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庸
那少女笑了一会,见他始终不答,伸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推,道:你怎么了段誉全身一震,跳起身来,叫道:啊哟那少女给他吓了一跳,道:怎么段誉满脸通红,道:你手指在我手背上一推,我好象给你点了穴道。
那少女睁着圆圆的眼睛,不知他在说笑,说道:这边手背上没有穴道的。液门、中渚、阳池三穴都在掌缘,前豁、养老两穴近手腕了,离得更远。她说着伸出自己手背来比划。
段誉见到她左手食指如一根葱管,点在右手雪白娇嫩的手背之上,突觉喉头干燥,头脑中一阵晕眩,问道:姑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微笑道:你这人真是古里古怪的。好,说给你知道也不打紧。反正我就不说,阿朱、阿碧两个丫头也会说的。伸出手指,在自己手背上画了三个字:王语嫣。
段誉叫道:妙极,妙极语笑嫣然,和蔼可亲。心想:我把话说在头里,倘若她跟她妈妈一样,说得好端端地,突然也扳起脸孔,叫我去种花,那就跟她的名字不合了。
王语嫣微笑道:名字总是取得好听些的。史上那些大奸大恶之辈,名字也是挺美的。曹操不见得有什么德操,朱全忠更是大大的不忠。你叫段誉,你的名誉很好么只怕有点儿沽名段誉接口道:钓誉两人同声大笑起来。
王语嫣秀美的面庞之上,本来总是隐隐带着一丝忧色,这时纵声大笑,欢乐之际,更增娇丽。段誉心想,我若能一辈子逗你喜笑颜开,此生复有何求
不料她只欢喜得片刻,眼光中又出现了那朦朦胧胧的忧思,轻轻的道:他他老是一本正经的,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无聊的事。唉燕国、燕国,就真那么重要么
燕国,燕国这四个字钻入段誉耳中,陡然之间,许多本来零零碎碎的字眼,都串联在一起了:慕容氏、燕子呜、参合庄、燕国脱口而出:这位慕容公子,是五胡乱华时鲜卑人慕容氏的后代他是胡人,不是中国人
王语嫣点头道:是的,他是燕国慕容氏的旧王孙。可是已隔了这几百年,又何必还念念不忘的记着祖宗旧事他想做胡人,不做中国人,连中国字也不想识,中国书也不想读。可是啊,我就瞧不出中国书有什么不好。有一次我说:表哥,你说中国书不好,那么有什么鲜卑字的书,我倒想瞧瞧。他听了就大大生气,因为压根儿就没有鲜卑字的书。
她微微抬起头,望着远处缓缓浮动的白云,柔声道:他他比我大十岁,一直小我是他的小妹妹,以为我除了读书、除了记书上的武功之外,什么也不懂。他一直不知道,我读书是为他读的,记忆武功也是为他记的。若不是为了他,我宁可养些小鸡儿玩玩,或者是弹弹琴,写写字。
段誉颤声道:他当真一点也不知你你对他这么好
王语嫣道:我对他好,他当然知道。他待我也是很好的。可是可是,咱俩就像同胞兄妹一般,他除了正经事情之外,从来不跟我说别的。从来不跟我说起,他有什么心思。也从来不问我,我有什么心事。说到这里,玉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神态腼腆,目光中流露出羞意。
段誉本来想跟她开句玩笑,问她:你有什么心事但见到她的丽色娇羞,便不敢唐突佳人,说道:你也不用老是跟他谈论史事武学。诗词之中,不是有什么子夜歌、会真诗么此言一出,立即大悔:就让她含情脉脉,无由自达,岂不是好我何必教她法子当真是傻瓜之至了。
王语嫣更是害羞,忙道:怎怎么可以我是规规矩矩的闺女,怎可提到这些这些诗词,让表哥看轻了。
