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邺都军政的措施,繁而杂,但刘承祐却是一点都不显得忙乱,御文武解其劳,将诸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始终从容不迫。凡有事,不管好坏,总能从他这里找到解决办法,至少有个方向。
不过三两日的时间,邺都局势渐安......
刘知远虽将军政庶务委于刘承祐,却也不是完全不视事,否则落在别人眼里,他这个皇帝可能是出了什么毛病。不过,有刘承祐给他分担,他确是轻松了不说。而刘承祐的一切表现,刘知远都看在眼里,听着底下人汇报的情况,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此前提过,邺都官库中的粮秣虽不足,但杜重威的私库中,财货可是不少。在攻占节度衙门后,自其家库中找出了大量的粮食、绢帛、金银器皿等物,第一日不算,一直到第三日方才点检清楚。
“自杜逆十座私库中,共得麦四万斛、粟三万五千斛、面五千担,绢七千匹,钱二十万缗,另有金银、珠宝、名器四十箱......”苏逢吉汇报时,头埋得很低,声音微颤,两眼发红,那是一种贪婪的颜色。
秋季,已只剩下个小尾巴,因前几日秋雨故,天气冷得骇人。节度衙门内的一间亭榭中,刘知远与刘承祐父子俩,对坐饮茶交谈,听着苏逢吉的汇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抽了口冷气,却难凉心中那股热意。
“竟然有这么多!”刘知远声音略显沙哑,感慨道。
刘承祐也是有些叹为观止:“这杜重威,聚敛的本事,竟然如此惊人!”
“据说,这是杜重威,历镇各州,费十年之功所得!听闻当初契丹括借钱粮,他拼着得罪契丹人,求到契丹主那儿,方才得免。原来是,此人藏有如此巨富......”苏逢吉说着。
语气中竟有些艳羡,还有一丝羞臊。他自入汴,为大汉宰臣后,也算收获颇丰,汉廷诸臣,他自认聚敛最富,还常有自得之心。如今与杜重威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个土财主。
杜重威所敛聚虽丰,却也还没到让刘承
第157章 提亲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对这句朴实话语,刘承祐的理解更加深刻了,历代以来的国策,以农为本、重农抑商,都是很有道理的,切合国情实际的。再没有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了,于黎民百姓而言,他们吃得了苦,受得了罪,但要是让他们挨饿受冻,必然生变,而致社会动荡,治安败坏。
而于军队,那便更恐怖了。民若乱,尚可以军队镇压。但若是让军队饿了肚子,本身就是暴力机器的他们,只要有个引头,便足以改天换地。
有了杜重威府中资财,平叛大军的日子却是好过了些,刘承祐料理事宜也更加从容了,对负责水、陆转运的王景崇等官员压迫也放松了。随着天气愈冷,辎需转运越发困难,途中损耗也越大,要是战事持续下去,汉廷的后勤补给迟早崩溃。很可能,在原本的历史上,刘知远在亲征邺都还答允杜重威投降,便是军需供应出了问题。
刘知远欲以杜重威家财,就地赏赐有功将士,着刘承祐负责。这道命令,又是一道甜枣,竟让刘承祐有些不适应。
在刘承祐的统筹调度下,开始对各州的镇兵、团练、乡兵进行遣散,发放粮食、赏钱。同时,自各地征集的丁壮,也着其州吏,放其还乡,多多少少,都发放了一些粮钱,以筹其苦劳。
对于死在邺都城下的丁壮,只命各将吏统计完毕,着各州县官员善加抚恤。这其实是一道无用的命令,纵使朝廷有令,地方上的官员又岂会照此执行,浪费米粮不只是国库空虚,地方的仓廪,估计也能饿死老鼠。但是,朝廷的命令,还是得下的。
现实就是那么操蛋,活着的人能得到抚恤,伤残的人还能稍多些,至于献出了生命的人,基本无人问津。能不弃尸荒野,并报丧与其家人,已是官府的“仁慈”了。
对于这些,刘承祐已能足够冷静地面对,不是他变得更加冷漠了,只是更加现实了。国家草创,公私帑竭,穷困异常,朝廷实在没有余力顾及到方方面面,只能择其紧要者重视,比如说军队的抚定。
依前评议之功,刘承祐作为“宰夫”,刘承祐对各军将士进行封赏。平叛主力自然是禁军,而以前期作战的兴捷、散指挥以及破城的小底军三军,封赏最为优厚,次一等得苦劳,再次一等便只有参与奖了。众寡虽然不一,但有理有据,诸军未有不服者。当然,在军队中或有不服者,但军队终究不是个什么事都讲道理的地方。
对于死伤的将士,抚恤则更重了,一应将士信息,悉数收集记录在案,后期有专人负责。这是必须的,做给将士们看的!
