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简小号
且不说,走到这一步,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很多被赌上性命的人,甚至自己也是默许这种行为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一旦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许也能从中获利。这些被病痛与绝望逼得无路可退的老人们,便痛而麻木地躺在病床上,除了希冀自己可以如期死去,给子女们带来最后一点价值外,余生已别无所求。
可遗憾的是,试错成本少得可怜的穷人们,为现实所迫希望能用命换钱。
但多数情况下,是命没了,钱却仍旧没能赚到。
为了生存的背水一战,往往总输得血本无归。
而那些只想捞钱的赌徒们,就更不会想这么多了。
他们只如狼似虎地盯着病患心电图上那根上下起伏的线。像是证券大厅中的股民,关注股票的k线走势时那样专注而认真。
大获全胜或满盘皆输,都由这条线来决定。
这些“亡命之徒”轻贱人命,却又极其讽刺地将自己一夜暴富的全部希望,一股脑地押在了这些,由不并被他们看重的生命所组成的、一场又一场的赌局之上。
……
“最近运气不好。”江麦云一把捋下口罩,随手扔在桌面上。
他眉头紧皱,心里无比烦躁:“我下注了36号床独赢,结果那个老不死一直拖着一口气,我看15号的状况反而还恶化得更快一些……”
生死赌局里的“独赢”,和赛马会赌马规则里“独赢”的概念有些类似。
一局开,五个病程进展类似的病危老人的最终死期,就成了赌客们下注的盘口。
而江麦云口中所谓的独赢则是指他在赌局之中,押买了36号床的老人会最快去世。
坐他对面的是在“坤泰善爱”里负责机构日常管理运营的赵业泰。他是江麦云的高中同学,两人三观相似,爱好也相同,从高中起就形影不离,称兄道弟了很多年。
听江麦云抱怨运气不佳,赵业泰难得没有附和,沉默着用手指摩挲着茶杯,“我倒觉得咱运气不错。”
江麦云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脸上的神色顿时更加烦躁了几分,极其不满地一皱眉头:“还运气不错呢,我最近损失惨重!老本都赔光了!”
“你应该庆幸,至少警察没起疑。”
“事情不在你自己身上,你当然说得轻松!”江麦云见赵业泰还有闲情雅致喝茶,想到自己的目前进退两难的处境,口气不由地冲了起来。
赵业泰体谅他赔了女儿,自觉大度地不跟他真的计较什么,但对他的“忘恩负义”仍是有点不高兴:“我要是真的置身事外,你现在就没机会在这儿跟我嚎了。”
江麦云被怼得没声儿了。
他当然知道赵业泰和自己早就是一条绳拴着上的蚂蚱了。
大概两三年前,江诗茵因被路人在社交媒体上po了一组照片,而在网络小范围地走红。自此开始了她作为童模的职业生涯。
可镜头前的小天使却也和她的妈妈王芷蕾一样,总因江麦云的“脾气粗暴”而屡遭打骂。
不打脸是江麦云为了女儿的酬劳所做的最后的退让。
王芷蕾、江诗茵身上所有有衣服遮盖的地方,皆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累累。
也有江麦云气急了,失去理智的时候。
被父亲打伤了脸的江诗茵,便无法如约进行工作了。
作为经纪人的母亲王芷蕾没有办法,只得总向合作的品牌方说谎找借口。因病误工是她用得最多的理由。
久而久之,童模业的小圈子里,便都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个娇滴滴的病美人。
在知道江诗茵的存在后,什么都可以拿来押注的赵业泰便打起了这个漂亮又颇有名气的病弱小姑娘的主意。
从旁敲侧击的试探,到正大光明的煽动,他几乎没太大功夫就成功说服了自己的好友江麦云。
正如没人能想到老人的死期还可以下注一样。也没有人会想到,在一些利欲熏心的赌客眼里,这个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的病程也可以成为博的一部分。
江诗茵会在什么时间、因为什么而生病,又能在接受哪些治疗后,会在哪个时间完全康复痊愈。其中的种种细节,在赌徒眼里,都成了可以生出钱来的盘口。
为了防止参赌人员买通医护人员,确保环节上的相对公平。赌客们可以在赌盘中途任意时间段,发齐集体投票,决定要不要更换孩子的治疗方案,且可以像玩游戏般地选择任意选项,来决定孩子在某个阶段将会接受哪些药物治疗。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赌局背后的庄家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生来就是虐待狂的江麦云。
江麦云并不是一个普世意义上“正常人”。
在和王芷蕾恋爱时,他自己就常说,“我不是一个有良知的人。”
