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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步微澜
全身瘫软,浑无着力处。窗外雷声滚滚,暴雨肆无忌惮地哗哗往下倾倒,狂啸奔流的血脉逐渐平复。
别睡,我叫了披萨。他洗了澡出来,沐浴露的清香涤净空气里绮靡的味道。
我很累。陈婉闭上眼睛不愿多话。
秦昊半躺在她身侧,细致小心地帮她理顺纠结的长发,然后将她搂紧一些,那也等吃了再睡,空肚子睡也睡不安稳。见她只皱着眉尖不说话,想是还在为之前生气。低笑着手探进被子里握住她一团丰软,发脾气可以,不理人可不行。
陈婉翻个身,晾个脊背给他。
秦昊暗自咬了咬牙,探过手去把她身子扳回来,陈婉不耐,胡乱挥开手臂抵挡,你烦不烦之前折腾我半晚上,现在还要折腾你让我清净会行不
秦昊脸上被她手肘一撞,火气也上来三分。一只手扣住她手腕,一只手托着她腰打横把她抱在腿上,我折腾我折腾我好心当驴肝肺了我,我低声下气分分秒秒的哄你我容易吗我给我坐好
陈婉被他禁锢在怀里半点扭动不得,只能拿双眼睛恨恨地剐着他。
她脸上红潮尚未褪尽,越发显得瞳仁黑黝黝的,象能看进他心里去。怒意不由尽数化为灰烬,脑海中浮现她娇弱不堪婉转求饶的模样,我们多久没在一起了一时把不住边,是我错。细细地啜着她耳垂,一面轻声哄着她说:弄疼你了是不让我揉揉。
没脸没皮的,别碰我。她避开他的吻,避不开他四处梭巡的手指。
秦昊嘿嘿笑着,收回手,这不就是了。不乐意就吱声,爱怎么发脾气都行。闷在心里你不好受我看着也不开胃。别把我当色狼,要是你愿意好好和我聊天谈心,我情愿不动你。
陈婉冷笑,你还真会往自已脸上贴金。这会开始假装圣人了
他凝神细看她嘴角的嘲讽,想起方才狂喜时被浇凉了心的那三个字,心中郁结难解,也笑了笑说:我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你是死心眼,横竖这辈子是讨不了你欢喜的了。你爱恨就恨吧,恨我到心里到骨子里恨得一辈子忘不了我也行。
他轻松语气里的沉重令她心里一酸,别开脸说:我恨的是我自己。她恨自己软弱可欺,恨自己甘之若饴,恨自己发出的每一声低吟每一次喘息。
秦昊眼中掠过一丝意外,傻猫儿。他托着她下巴把她脸朝向他,用不容辩解的语气缓缓说:你没有半点错,全是因为我。我自问不是好人,但也没做过恶事,对你那是头一遭。不过我没后悔过,重新来一次,该做的我一样会做。之前多少次你不是一直看我不上眼吗不做我们永远没机会在一起。你恨我手段卑劣也好、恨我泯灭天良也好,别恨自个。有怨气只管冲我发,只要不离开我怎么都行。
他眼中眷恋之意坦露无遗,陈婉心弦微震,颤声轻轻说:害人害 己,何苦呢
方才的温存缠绵一一在眼前掠过,秦昊绽开嘴,冲她朗朗一笑说:我觉得值。你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行了。见她神色一黯,忍住突至而来的酸楚,低声说:想睡就睡会,外卖送来了我再喊你。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不在乎。他扪心自问真的不指望什么,就是象现下这般长长久久地两人厮守在一处就行。悲伤怨恨痛楚总有一日会被时间洗淘得沉淀下去,总有一日守得明月。
二十多年的岁月流逝去,细算起来珍视的片段里大半有她。脑里心坎上一时是初见时朱雀巷的清晨她一回眸的纯净;一时是她死咬着牙拼死抵抗他的倔强;一时是上海路她失魂般游走的背影;一时是夕阳里浅笑薄嗔的娇憨。黑暗里他凝神倾听她绵长的呼吸,脸上的表情随记忆的碎片而变幻。
陈婉醒来时外面仍旧电闪雷鸣,辨不清时间一时有些着慌。客厅里电视开着静音,厨房门口透出一缝橘光。她推开门,抽油烟机下,秦昊手持锅铲正巧转过身对著她。
怎么不多睡会现在也才10点多。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视线转回自己手上,迅即微窘地把铲子丢回锅里。新闻上说是三十年一遇的暴雨,披萨不来了,咱们自己做饭吃。陈婉走过去,瞅瞅锅里,笑意突然涌起,竭力想保持冷漠的表情,可嘴巴怎么抿也抿不住。
秦昊看看锅,脸上窘意更甚,冰箱里啤酒多,没菜,只有几个蛋,米还是我妈上次来剩下的。我们做蛋炒饭。
她点头,是挺象蛋炒饭的。
什么叫象本来就是好不好他不乐意地瞟她一眼,舀出半勺递她嘴边,尝尝。
陈婉立时摇头。
他望着她半晌不说话,有点打击到的表情,呐呐收回手,我应该等你起来再做的。说完把勺子扔回原处。
不知是屋外的风还是突然冷却的气氛,陈婉心中陡然一凛,然后莫名地软化。拿起他的勺子试了一口,抬眼间是他忐忑的样子,笑容缓缓泛起在嘴角,心里却有些无以言诉的酸怅。还不错,就是蛋老了点米饭硬了点味道淡了点。
