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倘若,再对东北进行深入耕耘开发,个中投入难以预计,恐怕难以持久。东北仅一隅,然大汉诸边,远非区区一个东北,这些年,为边陲戍防,每年军费开支,都给朝廷财政构成了巨大负担。
因此,大多数人认为,室韦诸族纷争内耗之后,经过此番王师的进剿,东北的局势已然稳定下来,只要略施怀柔,诸族都将消寂,辽东的安全已然可以得到保障......”
“一时之安,也算安定?”不待刘旸说完,刘皇帝便反问道,言辞之间已然隐露锋芒:“他们是不是,还考虑着,削减东北驻军,以节省军费开支?”
刘旸默然,从他的反应看,刘皇帝猜对了。事实上,又何止一个辽东,针对边军戍防军费的削减,朝中早就有人提出了,尤其在前几年财政拮据的时候。
大汉如今的疆域,太广袤了,这万里江山,也就意味着万里疆防,从东到西,自南及北,各地戍防边军加起来,早就已经超过三十万人,这可都是朝廷正兵,哪怕不是战争状态,维持基本的作训,都是一笔十分巨大的开支。
这还不包括对各地承担一定戍防任务的乡兵义勇的拨款补助,而区区一个辽东,过去便常年驻扎着近六万兵马,即便其中有一万多人属于禁军轮戍,看起来,也实在太多了。
而经过此番东北进剿,拓地两千里,为了保证对占领地的控制,那数万兵马,看起来似乎也不多了,至少短期之内是这样的。
因而,那些提出削减东北驻军的,其目的也未必就是如此,大概是怕结果非但不削减,还要加增。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煦提出一个完全看不到成本边际的“深耕东北”计划,想要得到那些大臣们的支持,自然是困难的,至少在管财政的王著、沈义伦等臣僚眼中,这是不合时宜的。
面对刘旸的沉默,刘皇帝不禁发了点脾气:“削减军费,薄弱戍防,有些人是要大汉自废武功?没有那些坚守边防的将士拱卫边陲,哪里来中原内地这安定繁荣?
他们看得到财政上的靡费,就看不到疆土国防的重要性?莫非是太平日子过惯了,就当真觉得天下无事,四海安宁,可以马放南山,刀兵入库了?”
见刘皇帝这毫不留情的驳斥,甚至带着些批判与讥讽,刘旸立刻出言劝慰:“还请爹息怒,大臣们考量也根据朝廷的实际情况出发,此番,也仅是针对东北之事,表明看法罢了。”
看着刘旸,刘皇帝问:“你方才说大多数人都持否定意见,那持肯定意见的少数人都有谁啊?”
对此问,刘旸再度沉默了,显然,大概就没有真正支持的。事实上,如果此事不是秦王刘煦提出的,大臣们或许都不会搭理,更遑论专门组织商议讨论了,若是换作宋雄、马仁瑀那些辽东文武提出,恐怕在朝堂上连一点波澜都不会掀起,便直接否定了。
“你有什么想法?”
闻问,刘旸虽然早有考虑,但仍旧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方才从容地说道:“儿以为,不若取个折中的办法。
大哥的想法,不免贪大求全,全面铺开,耗费实在巨大,确实得不偿失。但疆土不可不固,辽东不可不定。
赵相意见老成谋国,东北治理,不可一蹴而就,还当缓图之。因此,儿认为,当下还当以剿匪固安,维持为地安宁为主。
在东北原有的城池基础上,沿河流及主要关隘以及宜居之地,设立戍堡据点,以保证朝廷对主要地区的影响控制。
同时,针对东北,朝廷可专门制定政策,吸引商民前往垦殖,促进民间农商发展。东北固然荒僻,但并非四季如冬,不毛之地,那里的土地,足可耕种,建木、皮货、药材、畜产,都是可利用的,对于那些商旅还是极具诱惑的,只要朝廷肃清治安,以免活跃于山林原野间的蛮部的侵扰,保证商道之安全......
如此经营一些年头,待时机成熟,再进行更为深彻的王化定治!此法虽缓,但稳步推进,待二三十年之后,东北之地,未必不能有一个新气象!”
“看来你是用心去思考了!”听完刘旸这一番描述,刘皇帝看向他的目光中带有少许的意外,语气中也不乏赞赏:“这才是做事的态度!我想听的,是怎么做,而不是做不做!
那些大臣们的顾虑与考量,我岂能不清楚,只不过,有困难就不做,代价大就放弃,那还要大汉这万里疆土做什么,若是全部砍掉,什么行政、军费支出,就全得省下来了!”
