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简小号
楚淮南虽然年轻,但却是个跺跺脚也能令江沪震三震的角色。早些年,房地产产业势头正好时,江沪市拍出的地王,十块里倒有八块姓楚。
有他加入,行动的确会顺畅许多。
知道楚淮南大概率会参与后续行动的严启明,又反复强调了几遍事情的严重性,眼看电话就要尾,楚淮南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放心,我紧张他比你紧张他多得多。”
沈听看过来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变化,不再像是单纯在看一个“嫌疑人”。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用唇语问。
电话那头严启明却没听出话外之音。楚淮南是楚乔新唯一的孙子。万一在他领导的行动中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老爷子。
于是又叮嘱说,这次行动保密等级高,风险也大,要楚淮南好好配合,注意安全。
楚淮南的表情过于暧昧,沈听皱眉扑上来,用没打石膏的左手来抢电话。
楚淮南按着手机往后退了一步,笑道:“我知道了。”
严启明“嗯”地挂了电话,楚淮南却仍把手机放在耳边,暧昧地冲沈听眨眼:“严叔,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报备。”
沈听直觉,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资本家果然和他心有灵犀,特别可恶地一本正经道:“我喜欢沈听,而且他也喜欢我。”
沈听:……
第106章
大脑空白了几秒, 眼前只有楚淮南笑意湛湛的一张俊脸。脸是好脸, 肤色白得像上等的极品羊脂玉,温润晶莹,洁白净透, 一双乌黑的眼睛浸透了人间的好风水, 就这么淡淡看过来,也是段风姿惊艳的凝望。
只可惜,高挺的鼻梁下两片形状很好的深红嘴唇,却总不说人话。
再好的脸,配上资本家可恶的内里, 也实在让人糟心。
沈听一向不畏人言, 读书的时候性子就冷。
社会是个大染缸,学校就是个小社会,成绩好的学生们通常也分派别, 往往振臂一呼,总有回响。
沈听是他们中唯一没有跟班的。
他独来独往惯了, 和谁的关系都一般。后来考了警校, 也只专心管自己。他不是迟钝, 更不是不合群,只是觉得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结党钻营, 还不如把专业学扎实了。
用当年陈峰的话来说, 沈听这个人, 有点过于理想主义。就拿当警察这事举例, 他既不在乎升职, 也不在乎玩命地和犯罪分子做斗争到底能拿多少薪水,他只是和沈止一样,有他的理想罢了。他愿意为公义而战,这和名利无关。
真求名求利,他当年也就不会放着一水名校不读,在陈峰激烈的反对下跑去燕京公大了。
某种程度上,他有他的天真。这也是为什么,他的直属领导认为,这个俊朗优秀、活力澎湃的年轻人,简直是为打击犯罪而生的。
这世界上,鲜少有人能像沈听一样,面对一切物质与虚名,都能够保持冷静。有时,他的置身事外令他像个无欲无求的得道者。可这样一个对什么都冷淡的人,却唯独对追求公正、打击犯罪有着炽热崇高的热情。
他从在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只想在自己认定的路上,一路走到黑。
但楚淮南不一样,他只用了一句“喜欢”,就让抱着臂的沈听,像截被点燃了引火索的炮仗,嗖地炸了起来。
他再次伸手来夺手机,甚至抬起打着石膏的右手来抵楚淮南的胸口。
后者被石膏硌得生疼却不敢挣扎,生怕真弄疼了他,举着手一路被他抵到了客厅的软皮荔枝纹墙上。
“手机拿来!”沈听暴怒。
楚淮南逗猫般地摸他的背:“怎么了?急成这样,我说错啦?”
显然,他还不完全了解沈听。
这个人其实不怎么发脾气,除非是被踩到了痛脚。——他正在为那句“他也喜欢我”而心虚,且尚不自知。
“行啦,逗你的,电话早挂了,放心吧,你喜欢我的事情,他不知道。”
沈听:……
楚淮南托着他打石膏的右手,像托着一片易碎的泡沫,小心翼翼地往下放,“别举起来啊,哎,不该逗你的,是我不好。”
沈听冷着脸拿回手机,确定电话早在几分钟前就掐断了,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你认识严局?”
楚淮南见他吊着石膏干站着,便不动声色地把人往沙发上引:“认识,他是我爷爷以前带过的兵,老爷子在时还常夸他呢。今年过年的时候,他还来家里看过老太太,算起来有日子没见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通电话。”
拍了拍沙发,示意沈听坐,又把手里的卡片递过去:“这个,是你给我的吗?”
卡片上赫然写着『楚振生、黑警』。沈听皱着眉看了一眼,而后摇头:“哪儿来的?”
楚淮南有些吃惊,“上次在悦淮电梯里遇到你以后,回去在外套口袋里的发现的,我还以为是你放的。”
“就因为这个,所以一直以来,你宁愿自己查,也不肯报警?”
楚淮南点了点头。
沈听又问:“为什么要插手李宋元的案子?”