王芷蕾曾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句“文学创作者”口是心非的自嘲。
结婚后,她才深刻地体悟到,这并不是自嘲,而是江麦云对他自己了解透彻后的一句自白。
正常人对爱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共情能力。
就像江诗茵极其喜欢家里的那只大金毛以及可爱的毛绒娃娃一样。人类与生俱来对爱的共情能力,使得小朋友们很容易把自己代入到宠物和玩具身上。
他们会想当然地认为宠物和玩具跟自己一样,都是需要被照顾和宠爱的孩子。因此极少有小孩会虐待小动物和玩具娃娃。
可江麦云不同,他天生就缺失这种感知爱的能力。
他出生在一个家庭氛围相对的压抑、男权至上的家庭,从小就生活在极端矛盾之中。江麦云的父亲脾气暴躁,对儿子的管控极度严苛,动辄打骂。而江麦云的母亲出于某种补偿心理,对他溺爱又纵容。
可在冰火两重天中的江麦云,无论是对父亲还是母亲都一样的无感。他从小便对任何人都没有所谓的感情寄托。
在他心里只有自己,其他人和死物无异。
到了常人需要恋爱与婚姻的年纪,江麦云对和女孩子建立起亲密关系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
而三十岁以后,他之所以会选择与王芷蕾恋爱、结婚也不过是为了从中获利。
毕竟只要一纸婚书,他就可以得到一个年轻貌美、值得炫耀的驯服玩具,还可以顺便给自己营造出一个家庭幸福美满的成功人士形象。
江麦云缺乏的这种人类对爱的感知能力,正是建立“良知”所不可或缺的基本要素之一。而构成“良知”的另外一个要素叫做“义务感”。
义务感是指正常人会潜意识地认为自己对其他人有一种默认的、无法推脱的责任。这个感觉往往深藏在心中,是绝大多数人与生俱来的本能,而非后天养成的技能。
当一些意外发生时,这种本能会催生出很多情绪。比如当亲近的人生病时,我们的内心会感到十分焦灼。而当发现自己的孩子走丢时,父母也必然会觉得惊恐与担忧。
这些情绪用不着刻意酝酿,便都会因为潜藏的义务感,而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
可江麦云不仅缺乏对爱的共情能力,还完全缺乏这种义务感。
他没有作为人夫的责任感,因此每当对王芷蕾动手后,江麦云也并不会觉得愧疚。而伪装成自责的样子,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安抚王芷蕾,让生活可以按照他所想要的样子继续下去。
王芷蕾也曾心怀希冀,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有了孩子以后,本能的父爱一定会让这个男人发生变化的。
人们不都说,只有成为父亲,男孩子们才能真正长大成人吗?她期盼着,相信着。希望上天可以早一点让那个阻止丑恶暴力的小天使降临在他们之间。
可她不知道,一个人如果没有爱别人的能力,又缺乏承担责任的义务感,那他便不可能会有良知。
没有良知的人是不会心存善念的。
伤害他人不会让他感到任何不适,哪怕伤害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一样。
面对一个空荡荡的、如同画皮般的躯壳,希望以孩子来呼唤爱的王芷蕾,必将失败。
无法狠下心来与江麦云做决然切割的她,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了绝望与毁灭的深渊。
女儿江诗茵自小就人见人爱,但冷漠的江麦云从内心深处对这个长相漂亮、性格软萌的孩子无感。
世界上的具有反社会人格的人,大体分为两类。
暗渡 第71节
一种是低智商型的,他们共情能力弱,且不会掩饰自己。这样的人其实很容易遭到周围人的孤立,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察觉到这是一个感情冷漠的怪咖。
但另一种则是高智商型的。尽管内心麻木又残忍,但他们却能伪装出一副可以共情,甚至情商很高的假象。
江麦云显然属于后者。在人前他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短暂地扮演一个好父亲。可这仅仅也只是扮演罢了。
在他这里,善良和慈爱就像戏台上油墨浓重的妆,只要扮上相,人人都可以是美人、英雄。可谁也不知道,藏在逼真画皮下的那个,究竟是人还是鬼。
江麦云参与人命赌博的事情,王芷蕾早就知情。但迫于暴力的胁迫和洗脑式的辱骂,被丈夫以神操控的手段牢牢握在掌心的她,早就已经对这种一般程度的残忍麻木了。
但在发现江麦云竟然伙同赵业泰“整合资源”,拿江诗茵的健康私设赌局时,作为母亲的王芷蕾仍然崩溃了。
她哭着质问,质问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了快十年的男人。——“拿女儿的命开赌局?江麦云难道你就不会愧疚吗?
