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海岸

怎么办，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我们的孩子就没有了。
方部长问她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章灵抹了眼泪打字：哥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几天做了一件很冒险的事儿~~~好想你啊，别担心，我争取早点儿来见你。
字打完没发出去，删了又打：回来了，没事。
消息发出去，久久没有回应。
章灵把这些天方部长发的消息又重新翻看了一遍，发现他最后一次消息停留在一个星期前。
原来已经......没在找我了。
章灵出了小月子被允许回学校，打车出了小区就转去方部长家，人不在。她知道门锁密码，但是她忽然觉得自己开门进去，可能不太合适了。
想见他，章灵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坐在楼梯里面等。等到日暮西沉，等到更深露重，他整夜没回来。
明明说，现在很喜欢这个家了。
章灵昏昏沉沉回到宿舍倒头就睡，醒来人又在医院里面。救护车从宿舍里把她拉走，宁靓和柯莎都来看了她。
章灵高烧哑了嗓子，但是还是问了宁靓：“最近怎么不见方部长？”
两人在一起，没来得及公布富毅就殉国了，所以大家还不知道，宁靓也只当她是朋友间的问候。
章灵神状态不太好，宁靓想逗她笑，说：“方部长啊，受了情伤。喝醉了才和唐文绪说，被年轻漂亮的女孩儿骗了。唐文绪问被骗了多少钱？他说没被骗钱。唐文绪就安慰他说，没被骗钱人年轻貌美的女孩儿图你什么啊？该难过的不应该是人女孩儿吗？然后方部长就莫名其妙哭了，你说好不好笑？”
章妈妈过来宁靓才走，章灵问得直接：“你见他了是吗？”
章妈妈盛鸡汤的手顿了顿，把碗放在她面前才说：“见了，你上次住院的时候，他找到家里来了。”
想了想时间，那一切都理得顺了，难怪他那天起就没给她发过消息。
眼泪滴在小餐桌上，章灵一言不发默默掉眼泪。两人在一起近两个月，她在想她的真心能不能抵得过目的不纯的开始。
好像不行。
她想爬出深渊，所以找了方部长这根救命索。她以为，时间长了方部长爱上她了，就愿意和她一起抵抗深渊。
但是，她自始至终没问过他愿不愿意，就自作主张把他拉进来了。
她不问妈妈和方部长说了什么，猜都猜得到。
首先妈妈不会告诉他章灵流产了，她本来就想两人断干净，这些牵扯不知道最好。
然后妈妈会说，章灵不会也不可能喜欢方部长，就算有那么一点喜欢，也只是一时兴起。她会把章灵抬得高高的，再把方部长踩得低低的，好来证明这个点。
最后是苦情牌，母子俩相依为命，她不同意章灵发展任何男女关系。你要真的喜欢章灵，就放手别让她为难。
章灵猜到的都对，但是她没猜到一点，章妈妈告诉了方部长章灵在住院，原因是自杀。
“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我不同意她现在发展任何男女关系。她性子烈，不听劝，所以......请你成全。”
章灵失联了，方部长慌得要命。他确定是喜欢章灵了，他以为的两情相悦被章灵妈妈打得一文不值。
章妈妈的话每一句都可信，但是他不是木头，章灵的真心他怎么会感受不到？
唐文绪问那女孩图什么？方部长当时哭是因为，她知道章灵是图他这个人啊。她怎么不多图一点，动机不纯怎么了，她就是要得再多他也愿意给。
可是，他不知道章灵会为难到自杀。
他不愿意章灵为难。
方部长从小没有家人，他也知道章灵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只有一个，好男人却多得是。章灵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不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狠心和章灵断了联系。
他不见章灵，章灵就来见他。瘦了几圈的人撑着伞站在万军门口，冬雨萧瑟，湿透了她白色羽绒服的表面。
章灵从口袋里拿出户口本，问他要不要领证。
*
明天方章cp终章了





白色海岸 番外九章灵X方部长（七）
风很大，雨很冷，两人就这么站在雨幕里说话。
方部长接户口本触到章灵的手，冰的可怕。他用手掌把她的手握住，问：“怎么拿到的户口本？”
章灵笑着说：“我威胁我妈来着，不给我户口本我就自杀，让她没女儿。”
方部长听见这话变了脸色，害怕的情绪蔓延到他全身，风雨里高大的男人浑身发起了抖。
已经自杀过一次了，她怎么......方部长一颗心揪得生疼，而且能感知到章灵情绪很不稳定。
他点头答应。
两人顺利领了证，章灵也住进了方部长家。夫妻俩睡一张床，但是没有做，一次也没有。
晚上章灵主动去吻他，方部长避开了。
章灵问：“为什么？”
方部长咕哝着答不出话，手机弹出消息，柯莎上了新闻。方部长拿起手机转移话题：“柯莎这是怎么了？”
章灵：......
