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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鹿鼎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庸
韦小宝眼见匕首刃上寒光一闪一闪,心想:这死丫头,瘟丫头,行事无法无天,这把匕首随便在我身上什么地方轻轻一划,老子非归位不可,只有先吓得她不敢杀我,再行想法脱身。说道:那时候哪,我既不是死太监,也不是活太监,变成了吸血鬼,毒僵尸。公主提起脚来,在他肚子上重重一踹,骂道:死小鬼,你又想吓我韦小宝痛得啊的一声大叫。公主骂道:死小鬼,没踏出来,好痛吗喂,你猜猜看,我踏得你几脚,肚肠就出来了猜中了,就放你。韦小宝道:奴才一给人绑住,脑子就笨得很了,什么事也猜不中。公主道:你猜不中,我就来试。一脚,二脚,三脚数一下,伸足在他肚子踹一脚。韦小宝道:不行,不行,你再踏得几脚,我肚子里的臭屎要给踏出来了。公主吓了一跳,便不敢再踏,心想踏出肚肠来不打紧,踏出屎来,那可臭气冲天,再也不好玩了。韦小宝道:好公主,求求你快放了我,小桂子听你吩咐,跟你比武打架。公主摇头道:我不爱打架,我爱打人刷的一声,从床褥下抽出一条鞭子来,拍拍拍拍,在韦小宝精光皮肤上连抽了十几下,登时血痕斑斑。
公主一见到血,不由得眉花眼笑,俯下身去,伸手轻轻摸摸他的伤痕。韦小宝只痛得全身犹似火炙,央求道:好公主,今天打得够了,我可没有得罪你啊。公主突然发怒,一脚踢在他鼻子上,登时鼻血长流,说道:你没得罪我皇帝哥哥要我去嫁吴应熊这小子,全是你的鬼主意。韦小宝道:不,不。这是皇上自己的圣断,跟我可没干系。公主怒道:你还赖呢太后向来疼我的,为什么我远嫁云南,太后也不作声甚至我向太后辞行,太后也是不理不睬,她她可是我的亲娘哪说着掩面哭了起来。韦小宝心道:太后早就掉了包,老婊子已掉成了真太后,她恨你入骨,自然不来睬你。不臭骂你一顿,已客气得很了。这个秘密,可不能说。公主哭了一会,恨恨的道: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说着在他身上乱踢。
韦小宝灵机一动,说道:公主,你不肯嫁吴应熊,何不早说我自有办法。公主睁眼道:骗人,你有什么法子这是皇帝哥哥的旨意,谁也不能违抗的。韦小宝道:人人都不能违抗皇上的旨意,那是不错,可是有一个家伙,连皇上也拿他没法子。公主奇道:那是谁韦小宝道:阎罗王公主尚未明白,问道:阎罗王又怎么啦韦小宝道:阎罗王来帮忙,把吴应熊这小子捉了去,你就嫁不成了。公主一怔道:哪有这么巧法吴应熊偏偏就会这时候死了韦小宝笑道:他不去见阎罗王,咱们送他去见便是。公主道:你说把他害死韦小宝摇头道:不是害死,有些人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公主向他瞪视半晌,突然叫道:你叫我谋杀亲夫不成你说吴应熊这小子俊得不得了,天下的姑娘人人都想嫁他。你如害死了他,我可不能跟你干休。说着提起鞭子,在他身上一顿抽击。韦小宝痛得大声叫嚷。公主笑道:很痛吗越痛越有趣不过你叫得太响,给外面的人听见了,可有大英雄气概。韦小宝道:我不是英雄,我是狗熊。公主骂道:操你妈原来你是狗熊。
这位金枝宝叶的天潢贵裔突然说出如此粗俗的话来,韦小宝道:小贼,你装死我在你肚子上戳三刀,如果你真的死了,就不会动。韦小宝心想这件事可试不得,急忙扭动挣扎。公主哈哈大笑,提起鞭子又打,皮鞭抽在他精光的肌肉上,劈劈拍拍,声音清脆。她打了十几鞭,丢下鞭子,笑嘻嘻的道:诸葛亮又要火烧藤甲兵了。韦小宝大急:今日遇上这女疯子,老子祖宗十八代都作了孽。只听公主自言自语:藤甲兵身上没了藤甲,不大容易烧得着,得浇上些油才行。说着转身出门,想是去找油。
