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鹿鼎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庸
韦小宝笑道:公公,你试我武功么好几天没教我功无了,这一抓是什么招式
海老公哼了一声,道:这叫做瓮中抓鳖,手到擒来。鳖便是甲鱼,捉你这只小甲鱼。韦小宝心道:老甲鱼抓小甲鱼可是毕竟不敢说出口,眼珠骨溜溜乱转,寻思脱身之计。
海老公坐在床沿上,轻轻的道:你胆大心细,聪明伶俐,学武虽然不肯踏实,但如果由我来好好琢磨琢磨,也可以算得是可造之材,可惜啊可惜。
韦小宝问道:公公,可惜什么
海老公不答,只叹了口气,过了半晌,说道:你的京片子学得也差不多了。几个月之前,倘若就会说这样的话,不带丝毫扬州腔调,倒也不容易发觉。
韦小宝大吃一惊,霎时之间全身寒毛直竖,忍不住身子发抖,牙关轻轻相击,强笑道:公公,你你今儿晚上的说话,真是嘻嘻真是奇怪。
海老公又叹了口气,问道:孩子,你今年几岁啦韦小宝听他语气甚和,惊惧之情惭减,道:我我是十四岁罢。海老公道:十三岁就十三岁,十四岁就十四岁,为什么是十四岁罢韦小宝道:我妈妈也记不大清楚,我自己可不知道。这一句倒是真话,他妈妈胡里胡涂,小宝到底几岁,向来说不大准。
海老公点了点头,咳嗽了几声,道:前几年练功夫,练得走了火,惹上了这咳嗽的毛病,越咳越厉害,近年来自己知道是不大成的了。韦小宝道:我我觉得你近来近来咳得好了些。海老公摇头道:好什么一点也没好。我胸口痛得好厉害,你又怎知道韦小宝道:现下怎样要不要我拿些药给你吃海老公叹道:眼睛瞧不见,药是不能乱服的了。韦小宝大气也不敢透,不知他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
海老公又道:你机缘挺好,巴结上了皇上,本来嘛,也可以有一番大大的作为。你没净身,我给你净了也不打紧,只不过,唉,迟了,迟了。
韦小宝不懂净身是什么意思,只觉他今晚话说的语气说不出的古怪,轻声道:公公,很晚了,你这就睡罢。海老公道:睡罢,睡罢唉,睡觉的时候以后可多着呢,朝也睡,晚也睡,睡着了永远不醒。孩子,一个老是睡觉,不用起身,不会心口痛,不会咳嗽得难过,那不是挺美么韦小宝吓得不敢作声。
海老公道:孩子,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问话,韦小宝却难以回答。他可不知那死了小桂子家中有些什么人,胡乱回答,多半立时便露出马脚,但又不能不答,只盼海老公本来不知小桂子家中底细,才这样问,便道:我家里只有个老娘,其余的人,这些年来,唉,那也不用提了。话中拖上这样个尾巴,倘若小桂子还有父史姊弟,就不妨用那也不用提了这六字来推搪。
海老公道:只有个老娘,你们福建话,叫娘是叫什么的
韦小宝又是一惊:什么福建话莫非小桂子是福建人他说我以前的说话中有扬州腔调,恐怕恐怕那么他眼睛给我弄瞎这回事,他知不知道刹那之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含含糊糊的道:这个这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海老公叹了口气,说道:你年纪小小,就这样坏,嘿,到底是像你爹呢,还是像你妈韦小宝嘻嘻一笑,说道:我是谁也不像。好是不大好,坏也不算挺坏。
海老公咳了几声,道:我是成年之后,才净身做太监的韦小宝暗暗叫苦:原来做太监要净身,那就是割去小便的东西。他知道我没净身,要是来给我净身,那可乖乖龙的东只听海老公续道:我本来有个儿子,只可惜在八岁那年就死了。倘若活到今日,我的孙儿也该有你这般大了。那个姓茅的茅十八不是你爹爹罢