段誉嘘了口长气,道:是,正该如此心下暗骂自己:段誉,你这家伙不是正人君子。
王语嫣这番心事,从来没跟谁说过,只是在自己心中千番思量,百遍盘算,今日遇上段誉这个性格随随便便之人,不知怎地,竟然对他十分信得过,将心底的柔情蜜意都吐露了出来。其实,她暗中思慕表哥,阿朱、阿碧,以及小茶、小茗、幽草等丫环何尝不知,只是谁都不说出口来而已。她说了一阵话,心中翻闷稍去,道:我跟你说了许多不相干的闲话,没说到正题。少林寺到底为什么要跟我表哥为难
段誉眼见再也不能拖延了,只得道:少林寺的方丈叫做玄慈大师,他有一个师弟叫做玄悲。玄悲大师最擅长的武功,乃是韦陀杵。王语嫣点头道:那是少林七十二绝艺中的第四十八门,一有只有十九招杵法,使将出来时却极为威猛。
段誉道:这位玄悲大师来到我们大理,在陆凉州的身戒寺中,不知怎地给人打死了,而敌人伤他的手法,正是玄悲大师最擅长的韦陀杵。他们说,这种伤人的手法只有姑苏慕容氏才会,叫做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王语嫣点头道:说来倒也有理。
段誉道:除了少林派之外,还有别的人也要找慕容氏报仇。王语嫣道:还有些什么人段誉道:伏牛派有个叫做柯百岁的人,他的拿手武功叫做什么天灵千碎。王语嫣道:嗯,那是伏牛派百胜软鞭第廿九招中的第四个变招,虽然招法古怪,却算不得是上乘武学,只不过是力道十分刚猛而已。段誉道:这人也死在天灵千碎这一招之下,他的师弟和徒弟,自是要找慕容氏报仇了。
王语嫣沉吟道:那个柯百岁,说不定是我表哥杀的,玄悲和尚却一定不是。我表哥不会韦陀杵功夫,这门武功难练得很。不过,你如见到我表哥,可别说他不会这门武功,更加不可说是我说的,他听了一定要大大生气
正说到这里,忽听得两人急奔而来,却是小茗和幽草。
幽草脸上神色甚是惊惶,气急败坏的道:小姐,不不好啦,夫人吩咐将阿朱、阿碧二说到这里,喉头塞住了,一时说不下去,小茗接着道:要将她这人的右手砍了,罚她们擅闯曼陀山庄之罪。又说:这两个小丫头倘若再给夫人见到,立刻便砍了脑袋。那那怎么办呢
段誉急道:王姑娘,你你快得想个法儿救救她们才好
王语嫣也甚为焦急,皱眉道:阿朱、阿碧二女是表哥的心腹使婢,要是伤残了她们肢体,我如何对得起表哥幽草,她们在那里幽草和朱、碧二女最是交好,听得小姐有意相救,登时生出一线希望,忙道:夫人吩咐将二人送去花肥房,我求严婆婆迟半个时辰动手,这时赶去求恳夫人,还来得及。王语嫣心想:向妈求恳,多半无用,可是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当下点了点头,带了幽草、小茗二婢便去。
段誉瞧着她轻盈的背影,想追上去再跟她说几句话,但只跨出一步,便觉无话可说,怔怔的站住了,回想适才跟她这番对答,不由得痴了。
王语嫣快步来到上房,见母亲正斜倚在床上,望着壁上的一幅茶花图出神,便叫了声:妈
王夫人慢慢转过头来,脸上神色严峻,说道:你想跟我说什么要是跟慕容家有关,我便不听。王语嫣道:妈,阿朱和阿碧这次不是有意来的,你就饶了她们这一回吧。王夫人道:你怎知道她们不是有意来的我斩了她们的手,你怕你表哥从此不睬你,是不是王语嫣眼中泪水滚动,道:表哥是你的亲外甥,你你何必这样恨他,就算姑妈得罪了你,你也不用恼恨表哥。她鼓着勇气说了这几句话,但一出口,心中便怦怦乱跳,自惊怎地如此大胆,竟敢出言冲撞母亲。
王夫人眼光如冷电,在女儿脸上扫了几下,半晌不语,跟着便闭上了眼睛。王语嫣大气也不敢透一口,不知母亲心中在打什么主意。
