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谢珩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温流
那青衣卫说“温公子与孟乘云徒步行万里,甚拮据,忍冻挨饿多时,常有性命之忧,后来被人卖到了西楚的小倌楼,几经生死,曾得西楚六公主照拂,成了她手里的暗人。孟乘云饱读诗书,所以慕容羽给他按了个新的身份走上了仕途,而温文……则被扔到了专门培养杀手暗阁,千人之中幸存者二三,温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温酒想到这,心口一滞,忍不住问了温文一句,“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温文心想着她还真问的出口,哪壶不开提哪壶,脸色越发难看,冷笑道“你不是什么都查得出来吗还问我做什么”
温酒也不否认,轻声道“言出他人之口,同你亲口所说终究有所不同。”
“还非得我讲给你听是吧”温文唇边笑弧更冷,眸色如霜的看着阿酒,字字清晰道“我带着被谢家人打断腿的孟大哥外出求医,身上银钱全都被庸医耗尽,想回家却遭匪祸,身无分文的流落他乡,衣难蔽体,三餐不继,为了捡一个别人扔在地上的馒头吃,和乞丐打的头破血流……”
温酒静静听着,忽然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这一切多么熟悉,可她重活一世改变的命运轨迹,却成为了温文的噩梦。
他沿着她前世走错的路,吃了那么多她至今都不敢回想的路。
“阿姐。”温文笑意冷然,忽然开口唤了她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杀人好难啊,我怎么都学不会。直到有一天阁主把我们同批进入暗阁的人都关在一起,三百人,只能活一个。我不想杀人,可是我也不想被他们杀,只能硬着头皮把冲我来的人一个个刺死。”
温酒闻言,四肢发凉,一时说不出话来。
听温文在她耳边说“杀第一个的时候,实在手抖的厉害,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他却没死,还能举刀砍我。我好怕啊,连刺了他十三剑,把他上身刺的全是血窟窿,血流了一地,这才断了气。后来,我就不怕了。”
他嗓音越发生冷,语气却随意至极,“杀多了,就习惯了。”
“阿文……”温酒忍不住伸手按住了温文的肩膀,哑声道“别说了。”
她的小阿弟一直胆子很小,连只鸡都不敢杀。
如今却成了被人养在暗处的杀手。
“谢少夫人、温掌柜……八殿下!”温文看着阿酒眸色变得越来越暗,一声又一声唤她步步高走的身份,眸色阴寒,几乎是泄恨一般继续道“你一步步走向高处,锦衣玉食,把谢家人照顾的妥妥当当的时候,都没想起我半分,为何这个时候要来问我这些年过的如何可怜我吗还是你觉得我现在还有点用,想借机利用我”
“没有……不是……我利用你做什么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真的!阿文,你还活着,阿姐很高兴,阿姐知道你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你跟阿姐一起回大晏好不好以后你再也不用杀人了,谁也不会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我们好好的……”
温酒这辈子,对着谢珩和三公子他们都没有这般慌张过。
可她对着她的小阿弟,却方寸全失。
温文唇边的冷笑渐渐消失不见,眼睛却红了。
他忽然发现,只要温酒说出“不是”、“没有”这样简简单单,甚至还有些含糊不清的字眼来。
他便释怀了大半。
可真是没出息啊。
温文忍不住在心下唾弃自己,生怕再听下去就会不战而败,当即冷声打断道“够了,你用不着这么虚情假意的来套我的话。”
温酒猛地被打断,不由得微楞。
“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温文忽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明日若是踏上了返晏的龙头舟就是死路一条!”
温酒对上他的视线,却沉默着,只字不言。
温文好像怕她听不明白一般,又道“你嫁谢珩必死无疑!你以为西楚帝君是什么良善之人他吃饱了撑的慌吗要破例让嫡公主外嫁!他摆明了是要借着这婚事让谢珩放松警惕,杀了这个当世敌手,以图来日天下一统!”
“我知道。”温酒听到这话,面色反倒越发的平静了。
她抬眸看着从前受委屈了只会自己闷着的小阿弟,心想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啊。
温文却被她这三个字气的快要七窍生烟,猛地伸手一把拽住温酒的衣襟,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在这西楚,根本就没人在乎你是死是活,温酒!”