韦小宝颤声道:不不是辣块妈妈的,当当然不是。心中一急,扬州话冲口而出。海老公道:我也想不是的。倘若你是我儿子,失陷在皇宫之中,就算有天大危险,我也会来救你出去。
韦小宝苦笑道:可惜我没你这个好爹爹。
海老公道:我教过你两套武功,第一套大擒拿,第二套大慈大翡千叶手,这两套功夫,我都没学全,你自然也没学会,只学了这么一成半成,嘿嘿,嘿嘿。韦小宝道:是啊,你老人家最好将这两套功夫教得我学全了。你这样天下第一的武功,总算有个人传了下来,给你老人家扬名,那才成话。
海老公摇头道:天下第一四个字,哪里敢当世上武功高强的,可不知有多少。我这两套功夫,我这一生一世也来不及学得全了。他顿了一顿,说道:你吸一口气,摸到左边小腹,离开肚脐眼三寸之处,用力掀一掀,且看怎样韦小宝依言摸以他所说之处,用力一掀,登时痛澈心肝,不由得啊的一声,大叫出来,霎时间满头大汗,不住喘气。近半个多月来,左边小腹偶然也隐隐作痛,只道吃坏了肚子,何况只痛得片刻,便即上歇,从来没放在心上,不料对准了一点用力掀落,竟会痛得这等厉害。
海老公阴恻恻的道:很有趣罢
韦小宝肚中大骂:死老乌龟,臭老乌龟说道:有一点点痛,也没什么有趣。
海老公道:你每天早上去赌钱,又去跟皇上练武,你还没回来,饭菜就送来了。我觉得这汤可不够鲜,每天从药箱之中,取了一瓶药出来,给你在汤里加上些料。只加这么一点儿,加得多了,毒性太重,对你身子不大妥当。你这人是很细心的,可是我从来不喝汤,你一点也不疑心吗韦小宝毛骨悚然,道:我我以为你不爱喝汤。你你又说喝了汤,会会咳咳嗽海老公道:我本来很爱喝汤的,不过汤里有了毒药,虽然份量极轻,可是天天喝下去,时日久了,总有点危险,是不是
韦小宝愤然道:是极,是极公公,你当真厉害。
海老公叹了口气,道:也不见得。本来我想让你再服三个月毒药,我才放你出宫,那时你就慢慢肚痛了。先是每天痛半个时辰,痛得也不很凶,以后越痛越厉害,痛的时刻也越来越长,大概到一年以后,那便日夜不停的大痛,要痛到你将自己脑袋到墙上去狠狠的撞,痛得将自己手上、腿上的肉,一块块咬下来。说到这里,叹道:可惜我身子越来越不成了,恐怕不能再等。你身上中的毒,旁人没解药,我终究是有的。小娃娃,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想这计策来弄瞎我眼睛你老实说了出来,我立刻给你解药。
韦小宝年纪虽小,也知道就算自己说了指使之人出来,他也决不能饶了自己性命,何况根本就无人指使,说道:指使之人自然有的,说出来只怕吓你一大跳。原来你早知道我不是小桂子,想了这个法子来折磨我,哈哈,哈哈,你这可上了我的大当啦哈哈,哈哈纵声大笑,身子跟着乱动,右腿一曲,右手已抓住了匕首柄,极慢极慢的从剑鞘中拔出,不发出丝毫声息,就算有了些微声,也教笑声给遮掩住了。
海老公道:我上了你什么大当啦
韦小宝胡说八道,原是要教他分心,心想索性再胡说八道一番,说道:汤里有毒药,第一天我就尝了出来。我跟小玄子商量,他说他在下毒害我
海老公一惊,道:皇上早知道了
韦小宝道: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那时我可还不知他是皇上,小玄子叫我不动声色,留神提防,喝汤之时只喝入口中,随后都吐在碗里,反正你也瞧不见。一面说,一面将匕首半寸半寸的提起,剑尖缓缓对准海老公心口,心想若不是一下子便将他刺死,纵然刺中了,他一掌击下来,自己还是没命。
海老公将信将疑,冷笑道:你如没喝汤,干么一按左边肚子,又会痛得厉害