过了好一阵,王夫人睁开眼来,说道:你怎知道姑妈得罪了我她什么地方得罪了我。王语嫣听得她声调寒冷,一时吓得话也答不出来。王夫人道:你说好了。反正你现今年纪大了,不用听我话啦。王语嫣又急又气,流下泪来,道:妈,你你这样恨姑妈家里,自然是姑妈得罪了你。可是她怎样得罪了你,你从来不跟我说。现下姑妈也过世啦,你你也不用再记她的恨了。王夫人厉声道:你听谁说过没有王语嫣摇摇头,道:你从来不许我出去,也不许外人进来,我听谁说啊
王夫人轻轻吁了口气,一直绷紧着的脸登时松了,语气也和缓了些,说道:我是为你好。世界上坏人太多,杀不胜杀,你年纪轻轻,一个女孩儿家,还是别见坏人的好。说到这里,突然间想起一事,说道:新来那个姓段的花匠,说话油腔滑调,不是好人。要是他跟你说一句话,立时便吩咐丫头将他杀了,不能让他说第二句,知不知道王语嫣心道:什么第一句、第二句,只怕连一百句、二百句也说过了。
王夫人道:怎么似你这等面慈心软,这一生一世可不知要吃多少亏呢。她拍掌两下,小茗了过来。王夫人道:你传下话去,有谁和那姓段的花匠多说一句话,两人一齐都割了舌头。小茗神色木然,似乎王夫人所说的乃是宰鸡屠犬,应了声:是便即退下。王夫人向女儿挥手道:你也去吧
王语嫣应道:是。走到门边时,停了一停,回头道:妈,你饶了阿朱、阿碧,命她们以后无论如何不可再来便是。王夫人冷冷的道:我说过的话,几时有过不作数的,你多说也是无用。
王语嫣咬了咬牙,低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恨姑妈,为什么讨厌表哥。左足轻轻一顿,便即出房。
王夫人道:回来这两个字说得并不如何响亮,却充满了威严。王语嫣重又进房,低头不语。王夫人望着几上香炉中那弯弯曲曲不住颤动的青烟,低声道:嫣儿,你知道了什么不用瞒我,什么都说出来好了。王语嫣咬着下唇,说道:姑妈怪你胡乱杀人,得罪了官府,又跟武林中人多结冤家。
王夫人道:是啊,这是我王家的事,跟他慕容家又有什么相干她不过是你爹爹的姊姊,凭什么来管我哼,他慕容家几百年来,就做的是兴复燕国的大梦,只想联络天下英豪,为他慕容家所用,又联络又巴结,嘿嘿,这会儿可连丐帮与少林派都得罪下来啦。
王语嫣道:妈,那少林派的玄悲和尚决不是表哥杀的,他不会使刚要说到韦陀杵三字,急忙住口,母亲一查问这三字的来历,那段誉难免杀身之祸,转口道:他的武功只怕还够不上。
王夫人道:是啊。这会儿他可上少林寺去啦。那些多嘴丫头们,自然巴巴的赶着来跟你说了。南慕容,北乔峰,名头倒着实响亮得紧。可是一个慕容复,再加上个邓百川,到少林寺去讨得了好吗当真是不自量力。
王语嫣走上几步,柔声道:妈,你怎生想法子救他一救,你派人去打个接应好不好他他是慕容家的一线单传。倘若他有甚不测,姑苏慕容家就断宗绝代了。王夫人冷笑道:姑苏慕容,哼,慕容家跟我有什么相干你姑妈说她慕容家还施水阁的藏书,胜过了咱们琅擐字的扌换为女旁玉洞的,那么让她的宝贝儿子慕容复到少林寺去大量威风好了。挥手道:出去,出去王语嫣道:妈,表哥王夫人厉声道:你越来越放肆了
王语嫣眼中含泪,低头走了出去,芳心无主,不知如何是好,走到西厢廊下,忽听得一人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了王语嫣抬头一看,正是段誉,忙道:你你别跟我说话。
原来段誉见王语嫣去后,发了一阵呆,迷迷悯悯的便跟随而来,远远的等候,待他从王夫人房中出来,又是身不由主的跟了来。他见王语嫣脸色惨然,知道王夫人没有答允,道:就算夫人不答允,咱们也得想个法子。王语嫣道:妈没答人,那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她,她,她我表哥身有危难,她袖手不理。越说心中越委屈,忍不住又要掉泪。