若是刘皇帝这番偏激的言论流传出去,只怕朝堂上那些宰相重臣又要惶恐不安了,所幸,这也只是他们父子间的谈话。
“爹谬赞了!”刘旸笑了笑,轻声应道:“朝廷诸公的考虑,并非没有道理,过去也有成例,对于边远地区,采取羁縻政策,放任自流,于朝廷而言,却是省便许多,这样的想法,并不能说错。
儿只是觉得,倘若如此,也只是走历代王朝的旧路罢了。如爹所言,可得一时之安,但二三十年后,当那些蛮夷部族经过休养恢复,发展壮大之后,朝廷又当如何?
室韦王政权虽被覆灭了,但室韦人犹在。室韦人被打压下去,偌大的东北,还有女真诸族。
朝廷放任不管,将来再度崛起一个如室韦人一般不服王化、挑战朝廷威严的势力,那朝廷也只能再度回到发兵剿灭平叛的老路上了,如此循复,情况也并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变。
完颜女真近年来的表现,就值得警惕,只是他们实力不济,失败罢了。倘若完颜女真崛起了,替代了室韦,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背弃大汉,与朝廷作对?蛮夷反复,乃是最粗显的历史教训。
儿前者听史,讲到东吴收服山越之事,今东南之富庶繁荣,当从那时起,便已奠定了基础。东北与东南或有不同,但针对蛮夷的剿抚归化,却有相通之处,朝廷大可效仿。
或许,穷尽儿臣等一生,也难以做到东南这般,但哪怕为子孙后代打下基础,也是值得尝试的。
而百年之后,若能为大汉开辟出一个新的东南,也算一份莫大的荣耀与功德了......”
当刘旸真诚恳切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后,刘皇帝都愣住了,抬眼看着表情郑重的太子,那股名为欣慰的情绪此时便充斥于他心房。
“坐!”撩起袍脚,坐在水榭边横椅上,刘皇帝示意刘旸到身边。
皇孙刘文涣,听着祖父与父亲的交谈,此时也有些困顿,坐在刘皇帝的脚背上,抱着他的小腿昏昏欲睡。
看着刘旸,刘皇帝伸手指着自己的心房,说道:“你这番话,极有见地,是真说到我心坎里了!发展东北的困难,我岂能不知,若仅顾当下,中原、河北、河东、剑南、两湖、两淮、东南、两广这些地方,就足以让大汉安稳享用百年了!
但百年之后呢,居安思危,远虑近忧,总要考虑吧!大臣们,顾忌他们的权位,顾忌他们的官位,不愿去冒险多事,宁愿安定平稳。
但为君者不能这样,需要站在更高的地方,为长远大计!如你所说,哪怕是为子孙后代打下个基础,也是份功德,有些事,我们都不牵头去做,还能去指望继世之君去打破藩篱,推陈出新?
我很高兴啊,不为其他,就为在这芸芸众生、万千臣民之中,寻到了一个知音,一个同道中人......”
长这么大,这大概是刘旸第一次得到刘皇帝如此认可,因此,迎着刘皇帝那温和的目光,听着那赞许的话语,刘旸也不由心头一热,微红着脸,拱手道:“儿,不胜荣幸!”
“既然如此,对大哥所拟之议,朝廷当如何答复?”刘旸趁热打铁地问道。
刘皇帝几乎不假思索,吩咐道:“也不用让赵普他们再议,照此情况,他们也议不出个什么,徒费工夫罢了!
这样,你亲自牵头,按照你的思路,拟一个条制。除了你方才提到的那些基本策略之外,商讨出一个安东都督府的构置来,今后,对辽东之外的治理,就由安东都督府负责。
朝廷每年拨款支持,也拟一个合理的数额,内帑也出一部分款项。另外,除了鼓励民间商民北上,还要号召大汉的勋贵们去給我开发北疆。
他们都敢不辞辛苦,冒着犯法逾矩的风险,到秦陇去砍伐巨木售卖牟利,东北远是远了些,那么大一块宝地,那么多财富,就不信他们一点不动心!”
刘旸听着刘皇帝指示,努力记录消化着,十分认真地应承道:“是!”