韦小宝叹道:想是我虽将汤吐了出来,差着没嗽口,毒药还是吃进了肚里。说着又将匕首移近数寸。只听海老公道:那也很好啊。反正这毒药解不了的。你中毒浅些,发作得慢些,吃了苦头只有更大。韦小宝哈哈大笑,长笑声中,全身力道集于右臂,猛力戳出,直指海老公心口,只待一刀,便即滚向床角,从床脚边窜出逃走。
海老公陡觉一阵寒气扑面,微感诧异,只知对方已然动手,更不及多想他是如何出手,左手挥出,便往戳来兵刃上格去,右掌随出,砰的一声,将韦小宝打得飞身而起,撞破窗格,直摔入窗外花园,跟着只觉左手剧痛,四根手指已被匕首切断。
若不是韦小宝匕首上寒气太盛,他事先没有警兆,这一下非戳中心口不可。但如是寻常刀剑,二人功力相差太远,虽然戳中心口,也不过皮肉之伤,他内劲到处,掌缘如铁,击在刀剑之上,震飞刀剑,也不会伤到自己手掌。但这匕首实在太过锋锐,海老公苦练数十年的内劲,竟然不能将之震飞脱手,反而无声息的切断了四根手指。可是他右手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韦小宝胸口,这一掌开碑裂石,非同小可,料得定韦小宝早已脏俱碎,人在飞出窗外之前便已死了。
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死得这般容易,可便宜了这小鬼。定一定神,到药箱中取出金创药敷上伤口,撕下床单,包扎了左掌,喃喃的道:这小鬼用的是什么兵刃,怎地如此厉害强忍手上剧痛,跃出窗去,伸手往韦小宝跌落处摸去,要找那柄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宝刀利刃。哪知摸索良久,竟什么也没摸到。
他于眼睛未瞎之时,窗外的花园早看得熟了,何处有花,何处有石,无不了然于胸。明明听得韦小宝是落在一株芍药花旁,这小鬼手中的宝剑或许已震得远远飞出,可是他的尸体息会突然不见
韦小宝中了这掌,当时气为之窒,胸口剧痛,四肢百骸似乎都已寸寸碎裂,一摔下地,险些便即晕去。他知此刻生死系于一线,既然没能将海老公刺死,老乌龟定会出来追击,当即历力爬起,只走得两步,脚下一软,又即摔倒,骨碌碌的从一道斜坡上直滚下来。
海老公倘若手指没给割断,韦小宝滚下斜坡之声自然逃不过他耳朵,只是他重伤之余,心烦意乱,加之做梦也想不到这小鬼中了自己一掌竟会不死,虽然听到声音,却全没想到其中缘由。
这条斜坡好长,韦小宝直滚出十余丈,这才停住。他挣扎着站起,慢慢走远,周身筋骨痛楚不堪,幸好匕首还是握在手中,暗自庆幸:刚才老乌龟将我打出窗外,我居然没将匕首插入自己身体,当真远气好极。
将匕首插入靴筒,心想:西洋镜已经拆穿,老乌龟既知我是冒牌货,宫中是不能再住了。只可惜四十五万两银子变成了一场空欢喜。他奶奶的,一个人哪有这样好远气,横财一发便是四十五万两总而言之,老子有过四十五万两银子的身家,只不过老子手段阔绰,一晚之间就花了个精光。你说够厉害了罢肚里吹牛,不禁得意起来。
又想:那小宫还巴巴的在等我,反正三更半夜也不能出宫,我这就瞧瞧她去,啊哟一摸怀中那纸盒,早已压得一塌胡涂,心道:我还是拿去给她看看,免她等得心焦。就说我摔了一交,将蜜饯糖果压得稀烂,变成一堆牛粪,不过这堆牛粪又甜又香,滋味挺美。哈哈,辣块妈妈,又甜又香的牛粪你吃过没有老子吃过了。
他想想觉得好玩,加快脚步,步向太后所住的慈宁宫,只走快几步,胸口随即剧痛,只得又放慢了步子。
来到了慈宁宫外,见宫门紧闭,心想:糟糕,可没想到这门会关着,那怎么进去