至于战后军职的调整迁补处降,则需等还朝之后,由枢密院总其明细,详审权衡,再作区处。一方面,此事更加耗时耗力,另一方面,刘承祐也不好在邺都便将枢密院的事都给做了。
另外,除了军中将士的赏励之外,其余有功诸衙、各司将吏,一并容后议攻。毕竟,打仗不止是前方将士作战的功劳。中央朝臣,抚定后方,支移粮械,也是功不可没的。虽然后方,并不怎么安宁,至少没出什么大乱。
刘邦功人、功狗之论,大汉的朝臣虽当不得功人,但总归发挥出了些作用。在刘承祐看来,东京众臣,以王章居首功,此人在军需筹集供应上,一直是兢兢业业的。
随着地方军兵以及大量民夫的遣散放还,邺都城外的军队,一下子少了许多,不过,军队的规模仍旧庞大。随着战事结束,空置的营寨也开始着手拆除,拆下来的木料悉数用以烧火取暖。
城中,一处安静的小院中,从征的几名“老龙栖军”将校聚在一块儿,喝酒聊天。郭荣、孙立、马全义、韩通、向训,包括杨业等几名指挥。仗打完了,一个个轻松地很,负责做东的,是李崇矩,刘承祐没有现身,但基本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院里烤着一头肥羊,两名亲军翻动着,不时撒上点盐、芥末,再刷上点油、酱料,动作十分熟练,弥漫开来的香味,很快便使得场间的气氛更加热烈。
几名有幸与会的几名营指不由用力地嗅了口,不知是在闻这香味,还是在体会这气氛。
由于时不时地下场雨的缘故,近来天气很冷,几近于寒冬。诸将围成一圈,取着暖。酒,边上热着,也已喝开了。
“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孙某却是越发想念东京府中小妾的被窝了,前番新纳了一房,那等水灵,那胸前二两肉,端是柔软温暖......”孙立放肆地说着荤话,粗鄙地很。
此言一落,却是哄笑一团,杨业也跟着笑出了声。被韩通盯上了,取笑道:“杨业,你笑什么家里连个娘们都没有,你估计还是个没尝过女人滋味的童子吧!”
在场诸人,就属杨业最年轻,从军多年,也还真没试过。不过当着这么多人,杨业岂能丢了面子,直接吹着牛:“韩军头,杨某早在十三岁,便与领家的小娘子试过了!”
“哦是吗给大伙说说,什么滋味啊”韩通问。
直接被问住了,正欲编讲一番,郭荣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这干人。否则,不知道还能扯到哪儿去。
“自东京整编后,我等却是许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李崇矩适时地起身,端着酒,一脸稳重地说:“诸位将军,末将替殿下,敬诸位一杯。殿下不便,遣末将向大家问好!”
说完,一饮而尽,众将也都附和
第158章 洞房花烛夜
高行周仍旧迟疑,还欲说话,被刘知远伸手一挡,反问道:“难道高卿心中,对朕与朝廷,仍有芥蒂还是,瞧不上周王”
“官家言重了,老臣岂敢”高行周哪敢接这茬,赶紧否认。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刘知远微微一笑,强势地说:“班师前有吉日,趁着平叛事定,就在邺都举行嫁娶之礼,求个双喜临门!”
在刘知远的目光压迫下,高行周略略苦笑,朝他恭敬一礼:“臣遵命!替小女,谢官家隆恩!”
