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庸
正自又惊又怒,突然间胸口一动,衣襟中一物掉下,落入井中。鸠摩智伸手一抄,已自不及,急忙运起擒龙手凌空抓落,若在平时,定能将此物抓了回来,但这时内劲不受使唤,只是向外膨胀,却运不到掌心之中,只听得拍的一声响,那物落入了井底。鸠摩智暗叫:不好伸手怀中一探,落入井中的果然便是那本易筋经。
他知道自己内息运错,全是从易筋经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此祸患,自非从易筋经中钻研不可。这是关涉他生死的要物,任何可以失落当下便不加思索,纵身便向井底跳了下去。
他生恐井底有甚么尖石硬枝之类刺痛足掌,又恐慕容复自行解开穴道,伺伏偷袭,双足未曾落地,右手便向下拍出两掌,减低下落之势,左掌使一招回风落叶,护住周身要害。殊不知内息即生重大变化,招数虽精,力道使出来时却散漫歪斜,全无准绳。这两下掌击非但没减低落下时的冲力,反而将他身子一推,砰的一声,脑袋重重撞上了井圈内缘的砖头。
以他本来功力,虽不能说已练成铜筋铁骨之身,但脑袋这般撞上砖头,自身决无损伤,砖头必成粉碎,可是此刻百哀齐全,但觉眼前金星直冒,一阵天旋地转,俯地跌在井底。
这口井废置已久,落叶败草,堆积腐烂,都化成了软泥,数十年下来,井底软泥高积。鸠摩智这一摔下,口鼻登时都埋在泥中,只觉身子慢慢沉落,要待挣扎着站起,手脚却用不出半点力道。正惊惶间,忽听上面有人叫道:国师,国师正是那四名吐番武士。
鸠摩智道:我在这里他一说话,烂泥立即涌入口中,哪里还发得出声来却隐隐约约听得井边那四名吐番武士的话声。一人道:国师不在这里,不知哪里去了另一个人道:想是国师不耐烦久等,他老人家吩咐咱们用大石压住井口,那便遵命办理好了。又一人道:正是
鸠摩智大叫:我在这里,快救我出来越是慌乱,烂泥入口越多,一个不留神,竟连吞了两口,腐臭难当,那也不用说了。只听得砰嘭、轰隆之声大作,四名吐番武士将一块块大石压上井口。这些人对鸠摩智敬若天神,国师有命,实不亚于国王的谕旨,拣石唯恐不巨,堆叠唯恐不实,片刻之间,将井口牢牢封死,百来斤的大石足足堆了十二三块。
耳听得那四名武士堆好了大石,呼啸而去。鸠摩智心想数千斤的大石压住了井口,别说此刻武功丧失,便在昔日,也不易在下面掀开大石出来,此身势必毙命于这口枯井之中。他武功佛学,智计才略,莫不雄长西域,冠冕当时,怎知竟会葬身于污泥之中。人孰无死然如此死法,实在太不光彩。佛家观此身犹如臭皮囊,色无常,我常是苦,此身非我,须当厌离,这些最基本的佛学道理,鸠摩智登坛说法之时,自然妙慧明辨,说来头头是道,听者无不欢喜赞叹。但此刻身入枯井,顶压巨岩,口含烂泥,与法坛上檀香高烧、舌灿莲花的情境毕竟大不相同,甚么涅磐后的常乐我净、自在无碍,尽数抛到了受想行识之外,但觉五蕴皆实,心有挂碍,生大恐怖,揭谛揭谛,波罗僧揭谛,不得渡此泥井之苦厄矣。
想到悲伤之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他满身泥泞,早已脏得不成模样,但习惯成自然,还是伸手去拭抹眼泪,左手一抬,忽在污泥中摸到一物,顺手抓来,正是那本易筋经。霎时之间,不禁啼笑皆非,经书是找回了,可是此刻更有何用