他紧绷的下巴和肩膀明显松懈下来,静静看她一会然后咧开嘴笑起来,接着拧住她鼻子凶巴巴地说:死丫头片子,挤兑我
陈婉挥掌拍开,手上全是油和蛋。
大厨第一次出手,敢挤兑我胆子生毛了你。他得意洋洋地问:咱们开饭
陈婉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还要加工一次。
红酒配蛋炒饭大概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晚餐,最起码对他来说是。当初朱雀巷的惊鸿一瞥,从未想过能走这么远。即使中间有失落不甘,但与此刻圆满的喜悦相比算得了什么他无法掌握的感情也一点点地积攒着,逐渐清晰起来。
猫儿,就这样到老好不好他怔怔注视她。
啊被他的雀跃感染了,却又被这句话吓住了。陈婉抬起头,旋即陷进他眼中的深潭。笑容逐渐泯灭。我该回去了。雨下小了。她木着脸把桌上的盘子收起来,再晚回去不好解释。
我是说真的。
我不想吵架。
我是说真的。
她转过身定定回视他,我不要。我不要委屈自己一辈子,我不要把把自己所有的浪费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会鄙视自己一辈子鄙视自己。我不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是现在也不想。
他视线不离她左右,目光专注坚定地让她心悸战栗。她极力在内心搜刮对他所有的恨意武装自己,生恐被他的目光穿透自己冷冽的盾甲。
她仰着头,以一种睨视的眼神看着他。细细的脖子,带着清高的骄傲。他忆起她曾经以这种姿势睨视着他,然后低头抽出刀,重新抬起眼时,眼角藏着一滴泪,却倔强地悬着迟迟不堕。他忆起前些天拿到资料时双手的抖震,之后想及她带着父亲自杀的影独自生存时的心疼,想及那样残忍地肆虐她身体与心灵时脑中瞬间的空茫。
人本恶。从小到大,他见识过各色人等的各色面孔。他自以为自己一颗心铜墙铁壁般刀枪不入,却忘记了每颗心都有柔软处,总有一种力量直击柔软,让你心疼,让你甘愿心疼。
口里盘桓终日如迷雾般挥不去散不尽的那团在刹那间消散豁然。他站起来,眼见她警惕地后退一步,不自禁地有缕温柔,酸酸的温柔泛起,迅速地蔓延至五脏六腑。
我刚才是说着玩的,试试你,别当真。他安抚地冲她笑笑,我们的约定我还记着。等你毕业的时候
等你毕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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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豌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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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毕业之日,便是解脱之时。▅傻▅逼▅小▅说,www.shabixiaoshuo.com”
方存正如果一心向好,有三年的时间足以从泥渊里拔身而出;如果只是哄骗她,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再寄予关心,该还的、该感恩的她已经尽了力。
希望身边这人履行承诺,她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假如他背信
陈婉斜睇一眼,秦昊目注着前方雨幕下的路面,坚实的手臂与下颌,淡然自如的姿态。她看不透这人,他曾如孩子般地对她微笑,无害纯良;他曾不遗余力地摧毁她仅有的,狰狞凶猛。最可怕是刚才,他眼中寒星微芒,闪烁的究竟是什么他如往常般地笑着,可那笑容让她害怕,她若有所觉他在谋算什么。
感觉到她的目光,秦昊回过头。冷他看见了她的那个寒噤。
还好。陈婉掩饰说。
他探手过来握住她的,似乎预知她将挣脱,沉实有力地握着。手指这么凉会不会感冒了
她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里逾觉冰冷。假如他背信真要面临无路可走的那一天,她可以去南方。那时小宇行将毕业,舅舅舅妈正当盛年不需要太多的照顾。她有一双手一张毕业证书,足以活下去。既然被击碎了仍旧有呼吸,那么同样可以把碎片拼凑起来、拼凑回完整的她。
家里有没有药夏天感冒了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
有。