韦小宝拚命挣扎,但手足上的绳索绑得甚紧,却哪里挣扎得脱,情急之际,忽然想起师父来:老子师父拜了不少,海天富老乌龟是第一个,后来是陈总舵主师父,洪教主寿与天齐师父,洪夫人骚狐狸师父,小皇帝师父,澄观师侄老和尚师父,九难美貌尼姑师父,可是一大串师父,没一个教的功夫当真管用。老子倘若学到了一身高强内功,双手双脚只须轻轻这么一迸,绳索立时断开,还怕什么鬼丫头来火烧藤甲兵正在焦躁惶急,怨天尤人之际,忽听得窗外有人低声说话:快进去救他出来。正是九难美貌尼姑师父。
这句话一入耳,韦小宝喜得便想跳了起来,就可惜手足被绑,难以跳跃。又听得阿珂的声音说道:他他没穿衣服,不能救啊韦小宝大怒,心中大骂:死丫头,我不穿衣服,为什么不能救,难道定要穿了衣服,才能救么你不救老公,就是谋杀亲夫。自己做小寡妇,好开心么只听九难道:你闭着眼睛,去割断他手脚的绳索,不就成了阿珂道:不成啊。我闭着眼睛,瞧不见,倘若倘若碰到他身子,那怎么办师父,还是你去救他罢。九难怒道:我是出家人,怎能做这种事韦小宝虽然年纪尚小,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男子,赤身露体的丑态,如何可以看得韦小宝只想大叫:你们先拿一件衣服掷进来,罩在我身上,岂不是瞧不见我么若于口中塞着一只臭袜子,说不出话,而九难、阿珂师徒二人,却又殊乏应变之才。她二人扮作宫女,以黄粉涂去脸上丽色,平时生怕公主起疑盘问,只和粗使宫女混在一起,从不见公主之面。这一晚隐约听得公主卧室中传出鞭打和呼叫之声,便到卧室窗外察看,见到韦小宝剥光了衣衫绑着,给公主狠狠鞭打。
窗外九难师徒商议未决,建宁公主又已回进室来,笑嘻嘻的道:一时找不到猪油、牛油、菜油,咱们只她熬些狗熊油出来。你自己说,不是英雄,是狗熊,狗熊油怎生模样,我倒没见过。你见过没有说着拿着桌上烛台,将烛火去烧韦小宝胸口肌肤。韦小宝剧痛之下,身子向后急缩。公主左手揪住他头发,不让他移动,右手继续用烛火烧他肌肤,片刻之间,已发出焦臭。九难大惊,当即推开窗户,提起阿珂投入房中,喝道:快救人自己转过了头,生怕见到韦小宝的裸体,紧紧闭上了双眼。
阿珂给师父投入房中,全身光溜溜的韦小宝赫然便在眼前,欲待不看,已不可得,只得伸掌向建宁公主后颈中劈去。公主惊叫:什么人伸左手挡格,右手一晃,烛为便即熄灭。但桌上几上还是点着四五枝红烛,照得室中明晃晃。阿珂接连出招,公主如何是她对手喀喀两声响,右臂和左腿被扭脱了关节,倒在床边。她生性悍狠,口中仍中怒骂。阿珂怒道:都是你不好,还在骂人突然啊的一声,哭了出来,心中无限委屈。公主一呆,便不再骂,心想你打倒了我,怎么反而哭了起来阿珂抓起地下匕首,割断韦小宝手上绑住的绳索,脸上已羞得飞红,掷下匕首,立即跳出窗去,飞也似地向外直奔。九难随后跟去。
卧房中闹得天翻地覆,房外宫女太监们早已听见。但他们事先曾受公主叮嘱,不论房中发出什么古怪声音,不奉召唤,谁也不得入内,哪一颗脑袋伸进房来,便砍了这颗脑袋。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神色极是古怪。这位公主自幼便爱胡闹,千希百奇的花样层出不穷,大家许多年来早已惯了,谁也不以为异。公主的亲生本是个冒牌货,出身子江湖草莽,怎会好好管束教导女儿顺治出家为僧,康熙年幼,建宁公主再闹得无法无天,也无人来管。适才她命宫女太监进来将晕倒的钱老本、马彦超二人拖出,绑了出来。积压人已知今晚必有怪事,只是万万料不到公主竟会给人打得动弹不得。韦小宝听得美貌尼姑师父和阿珂已然远去,当即掏出口中塞着的袜子,反身关上了窗,骂道:臭小娘,狐狸精油你见过没有我可没有见过,咱们熬些出来瞧瞧。向她身上踢了两脚,抓住她双手反到背后,扯下她一片裙子,将她双手绑住了。公主手足上关节被扭脱了骱,已痛得满头大汗,哪里还能反抗韦小宝抓住她胸口衣衫,用力一扯,嗤的一声响,衣衫登时撕裂,她所穿的罗衫本薄,这一撕之下,露出胸口的一片雪白肌肤。韦小宝心中恨极,拾起地下的烛台,点燃了烛火,便来烧他胸口,骂道:臭小娘,咱们眼前报,还得快。狐狸精油我也不要熬得太多,只熬酸梅汤这么一碗,也就够了。公主受痛,啊的一声。韦小宝道:是了,让你也尝尝我臭袜子的滋味。俯身拾起袜子,便要往她口中塞去。公主忽然柔声道:桂贝勒,你不用塞袜子,我不叫便是。