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你听,吐番武士用大石压住了井口,咱们却如何出去听说话声音,正是王语嫣。鸠摩智听到人声,精神一振,心想:原来她没有死,却不知在跟谁说话既有旁人,合数人之力,或可推开大石,得脱困境。但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只须得能和你厮守,不能出去,又有何妨你既在我身旁,臭泥井便是众香国。东方琉璃世界,西方极乐世界,甚么兜率天、夜摩天的天堂乐土,也及不上此地了。鸠摩智微微一惊:这姓段的小子居然也没死此人受了我火焰刀之伤,和我仇恨极深。此刻我内力不能运使,他若乘机报复,那便如何是好
说话之人正是段誉。他被慕容复摔入井中时已昏晕过去,手足不动,虽入污泥,反不如鸠摩智那么狼狈。井底狭隘,待得王语嫣跃入井中,偏生这么巧,脑袋所落之处,正好是段誉胸口的膻中穴,一撞之下,段誉便醒了转来。王语嫣跌入他的怀中,非但没丝毫受伤,连污泥业没溅上多少。
段誉陡觉怀里多了一人,奇怪之极,忽听得慕容复在井口说道:表妹,你毕竟内心深爱段公子,你二人虽然生不能成为夫妻,但死而同穴,也总算得遂了你的心愿。这几句话清清楚楚的传到井底,段誉一听之下,不由得痴了,喃喃说道:甚么不,不我......我......我段誉哪有这等福气
突然间他怀中那人柔声道:段公子,我真是糊涂透顶,你一直待我这么好,我......我却......段誉惊得呆了,问道:你是王姑娘王语嫣道:是啊
段誉对她素来十分尊敬,不敢稍存丝毫亵渎之念,一听到是她,惊喜之余,急忙站起身来,要将她放开。可是井底地方既窄,又满是污泥,段誉身子站直,两脚便向泥中陷下,泥泞直升至胸口,觉得若将王语嫣放在泥中,实在大大不妥,只得将她身子横抱,连连道歉:得罪,得罪王姑娘,咱们身处泥中,只得从权了。
王语嫣叹了口气,心下感激。她两度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对于慕容复的心肠,实已清清楚楚,此刻纵欲自欺,亦复不能,再加段誉对自己一片真诚,两相比较,更显得一个情深意重,一个自私凉薄。她从井口跃到井底,虽只一瞬之间,内心却已起了大大的变化,当时自伤身世,决意一死以报段誉,却不料段誉与自己都没有死,事出意外,当真是满心欢喜。她向来娴雅守礼,端庄自持,但此刻倏经巨变,激动之下,忍不住向段誉吐露心事,说道:段公子,我只道你已经故世了,想到你对我的种种好处,实在又是伤心,又是后悔,幸好老天爷有眼,你安好无恙。我在上面说的那句话,想必你听见了她说到这一句,不由得娇羞无限,将脸藏在段誉颈边。
段誉于霎时之间,只觉全身飘飘荡荡地,如升云雾,如入梦境,这些时候来朝思暮想的愿望,蓦地里化为真实,他大喜之下,双足一软,登时站立不住,背靠井栏,双手仍是搂着王语嫣的身躯。不料王语嫣好几根头发钻进他的鼻孔,段誉啊嚏,啊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王语嫣道:你....你怎么啦受伤了么段誉道:没......没有......啊嚏,啊嚏......我没有受伤,啊嚏......也不是伤风,是开心得过了头,王姑娘......啊嚏......我喜欢得险些晕了过去。
井中一片黑暗,相互间都瞧不见对方。王语嫣微笑不语,满心也是浸在欢乐之中。她自幼痴恋表兄,始终得不到回报,直到此刻,方始领会到两情相悦的滋味。
段誉结结巴巴的问道:王姑娘,你刚才在上面说了句甚么话我可没有听见。王语嫣微笑道:我只道你是个至诚君子,却原来业会使坏。你明明听见了,又要我亲口再说一遍。怪羞人的,我不说。