段誉道:嗯,慕容公子身有危难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懂得这么多武功,为什么自己不去帮他王语嫣睁着乌溜溜的眼珠,瞪视着他,似乎他这句话真是天下再奇怪不过的言语,隔了好一阵,才道:我我只懂得武功,自己却不会使。再说,我怎么能去妈是决计不许的。段誉微笑道:你母亲自然不会准许,可是你不会自己偷偷的走么我便曾自行离家出走。后来回得家去,爹爹妈妈也没怎样责骂。
王语嫣听了这几句话,当真茅塞顿开,双目一亮,心道:是啊,我偷着出去帮表哥,就算回来给妈狠狠责打一场,那又有什么要紧当真她要杀我,我总也已经帮了表哥。想到能为了表哥而受苦受难,心中一阵辛酸,一阵甜蜜,又想:这人说他曾偷偷逃跑,嗯,我怎么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段誉偷看她神色,显是意动,当下极力鼓吹,劝道:你老是住在曼陀山庄之中,不去瞧瞧外面的花花世界么
王语嫣摇头道:那有什么好瞧的我只是担心表哥。不过我从来没练过武功,他当真遇上了凶险,我也帮不上忙。段誉道:怎么帮不上忙帮得上之至。你表哥跟人动手,你在旁边说上几句,大有帮助。这叫作旁观者清。人家下棋,眼见输了,我在旁指点了几着,那人立刻就反败为胜,那还是刚不久之前的事。王语嫣甚觉有理,但总是鼓不起勇气,犹豫着:我从来没出过门,也不知少林寺在东在西。
段誉立即自告奋勇,道:我陪你去,一路上有什么事,一切由我来应付就是。至于他行走江湖的经历其实也高明得有限,此刻自然决计不提。
王语嫣秀目紧蹙,侧头沉吟,拿不定主意。段誉又问:阿朱、阿碧她们怎样了王语嫣道:妈也是不肯相饶。段誉道:一不做,二不休,倘若阿朱、阿碧给斩断了一只手,你表哥定要怪你,不如就去救了她二人,咱四人立即便走。王语嫣伸了伸舌头,道:这般的大逆不道,我妈怎肯干休你这人胆子忒也大了
段誉情知此时除了她表哥之外,再无第二件事能打动他心,当下以退为进,说道:即然如此,咱们即刻便走,任由你妈妈斩了阿朱、阿碧的一只手。日后你表哥问起,你只推不知便了,我也决计不泄漏此事。
王语嫣急道:那怎么可以这不是对表哥说谎了么心中大是踌躇,说道:唉朱碧二女是他的心腹,从小便服侍他的,要是有甚好歹,他慕容家和我王家的怨可结得更加深了。左足一顿,道:你跟我来。
段誉听后你跟我来这四字,当真是喜从天降,一生之中,从未听见过有四个字是这般好听的,见她向西北方行去,便跟随在后。
片刻之间,王语嫣已来到一间大石屋外,说道:严妈妈,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只听得石屋中桀桀怪笑,一个干枯的声音说道:好姑娘,你来瞧严妈妈做花肥么
段誉首次听到幽草与小茗她们说起,什么阿朱、阿碧已给送到了花肥房中,当时并没注意,此刻听到这阴气森森的声音说道花肥房三字,心中蓦地里一凛:什么花肥房是种花的肥料么啊哟,是了,王夫人残忍无比,将人活生生的宰了,当作茶花的肥料。要是我们已来迟了一步,朱碧二女的右手已给斩下来做了肥料,那便如何是好心中怦怦乱跳,脸上登时全无血色。
王语嫣道:严妈妈,我妈有事跟你说,请你过去。石屋里那女子道:我正忙着。夫人有什么要紧事,要小姐亲自来说王语嫣道:我妈说嗯,她们来了没有
