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同时,刘旸也有种不可明言的感触,那就是刘皇帝已经开始在为后事做铺垫了.
对此,刘旸也是心生感慨,他此前,还在考虑,如今政事堂中的诸多宰臣,谁能担当那千钧重担。由于赵妃的关系,刘旸心里自然属意赵匡义的,他年富力强,且政务练达,勤勉认真,几乎是个完美的宰相模板。
但是,刘旸也清楚,赵匡义上位的希望并不大,别说他心中有几分顾忌,就是刘皇帝那边,就不会同意,相反,论资历、论能力、论威望,宋琪的机会要大些。
不过,这些思考,随着刘皇帝的态度摆出来,只形成一个结论,刘旸想多了。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那就是谁都没得做,这样还能更平衡些。
当然,蛇无头不行,在政事堂亦然,总需要一个能够拍板做主,抑或协调平衡的角色,这个角色,最适合的莫过于皇帝的,但如今,落在了太子刘旸身上。
这是开国帝王时代的特殊政治形势造成的,换作任何一个帝王,在正常情况下,可能都不会给太子放偌大的权力。
因此,在赵普卸任的这段时间内,刘旸饱受压力,也更加小心谨慎了。同时,也更加忙碌了,过去,赵普在时,刘旸就不轻松,如今,把赵普那份职责接过来,才真正发现,赵普这个宰相,也实在不容易。
只有设身处地去经历过,体会才更加深刻。
政事堂内,回到榆林难民的问题,赵匡义也适时地表明他的态度:“容臣斗胆直言,朝廷此前在制定平叛策略之时,对于叛乱造成的诸多问题,包括难民,确实没有细致的考量。
如今,问题已然出现,自当因时制宜,及时调整,只要大方向不改,具体执行方面可作适当修正。更何况,赵王殿下已经提出了一个可行办法,戡乱与救民,本是相辅相成,在此事上,不当迟疑,地方上有异议者,当以怠政害民之罪处置!
榆林叛乱,自有朝廷解决,关内地方地顾虑,自私小我,应当予以纠弹,如陛下所言,西北也确实需要更为深彻的整改,仅仅依靠纠治贪腐,犹有不足,或可就此事,对西北官员进行一次考核”
听赵匡义这番论调,即便以刘旸如今的城府,脸上也不禁再度露出笑容。如今政事堂,仍旧难免有地位高下、权力轻重之分,平衡永远只是相对的。
宋琪这名经世老臣,他的职权侧重于整个大汉及朝政的运转,基本取代过去赵普大部分的实务权柄,赵匡义则主要协助刘旸处理国事,有点“内阁秘书”的意思。
“如你所言,就照此办理,发一道明诏,通报关内道及关内北部州县,就难民救助之事,做出安排,这民,必需得救!”刘旸恢复了严肃,乃至严厉:“让都察院好生盯着!”
犹豫了下,刘旸又道:“给武德使李公也去一道制书!”
对于武德司,刘旸始终保持着一份谨慎,但是,用起来,是真好用。
“赵王在榆林平叛,我们却不可让此等事务,去分薄他精力!”刘旸叹道。
(本章完)
汉世祖 第192章 郭威终于走了
铁骑开道,仪仗随行,在距离开宝二十一年过去只剩三日的时间里,刘皇帝再度出宫,銮驾缓缓而行,停在邢国公府前。
卤簿仪仗,还是那般威严肃穆,只是在这隆冬季节,多了几分肉眼可见的凝沉与压抑。直到銮驾停下,喦脱从外出声提醒,刘皇帝才恍过神,在郭宁妃的搀扶下,二人一道下车。
今岁确实很冷,森寒刺骨,黄河冰封千里,可通车马,南边的淮河、长江也同样出现大面积冰封,就是在两广也出现了大雪,多日不绝,显然气候正在发生着一些不好的变化。
下得銮驾,寒风便迎面袭来,刘皇帝即便从头到脚武装全身,那不耐寒的身体仍旧不免打了个剧烈的哆嗦。依他过往的习惯,这个时节是要待在宫中,待在那温暖如春的殿室内,轻易不会动弹,一直熬到春暖花开。
但此番不行,他有不得不出的理由,邢国公郭威辞世了,无疾而终,享年八十,也算高寿了。这些年,郭威一直待在京城,安享晚年,不时还会被刘皇帝召进宫饮宴谈天,如今也算有一个善终了。
至少比起正史上郭威的妻子沦丧,中年早逝,在刘皇帝的时代,或许没法达到那难以企及的高度,尝到那方宝座的滋味,但也不能就此说郭威的际遇不好,再者,即便是正史,他郭家也不是最后的胜利者。
生前既享显贵,死后犹有荣光,这哀荣,刘皇帝给得很足,亲自过府吊唁,只是第一步,神道碑文王禹偁正在写,追赠郭威邢王的诏书也早就拟好了,对其盖棺定论,评价也相当高。
冬日暗淡的天光下,寒风袭面,刘皇帝抬头看着“敕建邢国公府”那张鎏有金丝的牌匾,那些张挂的素绸,树立的白幡,竟有些晃眼。
脑海中浮现着诸多往事,面上带有无限感慨,对身边双目泛红的郭宁妃轻声道:“走吧,进府!”