看着王芷蕾被扯得乱糟糟的头发以及明显肿胀起来的半个脸颊。
江麦云笑了。
他毫不遮掩地嘲笑着这个女人的天真。
他会愧疚吗?
当然不会。
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与愧疚相关的字眼。
“诗茵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
用这么小的孩子就能赚到这么多的钱,这有什么不好的呢?为什么要愧疚?为什么要不忍心?
不能理解黄芷蕾逻辑的江麦云觉得对方是个连水面漂钱都不懂捞的傻子。
为了赢更多的钱,全然没有负罪感的江麦云经常在医生面前,面不改色地说谎。他夸大孩子的病情,只为让孩子接受不必要的治疗。有时,为了拖延江诗茵的病程,他甚至会偷偷把尿液注入吊瓶中给孩子打点滴,目的是为造成赔率很大,但发生几率很小的,“原因不明”的感染。
而他的这些罪行却从来没有被外人发现过。
因为这些行为违背了“虎毒不食子”的常识。
没人能想到,一个慈爱的父亲竟然会罔顾孩子的健康,肆意操纵自己亲生骨肉的病情。
……
三月底的时候,前些日子就被国际社会广泛关注的病毒性流感彻底失控,一下子席卷了全球。
江沪市作为人均存款高居全国第二、经济一流的超一线城市,健康意识较高的江沪人更是出了名的有钱惜命。
疫情肆虐的消息一经报道。隔天,城里的多数人就都戴起了口罩。
一时间,口罩和消毒用品成为了市民们争相哄抢的紧俏商品。
楚淮南出差去了新加坡,沈听便立刻从棠城滨江搬回了悦淮酒店。
市中心药店的口罩基本都断货了,而宋辞的那一帮狐朋更是集体叫嚣:“老子打炮都不戴套!戴你mb的口罩!”
为了合群,沈听也只好“裸奔”。
楚淮南每天晚上都会给他打电话,挂电话前也总不忘追问:“你想不想我?”低低的笑声像扎在肉里、略有些发炎了的刺。不去想还好,偶尔想起便能觉出一阵钻心的痒。
愚人节前夜,沈听和林霍又见了一次贝隆。
那个卖僵尸给黄承浩的中年男人也在。沈听已经知道对方叫李知武,在江沪市开了一家二手车行。这家车行生意很一般,但账目流水却十分惊人。
在查过近三年的流水后,沈听判断这个李知武很可能是在利用车行进行毒资的洗白。
为了不打草惊蛇,桃木行动的队员们并没有贸然行动。只是把李知武及其相关人员严密地监视了起来。
比起许多卧底在行动中抓大放小的策略,沈听的办案手段属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型。换句话说,只要对方的行为与犯罪有关,到他最终网时,即便只是些小鱼小虾,也要一网打尽,绝不放过。
当天晚上,楚淮南缠着沈听讲了很久的电话。
长时间神高度集中的通话,导致沈听在当晚睡得不太好。
大概因为第二天是愚人节,老天特别应景地同他开了个玩笑。让他连做梦都梦到了楚淮南含笑的眼。
资本家贴着耳朵的声音酥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你想不想我,只要你说你想,我马上就回来。”
被魔音贯耳的沈听睡得不踏实,一大清早便醒过来,阴着脸去冲冷水澡。
刚洗完澡,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门铃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时间,预估着应该是客房服务来送早餐。
一开门,却看到了楚淮南的脸。
一大早就噩梦成真的沈听,顿时脸色铁青。
衣冠楚楚的楚淮南仍穿着一件万年不变的黑色衬衣,桃花眼里带着点梦境里逼真的笑意,嘴角却不很弯,一脸禁欲内敛的绅士。
沈听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禽兽,不知是在骂对方还是骂自己。
第69章
哪怕沈听心里再怎么不乐意, 面上却还是得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扬着眉问,“你怎么来了?”