两人没办婚礼，但方部长礼给的吓人，左邻右舍都传章灵找到了好人家。章灵妈妈人前装高兴，人后和方部长说：“礼我一分都不会动，章灵哪天回来，我就哪天还你。”
柯莎的事情闹得很大，发酵了好几天，方部长真的是出于普通关心，但是无形中竖起了渣男人设。
章灵身体慢慢好了，情绪也稳定得多。但是她一直陷在自己的想象里，觉得方部长从来没原谅她目的不纯的接近。
春节，章灵带着方部长一起回家和妈妈过，舅舅舅妈带着小侄子也过来。
章灵舅舅被判了六年，但是表现良好减了刑，四年出来了。因为前科，舅舅找工作并不容易，章灵妈妈把这些年攒的钱给舅舅投资，在近郊区地价便宜的地方开了个修理厂。
舅妈和章灵差不多年纪，高中辍学。修理厂招阿姨煮饭，17岁的舅妈去应聘。年纪小，但是做饭利索又好吃，舅舅就留下了她。
小侄儿两年前出生，已经会到处跑和说话了，很可爱。
夜深，大家都睡了，但是章灵睡不着，她一个人裹着毛毯坐在阳台上。寂静的夜里突然出现动响，轻微的脚步声后阳台门被滑开，一个娇小的身影进来又反身关了门。
小舅妈拿出手机接起电话，低声说：“妈妈，我不会回去的。我过得很好，表姐怎么样和我又什么关系？要嫁你去嫁，老章不打我不骂我我有什么理由回去......”
章灵倒是无心听墙角，只是现在的情况还挺尴尬的，小舅妈打完电话转身就看见了她。
两人对视，章灵先开口：“对不起啊，不是故意听你讲电话的。嗯~但是还是想问一句，舅舅知道吗？”
小舅妈只穿了睡衣，冬夜里冷得打了个寒颤，说话声音温柔：“我不会回去，所以就不让他知道了。”
章灵把自己右边的毯子敞开，问她：“坐这里吗？挺暖和的。”
两个女孩儿裹在一条毛毯里，虽然年纪相仿，但是小舅妈是长辈，也成熟得多，自然而然问起章灵：“不睡觉在这干嘛呢？”
章灵没答，反说：“舅妈，你为什么嫁我舅舅？我还没听过你们的故事呢~”
舅妈笑，小酒窝特别好看，然后说：“因为......你舅舅是个好人啊。你舅舅一直以为我第一次见他是我去修理厂找工作的时候，但其实更早，我就见过他了。我妈她......我一直和外婆一起生活，我们就住在离修理厂不远的村里。外婆有些年纪了，拉扯我长大然后送我上学。那天我们因为开运动会，所以放学得早。我在屋里做饭，外面来了车声，一辆面包车直接开到了我家门口，然后车上下来了外婆和一个男的。男人开了面包车的后盖，先把外婆的背篮拿下来，然后又扛起一包米，问外婆放哪里。车走了我问外婆他是谁，外婆说‘不认识，背着米走在路上，小伙子问我去哪就送我回来了，车也没要我的。’”
舅妈边回忆边笑，脸上小酒窝里装了甜酿，章灵也跟着心情好起来：“舅舅是去道路救援吧，面包车上有修理厂的名字。”
舅妈点头：“嗯，车上有修理厂的名字，我记住了。然后那时候我上高叁，学校为了升学率会把成绩不好的同学赶去读技校。我成绩不好，也没钱读技校，索性就直接辍学了。辍学之后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办，因为要照顾外婆，也不能去远的地方打工。每天无所事事，也不知道有意无意，就经常往修理厂面前走。次数多了，有时候就能看到你舅舅从车底下滑出来。他一出来我就不敢停留，赶紧就跑了。”
小舅妈讲到这段红了脸，而章灵笑得很开心：“甜到了甜到了，然后呢？”
“我后来在小超市里找了份工作，无波无澜地干了几个月。有一天下班回去我还是走了修理厂面前那条路，然后我看到贴在墙上的招聘启事，修理厂招煮饭阿姨，年龄不限。第二天我就去面试了，后来一直留在那里。”
“还有吗还有吗？没听够~”两人年纪相仿，像一对亲密的好朋友躲在被窝里讲悄悄话。
小舅妈腼腆，笑了笑然后说：“那我讲一下我们怎么在一起的吧。”
章灵：“嗯？在一起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你喜欢他他呃......舅舅一开始不喜欢你？！”
小舅妈点头，可爱地撅了下嘴：“你舅舅在感情上就是根木头，我一直在主动，甚至......就我们那啥了我都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
章灵没插话，但是内心：那啥？还能听到这种戏份？刺激！