跟随刘皇帝而来的,还有几名皇子,刘旸紧跟着,十二子越公刘晗则特地被召在近侧,毕竟是郭威的外孙。
刘晗如今也快二十四岁了,早早地便成亲,娶的是王全斌孙女,在诸皇子中,刘晗出身并不低,母族势力也不小,但是存在感并不强,不过,行事规规矩矩,从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和哥哥们一样,刘晗很早就封爵开府,经历过三年的禁军磨炼后,如今被刘皇帝安排在少府做事。
跨过府门之时,刘皇帝接过一根素带,亲手系在腰间,一路沉默着,径往灵堂。此时的公府之内,早已是人影幢幢,忙碌一片,灵堂里外都是前来吊唁的贵族及官僚,哀乐凄凉,僧道的颂唱声不断。
此时在府内操持的,乃是郭威次子郭信,见到刘皇帝与宁妃、太子诸人联袂而来,顾不得悲伤了,慌忙带着人迎驾。
郭威一共三子,长子郭侗官做得最大,当然,因为榆林之乱,被夺了布政使职,如今还在回京途中。郭仪正年轻,也是看起来最有资质的一位,正随魏王刘旻在安西打拼。
老二郭信,普普通通,当然,官也做得不低,时任京畿道参政,也是一道高官。不过,郭信虽然普通,但在郭威去世的当下,却普通不起来了,很多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别有意味。
近水楼台,侍孝送终,郭信比起他的两个兄弟,似乎已经占据了天然的优势。郭家三子,嫡庶之别,并不明显,因为他们的母亲先后成为郭威的正妻。
正常情况下,郭侗是袭爵的不二人选,先发优势太强了,但没办法,一个榆林叛乱,所有的优势都化为乌有,能脱罪免责尚且不易,何况在邢国公爵的继承这种大事上。
当然,这一切,还得看刘皇帝的态度,但几乎没有人认为,受榆林叛乱影响的郭侗,在刘皇帝这里还有好印象。
在所有人既敬且畏的目光下,刘皇帝若无所觉,矗立灵堂,强大的气场,让场面安静极了,除了哀乐与诵经声,不敢有任何杂声。
刘皇帝静静地看着郭威的灵牌,思绪飘飞,目光迷离乃至浑浊,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仿佛在同大概已经抵达奈何桥的郭威沟通着什么。
良久,刘皇帝接过三炷香,以帝王之尊,郑重地拜了拜,交由喦脱插上香炉。礼毕,环视四周,刘皇帝也发现了,他的到来,让灵堂内外的气氛变得压抑且诡异,哀伤的氛围似乎都被冲淡不少,心中叹息一声,便欲离去。
“节哀!”刘皇帝并未和郭信多说什么,但简短两个字,再加上拍肩膀的动作,却也让郭信感激涕零。
“刘晗!”临走前,刘皇帝又唤道。
“臣在!”刘晗已然换上了一身孝服。
刘皇帝对此显得很满意,尽量温和道:“你留在公府,替邢公守灵!”