桂贝勒三字一入耳,韦小宝登时一呆,那日在皇宫的公主寝室,她扮作奴才服侍他时,也曾如此相称,此刻听她又这相昵声相呼,不由得心中一阵荡漾。只听得她又柔声道:桂贝勒,你就饶了奴才罢,你如心里不快活,就鞭打奴才出一顿气。韦小宝道:不狠狠打你一顿,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放下烛台,提起鞭子便往她身上抽去。公主轻声呼叫:哎唷,哎唷媚眼如丝,樱唇含笑,竟似说不出的舒服受用。韦小宝骂道:贱货,好开心吗公主柔声道:我奴才是贱货,请桂贝勒再打重些哎唷韦小宝鞭子一抛,道:我偏偏不打了转身去打衣衫,却不知给给她藏在何处,问道:我的衣服呢公主道:求求你,给我接上了骱罢,让奴才来服侍桂贝勒穿衣。韦小宝心想:这贱货虽然古怪,但皇上派我送她去云南,总不成杀了她。骂道:操你奶奶,你这臭小娘。心道:你妈妈是老婊子,老子没胃口。你奶奶虽然好不了,可是老子没见过。
公主笑问:好玩吗韦小宝怒道:你奶奶才她玩。拿起她手臂,对准了骱骨用力两下一凑,他不会接骨之术,接了好几下才接上,公主只痛得哎唷,哎唷的呼叫不止。待替她接续腿骨上关节时,公主伏在他背上,两人赤裸的肌肤相触,韦小宝只觉唇干舌燥,心中如有火烧,说道:你给我坐好些这样搞法,老子可要把你当老婆了。公主昵声道:我正要你拿我当作老婆。手臂紧紧搂住了他。
韦小宝轻轻一挣,想推开她,公主扳过他身子,向他唇上吻去。韦小宝登时头晕眼花,此后飘飘荡荡,便如置云雾之中,只觉眼前身畔这个贱货狐狸精说不出的娇美可爱,室中的红烛一枝枝燃尽熄灭,他似醒似睡,浑不知身在何处。正自昏沉沉,迷迷糊糊之际,忽听到窗外阿珂叫道:小宝,你在这里么韦小宝一惊,登时从绮梦中醒觉,应道:我在这里。阿珂怒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韦小宝惊惶失措,道:是不不干什么。想推开公主,从床上坐起身来,公主却牢牢抱住了他,悄声道:别去,你叫她滚蛋,那是谁韦小宝道:是是我老婆。公主道:我我是你老婆,她不是的。阿珂又羞又城,一跺脚,转身去了。韦小宝叫道:师姊,师姊不听答应,两片温软的嘴唇贴了上来,封住了口,再也叫不出声了。
次晨韦小宝穿好衣衫,蹑手蹑足的走出公主卧室,一问在外侍候的太监,知道钱老本和马彦超无恙,兀自被绑在东厢房中。他稍觉放心,自觉羞惭,不敢去见两人,命太监快去释缚。回到自己房中,一时欢喜,一时害怕,不敢多想,钻入被窝中便即睡了。这日午后才和九难见面,他低下了头,满脸通红,心想这一次师父定要大大责罚,说不定会一掌打死了自己,不料九难毫不知情,反而温言相慰,说道:这小丫头如此泼辣,当真是有其母便有其女。可伤得厉害么韦小宝心中大定,道:还好,只只是幸亏没伤到筋骨。见阿珂瞪眼瞧着自己,道:多谢师父和师姊相救,否则她她昨晚定然烧死了我。阿珂道:你你昨晚突然满脸红晕,不说下去了。韦小宝道:她公主下了蒙汗药,师姊跳进房来救我,可是她那是药性还没过,我走不动。
九难心生怜惜,说道:我虽收你为徒,却一直没传你什么功夫,为料你竟受这小门头如此欺侮。韦小宝倘若有心学练上乘武功,此时出声求恳,九难自必酌量传授,只须学成少许,便终身受用不尽。但任何要下苦功之事,他都避之惟恐不及,昨晚被公主绑住了鞭打焚烧,心中怨怪众师父不传武功,此刻师父当真要传了,他却哼哼唧唧的呻吟,说道:师父,我头痛得紧,好像裂开来一般,身上皮肉也像要一块块的掉下来。九难点头道:你快去休息,以后跟这小丫头少见为是,当真非见不可,也得带上十几个人在一起,她总不能公然跟你为难。她给的饮食,不论什么,都不能吃喝。