正没做理会处,宫门忽然无声无息的推了开来,一个小的头探出来,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蕊初。只见她微笑着招手,韦小宝大喜,轻轻闪身过门。蕊初又将门掩上了,在他耳畔低声道:我怕你进不来,已在这里等了许久。韦小宝低声道:我来迟啦。我在路上绊到了一只又臭又硬的老乌龟,摔了一交。蕊初道:花园里有大海龟吗我倒没见过。你你可摔痛了没有
韦小宝一鼓作气的走来,身上的疼痛倒也可以耐得,给蕊初这么一问,只觉得全身筋骨无处不痛,忍不住哼了一声。蕊初拉住他手,低声问:摔痛了哪里
韦小宝正要回答,忽见地下有个黑影掠过,一抬头,但见一只硕大无朋的大鹰从墙头尽了进来,轻轻落地。他大吃一惊,险些骇呼出声,月光下只见那大鹰人立起来,原来不是大鹰,却是一人。这人身材瘦削,弯腰曲背,却不是海老公是谁
蕊初本来面向着他,没见到海老公进来,但见韦小宝转过了头,瞪目而视,脸上满是惊骇之色,也转过身来。
韦小宝左手一探,已按住了她的嘴唇,出力奇重,竟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跟着右手急摇,示竟不可作声。蕊初点了点头。韦小玉这才慢慢放开了左手,目不转睛的瞧着海老公。
只见海老公僵立当地,似在倾听动静,过了一会,才慢慢向前走去。韦小宝见他不是向自己走来,暗暗舒了口气,心道:老乌龟好厉害,眼睛虽然瞎了,居然能追到这里。又想:只要我和这小宫女不发出半点声音,老乌龟就找不到我。
海老公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跃起,落在韦小宝跟前,左手一探,叉住了蕊初的脖子。蕊初啊的一声叫,但咽喉被卡,这一声叫得又低又闷。
韦小宝心念电转:老乌龟找的是我,又不是找这小宫女,不会杀死她的。此时和海老公相距不过两尺,吓得几乎要撒尿,却一动也不动,知道只要动上一根手指,就会给他听了出来。
海老公低声道:别作声不听话就死你。轻轻的回答我的话。你是谁蕊初低声道:我我海老公伸出右手,摸了摸她头顶,又摸了摸她脸蛋,道:你是个不宫女,是不是蕊初道:是,是海老公道三更半夜的,在这里干什么蕊初道:我我在这里玩儿。
海老公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在惨淡的月光下看来,反显得更加阴森可怖,问道:还有谁在这时侧过了头倾听。
适才蕊初不知屏息凝气,惊恐之下呼吸粗重,给海老公听出了她站立之处。韦小宝和他相距虽近,呼吸极微,他一时便未察觉。韦小宝想要打手势叫她别说,却又不敢移动手臂。幸好蕊初乖觉,发觉他双眼已盲,说道:没没有了。
海老公道:皇太后住在哪里你带我去见她。蕊初惊道:公公,你你别跟皇太后说,下次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她只知道这老太监捉住自己,要去禀报太后。海老公道:你求也没用。不带我去,立刻便叉死你。手上微一使劲,蕊初气为之窒,一张小脸登时胀得通红。
韦小宝惊惶之下,终于撒出尿来,从裤裆里一滴一滴的往下直流,幸好海老公没留神,就算听到了,也道是蕊初吓撒尿。
海老公慢慢松开左手,低声道:快带我去。蕊初无奈,只得道:好侧头向韦小宝瞧了一眼,脸上神色示意他快走,自己决不供他出来,低声道:太后寝宫在那边慢慢移动脚步。海老公的左手仍是抓住她咽喉,和她并肩而行。韦小宝寻思:老乌龟定是去跟皇太后说,我是冒充的小太监,小桂子是给我杀死的,他自己的眼睛是给我弄瞎的,要太后立刻下令捉拿。他为甚么不去禀报皇上是了,他知道皇上对我好,告状多半告不进。那那便如何是好我须得立即逃出宫去。啊哟,不好,这时候宫门早闭,又怎逃得出去只要过得片刻,太后传下命令,更是插翅难飞了。