段誉急道:我......我确没听见,若叫我听见了,老天爷罚我......他正想罚个重誓,嘴巴上突觉一阵温暖,王语嫣的手掌已按在他嘴上,只听她说道:不听见就不听见,又有甚么大不了的事,却值得罚甚么誓段誉大喜,自从识得她以来,她从未对自己有这么好过,便道:那么你在上面究竟说的是什么话王语嫣道:我说......突觉一阵腼腆,微笑道:以后再说,日子长着呢,又何必急在一时
日子长着呢,又何必急在一时这句话钻进段誉的耳中,当真如聆仙乐,只怕西方极乐世界中伽陵鸟一齐鸣叫,也没这么好听,她意思显然是说,她此后将和他长此相守。段誉乍闻好音,兀自不信,问道:你说,以后咱们能时时在一起么
王语嫣伸臂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段郎,只须你不嫌我,不恼我昔日对你冷漠无情,我愿终身跟随着你,再......再也不离开你了。
段誉一颗心几乎要从口中跳将出来,问道:那你表哥怎么样你一直......一直喜欢慕容公子的。王语嫣道:他却从来没将我放在心上。我直至此刻方才知道,这世界上谁是真的爱我、怜我,是谁把我看得比他自己性命还重。段誉颤声道:你是说我
王语嫣垂泪说道:对啦我表哥一生之中,便是梦想要做大燕皇帝。本来呢,这也难怪,他慕容氏世世代代,做的便是这个梦。他祖宗几十代做下来的梦,传到他身上,怎又能盼望他醒觉我表哥原不是坏人,只不过为了想做大燕皇帝,别的甚么事都搁在一旁了。
段誉听她言语之中,大有为慕容复开脱分辨之意,心中又焦急起来,道:王姑娘,倘若你表哥一旦悔悟,忽然又对你好了,那你......你......怎么样
王语嫣叹道:段郎,我虽是个愚蠢女子,却决不是丧德败行之人,今日我和你定下三生之约,若再三心两意,岂不有亏名节又如何对得起你对我的深情厚意
段誉心花怒放,抱着她身子一跃而起,啊哈一声,拍的一声响,重又落入污泥之中,伸嘴过去,便要吻她樱唇。王语嫣宛转相就,四唇正欲相接,突然间头顶呼呼风响,甚么东西落将下来。
两人吃了一惊,忙向井栏2边一靠,砰的一声响,有人落入井中。
段誉问道:是谁那人哼了一声,道:是我正是慕容复。
原来段誉醒转之后,便得王语嫣柔声相向,两人全副心神都贯注在对方身上,当时就算天崩地裂,业是置若罔闻,鸠摩智和慕容复在上面呼喝恶斗,自然更是充耳不闻。蓦地里慕容复摔入井来,二人都吃了一惊,都道他是前来干预。
王语嫣颤声道:表哥,你......你又来干甚么我此身已属段公子,你若要杀他,那就连我也杀了。
段誉大喜,他倒不担心慕容复来加害自己,只怕王语嫣见了表哥之后,旧情复燃,又再回到表哥身畔,听她这么说,登时放心,又觉王语嫣伸手出来,握住了自己双手,更加信心百倍,说道:慕容公子,你去做你的西夏驸马,我决计不再劝阻。你的表妹,却是我的了,你再也夺不去了。语嫣,你说是不是
王语嫣道:不错,段郎,不论是生是死,我都跟随着你。
慕容复被鸠摩智点中了穴道,能听能言,便是不能动弹,听他二人这么说,寻思:他二人不知我大败亏输,已然受制于人,反而对我仍存忌惮之意,怕我出手加害。如此甚好,我且施个缓兵之计。当下说道:表妹,你嫁段公子后,咱们已成一家人,段公子已成我的表妹婿,我如何再会相害
段誉宅心仁厚,王语嫣天真烂漫,一般的不通世务,两人一听之下,都是大喜过望,一个道:多谢慕容兄。一个道:多谢表哥
慕容复道:段兄弟,咱们既成一家人,我要去做西夏驸马,你便不再从中作梗了
段誉道:这个自然。我但得与令表妹成为眷属,更无第二个心愿,便是做神仙,做罗汉,我也不愿。王语嫣轻轻倚在他身旁,喜乐无限。
慕容复暗自运气,要冲开被鸠摩智点中的穴道,一时无法办到,却又不愿求段誉相助,心下愤怒:人道女子水性扬花,果然不错。若在平时,表妹早就奔到我身边,扶我起身,这时却睬也不睬。