楚淮南打量了他一眼, 眼神从下巴滑到胸口, “刚回江沪,正巧早上在这有个接待, 就顺路来看看你。”
沈听僵着脸硬撑出个受宠若惊的表情,却实在编不出台词,只好说:“是嘛。”
“你接下来有安排吗?没有的话, 我们一起吃早餐。”
沈听不想和他一起吃早餐,但穿着正装的服务员已经推着餐车到了门口。年轻的男孩在看到楚淮南后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董事长早安。”
楚淮南朝他一点头,礼貌地回了个“早安”,笑容里明显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感。
转过脸来看沈听时,表情才重新温暖生动起来:“看来我来得刚刚好。”他让服务生加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热牛奶, 又皱着眉头把随机的餐后水果从芒果改成了柑橘。
近来,沈听在楚淮南的监督下才养成了按时吃早餐的习惯。他早上吃的不多, 在吃掉半个芝士火腿可颂外加小半杯好立克,便放下了叉子。刚想离开餐桌,楚淮南已经把一瓣橘肉递到了嘴边,“吃点水果, 这样营养才比较均衡。”
沈听不想吃却更懒得花力气同他争辩, 于是一声不吭地就着对方的手把橘瓣叼过来, 边嚼边起身去换衣服。
他一会儿在天汇有个会议, 这是昨天和贝隆见面后的获。
虽然还没能触及到天汇的核心业务, 也尚未弄清林霍之前去墨西哥谈的单子的具体内容。但沈听已经隐约察觉到林霍的那个订单,应该数额不小且牵连广泛。
因为昨天当贝隆听林霍提起,他们这边正在和宋诗以前交往过的某个墨西哥佬谈生意,并且已经谈得七七八八时,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里,明显带着些不高兴。那是一种不想眼睁睁看着对手变强的不快。
楚淮南要回趟公司,刚好顺路可以把沈听送去天汇。
在电梯里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沈听的脸。等到了酒店停车场,才终于确定这个人并没有戴口罩的打算。
全副武装的资本家看了一眼脸上空空的沈听,微微皱起了眉头,“你的口罩呢?”
沈听特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睁眼说瞎话:“没戴,买不到。”
在医疗板块声名赫赫的远南集团,掌门人的心上人居然买不到口罩?这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楚淮南拉开车门,从副驾前排的纳柜里拿出一叠口罩塞进了沈听的风衣里。又顺手拆了一片,握着他的肩膀不容拒绝地迫使对方转过脸来,“我帮你戴。”
楚淮南自己戴的也是蓝绿色的医用口罩,从鼻根到下巴占了半张脸。鼻梁处的金属条捏得尖尖,像个鸟喙。
藏在金丝镜框后的一双桃花眼认真地低垂着,眼睫很长,像羽毛。修长的手指拂过沈听的面颊,如同鸟嘴轻啄,羽毛扇动,脸上自然而然便开始微微发痒。
楚淮南的手指有些凉,熟练地帮他把系带缠在耳后。指尖有意无意总能碰到耳廓。耳缘在光下像块透明的玉石,渐渐透出淡粉的血色,手指愈动,血色愈深。
良久,才终于调整好那两根顽固的橡皮筋。
楚淮南话音含笑:“很闷吗?怎么脸都红了?”