她一面说,一面走进石屋。只见她阿朱和阿碧二人被绑在两根铁柱子上,口中塞了什么东西,眼泪汪汪的,却说不出话来,段誉探头一看,见朱碧二女尚自无恙,先放了一半心,再看两旁时,稍稍平静的心又大跳特跳起来。只见一个弓腰曲背的老婆子手中拿着一柄雪亮的长刀,身旁一锅沸水,煮得直冒水气。
王语嫣道:严妈妈,妈说叫你先放了她们,妈有一件要紧事,要向她们问个清楚。
严妈妈转过头来,段誉眼见她容貌丑陋,目光中尽量煞气,两根尖尖的犬齿露了出来,便似要咬人一口,登觉说不出的恶心难受,只见她点头道:好,问明白之后,再送回来砍手。喃喃自言自语:严妈妈最不爱看的就是美貌姑娘。这两个小妞儿须得砍断一只手,那才好看。我跟夫人说说,该得两只手都斩了才是,近来花肥不大够。段誉大怒,心想这老婆子作恶多端,不知已杀了多少人,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否则须当结结实实打她几个嘴巴,打掉她两三枚牙齿,这才去放朱碧二女。
严妈妈年纪虽老,耳朵仍灵,段誉在门外呼吸粗重,登时便给她听见了,问道:谁在外边伸头出来一张,见到段誉,恶狠狠的问道:你是谁段誉笑道:我是夫人命我种茶花的花儿匠,请问严妈妈,有新鲜上好的花肥没有严妈妈道:你等一会,过不多时就有了。转过头来向王语嫣道:小姐,表少爷很喜欢这两个丫头吧
王语嫣道:是啊,你还是别伤了她们的好。严妈妈点头道:小姐,夫人吩咐,割了两个小丫头的右手,赶出庄去,再对她们说:以后只要再给我见到,立刻砍了脑袋是不是王语嫣道:是啊。她这两字一出口,立时知道不对,急忙伸手按住了嘴唇。段誉暗暗叫苦:唉,这小姐,连撒个谎也不会。
幸好严妈妈似乎年老胡涂,对这个大破绽全没留神,说道:小姐,麻绳绑得很紧,你来帮我解一解。
王语嫣道:好吧走到阿朱身旁,去解缚住她手腕的麻绳,蓦然间喀喇一声响,铁柱中伸出一根孤形钢条,套住了她的纤腰,王语嫣啊的一声,惊呼了出来。那钢条套住在她腰间,尚有数寸空隙,但要脱出,却是万万不能。
段誉一惊,忙抢进屋来,喝道:你干什么快放了小姐。
严妈妈叽叽叽的连声怪笑,说道:夫人即说再见到两个小丫头,立时便砍了脑袋,怎会叫她们去问话夫人有多少丫头,何必要小姐亲来这中间古怪甚多。小姐,你在这儿待一会,让我去亲自问过夫人再说。
王语嫣怒道:你没上没下的干什么快放开我严妈妈道:小姐,我对夫人忠心耿耿,不敢做半点错事。慕容家的姑太太实在对夫人不起,说了许多坏话,诽谤夫人的清白名声,别说夫人生气,我们做下人的也是恨之入骨。哪一日只要夫人一点头,我们立时便去掘了姑太太的坟,将她尸骨拿到花肥房来,一般的做了花肥。小姐,我跟你说,姓慕容的没一个好人,这两个小丫头,夫人是定然不会相饶的。但小姐即这么吩咐,待我去问过夫人再说,倘然确是如此,老婆子再向小姐磕头陪不是,你用家法板子打老婆子背脊好了。王语嫣大急,道:喂,喂,你别去问夫人,我妈要生气的。
严妈妈更无怀疑,小姐定是背了母亲弄鬼,为了回护表哥的使婢,假传号令。她要乘机领功,说道:很好,很好小姐稍待片刻,老婆子一会儿便来。王语嫣叫道:你别去,先放开我再说。严妈妈那来理她,快步便走出屋去。
段誉见事情紧急,张开双手,拦住她去路,笑道:你放了小姐,再去请问夫人,岂不是好你是下人,得罪了小姐,终究不妙。
严妈妈眯着一双小眼,侧过了头,说道:你这小子很有点不妥。一翻手便抓住了段誉的手腕,将他拖到铁柱边,扳动机柱,喀的一声,铁柱中伸出钢环,也圈住了他腰。段誉大急,伸右手牢牢抓住她左手手腕,死也不放。