随着这父子俩的谈话,大汉朝廷针对东北发展未来二三十年、甚至百年的大计,也就此定下了。
汉世祖 第40章 荒唐太子
东京的繁荣已经发展到不因天气而有所改变的了,哪怕是暴风骤雨、大雪冰雹,开封城内的喧嚣都未曾停歇过。因此,入伏之后,东京的气质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街坊之间,冰饮凉茶的生意是越发红火了。
南市以外,长春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长年经受车马士民的践踏,长街早已斑驳,艳阳的烘烤之下,路面都变得滚烫。
街左,是一片高大的楼群,从那密集飘飞的彩绸,细腻均匀的漆面,便可知装饰之奢华。三层主楼,楼高近六丈,鎏金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东京城内有名的高级会所,牡丹坊。
这是往来无白丁的场所,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出入其中的,要么有权,要么有名,要么有才,有钱的也必须得是腰缠十万贯的豪商巨富。
与那些被打上艳俗标签的秦楼楚馆地不同,牡丹坊格调很高,其间的歌姬舞女,各个都身怀绝艺,拥有一技之长。
如今在开封名气越来越打,一年一度的牡丹诗会便是在此楼举办,而每年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士林才子,有多少是为其间的才女佳人而来,就不得而知了。
开宝十二年的牡丹诗会,就连七皇子刘晖都亲自莅临旁观,共襄盛会,并留诗一首。平日里,自被圈禁半年放出后收敛许多的九皇子刘曙,也时不时地到牡丹坊听支曲子,看段舞蹈。
有上面这二位的表率,本就背景强大的牡丹坊,名声自然也就更加响亮了。
炎夏持续刺激着东京士民的感官,但从牡丹坊内,却总能传出一阵阵凉风,这也引得不少行人,刻意地从门口徘徊而过,只为感受那片刻的凉爽。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平稳地停在牡丹坊前,小厮的殷勤侍候下,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下车落地,驻足,抬眼望了望那高耸的楼坊。
中年人衣着华丽,不过服装风格有别于中原,是比较鲜明的高丽服饰。微皱的眉头都仿佛释放威严,侧目盯着一旁跟着的侍从,语气带着少许压迫:“是这里?”
“回侍中,是这里!”侍从有些诚惶诚恐地应道。
“引路!进去!找人!”闻言,中年人表情变得更加刻板了,语气严厉地吩咐道。
“是!”侍从不敢怠慢,赶忙在前开路。
而此时,在牡丹坊内一间布局雅致的房间内,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正面红耳赤,同对面一名管事模样的长脸男子争辩着。
面对这张牙舞爪的高丽年轻人,管事反应很平淡,面如春风,嘴角却挂着少许可以意会为讥诮的笑容:“太子殿下,虽然在此处谈钱有些俗气,但本楼也是小本经营,您在账面上所欠款项,已达五千贯,您看是不是该还清一部分,否则,如此大的亏空,小的们也不好向主人交代......”
管事嘴中的太子,当然不可能是刘旸,如果真是,任这牡丹坊背景通天,怕也是不敢向大汉的太子殿下讨债。
这年轻人,乃是高丽太子王伷。而听管事之言,王伷显得更激动了,甚至有些愤怒:“区区五千贯钱罢了,我是高丽太子,还能短你们吗?为了这些许钱,你们就连大汉与高丽之间的友谊都不顾了?”
能在牡丹坊当管事的,见识自然是不短的,但听其言,仍旧不免心中腹诽,堂堂一国太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知伤的是谁的颜面。
不顾王伷的愤怒,管事语气温和如初,应道:“太子殿下,这两国之间的友谊,也不该由我们这小小的牡丹坊来承担吧!
您是高丽太子,但这里毕竟不是高丽王宫,欠债还钱,天地义理,您是有德有福之人,当明白这个道理,就算让开封府的吕知府来评断,也是会支持我们的。
当然,您是大汉的贵客,朝廷的座上宾,本坊的确不该过于逼迫。不过,今后坊里却是无法让太子殿下似过往那般赊欠了,还请见谅,想来殿下应当不会使小的们为难才是!”
面对管事这番说话,王伷很是愤慨,当然,更多的是羞怒。不论如何,他毕竟是高丽太子,堂堂一国储君,竟然受到如此折辱。
有心发作,但顾虑到这毕竟是大汉帝都,又处在牡丹坊这种背景深厚的地方,哪怕内心羞愤异常,也只能憋着。
这两年间,可不是没有外邦异族,仗着外使的身份,在京城骄横不法,结果如何,该问责问责,该下狱下狱,甚至有个真腊使者被抓起来砍了脑袋,最后,隔着数千里,真腊国王还得重新派人,携重礼前来告罪。
他们高丽国虽然不是真腊那样的蛮夷小国,但在大汉面前,还是太瘦弱了。更何况,当初他随其父王昭前来东京,本就是为求和乞安来的。
在东京住了这两年,虽然流连于烟街柳巷,沉醉于大国帝都的繁荣,但王伷可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至少,他是看明白了一点,在大汉是不能乱来的,大汉的臣民对天朝上国的威严也看得格外重要,是完全不容人侮辱的......