“你舅舅住在修理厂，我平时除了做饭，还主动帮他洗衣服拾卫生。本来我傍晚给大家做晚饭拾好就能回去，但是有一天很忙，大家都要外援了。平时这种情况店里关门就好，可是那晚有人要来取车。你舅舅就拜托我多留一下，帮忙看店。客户取了车我也没走，在店里等着。他回来很晚了，又送我回去。后来我就天天呆在店里，这里忙一下，那里忙一下，结束后他都会送我回去。”
章灵：“创造独处机会，厉害哦！”
小舅妈抿嘴笑，然后又叹气：“我觉得我表现得够明显了，外婆都看出来了，可是你舅舅就......时间过得很快，成年之后我就开始动歪心思。你舅舅没女人，我知道。”
章灵：来了来了，最刺激的来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关门后他在洗手，叫我去拿车钥匙，送我回去。我没动，我就站在那里看他。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我今晚不想回去。然后那晚我睡了他的床，他睡地上。”
章灵：就这？？？
“从那天之后，他终于开始正视我了。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但是他不碰我。我当时都有点生气了，闹了一场...嗯，然后我们才在一起了。”
章灵皱了半天眉，为舅舅的孙子行为。
小舅妈接着说：“我俩能在一起，其实最应该感谢你妈妈。我有一段时间都想放弃了，恰恰遇到你妈去看他。你妈很厉害的，一眼就看出我喜欢他。然后说带我逛街，和我讲了你舅舅的事儿。你妈妈讲的时候很担心，一直强调不是你舅舅的错，你舅舅是很好很好的人，本来有好学历好工作......好对象，本来应该人生圆满的。我知道你舅舅的过去之后倒释怀了，我完全能理解他为什么抗拒我。他叁十岁了，有前科，工作也不是很体面。而我，才十八岁。他大概觉得我应该要有更好的人生。”
舅妈说到这停了，意味深长地看了章灵一眼。
话题递到章灵嘴边，章灵听了别人的故事，也敞开了讲：“我和你情况不一样。他是强势方，哪里都好，没有任何问题，是我一身问题还死乞白赖叮上去。本来我以为很了解他，能掌控他，但是结了婚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一厢情愿了。”
小舅妈温柔问：“结了婚觉得，他不喜欢你？”
“嗯，他本来就有喜欢的人，我们俩也是我主动的。他母胎solo，抗拒不了我的接近也正常。不是我，换任何一个女人去主动接近他都可以。我前段时间不太正常，现在好了想想，我俩领证的事儿也好像是我逼他的。就，挺没意思的。”
章灵绷直脚尖一下下点地，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沉默着。
屋里传来声音，小侄儿醒了。小舅妈站起来要回房间，滑开阳台的玻璃门和站在黑暗里的方部长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方部长没出声，小舅妈也就没和他打招呼，如常踏进客厅，关上玻璃门的时候方部长已经轻手轻脚回房间了。
小舅妈隔着玻璃门用不大的音量叫了一声：“章灵儿。”
门外立马应了一声：“诶~”
“没事儿，早点睡啊。”
年初叁聚会，章灵和方部长手挽手出席，大家这才知道两人领了证。席上，方部长全程看柯莎，眼神里说不出来的爱慕和怜惜。
场面尴尬，大家时不时看章灵，章灵微笑，没一秒垮了脸。
聚会当晚，章灵和宁靓她们一起住在酒店。第二天回家方部长不在家，应该是去万军了，章灵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回学校住。
*
还有一章，写不完了
吃不到方章的糖先吃舅舅的吧~




白色海岸 番外十章灵X方部长（八）
离婚吗？不。
方部长主动提的话另当别论，章灵不会提。和方部长结婚是她和妈妈的战役，好不容易妈妈妥协了一次，章灵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硬着头皮拖着这段感情也不会承认。