韦小宝正没做理会处,忽听得前面房中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外边是谁这声音阴森森地,韦小宝听得明白,正是皇太后的话声,他一惊之下,便想拔脚就逃。却听得海老公道:奴才海天富,给你老人家请安啦。这声音也是阴森森地,殊无恭谨之意。韦小宝大奇:老乌龟是什么东西,胆敢对太后这等无礼念头一转,寻思:老乌龟说话不讨人喜欢,多半太后向来很讨厌他,我何不乘机跟他胡辩一番反正要逃不出去的了。这一着虽然行险,但想自己新近立了大功,皇上和太后都很喜欢,杀个把小桂子,弄瞎几只海老乌龟的狗眼珠,也算不了什么大罪,当真要紧之时,还可请把索额图出头说情。自己如果拍腿一走,什么话都让老乌龟说去了,自己既然逃跑,自然作贼心虚,本来无罪反而变得有罪了。又想:太后倘若问我为什么要杀小桂子我说我说嗯,我说听到小桂子和海老乌龟说太后和皇上的坏话,说了许许多多,难听之极的言论,我实在气不过,忍无可忍,因此将小桂子一刀杀了,又乘机弄瞎了海老乌龟的眼睛。至于说什么坏话,那大可捏造一番。比赛打架,我打不过海老乌龟。比赛撒谎吹牛,老乌龟哪里是老子的对手想想得意起来,登时胆为之壮,便不想逃了。他最怕的是海老公辩不过,跳上来一掌将自己打死,那可死得冤枉,因此待会在太后跟前辩白之时,务须站在一个安全之所,让老乌龟捉不到、打不着。只听太后道:你要请安,怎么白天不来半夜三更的到来,成什么体统海老公道:奴才有件机密大事要启禀太后,白天从多耳杂,给人听到了,可不大稳便。
韦小宝心道:来了,来了老乌龟告状了。且听他先说,待他说了一大半,我再插嘴不迟。我躲在哪里好看了看周遭形势,选中了个所在,一步步挨到金鱼池的假山之后,心想:老乌龟如抢过来打我,扑通一声,必先跌入金鱼池中,我就立即抢入太后的房中,老乌龟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追进太后房中来打人。
只听太后哼了一声,道:有什么机密大事,你这就可以说了。海老公道:太后身边,没旁人吗老奴才的话,可机密的很哪太后道:你要不要进来查查你武功了得,我身边有没有人,难道也听不出来海老公道:奴才不敢进太后屋子,可否劳动太后的圣驾,走出屋来,奴才有事启禀。太后哼了一声,道:你可越来大胆了,这会儿又仗了谁的势啦胆敢这等放肆韦小宝听到此处,心中大乐,暗暗骂道:老乌龟,你可越来越大胆了,这会儿又仗了谁的势啦胆敢这等放肆
海老公道:奴才不敢太后又哼了一声,说道:你你早就没将我瞧在眼里,今晚忽然摸了来,可不知捣什么鬼。韦小宝更是开心,忍不住想大声帮太后斥骂海老公几句,心道:老乌龟啊老乌龟,你告状还没告成,先就碰了个大钉子,惹了一鼻子灰。看来用不着老子亲自出马,单是太后,就会将你一顿臭骂轰走了。
只听海老公道:太后既然不想知道那人消息,那也没有什么,奴才去了
韦小宝大喜,心道:去得好,去得妙,去得刮刮叫。快快滚你妈的王八蛋太后怎么会想知道我的消息
却听得太后问道:你有什么消息海老公道:五台山上的消息太后道:五台山你你说什么语音有些发颤。月光下只见海老公伸手一戳,蕊初应手而倒。韦小宝一惊,心下有些难过,又想:老乌龟害死了这小姑娘,待会我说了出来,太后一定更加动怒。老乌龟再要告我的状,那可是千难万难。只听得太后又问:你你伤了什么人海老公道: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奴才可没敢伤她,只不过点了她的穴道,好教她听不到咱们的说话。