那井底圆径不到一丈,三人相距甚近。王语嫣听得慕容复躺在泥中,却并不站起。她只须跨出一步,便到了慕容复身畔,扶他起来,但她既恐慕容复另有计谋加害段誉,又怕段誉多心,是以这一步却终没跨将出去。
慕容复心神一乱,穴道更加不易解开,好容易定下心来,运气解开被封的穴道,手扶井栏站起身来,啪的一声,有物从身旁落下,正是鸠摩智那部易筋经,黑暗中也不知是甚么东西,慕容复自然而然向旁一让。幸好这么一让,鸠摩智跃下时才得不碰到他身上。
鸠摩智拾起经书,突然间哈哈大笑。那井极深极窄,笑声在一个圆筒中回旋荡漾,只振得段誉等三人耳鼓中嗡嗡作响,甚是难受。鸠摩智笑声竟无法止歇,内息鼓荡,神智昏乱,便在污泥中拳打足踢,一拳一脚都打到井圈砖上,有时力大无穷,打得砖块粉碎,有时却又全无气力。
王语嫣甚是害怕,紧紧靠在段誉身畔,低声道:他疯了,他疯了段誉:他当真疯了慕容复施展壁虎游墙功,贴着井圈向上爬起。
鸠摩智只是大笑,又不住喘息,拳脚却越打越快。
王语嫣鼓起勇气,劝道:大师,你坐下来好好歇一歇,须得定一定神才是。鸠摩智笑骂:我......我定一定......我能定就好了我定你个头伸手便向她抓来。井圈之中,能有多少回旋余地一抓便抓到了王语嫣肩头。王语嫣一声惊呼,急速避开。
段誉抢过去挡在她身前,叫道:你躲在我后面。便在这时,鸠摩智双手已扣住他咽喉,用力收紧。段誉顿觉呼吸急促,说不出话来。王语嫣大惊,忙伸手去扳他手臂。这时鸠摩智疯狂之余,内息虽不能运用自如,气力却大得异乎寻常,王语嫣的手扳将下去,宛如蜻蜓撼石柱,实不能动摇其分毫。王语嫣惊惶之极,深恐鸠摩智将段誉扼死,急叫:表哥,表哥,你快来帮手,这和尚......这和尚要扼死段公子啦
慕容复心想:段誉这小子在少室山上打得我面目无光,令我从此在江湖上声威扫地,他要死便死他的,我何必出手相救何况这凶僧武功极强,我远非其敌,且让他二人斗个两败俱伤,最好是同归于尽。我此刻插手,殊为不智。当下手指穿入砖缝,贴身井圈,默不作声。王语嫣叫得声嘶力竭,慕容复只作没有听见。
王语嫣握拳在鸠摩智头上,背上乱打。鸠摩智又是气喘,又是大笑,使力扼紧段誉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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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小说 第46章 酒罢问君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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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天石、朱丹臣等次晨起身,不见了段誉,到王语嫣房门口叫了几声,不闻答应,见房门虚掩,敲了几下,便即推开,房中空空无人。巴朱二人连声叫苦。朱丹臣道:咱们这位小王子便和王爷一模一样,到处留情,定然和王姑娘半夜里偷偷溜掉,不知去向。巴天石点头道:小王子风流潇洒,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人物。他钟情于王姑娘,那是有目共睹之事,要他做西夏驸马唉,这位小王子不大听话,当年皇上和王爷要他练武,他说什么也不练,逼得急了,就一走了之。朱丹臣道:咱们只有分头去追,苦苦相劝。巴天石双手一摊,唯有苦笑。