韦小宝连声称是,正是退出,九难忽问:她昨晚为了什么事打你难道她不知皇帝很皇帝你么韦小宝道:她她不愿嫁去云南,说是我出的主意。咱们师徒俩对付她母亲之事,小贱人也知道了。这样轻轻一句谎话,便将公主昨晚打他的缘由,一大半推到了九难身上。九难点头道:定是她母亲跟她说过了,以后可得加倍小心。心想:那日我在宫中对付假太后,手段甚是狠辣。但那日小宝没露面,难道竟给假太后看出了端倪,以致命她女儿下手把复
一行人缓缓向西南而行。每日晚上,公主都悄悄叫韦小宝去陪伴。韦小宝初时还怕师父和天地会的同伴知觉,但少年人初识男女之事,一个娇媚万状的公主缠上身来,哪肯割舍不顾便算是正人君子,也未必把持得定,何况他从来不知伦常礼法为何物。起初几日还偷偷摸摸,到后来竟在公主房中整晚停宿,白天是赐婚使,晚上便是驸马爷了。众宫女太监一来畏惧公主,二人韦小宝大批银子不断赏赐下来,又有谁说半句闲话那晚阿珂扭脱公主手足关节,公主自然要问韦小宝这个师姊是谁。韦小宝花言巧语一番,公主性子粗疏,又正在情浓之际,便也不问了。两个少年男女乍识情味,好得便如蜜里调油一般。公主收拾起心刁蛮脾气,自居奴才,一见他进房,便跪下迎接。桂贝勒,桂驸马的叫不住口。当日方怡骗韦小宝去神龙岛,海船之中,只不过神态亲昵,言语温柔,便已迷得他六神无言,这一会真个销魂,自是更加颠倒。两人只盼这一条路永远走不到头。阿珂虽然尽可能在宫女队中,韦小宝明知决不会如公主这般对待自己,竟然也就忍得不去讨好勾搭。
这一日来到长沙,陆高轩从神龙岛飞马赶来相会,带了洪教主的口谕,说道教主得到两部经书甚是喜悦,嘉奖白龙使办事忠心,精明能干,实是本教大大的功臣,特赐豹通胎易筋丸的解药。韦小宝这些日子来胡天胡帝,早忘了身上有剧毒,听他如此说,却也喜欢,当下和陆高轩及胖头陀服了解药。胖陆二人又躬身道谢,说道全仗白龙使建此大功,二人才得蒙教主恩赐灵药,除去身上的心腹之患。陆高轩又道:教主和夫人传谕白龙使,余下的六部经书,尚须继续寻访。白龙使若能再建奇功,教主不吝重赏。韦小宝道:那自然是要努力的。教主和夫人恩重如山,咱们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胖陆二人齐声道:教主永享仙福,寿与天齐。白龙使永享清福,寿比南山。韦小宝微笑不语,心道:清福有什么好享日日像眼下这般永享艳福,寿比南山才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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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鹿鼎记 第三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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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镇将南朝偏跋扈 部兵西楚最轻剽
韦小宝和只盼到云南这条路永远走不到近头,但路途虽遥,行得虽慢,终于也有到达的一日。贵州省是吴三桂的辖地,在贵州罗甸驻有重兵。建宁公主刚入贵州省境,吴三桂便已派出兵马,前来迎接。
