

    “这边的天气真好,跟春天一般。”王十一觉得这边的天气不可思议,在舂城,冬日里是离不开棉大衣的,而在这里,似乎跟春天一般,只要有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就足以。

    “是的,广州这边没有冬天。”狡猾哥一边走着,一边将外套脱了下来。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随着人流,出了广州火车站,又跟着人流,朝着右侧走去,过了一座天桥,那边就是广州汽车省站所在的地方,在那里,有通往珠三角所有城市的班车,甚至有直达深圳每一个大镇的班车,龙华,石岩,沙井,石岩。

    “我们去龙岗了,你们去宝安石岩,咱们有空多联系。”在省站繁忙的售票大厅内,狡猾哥的堂兄握住他的手说道。

    “哥,嫂子,那你们就慢走,我也不送你们了,工厂放假的时候,我去龙岗找你们。”狡猾哥一脸真诚地说道。

    “再见!在工厂好好干!多赚点钱回家,将来娶一个漂亮的老婆。”堂哥说完,将那握着的手摇了摇。



第十九章:农民房
    正当狡猾哥跟十元店的老板,谈论租临时房的时候,王十一将背包放了下来,脑袋朝着四处转动着,眼睛眨巴着,好奇,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原来这就是狡猾哥打工的地方啊!

    舂城的房子大都低矮,四五层算高楼了,这边的农民房基本有七八层高,两侧的农民房,如同悬崖峭壁一般耸立着,除非是太阳在中天晃荡的时候,一般时间,太阳光是照不进来的。

    周围的空地上,也正在赶建着农民房,有的地方把旧房子干脆连根拔了,重新打地桩,以便建得更高。

    通往村口的马路上,不时可以看见大型水泥泵送车的身影,轰隆隆行驶而过,在往施工中的楼房上运送着水泥浆,巷子里的那些道路上,四处洒落着水泥浆水。

    由于不断有楼房见缝插针的建造起来,这使得农民房的楼距十分狭窄,基本上仅够两人擦肩而过,行走在其中,很难见到阳光,顶上露出的,只是一线天光,仰头一望,无云的天空犹如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悬在头顶,随时都有可能从天而降。

    农民房里,租住的都是异乡谋生客,真正的主人,将房子建造好后,要么花点钱投资移民到香港,要么出手就在深圳市里购置着优雅的别墅住下,即便是那些留守在当地的人们,也不会在农民房里住下,本地人的居民楼也会成片挤在一块,与农民房老死不相往来。

    农民房建造好后,房主们通常也是无心打理,就会将这些楼整栋整栋地出租给外地人看管,外地人也乐得将整栋楼租下来做房东。

    那些房东纷纷从附近的二手杂货店里,买来一些破旧的桌子凳子和床,将房间打扫了,租给工厂里那些寂寞的男男女女,做起了老板来。

    工业区上班的人多,对出租屋的需求是很饥饿的,谁愿意一个人睡在工厂集体宿舍的冰冷床板上?

    白日里,打工仔们乐着帮助生产线上的姑娘,陪她们说一些天南海北的事情,把她们逗得哈哈大笑,晚上都想着怎么把她们约出去,到出租屋里抱在一起,打工从此就不孤独。

    庞大的需求,带火了这一片的生意,上午有人搬走了,下午就会有人搬进来,租赁市场呈现出一种供不应求的火爆状态,房东们守着一栋楼,比在工厂上班自由,赚得也更多。

    不过,他们也要学会察言观色,深圳外来人员多,鱼龙混杂,如果租给了嫌犯或者流氓地痞,不但租金收不到,还会招惹些麻烦事来,因此有经验的房东通常都会询问一下租客的情况,他们会挑选租客,只将房子出租给那些外来打工的夫妻或者恋爱中的小情侣。

    每一天,农民房上空的那轮太阳,跟一只骄傲的公鸡一般,不知疲倦地奔跑着,当它突然掉进天空那只悬挂在西山的口袋的时候,工业区沸腾了。

    很快,工业区门口就走出来黑压压一片人,朝着农民房汹涌而来,原本干瘪的四巷八弄于是一下子就充盈丰富起来,不断地拥挤着,不断地填塞着,也不断地欢呼着,叫嚷着。

    出租屋的那些楼道里永远都充斥着南腔北调,这些人,有的是回出租屋的;有的是出来打牙祭的,工厂的那些饭食,没有油水,根本就不饱肚子;也有的是出来遛街的,出租屋那些混乱的巷子,就是他们走上千遍也不厌倦的目的地。

    精明的生意人,看准了打工仔们的鼓鼓的口袋,于是就挑着货架,背着鼓鼓的包,从不同的农民房里跑了出来,在路边支一个架子,摆一个地摊子,扯开嗓子喊道:“卖衣服咯,卖手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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