寒假的校园没多少人，年初六图书馆开了门，章灵整天泡在里面。
离开学没几天，章灵在朋友圈刷到一个博士师兄的动态，他在邻省一个准扶贫的村里当驻村书记。
心念一动，章灵私聊了师兄，第二天就拖着小行李箱火车倒大巴进村了。
山野、清风，还有肥嫩的刚冒尖儿的春茶。
半月后，章灵回h市。
下火车凌晨，有人在车站外面等她。
章灵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方部长从车尾放好行李箱也坐上来。车出站，两人也没说话，方部长载着章灵回了家。
有名有实的夫妻，做爱最普通不过的事儿。章灵洗了澡裸着出来，床上躺平自慰，刚出水就被粗暴填满，两人做了整夜，奶子依然被他吸得生疼。
天亮，方部长闭着眼去摸章灵，摸了一把空。
研二下学期，宁靓忙着写论文，章灵也一样。进村一趟，获很大，心情也好得多，章灵的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步伐。
除了论文，章灵还用那半个月的素材剪了视频，参加全国高校大学生微视频大赛。准扶贫，大学生驻村，茶产业脱贫，在校学生深入基层，视频得了全国一等奖。
学期接近尾声，章灵才发现自己这个学期自由得过了，居然一次没回过家。
两个家都没回过。
打车到小区门口，从门口到单元楼再到电梯，章灵一路接了无数的问候......句句都有关方部长。
“章灵儿回来了？小方今天没来？”
“哦哟，还嫌小方来得不多？这种好的姑爷，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咯。”
“章灵妈妈好福气哦，女儿一顶一的厉害，女婿也百里挑一的好！”
......
章灵在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接到一个信息：方部长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常过来，和小区邻居们都混熟了。
章灵和妈妈前后脚进屋，妈妈在门口换鞋，章灵冷不防出声儿，倒吓了她一跳。
“妈，方兴国最近常过来？”
章妈妈进门还哼着小调，被章灵吓得扶胸口：“吓死我，终于知道回来了？”
章灵又问了一遍：“他是经常来吧？一路上大家看见我都在说他。”
章妈妈白了她一眼回房间换衣服，章灵紧跟着后面要答案。
“一学期在外面逍遥自在，妈都不要了，还知道关心你男人？”
章灵都着急了，眼见着火要上来，章妈妈脱了宽松的薄衫，白色背心上裹了一圈束腰。章灵到嘴边的话拐了弯：“腰怎么了？”
“养儿不防老啊，还不如......当妈的躺床上两叁个月，现在才知道问一句。”
“怎么了这是？那么严重你也不给我打电话~~”愧疚感爬上来，章灵着急得带了哭腔。
“摔的时候你在村里呢，远水救不了近火，打电话有什么用？你问方兴国，我摔跤的时候给你舅舅打电话，他们住的远，倒是小方先过来的。卧床两个月他也多来照顾，比你孝顺。”
章灵摸上妈妈的护腰，又问：“摔腰上了？”
“嗯腰，腰椎横突骨折，不严重，手术都不用做。就是要按时去医院理疗，卧床休息，然后适当散步。”章妈妈顿了顿，又接着说：“你舅舅开店，你舅妈带孩子都带不过来，不敢攀他们照顾我。本来是要打电话叫你回来的，你研二没课了我知道。是小方，说别叫你，他照顾我就成。”
章灵瘪嘴：“他粗手粗脚的，会干什么？”
“呵，不是我说，人会干的可多了！做饭你会吗？开车你会吗？你陪我散过几次步？其实会不会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家务活我本来也没教你，你会了男人就攀你指望你。凭什么只能女人做饭？我做了一辈子就不想让你再过这日子。看吧，你不会小方就会，这多好。”
什么跟什么？话题逐渐跑偏，还好章妈妈又扯回来：“不说家务活，就说陪我散步这事儿，你在家的时候就是躺床上玩手机也不乐意和我一起下楼。人小方，下班专门开车过来，做饭、散步、定时送我去理疗，方方面面我是没话说了。”