秦昊早习惯了他们之间一问一答的聊天方式,不以为意地接着问:定了哪天搬家卖房合同签了后不是给一个月宽限期吗这么着急搬做什么
我舅舅收了钱不好意思再拖,而且已经找好房子了,没必要占人家便宜。陈婉顿了顿,侧头奇怪问说:你怎么知道给了一个月搬家期限
秦昊闻言望她一笑,说:都是一个月。
那可不是,我们家后面那个院子只给一个星期就叫搬。可能是买房子的那人心眼好吧,舅舅随口说了句饭馆不做了还要去找工作,那人说亲戚的厂子食堂缺采购,给了个电话叫舅舅去试试,去了一看还真要了。
秦昊抿抿嘴,心眼挺好的。这年头好心人不多了。见她恳切地点头赞同,他心头大乐,快意洋溢在嘴角。你家那房子好好收拾一下很不错,卖了可惜了。算起来吃亏的是你家。
陈婉脸上掠过一抹怅然。若不是还舅舅的医药费,若不是迟早面临拆迁,若不是对方给的价码高
秦昊瞥她一眼,捏捏她手指轻声说:别发愁了。这两年要整护城河,西街又在起房子,住那又吵又脏。将来整好了,挣到钱再买回来就是了。
陈婉随口应了声,知道几无可能。
车里只隐隐有雨珠敲打在车窗上以及雨刮划过玻璃的声音,秦昊犹豫许久问:叶老四家的楼盘要不要去看看约个时间我们
不用了。尖锐的拒绝划破车内的静谧,陈婉凝视左右移动的雨刮,好一会才又说:我是不通时务的人,你说过的。将来,我想干干净净地离开。心里知道是自欺欺人,拿了叶慎晖那四千早已经不干净了。
她的回答在预料中,轻轻一划便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秦昊无声地笑了笑,以前从不知道送人礼物也需要资格二字,如今她小小的脑袋顽固非常,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迈过生命真正的伤痛,在绝望中重塑更顽固的自我。陈海行,他默念一遍她父亲的名字。下颌不由自主地抽紧,强忍住深究的欲望。
我说了不用送,一把伞遮不了两个人。雨巷里她扫一眼他湿透的半边肩膀,似怨还嗔。
街灯昏黄,若明若暗的光影中她眼晴比伞外的雨幕更清澈纯净。他心里涌现出一种欢喜,纯然的、只是因为她的存在。可欢喜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忧伤,她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涯。他满腹话语想倾吐出来,无奈难以启齿。
猫儿
她询问地望向他。
秦昊轻咳一声,左手接过伞柄,右手拥她进怀。感觉到她的僵硬,他收紧臂弯,别躲我,我只是抱抱你。
她涨着脸,我家门口。
就抱一会。鼻息里是她的馨香,怦然的脉博如滔滔拍岸之浪。他想问她有什么特别的无时不刻地撩拨他的心,令他不顾轻重地倾注所有,令他所行所为如同傻瓜。猫儿可他只能一遍遍唤着她,拿自己那份狂躁蛮横地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感情不知如何是好。
很多天后,陈婉脑中仍象倒带一样不停重播那个拥抱。
姐小宇把风扇调大一档。天热还惦记着省电,你瞧你脸红的
陈婉低头掩住脸上可疑的红色,把手上的书捆扎好,你少说风凉话。家里忙得乱糟糟的你还去打球好意思不
这不在帮忙吗小宇胡乱把书叠好一摞,以前这课本卖了算了,占地方。
那可不行。这都是纪念品,将来老了给你儿子看看你有多糟糕,瞧,还在书上画机动战士。
小宇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一眼,然后才问:姐,这几天你怪怪的。是不是因为我考上了你想去的学校,有点生气
胡说八道,我哪有
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舅舅露出少有的开怀笑容,舅妈喜极而泣,一家人兴奋雀跃,这小子只是脑袋大咧咧说了句不就那回事
陈婉替他欣喜之余确是有少许神伤,那个学校如果她去年去了帝都,或者一切都不会发生,命运仍旧在以往的轨迹上。她拨拨头发,甩开脑中无稽的念头,顺手抄了本书敲在小宇脑门上,鄙视说:混小子,考完了问你怎么样,还假装无所谓。天天晚上听你睡不着在床上摊煎饼,糊弄谁呢
小宇咧着嘴笑起来,我那不是担心考的比你好,怕你吃醋吗
我吃你的醋少来了。陈婉目光收回于手上,不由张开嘴。敲小宇脑门的是本旧式的工作日记,纸皮封面上的几个大字再是熟悉不过。心一酸眼一热,忍不住把泪滴在纸页上,马上又慌慌地拿衣角去拭。
姐。小宇呆愕。
陈婉手背抹过眼角,冲小宇颤巍巍笑一下。是我妈妈的日记。搬家时我以为舅舅当废品卖了。许是被舅舅夹在旧书里一起搬了回来,今日竟然失而复得。
姑妈的日记小宇见她哭鼻子,一时手足失措,故意科打诨说:给我瞧瞧。看看姑妈怎么和姑父谈恋爱的。
陈婉将本子搂紧,心里也明了弟弟的善意,把脸上的泪擦干净才笑笑说:不给,你老老实实把书都捆好。我忙了一上午了,去歇会。