“今后,你也是皇亲!都是一家人,对朕所委之任与封赏......”
到此刻,刘知远已经十分给面子了,诚意十足,高行周轻轻地舒了口气,起身郑重地拜道:“臣奉诏谢恩!”
“周王!”将事情定下了,刘知远这才看向刘承祐,朝他示意了下。
刘承祐神色平静,仿佛他俩谈的事跟他无关一样,等刘知远叫到他了,又很是干脆地起身,朝高行周行礼:“小婿,见过岳翁。”
“殿下免礼!”高行周可不敢端架子。
达成了目的,又喝了会儿酒,刘知远领着刘承祐告辞。离开途中,刘承祐被唤至御辇上伴驾,时不时地,刘知远要咳嗽几声。
“父亲要保重身体!”刘承祐蹙着眉,表示关切。
“无妨。”刘知远应了句,掀起窗帘,很没素质地朝车驾外吐了口痰,转头问刘承祐道:“你可知,朕为何让你纳高家女”
“父亲要用高令公,欲安其心。”刘承祐说。
刘知远追问:“还有呢”
刘承祐继续答:“高家三代为将,根基深厚,高令公名望甚隆,军中多故旧,联姻以笼络之!”
闻言,刘知远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刘承祐,沉声问:“还有呢”
“唔......”沉吟了一会儿,刘承祐尽量含蓄地答道:“魏博重镇,社稷所依,财赋所出。既任高令公为守,坦诚心腹,结为皇亲,可消除不少祸乱的风险!”
听完刘承祐的回答,刘知远眼神盯得他更紧了,沉默了一会儿,挪开了视线,嘴角翘了翘,轻声道:“你回去准备准备,纳妾事宜。”
“是!”
显然,刘承祐的回答,并没有在“点”上。但刘知远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他该是看出来了,刘承祐或许什么都清楚。
刘承祐当然清楚,与高氏结亲,不只是给他塞一个女人那么简单。娶高家女,一方面是笼络高行周,于大汉江山的稳定大有益处。而另一方面,此事若成,对刘承祐的益处才是最大的。
再联想到出征以来,一直到如今,刘知远的那些安排。他刘承祐,可以用帝心所钟来形容了。
激动、顾虑、疑惑、好奇......刘承祐的心情是五味杂陈,甚至有怀疑,是否自己自作多情了。
高行周这边,神情慨然地将高氏唤至身边,把皇帝赐婚的事情与她讲了一遍。
高氏女名怀瑾,端庄美丽,落落大方的,听完后,只是很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爹爹不用担心。”
见其反应,高行周说道:“只是委屈你了,夫、翁新丧,这番又要新嫁!”
髙怀瑾轻轻地摇了摇头:“爹爹是不能拒绝皇帝的,否则必将为高家招惹祸端,为了父兄,女儿也甘愿!”
闻言,高行周重重地叹了口气。
见状,髙怀瑾终于螓首轻抬,看着老父,疑惑道:“陛下欲以我嫁周王,又封您高官显爵,显然是想要拉拢爹爹,足表其对您的重视。爹爹不必太过担心,我没事的!”
“我哪里是在担心这些啊!”高行周说。
迎着高氏疑惑的明亮眼眸子,高行周解释着:“要说这周王,年岁虽小,但观其才能,却是个良配。你乃新寡,入其门,恐受委屈啊!”