他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低吼道“你明知自己只是一颗给谢珩陪葬的棋子,你还要嫁给他!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温酒好些年没被人这样拎过,衣襟卡住脖子,险些缓不过气来,耳朵也被少年吼得发麻。
可饶是如此。
她看着他,眸色依旧如墨如星,只是开口时,嗓音暗哑了几分,“怎么能说西楚没人在意我的死活你这不是挺在意的吗……咳咳。”
“温酒,你……”
温文差点被她气疯。
“谢珩不会死在这里。”温酒开口打断他,语气无比肯定,面色从容道“我也不会。”
“我管你会不会!你爱死不死!”
温文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把推开她,转身就走。
温酒追了两步,低声唤道“阿文。”
少年闻声,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温酒站在他身后四五步远,温声嘱咐道“无论明日慕容羽吩咐你做什么,你只管应下,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来找我。等过几日事情彻底安定下来,我会派人来接你回大晏……”
她的话还没说完,温文已然翻窗离去。
温酒在原地站了许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大开的窗户发呆。
折腾了大半夜,窗外已是晨光依稀,黎明将至。
殿外的小侍女轻轻叩门,提醒道“殿下,天马上就亮了,您该起身更衣梳妆啦!”
晨风起,微露沾新叶,桃花灼灼。
这一天,是三月二十九,是大晏之主谢珩和西楚嫡公主慕容玖的大婚之日。
第621章 朝凰
第621章朝凰
侍女一声惊醒发呆的温酒。
她缓过神来,轻声道“进来吧。”
声落后,侍女们捧着一应洗漱之物,还有婚服凤冠等物鱼贯而入。
顷刻间就把整个偏殿的宫灯都点亮了,依稀晨光和飘摇烛光把温酒的面容照的暖意融融,也衬得一夜未眠的她气色越发不好。
欢天看了,忍不住轻声在她耳边问道“点下昨夜没睡么”
温酒更衣之后,缓缓在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没说话。
昨夜有心之人设下的局面若是成了,如今在这偏殿之中待嫁的应当是那个易容成她的黑衣女子。
那么她这会儿应当少说话,尽量不露出马脚才是。
欢天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自家殿下同往常一般同她说话,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不由得多看了殿下几眼。
不过众人好似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都围着八殿下来来去去忙个不停。
小侍女也只当殿下是马上要嫁做人妇,心中难免有些紧张,神情不似往常那般随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温酒坐在铜镜前一言不发,心下不断的琢磨待会儿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思虑过重,反倒把马上要嫁于心上人为妻的小慌张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左右侍女花了整整两个时辰,为嫡公主上艳丽无双的妆,梳了复杂而华美的发髻,忽然发现这位嫡公主一打扮简直要甩那位西楚第一美人十几条街。
奈何温酒本人看着镜中的自己非但没有半分波澜,甚至还眉头微皱。
侍女们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会儿,才有人壮着胆子,小声问道“殿下可是不喜欢这样的妆容”
温酒缓过神来,不解的抬眸,“嗯”
侍女连忙解释道“婚嫁之日,妆容要比平日艳丽些,所以……”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团团打断了,开口就夸“殿下容貌惊人,这般打扮再适合不过,若是待会儿晏皇见了殿下,也一定会瞬间为之倾倒的。”
温酒顿时“……”
她不就发了会儿呆吗
这些个小侍女都怎么回事进来之前偷吃蜜糖了么