“是!”刘晗自然不可能有异议。
郭宁妃哀思极深,不愿回宫,要留在府内,送亡父最后一程,刘皇帝也不勉强,同意了,说了句注意身体,也就回宫去了。
刘皇帝的逗留虽然短暂,但影响却是不小,这些年,死了那么多功勋故旧、柱国大臣,但如此哀荣,能得刘皇帝亲自过府吊祭的,实在凤毛麟角。
就是魏仁溥这些人离开,也只是嘴上发表一些哀思,至多让太子或选派一名皇子吊唁一下,也就罢了。
可见,郭威在刘皇帝的心目中,地位是明显不同的,或许有翁婿关系在里面,但绝对存有其他因素。当然,要说刘皇帝与郭威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情谊,那就是讲笑了,以刘皇帝如今的心性,做什么事,也都有特殊意义。
而这个躬亲吊唁的举动,在外人的解读看来,那就是他对郭家依旧看重,郭威虽死,仍旧是大汉的顶级权贵,并且,勋贵之中,也分尊卑高下,郭家显然就是那最尊崇的一批。
郭威死了,这对朝廷而言,仍旧是一件大事,哪怕这些年内外上下都习惯了老贵凋零,哪怕郭威本身对朝廷的影响,早就削弱到极点了。
但是,人活着,关注的目光并不多,甚至一度被人遗忘,一旦辞世,那就是举世瞩目。一些老臣勋贵,都纷纷前来祭拜,冲着郭威的身份影响,也为基本的人情往来。
赵匡胤兄弟自然也在列,从众随流,离开之际,兄弟俩漫步在冬日的街头。赵匡胤也是年近六旬的人了,这几年也老得极快,由于常年酗酒的原因,身体也日渐不支,因此,此时赵匡胤脸上,也带着少许的病态。
“邢公也走了呀”赵匡胤面露萧索,感慨道。
赵家与郭家之间,也算有段渊源,早年之时,赵弘殷曾在郭威麾下一段时间,当然,在刘皇帝继位之后,屡次军事改革,把军中从属关系切割得支离破碎。
直到赵匡胤崛起,赵家地位的抬升,直到成为与郭家比肩的权贵家族,当年的关系,也就日渐淡薄了。更何况,以如今的两家的声势,说赵家已然超过郭家,也没有太大问题,从实际影响力的角度出发,也确是如此。
此时赵匡胤的感慨,倒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也不知,我死之后,会是怎样的场景!”
都是有这么一天的,谁都希望,自己的身后事,也能像这般风光体面,赵匡胤盛年勇退,憋屈多年,压抑多年,也难免触景生情。
听其言,赵匡义立刻劝道:“二哥身体健壮,何故出此讳言?”
赵匡胤笑了笑:“人岂有不死的?雄心不在,壮志不复,如今,我也垂垂老矣,只能记挂着这点生前名、身后事了!”
赵匡义沉默了下,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劝解了,这些年,赵匡义虽然忙于公事,但兄弟俩的交流却从没断过,对于赵匡胤的心态变化,也能感知得到。
如今的赵匡胤,确实迟暮了,再是猛虎,十数年困于虎柙,难亮爪牙,也不免堕怠。当然,于赵匡义而言,当然希望赵匡胤能长寿,多活几年,即便抛开亲情不谈,仅从利益分析,也能得出,赵匡胤活得越久,对他就越有利。人活着和死了,影响力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在政治上尤其明显。
赵匡胤不是宋太祖而是荣国公,赵匡义不是晋王而是大汉宰臣,兄弟俩之间没有任何权力利益上的冲突,这关系自然能够长长久久地保持下来。
(本章完)
汉世祖 第193章 太孙之争早有苗头
回到荣国公府,兄弟俩径入书房,赵匡胤显然有些疲惫了,不知是否太冷的缘故,整个人缩束着,直到仆役端进火盆,就着炭火的热量,整个人的状态方才好转一些。
“郭侗可惜了!”饮了几口热酒,赵匡义主动感慨道。
“既在其任,自当其责,没什么可惜的!”赵匡胤想了想,道:“只是,邢公走得太不巧了!”
“未必不巧!”赵匡义摇了摇头:“若邢公在,那么陛下严惩问责,也不稀奇,邢公既去,即便顾念老臣之谊,陛下也不得不高举轻放。据我所知,陛下原本打算将郭侗、王侁槛车还京,如今,只是召回了!”
听赵匡义说得轻松,赵匡胤烤着手琢磨了一会儿,又抿了一口酒,道:“陛下虽然刚忌雄猜,但从近些年看来,确实越发念旧了,这对我们赵家,也是好事!陛下,终究也老了啊......”
赵匡义点点头,有些认可,但表情显得有些深沉,显然,赵匡胤的一些体会,也不是赵匡义能够感同身受的。
“你如今在政事堂,协助太子理政,当更加谨慎小心,万事求妥!”赵匡胤语重心长地道:“以前赵普在,上上下下都盯着他,如今,只怕朝臣们的目光,有一大部分都放在你身上了!比起郭家,我们赵家的未来,才是祸福难料、缥缈难定啊!”
提及此,赵匡义眉头皱了下,沉思几许,道:“东宫的确有些不寻常,太孙未立,文涣的地位并不稳,太子对那萧妃,很是宠幸,不可不防!”
说着,赵匡义不禁叹道:“当初太子妃要收养文涣,我是十分赞同的,只是侄女做那意气之争,断了这条路。否则,有我们两家联手,文涣便无惧任何威胁,何来今日尴尬的境地!”
