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清了清嗓子，加大声音说起来，“母亲，这个医生很厉害，他会找到你的病因，以后啊，你就不会再疼了。”
听到高八度的声音，老妇人才明白过来，她看着男人点点头，重复说道：“不疼了好，不疼了好。”
男人站起身来，看向埃布伦医师。
“医生您好，虽然我的母亲年纪大了，可我能保证，她的病，绝对不是老年病。”男人解释起来。
“我的母亲，最近总会莫名其妙地用手锤自己身子，每次都说锤的地方很疼很疼，是疼得受不了，她才想锤一下缓解一些。”
“她的情况，绝对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而产生的，我见过很多老人，他们即便是疼，也不会像我母亲那样。”
埃布伦认真听着男人讲述病情，走到老妇人身旁，对门诊医生说道：“给我医疗锤。”
门诊医生立刻走向医疗柜，从里面拿出了专用器械。
埃布伦接过医疗锤，那是一个十分纤细的小锤子，不过一个巴掌大小。
“老夫人，我用这个小锤子敲一敲你的身子，如果有感觉，你就告诉我好吗？”
埃布伦温和地说。
老妇人这次一下就听清了，她点点头，埃布伦医生开始用小锤子，在老夫人身上敲击起来。
花了不少时间，埃布伦皱着眉头看着老夫人，他转身走到男人身边。
“先生，根据我的判断，您的母亲，很有可能就是老年病。”
男人愣住了，他大声哀求道：“医生，医生，麻烦您再检查一下吧，我的母亲是真的，真的有问题啊！”
“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老人，在疼痛发作的时候，是那么痛苦的！”
埃布伦开始耐心地向他解释起来：“先生，其实每个人对于疼痛的忍耐力是不一样的，在我们医学上，疼痛分为十二级。”
“有些人对一级疼痛就忍受不了，而一级疼痛，大概就是偶尔蚊虫叮咬的程度。”
埃布伦做了一个比喻，“有些人却对最顶级的疼痛，十二级疼痛，没有任何压力，十二级疼痛您不好理解，我就说七级疼痛吧。”
“七级疼痛，相当于被棍子不断大力抽打，十二级疼痛，您应该可以理解大概是处于什么层次了。”
男人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眼母亲，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医生，您说的我都明白，可我的母亲，并不是一个因为丁点疼痛就会叫出声的人。”
男人说了一个例子。
“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年幼的时候，我母亲在浆洗场由于操作失误，手被棍子打骨折了，可她回到家并没有喊疼，只是用东西裹了一圈，忍着疼给我们家人做了饭。”
“直到做完饭后，她才去医院诊治，她绝对不是一个忍不住疼痛的人！现在的疼痛，可能让她每每叫出声来。”
男人说着眼眶就红了，“我的母亲，绝对不会因为年纪大了，而变得脆弱，她甚至比原来更坚强。”
埃布伦听完，也是皱起眉头，“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我只能建议你们先留下来观察几天。”
“只是，我并不是很建议这样做。”
男人却没有犹豫，他对埃布伦说道。
“医生您请放心，不管医疗费用有多高，我一定不会拖欠的。”
埃布伦叹了一口气，“先生，我并不是担心这些，而是根据我的诊断，您的母亲，确实没有多大问题。”
正当他们讨论的时候，旁边老太太突然叫出了声，她开始用手疯狂地锤打自己的大腿。
艾伦都被老太太的叫声给惊到了，这种叫声，真不是一般疼痛能达到的。
老太太的情况，一下子就引起了医生们注意，埃布伦医师，门诊医生，还有艾伦，他们全都靠近了老太太。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门诊医生看到老太太疯狂捶打自己的样子，在一旁小声念叨，艾伦却看得直皱眉头，没有任何一种老年病，会让人这样子。
艾伦看了眼埃布伦医师，然后开口说道，“埃布伦医生，您不介意我参与就诊吧？”
埃布伦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治病救人，是每一个医生的天职，我没有权利，也无法剥夺你的天职。”
艾伦朝他笑了笑，转头看向男子，男子正在费力安抚老太太。
“这位先生，您的母亲，这样疼的时间长吗？”
男人给母亲揉着腿，朝他摇了摇头，“不，并不长，每次就是一小会。”
“那么持续多长时间了？”艾伦继续问。
“大概是上个礼拜才开始，我母亲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您说这可能是老年病吗？我这几天已经找遍了全城的医生，他们都说老年病上。”
“可我不相信，老年病可没有让人这么疼的情况。”
男人的眼里有些泛红，看起来老人的病，牵动着他的心。
艾伦点点头，确实如此，男人的怀疑没有问题，这种疼痛绝对不正常。
他又想了想，开口问道。
“您的母亲，除了疼痛，还会有其他表现吗？”
男人摇摇头，“不，没有了。”
刚说完，他又反悔道，“不，医生您等等，我可能也说不准，因为只有疼痛是最容易看出来的。”
男人难受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心疼地说道：“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毕竟是年纪大了，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过日子了。”
艾伦点点头，对此深表同情。
“好吧，所以，您的母亲，在几天前才出现这种疼痛情况，之前是没有的？”他需要确认一下。
男人点头。
“另外，除此以外，您母亲每次疼痛的发作，都在同一个地方吗？”
男人考虑了一下，摇摇头。
“不，并不是，她每次发病的地方，都不一样。”
艾伦皱着眉头，考虑起来。
这个病，真是有些棘手啊。
224 病因只有一个！
艾伦站在一具医用骨架面前，指着多个部位问道。