温酒不说话,小侍女就一个接着一个开口夸她,夸得那叫天花乱坠,后面的实在不知道夸什么好,就说“百年好合”、“白头与共”这样的吉利话。
“赏。”
温酒听多了终于明白过来,一个字就叫小侍女欢欢喜喜的谢恩,顿时安静了许多。
而此刻,外间已是天光大亮。
温酒起身,欢天喜地便取了珍宝玉石镶嵌而成的腰链来,配戴在她腰间,底部连成的红珠恰好点缀在裙袂盛开的牡丹花蕊中,可谓是锦上添花相得益彰。
饶是温酒这般见惯了世间珍奇之物的人,此刻也不得惊叹制成此物者心思奇巧。
而此时,几步开外的侍女忽地其声道“殿下,请着婚服。”
温酒回头看去,转身时腰间珠翠相击,其声清脆,奇珍异宝纷纷折射出朝阳璀璨的光辉。
几步开外,侍女们展开了火红的嫁衣,背部是金色的凤凰展翅而飞,两处大袖金线飞鸾穿牡丹……
温酒原本以为她在公主府穿的那件已经很好了,见了这件,才知全然不能相提并论。
算起来,她重生之后这已经是第三次着红衣了,一次比一次华丽精致。
大抵是老天爷也觉着她上辈子嫁不出去是人间惨剧,所以有意予她今生圆满。
温酒忍不住扬唇,站在原地缓缓抬手,小侍女连忙奉衣上前。
她一双素手穿过鲜红的广袖,轻轻抚过衣襟上的金线,右侧的两名侍女见状,连忙双手抬起凤冠为她戴上,二十二条流苏自额头处垂下,遮住了艳丽夺目的容颜,也半掩了她的视线。
温酒被凤冠压得抬不起头来。
西楚为了表示嫡公主之尊贵,在阿酒的这顶凤冠上花了不少本钱,华美精致至极,同时也……极重。
温酒伸手扶了一下凤冠,恰好此时来传旨的内侍和礼官们到了,侍女们大开殿门,金色阳光洒落进来,一瞬间好似予她万丈华光加身,贵气逼人。
众人一时愕然,好似完全忘记了该说什么。
而殿外礼乐声已起,数百乐师琴瑟鼓萧启奏《朝凰》曲,为西楚的嫡公主送嫁。
温酒站在朝阳的华光里,微微抬手朝众人示意。
欢天喜地一左一右扶着她,见状连忙开口道“殿下起驾!”
来传旨的内侍和礼官们好似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般,一边宣旨说吉利话,一边匆匆退到了两旁躬身施礼。
温酒在侍女们的搀扶下,迈出了殿门。
阳光有些晃眼,她杏眸微眯,心想昨夜无星无月,还以为今日天公会不作美,没想到日头这样好,那她担心的那些事会不会也是想多了
温酒这般想着,不多时就被扶着上了十六抬大轿子,红地毯一路从安后寝宫铺到了凤凰台,数百名宫人内侍沿路提灯奉宝瓶玉盏,一个个都是笑容满面,喜气洋洋的。
她看着,不由得微微扬唇。
诸多心事也被铺天盖地的喜乐声吹散了。
这一路用了小半个时辰,却什么都没发生,连慕容羽那些个人都没有在半路冒出来同她多说一句话,好像一切的担忧都是温酒思虑过重一般。
直到行至凤凰台下,四周乐声好似一瞬间越发高昂起来,掺杂着谢万金等人的声响,立马就把温酒的心搅乱了。
“长兄,来了来了!”四公子今个儿做迎亲使,穿的也很红,一见喜轿来,比自家长兄还高兴,连声喊道“阿酒来了!”
第622章 阿酒吾妻
第622章阿酒吾妻
谢珩压低了声音道“闭嘴,一边去!”
谢万金顿时“……”
四公子看了自家长兄,又看了喜轿上的阿酒委委屈屈的一边去了。
谢珩负手,抬头看向喜轿,目光定格在了嫁衣似火的心上人身上,他薄唇轻勾,情不自禁的迈步往前走了一步。
“陛下!”一旁的西楚礼官见状汗都急出来了,连忙壮着胆子上前拦了一把,“陛下稍候!礼官还没唱礼呢,请您再等片刻。”
方才谢万金一看喜轿往这边来就开始喊了,这会儿轿子还没抬到原定的位置,也没放下来,这位晏皇便急着要过去,真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珩闻言,低低一笑,到底没有再急着上前。
他等着一天,实在是太久了。
如今再等片刻,也这样煎熬不安。
好在,他等到了。
身后,谢万金和秦墨说悄悄话,“我这长兄啊,对谁都脾气大的很,唯独到了阿酒面前,那一个温软乖顺啧啧啧……”
后者轻轻“嘘”一声,低声道“小心被陛下听到,侯爷不怕死,下官可怕得很!”
谢万金闻言,越发笑的开怀。
这大婚之日喜乐绕梁,谢珩又一心全系在了阿酒身上,四公子越发的肆无忌惮,徐徐笑道“不怕不怕,以后陛下发脾气要砍人,咱们也不用抱头痛哭了,有了阿酒,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喽!”
一众迎亲使听到这话纷纷点头赞同,看着缓缓而至的喜轿如见圣明,眼睛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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