朱丹臣又道:巴兄,想当年王爷命小弟出来追赶小王子,好容易找到了,哪知道小王子说到这里,放低声音:小王子迷上了这位木婉清姑娘,两个人竟半夜里偷偷溜将出去,总算小弟运气不错,早将守在前面道上,这才能交差。巴天石一拍大腿,说道:唉,朱贤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有此经历,怎地又来重蹈覆辙咱哥儿俩该当轮班守夜,紧紧看住他才是啊。朱丹臣叹了口气,说道:我只道他瞧在萧大侠与虚竹先生义气的份上,总不会撇手便走,哪知道哪知道他下面这重色轻友四个字的评语,一来以下犯上,不便出口,二来段誉和他交情甚好,却也不忍不出。
两人无法可施,只得去告知萧峰和虚竹。各人分头出去找寻,整整找了一天,半点头绪也无。
傍晚时分,众人聚在段誉的空房中纷纷议论。正发愁间,西夏国礼部一位主事来到宾馆,会见天石,说道次日八月十五晚上,皇上在西华宫设宴,款待各地前来求亲的佳客,请大理国段王子务必光临。巴天石有苦难言,只得唯唯称是。
那主事受过巴天石的贿赂,神态间十分亲热,告辞之时,巴天石送到门口。那主事附耳悄悄说道:巴司空,我透个消息给你。明儿晚皇上赐宴,席上便要审察各位佳客的才貌举止,宴会之后,说不定还有什么射箭比武之类的玩意儿,让各位佳客一比高下。到底谁做驸马,得配我们的公主娘娘,这是一个大关键。段王子可须小心在意了。巴天石作揖称谢,从袖中又取出一大锭黄金,塞在他手里。
巴天石回入宾馆,将情由向众人说了,叹:镇南王千叮万嘱,务必要小王子将公主娶了回去,咱兄弟俩有亏职守,实在是无面目去见王爷了。
竹剑突然抿嘴一笑,说道:巴王爷,小婢子说一句话成不成巴天石道:姊姊请说。竹剑笑道:段公子的父王要他娶西夏公主,只不过是想结这头亲事,西夏、大理成为婚姻之国,互相有个照庆,是不是巴天石道:不错。菊剑:至于这位西夏公主是美如西施,还是丑胜无盐,这位做公公的段王爷,却也不放在心上了,是么巴天石道:人家公主之尊,就算没有沉鱼落雁之容,中人之姿总是有的。梅剑:我们姊妹倒有一个主意,只要能把公主娶到大理,是否能及时找到段王子,倒也无关大局。兰剑笑道:段公子和王姑娘在江湖上玩厌了,过得一年半载,两年三年,终究会回大理去,那时再和公主洞房花烛,也自不迟。
巴天石和朱丹臣又惊又喜,齐声道:小王子不在,怎么又能把西夏公主娶回大理四位姑娘有此妙计,愿闻其详。
梅剑:这位木姑娘穿上了男装,扮成一位俊书生,岂不比段公子美得多了请她去赴明日之宴,席上便有千百位少年英雄,哪一个有她这般英俊潇洒兰剑:木姑娘是段公子的亲妹子,代哥哥去娶了嫂子,替国家立下大功,讨得爹爹的欢心,岂不是一举数得竹剑:木姑娘挑上了驸马,拜堂成亲总还有若干时日,那时想来该可找到段公子了。菊剑:就算那时段公子仍不现身,木姑娘代他拜堂,却又如何说着伸手按住了嘴巴,四姊妹一齐吃吃笑了起来。
四人一般的心思,一般的口音,四人说话,实和一人说话没有分别。
巴朱二人面面相觑,均觉这计策过于大胆,若被西夏国瞧破,亲家结不成,反而成了冤家,西夏皇帝要是一怒发兵,这祸可就闯得大了。
梅剑猜中两人心思,说道:其实段公子有萧大侠这位义兄,本来无须拉扰西夏,只不过镇南王有命,不得不从罢了。当真万一有什么变故,萧大侠是大辽南院大王,手握雄兵数十万,只须居间说几句好话,便能阻止西夏向大理寻衅生事。
萧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巴天石是大理国司空,执掌政事,萧峰能作为大理国的强援,此节他自早在算中,只是自己不便提出,见梅剑说了这番话后,萧峰这么一点头,便知此事已稳若泰山,最多求亲不成,于国家却决无大患,寻思:这四个小姑娘的计谋,似乎直如儿戏,但除此之外,却也更无良策,只不知木姑娘是否肯冒这个险说道:四位姑娘此议确是妙计,但行事之际实在太过凶险,万一露出破绽,木姑娘有被擒之虞。何况天下才俊云集,木姑娘人品自是一等一的了,但如较量武功,要技压群雄,却是难有把握。