将到云南时,吴应熊出省来迎,见到韦小宝时称谢不绝。按照朝礼,在成亲之前,他与公主不能相见。其时公主正和韦小宝好得如胶似漆,听到吴应熊到来,登时柳眉倒竖,大发脾气。当晚公主对韦小宝说,怎生想个法子,把吴应熊送去见阎王,便可和他做长久夫妻。韦小宝吓了一跳,心想假驸马不妨在晚上偷偷摸摸的做做,真驸马却万万做不得。公主见他皱眉沉吟,怒道:怎么不作声了要送吴就熊这小子去见阎王,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想出来的主意。韦小宝道:送是一定要送的,是只不过咱们等个机会,这才下手,可不能让人起了疑心。公主道:好,暂且听你的。总而言之,我是跟定了你,我决不跟这小子同床。你如不送他去见阎王,咱们什么事都抖了出来。我会跟吴三桂说,你强xx我。就算皇帝哥哥再宠你,只怕吴三桂也会将你斩成了十七八块。你就先见到阎王老子,算是替吴应熊做先行官罢韦小宝大怒,挥手便是一记耳光,喝道:胡说八道,我几时强xx你了公主嘻嘻笑笑,伸臂搂住了他,柔声道:你这狠心短命的小冤家,下手这么重,也不怕人家痛吗
这一日将到昆明,只听得队中吹起号角,一军军官报道:平西王来迎公主鸾驾。韦小宝纵马上前,只见一队队士兵铠甲鲜明,骑着高头大马。驰到眼前,一齐下马,排列两旁。丝竹声中,数百名身穿红袍的少年童子手执旌篱,引着一名将军到军前。一名赞礼官高声叫道:奴才平西王吴三桂,参见建宁公主殿下。
韦小宝仔细打量吴三桂,见他身躯雄伟,一张紫膛脸,须发白多黑少,年纪虽老,仍是步履矫健,高视阔步的走来。韦小宝心道:普天下人人都提到这老乌龟的名头,却原来是这等模样。韦小宝见他走到公主车前,跪下磕头,站在一旁,心中先道:老乌龟吴三桂免礼。待他叩拜已毕,才道:平西亲王免礼。吴三桂站起身来,来到韦小宝身边笑道:这位便是勇擒鳌拜、天名天下的韦爵爷韦小宝请了个安,说道:不敢。卑职韦小宝,参见王爷。吴三桂哈哈大笑,握住他手,说道:韦爵爷大仁大义,小王久仰英名,快免了这些虚礼俗套。小王父子,今后全仗韦爵爷维持。如蒙不弃,咱们一切就像自己家人一般便是。韦小宝听他说话中带着扬州口音,倒有三分欢喜,心道:辣块妈妈,你跟我可是老乡哪。说道:这个却不敢当,卑职岂敢高攀话中也加了几分扬州口音。吴三桂笑道:韦爵爷是扬州人吗韦小宝道:正是。吴三桂笑道:那就更加好了。小王寄籍辽东,原籍扬州高邮。咱们真正是一家人哪。韦小宝心道:辣块妈妈,原来你是高邮咸鸭蛋。扬州出了你这个在汉奸,老子可倒足了大霉啦。
吴三桂和韦小宝并辔而行,在前开道,导引公主进城。昆明城中百姓听得公主下嫁平西王世子。街道旁早就挤得人山人海,竞来瞧热闹。城中挂灯结彩,到处都是牌楼、喜幛,一路上锣鼓鞭炮震天价响。韦小宝和吴三桂产骑进城,见人人躬身迎接,大为得意。但转念又想:这样如花似宝的公主,又骚又嗲,平白地给了吴应熊这小子做老婆,老子还千里迢迢的给他送亲,臭小子的艳福也忒好了些。又感愤愤不平。吴三桂迎导公主到昆明西安阜园。那是明朝黔公沐家的故居,本就祟楼高阁,极尽园亭之胜,吴三桂得到公主下嫁的讯息后,更大兴土木,修建得焕然一新。吴三桂父子隔着帘帷向公主请安之后,这才陪同韦小宝来到平西王府。
那平西王府在五华山,原是明永历帝的故宫,广袤数里,吴三桂入居之后,连年不断增添楼台馆阁。这时巍阁雕墙,红亭碧沼,和皇宫内院也已相差无几。厅上早已摆设盛筵,平西王麾下文武百官俱来相陪。钦差大臣韦小宝自然坐了首席。