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翻开头一页,成串的泪珠又是强忍不住。圆珠笔和模糊的铅笔字迹,记录的是妈妈的知青岁月,有和爸爸互相激励的铮铮话语,有偷了谁家的蛋的趣事。幼时爸爸将之视若珍宝,还曾经开玩笑说等她满十八岁时才送给她,或者留给她当嫁妆。她抹抹脸上的泪渍,小心翼翼将日记的折角推平,压在枕头下。
晚上家里摆了十二桌,都是街坊邻里。这半年多时间,接二连三的有住户搬离朱雀巷,在座的街坊推杯换盏之余都有些感怀惆怅。
舅妈在厨房门口念叨方存正刚来过,酒也没喝一杯就推搪有事离开。陈婉抹一把额头的淋漓大汗,踌躇数秒接过舅妈手上厚厚的红包,舅妈,我去去就回。
出到巷口才看见方存正和六指的背影,她拔脚追上去。六指看见她习惯的喊了声嫂子,话音方落立时尴尬地瞟一眼方存正,正哥,你们聊,我去车上等。
数月不见,竟是相逢如陌路。
陈婉见方存正不发一言,自己也有少许窘促,看了眼他明显消瘦的面颊,低垂下头。心中是歉疚抑或伤怀无以捉。我舅妈说,太大礼了。
他扫一眼她递来的红包,径直掏出火机点燃烟,这才说:小宇也算我看着大的孩子,也是我们朱雀巷最出息的,那是我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撇得干干净净一清二楚连你舅也是,住院费我不收,他又送去我妈那儿了。
陈婉收回手,静默良久,想道别时他突然开口问:你好不好我见过你几回,有几回你在他车上方存正脑中晃过他们交颈缠绵的景象,心中剧痛,话音滞了滞,还有一回在中山路,他怎么让你做那个
发传单是我要做的,和他无关。陈婉低声解释。你还好吗
方存正点点头。原来是他多管闲事,自嘲地笑着说:还行,就那样。他深吸一口烟,夜色里火星微闪,他眸中光华一瞬而灭,开始时有些不忿气,还问过自己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现在想来以前可真荒唐,癞蛤蟆还想吃天鹅。你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跟着我这种混子能有啥前途换了谁都不肯。所以,我也不怨了,开局就拿了副臭牌,怎么赢得了人他对你好就行,你也别觉得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好好和他过,自己多长点心眼。
老二,别做那些事了。为了你妈也好为了自己也好,早点改行行不
方存正避开她哀婉的眸光,把烟蒂弹进清水河,哪有那么容易我就跟这河似的,早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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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豌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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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婉把存了一年的钱取出来分给小宇一半,两姐弟在小屋里推攘了好一会,小宇才接过,姐,我去了马上先找零活。◆傻◆逼◆小◆说,www.shabixiaoshuo.com”和你一样。
你以为那么容易人生地不熟的。这钱去了先冲饭卡,看见有便宜的手机买一个。省钱也别省嘴,这么瘦女孩子不待见。这小子眨眼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瘦得象条竹竿。卖房子的钱是舅舅舅妈的养老本,不能乱动。你缺钱的时候只管找我,我给你汇过去。
小宇点点头,踌躇半晌才呐呐说:正哥说明天不来送我了。姐,你和正哥,真的没希望
眼前浮现方存正点燃烟时的火苗,犹如她当初的心动,转瞬消失在夜色沉幕中。
她点点头。早点睡,明天赶火车。
陈婉暑假里战战兢兢,生恐开学后流言在校内光速传播,背后无数暧昧的交头接耳。好在何心眉与宁小雅还算守信,她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只是回系办见到宋书愚的刹那,他研判的眼神中深藏的恻隐之意令她惊慌失措。
她指责秦昊背信弃义,加之回校前因为她坚持要找兼职而他以极其暴的态度立时否决,她心存芥蒂,一言不合之下当即下车,自己回了宿舍。