众人眼光都望向木婉清,要瞧他是作何主意。
木婉清道:巴司空,你也不用激我,我这个哥哥,我这个哥哥说我两句我这个哥哥,突然眼泪夺眶而出,想到段誉和王语嫣私下离去,便如当年和自己深夜携手同行一般,倘若他不是自己兄长,料想他亦不会变心,如今他和旁人卿卿我我,活快犹似神仙,自己却在这里冷冷清清,大理国臣工反而要自己代他娶妻。她想到悲愤处,倏地一伸手,掀翻了面前的桌子,登时茶壶、荣杯,乒乒乓乓的碎成一地,一跃而起,出了房门。
众人相顾愕然,都觉十分扫兴。巴天石歉然:这是我的不是了,倘若善言以求,木姑娘最多不过不答允,可是我出言相激,这却惹不她生气了。朱丹臣摇头:木姑娘生气,决不是为了巴兄这几句话,那是另有原因的。唉,一言难尽
次日众人又分头去寻段誉,但见街市之上,服饰锦锈的少年子弟穿插来去,料想大料是要去赴皇宫中秋之宴的,偶而也见到有人相骂殴斗,看来吐蕃国的众武士还在尽力为小王子清除敌手。到于段誉和王语嫣,自然影踪不见。
傍晚时分,众人先后回到宾馆。萧峰道:三弟既已离去,咱们大家也都走了吧,不管是谁做驸马,都跟咱们毫不相干。巴天石道:萧大侠说的是,咱们免得见到旁人做了驸马,心中有气。
钟灵忽道:朱先生,你娶了妻子没有段公子不愿做驸马,你为什么不去做你娶了西夏公主,不也有助于大理么朱丹臣笑道:姑娘取笑了,晚生早已有妻有妾,有儿有女。钟灵伸了伸舌头。朱丹臣又道:可惜姑娘的相貌太娇,脸上又有洒窝,不像男子,否则由你出马,替你哥哥去娶西夏2以主钟灵:什么替我哥哥朱丹臣知道失言,心想:你是镇南王的私生女儿,此事未曾公开,不便乱说。忙:我说是替小王子办成这件大事
忽听得门外一人道:巴司空,朱先生,咱们这就去了吧。门帘一掀,进来一个英气勃勃的俊雅少年,正是穿了书生衣巾的木婉清。
众人又惊又喜,都:怎么木姑娘肯去了木婉清道:在下姓段名誉,乃大理国镇南王世子,诸位言语之间,可得检点一二。声音清郎,虽然雌音难免,但少年人语音尖锐,亦不足为奇。众人见她学得甚像,都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木婉清发了一阵脾气,回到房中哭了一场,左思右想,觉得得罪了这许多人,很是过意不去,再觉冒充段誉去西夏娶公主,此事倒也好玩得紧,内心又隐隐觉得:你想和王姑娘双宿双飞,过快活日子,我偏偏跟你娶一个公主娘娘来,整日价打打闹闹,教你多些烦恼。又忆及初进大理城时,段誉的父母为人醋海兴波,相见时异常尴尬,段誉若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公主娘娘作正室,段誉便做不成他的夫人,自己不能嫁给段誉,那是无法可想,可也不能让这个娇滴滴的王姑娘快快活活的做他妻子。她越想越得意,便挺身而出,愿出冒充段誉。
巴天石等精神一振,忙即筹备诸事。巴天石心想,那礼部侍郎来过宾馆,曾见过段誉,于是取过三百两黄金,要朱丹臣送去给陶侍郎。本来礼物已经送过,这是特别加赠,吩咐朱丹臣什么话都不必提,待会陶侍郎倘若见到什么破绽,自会心照不宣,三百两黄金买一个不开口,这叫做闷声大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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