“因为这个案子牵扯出一堆有关我父母的谣言。”
“难道不是因为两起命案发生的地点,都在你们远南的步行街?”
“李宋元的案子,无论是发生的时间还是地点都和十五年前的那起杀人案有相似之处,且案子一发生就有人在网上造谣我父母和你父亲的关系,所以我插手查这个,也不奇怪吧?”
沈听没有直接回答,盯着他的眼睛黑而亮:“楚振生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他是我堂伯。”楚淮南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这是个很轻松的姿势,他并不打算绕开话题或者撒谎,诚实地说:“我知道,你现在对他抱着某种怀疑。我刚刚也和你们严局说了,我想要加入你目前参与的行动——”
“我不同意。”
楚淮南虽然长了张春风化雨的脸,但身边熟知他脾性的人,却都晓得他不是尊表里如一、好惹的菩萨。因而但凡他说话时,很少有谁敢插嘴。此刻,被沈听骤然打断,却没有一点儿不豫,微微抬了点下巴,示意让他先说。
沈听说:“虽然这个纸条不是我给你的。但楚振生确实涉嫌犯罪,于情于理你都应该避嫌。况且,你自己的嫌疑也还没洗干净呢。”
“我有什么嫌疑?”
暗渡 第106节
“我回江沪到现在,你算算我们偶遇了多少回,你觉得那些都是偶然吗?李广强、李宋元案都发生在你们远南投建的步行街,被害者都是警察,这也是偶然吗?还有——”沈听往后微微一靠,端是副审问的样子:“真要说起来,江麦云住的那个小区,也是你们远南的产业。除了江诗茵以外,我们还在他的花园里,找到了不下三具未成年人的骸骨。你为警方提供巨额奖金,积极地参与江麦云的抓捕工作,这也都是偶然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没什么需要再藏的。
楚淮南不吭声,沈听便表情肃然地继续问:“那个贝隆是制毒贩毒的老油子,楚振生在你们远南管着原料采购,又和他走的这么近,你猜贝隆制造毒品的那些原料,是从哪儿来的?”
楚振生是楚振生,我是我。楚淮南很想冲他吼一声,但到底忍住了,好修养地没发脾气。
沈听不知道他在忍耐,又问:“天底下这么多人,那个whisper为什么偏偏就只把消息发给你?”
这简直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疑罪从有推论了。
楚淮南心里也明白,沈听只不过是在说他自己的疑问,要是真怀疑他,肯定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沙发上和他讨论。
但任何普通人被心上人莫名其妙地问了一连串问题,且对方的口吻还生硬得近似指责,大概都会气炸。
可楚淮南显然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
他脾气一般,却在关键时刻很能忍委屈,此刻也生生忍住了,既没大呼小叫,也没横眉冷对,冷静而理智地说:“我知道你怀疑楚振生涉毒。但也希望你了解,那种沾血的小钱,我看不上。”
他确实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说这句话,自从纪江宁因为毒品间接引发的事故去世后,这么多年来,远南对江沪市本地禁毒工作的支持,有目共睹。
沈听盯着他的眼睛,对方毫不闪躲的直视眼神,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针对其他问题,楚淮南也没有逃避:“听你的意思,我受怀疑,是因为所有案件都似乎和远南的产业有关。你怀疑我,是因为案件发生在我的产业里,因为我给警方打击犯罪提供了资金帮助,因为whisper找我买回了被拐卖的儿童?所以,我的罪名是什么?太有钱?”
沈听被他问得一噎。楚淮南温和地笑笑,良善得像一只疏懒的大型猫科动物:“我和你频繁的偶遇,我也觉得诧异。但这个和案子没关系,和你的任务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了。”
他柔软的语气,倒像把扎进七寸的尖刀,沈听动作幅度略大地往后退了退,这是警惕的动作。
楚淮南有点伤心。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个小没良心的还是不相信他。
但若是常清在场,一定会反驳楚淮南的想法。
沈听并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在拼命地提醒自己不能就这么相信他。
作为优秀的卧底,他在行动中从不相信任何人。
对包括搭档在内所有人,都永远保持着半明半昧、半信半疑的警惕。这种顽固得不近人情的怀疑神,在关键时刻曾救过他的命。
但楚淮南和别人都不一样。
沈听直觉他是个危险人物。危险到可以打破他坚守的原则,成为他除自己以外,想要尝试去信任的另外一个人。
这是一件风险很高的事情,沈听犹豫了。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让你的同事去调查一下。我们的几次遇见,都是在我早就有约的情况下。”楚淮南说。