得,你还怕传新闻,这下我代替你成绯闻女主了。全校的人都看见有部超跑以10公里的乌速度在校内马路上追我。何心眉对一旁窃笑不已的宁小雅无奈地摊手,南院那群女生估计这会全部在宿舍里嫉妒得抓头发。
陈婉忍笑着拿了本书翻身朝里。
你就别假装镇定了,陈婉,你不想知道他和我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这几天翻来覆去的不都是那几句话
何心眉把苹果咬得咔嚓有声,问我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瘦,有没有找到活干,有没有在我们面前数落他,送来的东西你碰过没有。我以前说他嘴臭,现在推翻之前的话。他是又臭又琐碎,碎碎念个没完。对了,他叫我联邦快d,娘的,帮他送东西搭鹊桥还不落个好。
宁小雅大笑出声,陈婉也是双肩耸动。书是看不进了,翻过身来对何心眉说:不用理他就是了,他那种人越搭理他越来劲。
何心眉呱呱叫:我不是为了你们好吗看他那小样,我心里酸酸的,有点不落忍。
陈婉,你也给他个台阶下吧。宁小雅也同样说。
不懂得尊重人的人,没必要尊重他。陈婉再次翻身向里,对她们的怂恿不为所动。
在别人眼里,她可能是个刁蛮女友,恃宠而生骄。有谁知道她心中的惶惑旁人只见他的油滑玲珑与放狂恣肆,只有她亲睹亲历过他的狰狞可怖。他钳住她下巴轻描淡写的语气锥心刺骨的威胁,他温暖的怀抱带着生涩与不确定,他吞吐的话语恳切的眼神无数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并置、重叠、放大、回转,一一重现。一个人怎么能如此多变怎么能如此截然让她无所适从,让她怀疑眼前的欢腾热闹只是虚华。
再见时,余怒与怨愤未消,从心底蔓延至眼中。坐在嘉城的西餐厅里,她把面前的牛排锯割得噌噌有声。
烛光里秦昊抬眸微笑,你不是属牛的吗怎么跟牛有仇
你才是属牛的陈婉没好气。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吃饭秦昊扫视周围一圈,调转视线时一副谋得逞的自得表情,知道你寻着机会就要跟我吵,这么多人看着,你发脾气也能忌讳点。
陈婉冷哼一声。
还生着气在这都多少天了看我几乎天天在你寝室楼下站岗的份上你也给点面子成不有多大的事宋书愚找上门来问我,几十年的兄弟了,我能不说吗他也帮你出气了,一酒瓶子cei过来,差点没把我脑门砸穿。见她仍旧死拧着脾气,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秦昊不由也有些着恼,你想想我们的事能瞒多久在这吃饭的人说不准就有你同学老师,你觉得能一辈子不见光
你的意思是不如说给所有人听是不是所有人在我后面指着笑话我,你很高兴是不是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宋书愚又不是你什么人,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秦昊斜睇一眼旁座好奇的张望,肃着脸沉声问说:你别和我说你暗恋他
你胡嚼什么神经病是你不守承诺在先,你答应过我不告诉任何人的现在多少人知道了是不是打算明天就告诉我舅舅,告诉我全学校,让我以后没法见人
我确实希望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恨不能现在出去站大街喊一声陈婉是我的。我能吗他吸口气,明显是在压抑克制。片刻后压低声音接着说:我天天偷偷做贼似的,车要停两条街外,电话要等你传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做过你不乐意的事了哪一次不是由着你子来他语调缓慢,越说越透着三分委屈,我就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做鸭子的也比我幸福。
陈婉见他人高马大却是一派楚楚可怜,不由扑哧一笑,笑完又后悔,恨恨骂了声惫懒货。
烛光微动,她一笑 间花容绰约,秦昊目定神移,一时忘了该说什么。灼灼目光下,陈婉不自在地低咒一声:贼眉贼眼的真的很讨人厌
他微微一愕,随即无声而笑,笑容悒悒,不见欢喜。猫儿,我们几天才见一次,别老是吵架好不好我明白你的委屈,你说去找兼职我不也没拦着你吗我心里有多不乐意为了什么不就是不想和你吵。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做不到玉碎,但是瓦全之下她也有自己的挣扎,她不甘心被他任意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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