严妈妈一给他抓住,立觉体中内力源源不断外泄,说不出的难受,怒喝:放开手她一出声呼喝,内力外泄更加快了,猛力挣扎,脱不开段誉的掌握,心下大骇,叫道:臭小子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段誉和她丑陋的脸孔相对,其间相距不过数寸。他背心给铁柱顶住了,脑袋无法后仰,眼见她既黄且脏的利齿似乎便要来咬自己咽喉。又是害怕,又想作呕,但知此刻千钧一发,要是放脱了她,王语嫣固受重责,自己与朱碧二女更将性命不保,只有闭上眼睛不去瞧她。
严妈妈道:你你放不放我语声已有气无力。段誉最初吸取无量剑七弟子的内力需时甚久,其后更得了不少高手的部份内力,他内力越强,北冥神功的吸力也就越大,这时再吸严妈妈的内力,那只片刻之功。严妈妈虽然凶悍,内力却颇有限,不到一盏茶时分,已然神情委顿,只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放开我,放放放手
段誉道:你开机括先放我啊。严妈妈道:是,是蹲下身来,伸出右手去拨动藏在桌子底下的机括,喀的一响,圈在段誉腰间的钢环缩了回去。段誉指着王语嫣和朱碧二女,命她立即放人。
严妈妈伸指去扳扣住王语嫣的机括,扳了一阵,竟纹丝不动。段誉怒道:你还不快放了小姐严妈妈愁眉苦脸的道:我半分力气也没有了。
段誉伸手到桌子底下,摸到了机钮用力一扳,喀的一声,圈在王语嫣腰间的钢环缓缓缩进铁柱之中。段誉大喜,但右手兀自不敢就此松开严妈妈的手腕,拾起地下长刀,挑断了缚在阿碧手上的麻绳。
阿碧按过刀来,割开阿朱手上的束缚。两人取出口中的麻核桃,又惊又喜,半响说不出话来。
王语嫣向段誉瞪了几眼,脸上神色又是诧异,又有些鄙夷,说道:你怎么会使化功大法这等污秽的功夫,学来干什么
段誉摇头道:我这不是化功大法。心想如从头述说,一则说来话长,二则她未必入信,不如随口捏造个名称,便道:这是我大理段氏家传的六阳融雪功,是从一阳指和六脉神剑中变化出来的,和化功大法一正一邪,一善一恶,全然的不可同日而语。
王语嫣登时便信了,嫣然一笑,说道:对不起,那是我孤陋寡闻。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和六脉神剑我是久仰的了,六阳融雪功却是今日第一次听到。日后还要请教。
段誉听得美人肯向自己求教,自是求之不得,忙道:小姐但有所询,自当和盘托出,不敢于有半点藏私。
阿朱和阿碧万万料不到段誉会在这紧急关头赶到相救,而见他和王小姐谈得这般投机,更是大感诧异。阿朱道:姑娘,段公子,多谢你们两位相救。我们须得带了这严妈妈去,免得她泄漏机密。
严妈妈大急,心想给这小丫头带了去,十九性命难保,叫道:小姐,小姐,慕容家的姑太太说夫人偷汉子,说你阿朱左手捏住她面颊,右手便将自己嘴里吐出来的麻核桃塞入她口中。
段誉笑道:妙啊,这是慕容门风,叫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王语嫣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去瞧瞧他说着满脸红晕,低声道:瞧瞧他他怎样了。她一直犹豫难决,刚才一场变故却帮她下了决心。
阿朱喜道:姑娘肯去援手,当真再好也没有了。那么这严妈即也不用带走啦。二女拉过严妈妈,推到铁柱之旁,扳动机括,用钢环圈住了她。四人轻轻带上了石屋的石门,快步走向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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