听赵匡义这么说,赵匡胤却没有呵斥什么,这毕竟是兄弟俩之间的私密谈话,不过,看他那一脸可惜的表情,赵匡胤摇头道:“如今再说这些,已然晚了!再者,陛下也未必会同意。
陛下对我们这些勋贵外戚,既防且用,尤好分化,怎会容许慕容、赵氏两家联合,倘若此,只怕打压之降临,便在不测之间,后果,可不是匡美那件事能比拟的!”
“话虽如此,思之仍觉可惜!”赵匡义道:“陛下与太子对两子虽然不偏不倚,但越是如此,越叫人不放心。萧氏契丹之类,如今却堂而皇之,僭居高位,简直沐猴而冠。如今,有人将萧氏之子与文涣同列,罔顾族裔血脉之别,实在值得警惕!”
看赵匡义越说越没边,赵匡胤不得不发话斥止他了:“慎言!慎言呐!”
看兄长甚至有些气急,赵匡义赶忙上前,把他手里酒壶抢过,探手轻抚着他后背,道:“我明白,这等交心之谈,也只有在二哥面前,能放得开了。”
赵匡胤缓了缓,轻声道:“在继嗣之君的问题上,陛下向来主意坚定,不容外人插嘴。看那些皇子,都是不凡之辈,过去这些年,虽少不了暗涌,但夺嫡之争始终难起,可见陛下之坚决了。
秦王、晋王、赵王,哪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宁肯置于边鄙,也不让他们在朝中起事。继世之君的考虑上如此,隔代之君亦然。
陛下这些年,屡屡召二皇孙进宫,除了享受天伦,只怕也存在考量的意思。诸皇子都是这般,在太孙的斟酌上,最终拿主意的,恐怕是在陛下的心思。
在此事上,我们能做的不多,你也实在不该干涉太深。如你方才所言,若慕容、赵氏两家联合,干预太孙的确立,只怕不是富贵荣华,而是弥天之祸啊!”
赵匡胤这番分析,已经算是深刻,对刘皇帝也看得清楚,赵匡义也承认。然而,沉吟几许,还是忍不住道:“二哥考虑,深得要旨,只是,赵家已入局中,如何能置身事外?”
对此,赵匡胤也不禁沉默了,头脑虽然清晰,道理也想得明白,更知其中风险,但时势如此,亲疏关系摆在那里,避是避不过的,也根本没有置身事外的可能。
更何况,在太孙这个问题上,赵匡胤怎么可能不支持自己的外孙。倘若要确立名份,那么赵匡胤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所有能用的资源去运作支持,在此事上,没有任何退避的理由。
然而,认识越是清楚,心情才越是矛盾,在这个权力场中,越往上,越是有进无退,即便以他荣国公的显贵,也有万般无奈,也有不得不为。
看兄长一脸沉凝,赵匡义的表情却逐渐轻松起来,轻笑着宽慰道:“当然,陛下在,无人可逆。但,陛下已然老了,也终有山崩的一日。陛下御体状况如何,不得而知,然陛下近些年,日显苍老,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即便有所作为,也在将来,太子与陛下,终究是不同的,最终还得看太子的态度。而我们,即便不做近忧,也当做远虑!
只要文涣的地位确立了,那我赵家可享富贵五十年,甚至做到真正的与国休戚!”
说到这儿的时候,赵匡义深沉的双目中甚至焕发出一道亮彩,表情也略显兴奋。而听他说得如此露骨,赵匡胤一时也没有呵止。
过了好一会儿,情绪也渐渐沉淀下来了,赵匡胤又夺回了酒壶,抱在怀中,炭火照耀下的老脸阴晴不定。
烈酒辣喉,似乎让赵匡胤清醒了些,抬眼看着赵匡义:“匡义,我未必能看到那一日,赵家的未来,着落在文涣身上,但你这个叔祖,却要尽力扶持。日后赵家能负重担者,还得是你。我知道你素有见识手段,但我能给你的建议,只有四个字,小心切切!”
“二哥放心!”听赵匡胤这么说,赵匡义脸上露出了笑容,自信道:“我岂是不知分寸之人?东宫之事,我绝不敢逾越干涉,但朝廷之事,职责所在,自当锐意进取。”
说这话时,赵匡义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眼见萧思温这契丹老酋在朝廷越站越稳,以前是未视作威胁,如今,却必须要防备起来了。
“二哥,还是少饮酒酿啊!”见赵匡胤又拿着酒壶往嘴里灌,赵匡义劝道。
赵匡胤摇头,洒然笑道:“我若饮酒,或许夭寿,但若是不饮,数日之间便为酒瘾折磨死......”