韦小宝放宽了心:原来老乌龟没杀她内心深处,隐隐又有点失望,海老公不杀这小宫女,自己的处境就不算十分有利。
太后又问:五台山你为什么说五台山海老公道:太后如想知道详情,只好请你移一移圣驾。三更半夜的,奴才不能进太后屋子,在这里大声嚷嚷的,这等机密大事,给宫女太监们听到了,可不是好玩的。太后犹豫片刻,道:好只听得开门之声,她脚步轻盈的走了出来。
韦小宝缩在假山之后,心想:海老乌龟瞧不见我,太后可不是瞎子。他不敢探头张望,太后出来之时,一瞥眼间见到她身材不高,有点儿矮胖。他见过太后两次,但两次见到她时都是坐着。
只听太后说道:你刚才说,他到了五台山上,那那可是真的海老公道:奴才没说有谁到了五台山上。奴才只说,五台山上,有一个人恐怕是太后很关心的。太后顿了一顿,道:好,就算你是这样说。他他那个人在五台山干什么是在庙里么她本来说话极是镇静,但自从听得海老公说到五台山上有一个人之后,就气急败坏,似乎心神大乱。海老公道:那人是在五台山的清凉寺中。太后舒了口气,说道:谢天谢地,我终于终于知道了他他的下落他他他连说了三个他字,再也接不下口去,声音颤抖得十分厉害。
韦小宝好生奇怪: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太后对他这样关心不禁又担忧起来:难道是太后的父亲、兄弟,又或是她的老姘头对了,一定是老姘头,如果是父亲、兄弟,那也不是什么机密大事了,何必怕别人听见老乌龟抓住了怒的把柄,倘若定要她杀我,太后怕了老乌龟,说不定只她听他的,这可有点儿不大妙。幸亏老子在这里听到了,老婊子如果胆敢杀我,老子就一五一十的都抖了出来,我去跟皇上说,大伙儿闹个一拍两散。我怕了你的不算英雄好汉。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胆敢骂皇太后为老婊子的,谅必寥寥无几,就算只在肚里暗骂,也不会很多。韦小宝无所忌惮,就算是他自己,打得他狠了,也会烂婊子,臭婊子的乱叫乱骂。好在他母亲本来就是婊子,妓院中人人污言秽语,翌以为常,听了也不如何生气,只不过打在他小屁股上的掌力加重了三分,而口中也是小杂种、小王八蛋的对骂一场而已。只听皇太后喘气很急,隔了半晌,问道:他他他在清凉寺干什么海老公道:太后真的想知道皇太后道:那还用多问我自然想知道。海老公说道:主子是出家做了和尚。太后啊的声,气息更加急了,问道:他他真的出了家你你没骗我海老公道:奴才不敢欺骗太后,也不用欺骗太后。太后哼的一声,道:他就这样忍心,一心一意,只只是想念那那狐媚子,把国家社稷、祖宗百战而创的基业都抛到了脑后,我们母子,他他更不放在心上了。韦小宝越听越奇,心想:什么国家社稷、祖宗的基业老乌龟又叫那人作主子,那么这人这人难道不是太后的老姘头
海老公冷冷的道:主子瞧破了世情,已然彻大悟.万里江山,儿女亲情,主子说都已如过眼浮云,全都不再挂怀。
太后怒道:他为什么早不出家,迟不出家,却等那那狐媚子死了,他才出家国家朝廷,祖宗妻儿,一古脑儿加起来,在他心中,也还不及上那狐媚子,这才突然出走。哼,他既然走了,何必又要叫你来通知我她越说越怒,声音尖锐,渐渐响起来。韦小宝说不出的害怕,隐隐觉得,他二人所说的那个人和那件事,实是非同小可。
海老公道:主子千叮万嘱,命奴才说什么也不可汇漏风声,千万不能让太后和皇上得知。主子说道:皇上登基,天下太平,四海无事,他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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