一下子接了太多信息，章灵现在有点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妈妈......方部长......两叁个月的时间，发生了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儿。
章灵对妈妈真的挺愧疚的，从她意识到妈妈管控她的时候，她就和妈妈对着干。明明两人相依为命，知道对方有多重要，还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浑身带刺儿和对方相处。
那么多年，妈妈从来没有倒下过。
想到妈妈一个人在家，摔倒在地动弹不得，章灵眼泪就嗒嗒往下落，后怕得不行。
章妈妈叹了口气：“别哭了，这不好好在你面前吗？现在见着我都哭，当时躺着动不了幸好没给你见着。”
眼泪还是止不住，章灵扑上去抱了妈妈。
晚饭后，章灵陪妈妈下楼散步，晚上还睡了一张床。
睡一张床，但没讲话。因为妈妈生病，两人亲近了许多，但是......有些隔阂还是在，横亘在彼此心里，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
章妈妈闭了眼躺着，章灵拿着手机，纠结着想给方部长发消息。
她想问，不喜欢我，那做这些干嘛呢？
对话框里的话打了又删，章灵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丢了手机拉被子捂头睡觉。
和妈妈睡一起，睡不着，又不敢大幅度翻身，章灵悠悠地叹了口气。
“章灵儿~”
“您没睡着？”
“没睡着，本来想着睡着了这些话我就不讲，睡不着，那就聊聊吧。”
章灵隐隐知道妈妈要说什么：“嗯，您说~”
“我在医院的时候，见到你爸了。”
“嗯？”章灵有点儿惊讶。
“不止见到你爸，他们一家叁口我都见了。小崽子摔断了腿，和我在一间病房。”
算算时间，那个孩子还十岁都不到。
“这些年，我撑着一股气工作和养你。我经常想，他的日子过得多如意，小贱人也得意，他们家庭美满，其乐融融。但是我苦啊，我一个好好的家支离破碎，你舅舅去坐牢我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我这辈子没啥指望了，但是妈妈有你。为你好，妈妈扯着这块遮羞布到处限制你，希望你出人头地，好让我的腰杆能直得起来。”
章妈妈仰躺着看天花板，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章灵挪过去抱住她，章妈妈也握上她的手。
“如果不是住院遇到，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去见他。我特别怕，怕他活得好，怕他还是会把我踩在脚底下。可是章灵，你没看见哈哈哈，他老得那样快，被贱人呼来喝去，他的儿子也对他颐指气使，整个病房都是他家的吵闹声。那个孩子，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章灵心酸得落泪，为妈妈，也...为爸爸。
“你舅舅舅妈去看我，也见到了他们。小贱人慌得很，被她毁掉的人好好站在她面前，她怕得发抖。她家肯定败落了，强撑着的光鲜，一戳就破。小方眼明，也给我面子，当着大家的面说病房里太吵了，要把我转去单人病房。”
章灵以前和方部长说过家里的事儿，他记心上了。
“你争气，考上好大学。你舅舅也争气，出来了好好生活，虽然辛苦，但也圆满。小方争气，你爸知道你们结婚了，偷偷找了他给他五百块钱。五百块，笑死人，小方了钱，出院前帮他家结了医药。”
章妈妈没讲完，章灵还是没啃声，只默默掉眼泪。
“他过成这样，真的是报应啊。”
长久的停顿和叹息：“章灵，妈妈撑了十年，到那天才睡了个好觉。十年，逼自己逼你，真是没意思......小方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妈妈......放下了。你去过自己的日子吧，小方挺好的，肯定不会像你爸那样。你也不要像妈妈，软一点，夫妻俩的日子才能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