这个家伙真的有一张无时无刻不在调情、随时随刻准备要接吻的嘴。
“没啊。”沈听转过身,兔子似地钻进了车里。
……
这个时候,楚淮南严格监督沈听戴口罩,并不是杞人忧天。这场流感来势汹汹,江沪市的医院几乎都爆满了。
而曹小琴则是众多因发烧而就诊的患者之一。她代表了繁华发达的江沪市的另外一面。
这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可怜女人原本在一个斗狗场里做清洁工,有着微薄却还算稳定的入。但前阵子她所在的斗狗场发生了一起恶性的投毒案件。
警察在调查案件之余,还顺道取缔了这个藏得很深的赌窟。曹小琴因此失去了勉强糊口的工作。
在失去工作后不久,人生悲惨晦暗的她便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祸不单行。
一场让群众人人自危的流感,令江沪的物价在短期内攀升了许多。经济状况捉襟见肘的曹小琴,不得不打了许多份旁人不愿意做的、会接触形形色色很多人的零工。
在曹小琴二十几岁的时候,她的丈夫就因意外去世了。而她的独生女高菲是个神病患者,目前住在一家名叫“康仁”的神病医院,接受长期治疗。
尽管,带有慈善性质的康仁比同类医院低得多。院方对长期入住的病人只取基本的医药和少许的护理用。且对一些失去亲人的孤寡神病患者,也有着不计成本、来者不拒的宽容。
可即便如此,对于曹小琴来说女儿的治疗也仍旧是一笔,需要她每个月拼命现赚出来的固定开支。
没有存款、还需要每月按时付房租的单亲母亲对自己这个长得非常漂亮,却因为一场“意外”而罹患神疾病的女儿高菲,既爱又怜。
她想把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一切都给女儿。
曹小琴最近一天只吃一个馒头,省下来的钱全部都交给康仁,作为治疗和女儿额外的餐补,她希望高菲能够受到相对最好的治疗与照料。
就在曹小琴为了赚取生活而连轴转了好几天后,厄运再一次降临。她开始出现了咳嗽、乏力的症状,后来甚至还发起了高烧。
在被迫入院等待接受病毒测验的那段时间里,自诩坚强的曹小琴绝望了。
如果她感染了,那么曾与她密切接触过的女儿高菲很可能也已经被传染了。
好在,老天对她还不算太绝。虽然她的肺部ct乍一看很像流感病毒引发的肺炎,但她的病毒检测结果呈阴性,也就是说她并没有被感染。
但在接受了一连七天的抗生素治疗后,曹小琴发烧和咳嗽的症状仍然没有好转,甚至还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
临时从其他科室调来支援呼吸科内科的年轻医生,这才重新重视起来。在仔细看过她的ct后,专业不对口的实习医生面色沉重,他发现这个病人得的根本不是肺炎,而是被漏诊的肺癌!
愚人节这天,曹小琴孤身一人在医院人满为患的走廊上,忐忑地等着进一步检查的结果。
当拿到检查报告时,她苦涩地笑了。
果然是虚惊一场。
她得的并不是可能会传染给女儿高菲的流感,而是并不具传染性的腺性肺癌。
腺性肺癌是肺癌中发病年纪轻、分化较低且扩散较早的一种。而报告显示曹小琴身上的癌细胞已经扩散。
她从一个穷得只剩一条命的母亲,成为了一位即将告别世界的癌症晚期病人。
四月一号,同样也是著名影星张国荣去世的日子。
医院的走廊上,有个小姑娘正捧着手机看某媒体制作的纪念视频。
暗渡 第72节
“我这一生,没有做过坏事,为何会这样。”
“正因为你一生都没有做过坏事,所以就是这样。”
曹小琴拿着她自己肺癌晚期骨转移的报告,在原地傻站了十几分钟。
数十年的人生经验,让这个从未做过坏事、坚信善有善报的女人,深刻地体会到了命运的残酷不公。
可她一直在默默忍受,还不断地告诉自己,女儿菲菲肯定会康复的,她俩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但到此刻为止,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彻底破灭了。
这份报告是生活向她挥来的又一记重掴,它残酷地打醒了她。用冰冷而格式化的病理检测结果宣告,那些她总以为正在路上飞奔而来的炽热幸福永远都不会到了。
成年人的崩溃是一种无声的崩溃。
从肿瘤科出来的曹小琴安静得出奇。
尽管医生说,像她这样的晚期病人,往往活不过半年。但得知了噩耗的她却也并没有哭闹。
大脑疲惫不堪地迅速运转着,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她只跟工作的地方请了半天的假,因此现在得如常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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