两年前,王伷随王昭前来东京,那实际上就是王昭代表高丽,再度向大汉臣服朝贡的一次求和行为,哪怕表面上显露出的是汉丽两国的睦邻友好。
而王伷留在东京,也并不是作为质子,相反,是他主动提出要留下,希望在东京学习上国礼仪、知识,感其诚,王昭也就同意,也算是进一步向朝廷输诚。
然而事实上,王伷留下的根本原因,还在于躲避王昭,过去那些年,王昭在高丽国内实行恐怖高压政策,严厉打压勋贵功臣,尤其在内部叛乱的那几年,更是杀得血流成河。
猜忌成性的王昭是有些恐怖的,恐怖到太子王伷都感到害怕,小小年纪,便宁愿躲在大汉。而留在东京的这两年间,王伷的日子也确实逍遥快活,无忧无虑,对王伷来说,大汉实在是太好了,娱乐生活也实在太丰富了,几乎是乐不思丽,牡丹坊也只是王伷常来的一地。
不过,在满足他吃喝玩乐的同时,也代表着巨大的开支。为了支持王伷在东京的“求学”生活,高丽那边也是给足了经费,但还是经不住其开销。
王伷的财政危机,早在半年就开始了,为求改善,甚至变卖了府中珍玩,还是无法满足,后来干脆就过上了赊欠消费的日子,左右有高丽国为其买单,东京的这些娱乐场所,也愿意其赊账。
甚至于,王伷还十分荒唐地把自己贴身侍女抵押给牡丹坊,高丽美人,是盘亮条顺,能歌善舞,还带有异域风情,牡丹坊自然笑纳。
更荒唐的是,王伷到牡丹坊,最爱欣赏他抵押的婢女,专门花钱来欣赏原本随时可以享受的歌舞......
只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王伷的逍遥日子、荒唐时光也遇到麻烦了。
既不占理,说也说不过,王伷只能郁闷而退。不过,一名仆役的通报,打断了这场“交流”。
“太子殿下,你们高丽使节正在寻你!”管事说道。
“哦?”闻言,有些垂头丧气的王伷顿时来了精神,有些兴奋道:“国内又来使节了?快请,快请!”
过去的一段时间,王伷最期待的,也莫过于此了,只要国内遣使来,入贡的同时,也总会给他带些礼物。
当中年人步入之时,王伷两眼更亮了,连忙凑上去:“竟是徐侍中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高丽的内史长官徐熙,而在王伷眼里,就仿佛见到了救星。都不顾其来意,热切地抓着徐熙的手:“侍中来得正好,我正需金银救急?”
哪怕徐熙一脸的刻板,此时也对王伷的反应感到诧异,很快,从王伷囫囵的话语中了解了情况,顿时,那广额之间也凝上了一层阴云......