“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对吧”
那名带母亲来看病的男人，名叫马克韦恩克罗斯。
“是的，菲尔伍德医生，我记得的就只有这些地方。”
艾伦看着贴着小条子的医用骨架，陷入思索当中。
小条子，代表着发病部位，从医用骨架上的分布来看，这些地方，都趋向于下半身。
在这个时代，外科病好治，内科病难断。
引发疼痛，不外乎几种原因，要么是神经炎症，要么是肌肉损伤，要么是外部刺激，比如化学刺激，温度刺激，病理刺激。
而像老太太这样疼痛不均匀的表现，看上去更像是神经炎症，如果是病理刺激，不可能接近大半个身子都疼。
“神经炎症吗”
艾伦用手拄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
他看着医用骨架，然后打算对比一下发病的部位，看看到底涉及到什么神经。
神经这个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它在人体内部如同血管一样分布，解刨的时候，神经模样，呈现乳白色像头发丝模样的物理形态。
看着医用骨架上的小纸条，艾伦觉得如果真是神经系统出了问题，那么出问题的地方，应该是坐骨神经方面。
毕竟医用骨架上贴条的部位，都集中在下半身。
只是，艾伦虽然有着先进的医疗理念，可架不住这个时代，并没有配套的医学器材啊。
如果真是坐骨神经出了问题，可真没法治了。
但艾伦想起了老太太疼痛的模样，对于这个判断，却不是那么肯定了。
坐骨神经疾病，不可能让人如此痛苦。
老太太发病的模样，更像是受到了直接的刺激。
简单来说，坐骨神经疾病大多是慢性病，隐隐作疼什么才是正常发病，这种间歇性的突然剧烈爆发，不太符合坐骨神经炎症的特征。
老太太的表现，有些类似遭受外力侵袭的感觉。
艾伦的沉默，让马克韦恩非常担忧，他知道自己母亲得了病，可具体什么病却不知道，他也不想从医生嘴里听到让人无法接受的答案。
不论是没病，亦或是重病。
这种纠结的心态，让他不断地在原地晃动。
焦虑，以及恐惧。
艾伦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对马克韦恩的印象还不错，是一个孝顺的人，于是开口提醒了一下。
“克罗斯先生，您不用这么担忧，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您母亲的病症，暂时没有多大的危险。”
如果是神经炎症，虽然是个磨人的病，却不会导致直接死亡。
“谢谢菲尔伍德医生，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他反复嘀咕了两句，看上去是听进去了，脸色变得好了一些，没有那么焦虑。
艾伦没有管他，继续思索着老妇人可能存在的病因。
只是他想破脑袋，也无法想明白老太太得了什么病，可能性太多了，一个个去撞，也要碰大运才能撞对。
埃布伦医在一旁，轻声地说道。
“艾伦，我怎么觉得你贴的这些东西，好像和某个系统有关”
艾伦转头看向埃布伦医师，“哦您觉得这会是什么呢”
“你等我想想。”
埃布伦医师开始思索起来。
艾伦没有催促，老太太的病，确实挺奇怪的，它的特征能符合相当多的问题，可全部加在一起，却没有一个问题能够对上。
“是坐骨神经吗”
埃布伦医师给了艾伦一个类似的答案。
艾伦偏了偏脑袋，“您的想法，我也考虑过，只是如果是神经性的问题，疼痛应该没有这么强烈。”
“当时老太太什么样子，相信您也看到了，如果是神经性的问题，您觉得会这样吗”
埃布伦医师点点头。
“你说的也对，如果是坐骨神经的问题，病人确实不会如此疼痛。”
艾伦用手比划着医用骨架上的纸条，一下，两下，一次，两次。
过了一会，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旁边拿起纸条，然后在医用骨架上贴了起来，这一次，每张贴上去的纸条，都被他画了一个标记。
这样方便与之前的记录，相区别。
看着艾伦动手，左贴一张右贴一张，埃布伦医师非常好奇。
艾伦费了一些时间，将纸条贴的密密麻麻的。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最后一张纸条迟迟没有贴下去。
转身看向马克韦恩，“克罗斯先生，请问您母亲的疼痛，大概间隔多久会产生一次”
马克韦恩想了想，最后认真说到“这个可说不准，有的时候，一天四五次，有的时候，一天七八次。”
艾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问道“今天发病了几次”
马克韦恩思索了一下，然后开口回道“加上刚才的那次，一共也才三次吧。”
“我在身边的时候，只有这么多，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还有没有发病，我不能保证。”
“只要你能确认三次，就足够了。”艾伦淡然得说。
他非常严肃地看着马克韦恩，认真吩咐道“克罗斯先生，请您务必从接下来的时间开始，一直保持在老夫人身旁，一旦她再次发病，请立刻来通知我。”
马克韦恩点点头，“我现在就去。”
艾伦没有拦他，还补充了一句“越快越好，发病时一定记得来通知我。”
马克韦恩立刻离开诊断室，他的母亲已经办理了住院手续，他需要去病房陪护。
等到马克韦恩离开，埃布伦医师才走上前来，向艾伦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艾伦你已经知道病因了”
艾伦转身看向埃布伦医师，轻叹一声“我现在只希望事情不是我想象当中那样。”
“想象中哪样”
“等克罗斯的消息，就好了。”
艾伦并没有说原因，埃布伦医师见他这样，倒也没有追问，反正早知道一点晚知道一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能将病人治好，他不介意这些。
艾伦看到埃布伦医师的神色，又解释了一句。
“我现在也不能肯定，但如果接下来老太太的发病地点在这里，那这个事情，就差不多可以确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