酒过三巡,韦小宝笑道:王爷,在时,常听人说你要造反吴三桂立时面色铁青,百官也均变色,只听他续道:今日来到王府,才知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吴三桂神色稍宁,道:韦爵爷明鉴,卑鄙小人妒忌诬陷,决不可信。韦小宝道:是啊,我想你要造反,也不过是想做皇帝。可是皇上宫殿没你华丽,衣服没你。皇上的饭食向来是我一手经办,惭愧的紧,也没你王府的美味。你做平西王可比皇上舒服得多哪,又何必去做皇帝待回我到北京,就跟皇上说,平西王是决计不反的,就是请你做皇帝,您老人家也万万不干。一时之间,大厅上一片寂静,百官停杯不饮,怔怔的听着他不伦不类的一番说话,心下都怦怦乱跳。吴三桂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寻思:听他这么说,皇帝果然早已疑我心有反意。只得哈哈的干笑几声,说道:皇上英明仁孝,励精图治,实是自古贤皇所不及。韦小宝道:是啊,鸟生鱼汤,甘拜下风。吴三桂又是一怔,隔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尧舜禹汤,说道:微臣仰慕皇上俭德,本来也不敢起居奢华,只不过圣恩荡浩,公主来归,我们不敢简慢,只好尽力竭力,事奉公主和韦爵爷,待得婚事一不定期,那便要大大节省了。心想这小子回北京,跟皇帝说我这里穷奢极欲,皇帝定然生气,总得设法塞住他的嘴巴才好。
哪知韦小宝摇头道:还是花差花差,乱花一气的开心。你做到王爷,有钱不使,又做什么王爷你倘若嫌金银太多,担心一时花不完,我跟你帮忙使使,有何不可哈哈他这句话一说,吴三桂登时大喜,心头一块大石便即落地,心想你肯收钱,那还不容易文武百官听他在筵席上公然开口要钱,人人笑逐颜开,均想这小孩子毕竟容易对付。各人一面饮酒,一面便心中筹划如何送礼行贿。席间原来的尴尬惶恐一扫而空,各人歌颂功德,吹牛拍马,尽欢而散。
吴应熊亲送韦小宝回到安阜园,来到大厅坐定。吴应熊双手奉上一只锦盒,说道:这里一些零碎银子,请韦爵爷将就着在手边零花。待得大驾北归,父王另有心意,以酬韦爵你的辛劳。韦小宝笑道:那倒不用客气。我出京之时,皇上吩咐我说小桂子,大家说吴三桂是奸臣,你给我亲眼去瞧瞧,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你可得给我瞧得仔细些,别走了眼。我说:皇上万安,奴才睁大了眼睛,从头至尾的瞧个明白。哈哈,小王爷,是忠是奸,还不是凭一张嘴巴说么吴应熊不禁暗自生气:你大清的江山,都是我爹爹一手给你打下的。大事已定之后,却忘恩负义,来查问我父子是忠是奸,这样看来,公主下嫁,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说道:我父子忠心耿耿,为皇上办事,做狗做马,也报答不了皇上的恩德。
韦小宝架起了腿,说道:是啊,我也知道你是最忠心不过的。皇上倘若信不过你,也不会招你做妹夫了。小王爷,你一做皇帝的妹夫,连升八级,可真快得很哪。吴应熊道:那是皇上逃邝浩荡。韦爵爷维持周旋,我也感激不尽。韦小宝心道:我给一只小乌龟你做做,不知你是不是感激不尽送了吴应熊出去,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十扎银票,每扎四十张,每张五百两,共是二十万两银子。韦小宝又惊又喜,心想:他出手可阔绰得很哪,二十万两银,只是给零星花用。老子倘若要大笔花用,岂不是要一百万、二百万
次日吴应熊来请钦差大臣赐婚使赴校声阅兵。韦小宝和吴三桂并肩站在阅兵台上。平西王属下的两名都统率领十名佐领,顶盔披甲,下马上台前行礼。随即一队队兵马在台上操演。藩兵过尽后,是新编的五营勇兵,五营义勇兵,每一营由一名总兵统带,排阵操演,果然是兵强马壮,训练精熟。韦小宝虽全然不懂,但见兵将雄壮,一队队的老是过不完,向吴三桂道:王爷,今日我可真服了你啦。我是骁骑营的都统,我们骁骑营是皇上的亲军,说来惭愧,倘若跟你部下的忠通营,义勇营交手,骁骑营非大败亏输,落荒而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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