当然,这话也就是自我调侃,赵匡胤确实好酒,几十年来无酒不欢,但随着年纪上来,疾病屡屡造访,比起过去已然克制了许多,只是,有些习惯是不能改的,至少在旁人看来,荣国公恶习难改。
汉世祖 第194章 什么忌讳的事都敢聊
“眼下,大汉最紧迫的问题,还在榆林之乱,朝廷的精力,也大半牵扯在此事上,天下人的目光也都盯着西北。”赵匡义谈及正事,有些严肃道:“关于榆林之乱,还请二哥指教!”
迎着赵匡义的目光,赵匡胤显得很平静,有些慢条斯理地道:“我能给你什么指教?对叛乱的来龙去脉,症结起因,不是已经探究清楚了吗?朝廷的平叛事宜,也已全面铺开,调兵遣将,所托是人,剿贼策略,更是大气磅礴,贼军一时猖獗,终究是螳臂挡车,不足为道。”
赵匡义摇了摇头,道:“对平叛之事,我自然满怀信心。然可虑者,不在榆林,而在朝内,辉煌的开宝盛世,竟生出如此大的叛乱,必载于青史,思来不觉可笑?
陛下神武之姿,断不会出错,那谁当其责?赵普已经去职了,我们这些开宝宰臣呢?如今平叛事急,也就罢了,待乱事勘定,陛下会不会再做清算?”
看赵匡义竟有些患得患失,赵匡胤呵呵一笑,指着他,道:“你也是读书读史的人,怎会为此事困扰,古来盛世,又有哪一朝哪一代能做到真正的太平无事、波澜不惊的?
所谓盛世,看的是国势,看的是大局,看的是朝廷的力量,纵然鬼魅作祟,朝廷也有铲除消灭的底气与实力。
陛下坐朝三十余载,海内归附,人心安定,以当今之时局,小小榆林,岂能乱得了天下。且看陛下平贼之志,何曾为榆林之乱而忧愁,他想的是籍此彻底消除榆林隐患,还西北一个长治久安,如此格局气度,你又有什么值得忧虑的?
至于赵普罢相,虽揽责榆林之乱,但以你的见识,难道看不出,背后真正的原因?榆林之乱,还影响不了朝廷中枢的格局!”
闻言,赵匡义微微点头,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若有所思。考虑少许,赵匡义叹道:“榆林平叛,陛下欲行非常之事,这等决策,也只有陛下能做得出来了!”
“朝中又有异议了?”赵匡胤听出了话外之音。
赵匡义澹澹一笑,露出点嘲弄之意:“怎会没有,然而,并没有敢向陛下提出的,但那些学士、翰林、郎官,那些饱学鸿儒,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多少能窥探一二!”
赵匡胤思索一阵,抬眼冲赵匡义认真道:“我知道你与那些文人学士素来亲近,府上也养了一些幕左,但陛下一向重实务,轻空谈,在此事上,可不要行差踏错。陛下真正看重的,是经世致用之才,这是经国之道,朝廷养那些儒臣,也只是邀其名罢了!”
“我明白!”赵匡义很干脆地点着头,倒也不因此而觉厌烦。
赵匡义是一个地道的文人,亲近那些饱学儒士是自然的,但,如今大汉国情如此,在刘皇帝的近乎蛮横的推动之下,实务重于学问,已然成为官方主流论调。
大汉的官僚们,需要儒学思想作为武装,但随着一批批实干之才脱颖而出,并逐渐走向高位,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后继者就更不缺引路之人了。实才与学问并不冲突,只是在官吏选拔上,已经形成了基本的偏向。
当然,自古难全,万事难尽美,刘皇帝也从不奢望真正能做到用人唯才,他提拔任用的一些人,都难免有亲疏远近的考虑,何况他人,人性本能的好恶以及上千年形成的根深蒂固观念,也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
刘皇帝做的,只是给大汉的官吏选拔,注入一道唯才是举的基因,并尽力保持下去,形成惯性。如此,即便避免不了一些充满了阶级利益交换的腐臭现象,但大方向不差,已足矣。矛盾始终存在,只要有利的一方面,能够保持即好。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赵匡义虽然对文人友好,却也不会想着去改变氛围,提升文人的地位。他首先就没有做这件事的动力,他如今不是宋太宗,更不需要通过以文驭武的政策手段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这是根本上的区别,屁股决定大脑,实在是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
但是作为一个官僚,一个有志于相权的官僚,也需要一个基本盘,需要一批可用之人,需要一些为其摇旗呐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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