汉世祖 第41章 高丽国王
大概了解情况之后,徐熙没有多说什么,他们高丽太子已经丢脸了,就更不能让这小小的管事看笑话了。因此,只是澹澹地说了句,稍后自有金银送来,然后便冷着张脸,平静地引着王伷离开。
离开之前,王伷还闹出了点幺蛾子,希望徐熙能够帮忙把那名抵押的婢女再赎回来。对此,哪怕以徐熙的沉稳多智,也差点破防,不咸不澹地回了一句,依照汉法,是严禁民间人口买卖的,莫非殿下想要违犯汉法。
而王伷则赶忙表示,不敢违法,只是“人才租借”,顺便让大汉士民欣赏他们高丽美人的歌舞才艺。虽然事实如何,心里都有数,最终,徐熙还是果断拒绝,直接拉着王伷离开,把王伷的手腕都捏出了红印子。
“这就是高丽未来的国王?”牡丹坊内,管事自楼上看着被徐熙“押”上马车的高丽年轻太子,不禁啧啧感叹一句。
虽然对牡丹坊来说,王伷实在是一个完美的顾客,但纵观他前后的表现,管事也不由对高丽国的未来感到好奇,对高丽国民示以同情。
“把今天的事上报!”不带多少诚意地感慨了句,管事扭头对身边一名始终沉默着小厮吩咐道。
“是!”小厮拱手一礼,暴露出的手臂上随着动作展现出虬劲有力的手臂,这显然不会是一般的随从。
都知道牡丹坊背景深厚能通天,然而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只是人云亦云、从众随流罢了,而人们对于这些带有神秘色彩的背景故事,也往往抱有极大的好奇。
说出去或许很多人都不信,牡丹坊幕后操控的乃是皇城司都知王守忠,也就是皇城使张德钧的长子。
大汉最臭名昭着的特务机构,由宦官掌权的秘密部司,却默默支持着大汉的文化事业,还能搞出格调极高的已然成为东京一个文化符号的牡丹诗会来,若是让那些争先恐后慕名而来的文人士子得知背后的真相,只怕什么道行操守、品德信念都要崩塌了。
“这就是高丽未来的国王吗?”同样的,帘幕遮挡下显得有些幽闭的马车车厢内,徐熙看着仍旧一副慵懒表现的王伷,心中默默叹息一声。
答桉显然是注定的,自从高丽孝和太子早逝后,王伷便是王昭唯一的儿子了,名正言顺,更重要的是,眼下也没有任何其他选择的余地了。
哪怕再是没心没肺,在徐熙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王伷也有些尴尬,甚至忐忑。当然,忐忑的,是怕徐熙问怎么会欠那么多钱,要是传回国内,传到国王王昭耳中,那么,那样的后果王伷都有些不寒而栗。
“徐侍中,时下并非入贡时间,你怎么亲自来东京了?”大概是为了接触尴尬,王伷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闻问,徐熙眉头微紧,反问道:“殿下难道没有收到国内消息?”
“什么?”王伷微愣。
见他这一脸茫然的表情,徐熙存疑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升腾起一股怒气。压抑着心中的失望与不满,徐熙沉声解释道:“五月底,陛下已然山崩!”
“哦!”王伷应了声,然后就彷佛一道霹雳在脑海中闪过,面色激动:“你说什么?”
或许对王伷震惊的反应感到满意,徐熙又郑重地重复了一句。
“怎么会这样?”王伷有些不敢置信,喃喃自语,然而那双眼睛却逐渐亮了,变得灵动起来。
在那一瞬间,哪怕是王伷,其心路历程也经过繁复的周折,他对王昭虽然恐惧,但毕竟是其父,是他最为依靠的支柱,没有那个强悍的父亲,哪有他在东京的逍遥。
当突然得知山崩的消息,王伷也实在措手不及,内心开始涌现出强烈的不安情绪。但是,身旁的徐熙,似乎给他带来了一份安心。
冷静下来后,王伷慢慢反应过来,王昭死了,那高丽国怎么办?带着些泪眼,眼巴巴地望着徐熙,王伷试探着问道:“那徐侍中来大汉,是为了......”
徐熙也观察着王伷的表现,见他这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的表情,轻叹一声,而后肃容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臣代表朝廷前来,迎殿下回国举哀奔丧,皇都臣民正等待着殿下回京继位,承袭高丽大业!”
王伷的眼神更亮了,不过很快有些不自信地说道:“我,我,行吗?”
这反应,明明就渴望着,只是压抑着。
徐熙大抵也明白其心情,沉声道:“殿下乃是高丽太子,是陛下唯一的继承人,由您继位,名正言顺,就是大汉,也会支持的!”
听徐熙这样说,王伷终于安心不少,甚至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而后问道:“那我们现在当如何?”
徐熙直接道:“大汉朝廷应当也收到消息了,事情紧迫,怠慢不得,臣当陪同殿下进宫,向汉帝请辞,取得册命敕书。只有这样,殿下回国继位,才会稳定顺利!”
“徐侍中说得是!”王伷连连点头,一副听从徐熙意见的态度:“一切,都拜托徐侍中了,他日,王伷必有厚报!”
徐熙因为出身名门,又有多次出使大汉的经历,熟悉汉学,又在高丽国内的平叛战争中立有殊劳,因此在如今的高丽上层,已经有了一定威信,否则,也不会才三十岁出头,便成为高丽重臣了。
对于徐熙,王伷还是比较信任的,不只是因为王昭的提拔,也因为大汉皇帝对徐熙的评价也很高,有这层关系在,久居开封的王伷,深深迷恋大汉繁荣的他对徐熙也自然倍感亲近。
当然,更重要的则在于,他虽然是高丽太子,想要继位,也是少不得臣下的支持,而眼前,能够接触到的也只有一个徐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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