 
第159章 还朝
刘承祐纳高氏之后,在邺都,再无要事。立冬迫近,诏令下,平叛大军乃还,刘承祐携新妇随驾而返。九月十日御驾自东京发,战事终结,立冬而还,前后历一月的时间。
邺都乃至河北的事务,刘知远基本委托给高行周了,为了给高行周省却麻烦,又将职在澶州的慕容彦超移镇天平军(郓州)。有种发配的感觉,顾及慕容彦超的感情,以其同平章事,以使相之尊镇郓州,对这小弟,刘知远也是十分优厚了。
慕容彦超既移镇,郭荣则十分顺当地接替之,上任镇宁军节度,替朝廷治守澶州这北门锁钥。
还师途中,路经白马之时,刘知远果断将义成节度使刘信给调离了,给他升了官,擢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领许州节度、同平章事。
刘信上任滑州,不过几个月,聚敛成性,贪黩无忌,又于治内大行酷法,苛虐百姓,滑州境内,是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刘知远是实在没办法,只能将之给调离。即便委之为许州节度,也不让他就镇,而是命其随驾回开封,统领禁军。
此前就是因为信任,刘知远方才把滑州、澶州这等拱卫东京的要地交给刘信、慕容彦超。但经此行,刘知远是反应过来,这两兄弟虽然可信,但实无镇定地方的才干,反而长于祸害百姓,真以要地与之,初衷达不到不说,反而容易出大问题。
刘知远是真无奈,遍观宗室皇亲,要么就是才德欠缺,要么就是少不更事,可堪一用的,数一圈,竟然挑不出三两个。所幸,刘崇那个弟弟在太原,没有乱来,否则,他真想不出一个足够信任的人去镇守河东这龙兴之地。
刘信调离滑州,关于继任者,刘知远征求了刘承祐的意见。那股子意思,越来越明显了......
对此,刘承祐基本上是猜测刘知远的心思,给出一个人选,护圣都指挥使郭从义。
郭从义为人谨慎,富有谋略,文武双全。当然,这些是次要因素,最重要的是,郭从义是“老革命”了,与刘知远交情深厚。
当年因罪谪迁,因母丧北归还乡,刘知远出镇河东时,启用其为河东马步军都虞侯,其后便一直追随刘知远,剿匪、平叛、抗击契丹。大汉之立,亦有从龙之功,刘知远走晋、绛出河东,郭从义一直是先锋之任,最先进东京城的汉军将领,也是他。此番随军平杜重威,虽没有什么拿得出来的战绩,但苦劳总归是有的。
郭从义多才艺,能写文作诗,擅长工书,大概是因为有文化的缘故,为将十分内敛。在大汉朝诸将之中,不算出众,存在感不似史宏肇、刘信等人那般足,但确是那种不可或缺的类型,每有事,总能想到他。
这样一个有才干、资历足、值得信任的宿臣,用来镇守滑州重地,无论怎么权衡,都是上佳人选。刘承祐的举荐,显然很合刘知远心意,刘承祐几乎是眼见着其露出笑容,直接知会随行的中书官员书写委任制书。
杜重威之叛,于中原刘汉朝廷来讲,就像是一道坎儿,跨过去了,或许不是康庄大道,但动荡不安的局势眼见着稳定下来了,至少这个泥足巨人,又能艰难前行了。有杜重威的下场在前,作为国家重要组成部分的各方节度们,眼见着消停不少。
不过好消息,姑且算是好消息吧,来自北方。燕王赵延寿报,辽军苦战幽州不克,撤退了。在幽州,耶律阮率大军南攻,也打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眼见着入冬,粮秣不继,士气衰落,而坚城难下,无奈退兵。不过撤退之前,掠汉民数千人北返。
北边的战事,可比邺都要残酷得多,损伤最大的,还得数幽燕的汉民。起初,耶律阮初至塞南之时,对萧翰、耶律解里等契丹贵族苛虐汉民,致汉人反辽异常不满。
要知道,耶律阿保机、耶律德光父子,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才是治下胡、汉能够勉强“和谐”共存,这一下子,便使矛盾爆发出来,且异常尖锐,相互之间,血债满满。
耶律阮是个喜好汉家文化的人,对汉人也有一些特殊的“感情”,继位成为辽帝之后,便不顾诸大臣的反对,立他自开封抢的熟妇甄氏为皇后。
不过,围攻幽州难下的情况下,也就不憋着其豺狼之心了,派军大肆搜掠汉民,以其冲城。辽军厂于野战,短于城攻,自然不会以短击长,去强打幽州。以往南侵作战,胡骑主野战剽掠,攻城这种脏活累活都是又契丹国内的汉人、燕兵去做,但是如今燕人反了,幽燕动乱,于契丹人而言真是莫大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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