不用他讲,沈听早就查过。听他这么说,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楚淮南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个人简直是块捂不化的冰。他觉得有点儿透不过来气,伸手解了衬衣最上头的两颗纽扣,还没来得及心酸,沈听突然说:“别脱衣服,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沈听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宋诗死了吗?”他慢悠悠地给认为自己已经被判了“斩立决”的资本家发了道赦令:“去医院看看宋诗,你要参加任务就陪我一起,算实习。”
那两颗纽扣解得很及时,资本家顿时一点儿都不觉得气闷了。谁说这是块捂不化的冰来着?明明就是块甜度怡人的糖。
第107章
沈听带着楚淮南搞了一场突然袭击。
一个月前, 昏迷的宋诗就从医院转入了疗养院。他的意识形态分级是最糟糕的第五级,属于深度昏迷, 眼球固定、瞳孔散大,丧失了所有反射。
他醒不过来了。几乎每一个看过他的医生都这么说。
而他的弟弟宋辞也已经有日子没来了, 这次不知道怎么会心血来潮,不仅来得突然,探视态度还很坚决。
疗养院的小护士拦了一路, 但执意探望的家属虽然年轻,却不比老奸巨猾的长辈们好对付。她拦不住只好跺着脚使眼色, 要护工给林秘书打电话。
林霍在外省出差,来的是宋诗的司机刘胜。
刘胜到时,宋辞正坐在宋诗的床上打游戏。
楚淮南被拉着陪练, 他做什么都争先, 片刻不肯输,无奈沈听实在太菜, 全程都在拖后腿。
哪怕从不玩游戏,但楚淮南很快上手, 几局下来就知道了沈听的水平。这实力和想象中战无不胜的沈警督相差太远,他不由想笑。但沈听吊着石膏, 单手玩得一本正经,此刻嘲笑势必要惹毛他, 资本家只好憋到内伤。
“来啦?”虽然游戏玩得吊车尾, 可他似乎连后脑勺上都长着眼睛, 人刚进门, 便放下手机,抬头望过去,脸上还带着点孩子般的天真:“林霍呢?打他电话怎么不接?还有,我哥呢?”
刘胜不善言辞,打量着宋辞绑着石膏的手臂,沉默片刻才红着眼眶说:“宋先生在医院。”
“医院?去医院干什么?”他边说边从游戏里退出来,有点埋怨的嘟囔:“查来查去也都一样,你们干嘛要折腾他?”
“小宋先生。”刘胜说,“你也去医院吧,宋先生不是去检查的,他突然心脏骤停,现在还在抢救。”
“抢救?”沈听唰地站起来,瞪大了眼睛吼:“那你怎么不早说!林霍呢,林霍死哪儿去了?”
刘胜被他吼得一愣:“林先生出差了,这会儿贝爷他们已经在医院了。”
宋辞虽然没心没肺,却到底只有这一个哥哥,听他这么说,急得直把他往外推,“那你快去开车啊!”
吼完了他,转头又冲坐在床上的俊美青年发脾气,“我跟你出趟门,也能摔断一条胳膊!我第一次带你来见我哥,他却突然心脏骤停了,楚淮南你是什么颗扫把星?”
刘胜第一次近距离见楚淮南,见宋辞疯了般地迁怒,赶紧去拉:“小宋先生,您别急,现在发脾气也没有用的,咱们快走吧。”
拉扯中不慎碰到了沈听手上的石膏,沈听微一动眉毛。
楚淮南立刻冷着一张脸,来掰他的手指:“你别拽他。”
这个传说中的大鳄,有着一副顶顶好看的皮相,眉尖若戚,无端便透出股锋利。
刘胜立刻松了手,宋辞一路哭着骂,从楚淮南骂到林霍,最终骂贝隆:“肯定是那个姓贝的搞的鬼,我哥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心脏骤停呢?一定是他想杀我没杀成,就转头来害我哥!”
在一路“老不死、老苍皮、老猢狲”的咒骂里,医院到了。
刘胜刚停好车,正想给宋辞开车门。可楚淮南带的保镖比他反应更快,四五个人从后头的安保车辆上下来,开车门的开车门,引路的引路,分工明确,有条不紊。
楚淮南拢着宋辞的肩膀,贴着耳朵同他说话。
刘胜猜他应该是在安慰,但保镖太多了,把他远远地隔在外面,他听不清那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宋诗以前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偶尔生个小毛病,病房门口从不缺人。来送礼的、积极探望的、想攀交情的络绎不绝。但自从他出了车祸深度昏迷后,反倒门可罗雀。以往摆满花篮、果篮的床头柜,和门口一样空空荡荡的干净。
此刻,哪怕正经历着关乎生死的抢救,抢救室门口竟也只有一个盼着他早点儿死透的贝隆。
宋辞没空和贝隆斗,焦躁地在手术室门口踱步,急得连头发丝都在抖。
楚淮南知道原委,却也心疼,用手掌不断地抚他的背,贴着耳朵问他,打算怎么办?
沈听拨冗看他一眼,眼睛红红的,但眼神冷静。
嘴唇翕动,声音很小,像灌进耳朵里的暖风,还能怎么办,他们说在抢救就只当在抢救,有什么晚点再查。
作为实习生的楚淮南点头,用嘴唇吻他的额角,你别太投入,我心疼。
沈听趁贝隆一行不注意,给了他一拐子,你也别太投入,离我远点儿。
楚淮南吃痛地嘶了一声,顺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我没办法,因为真的喜欢。”
来不及骂他,手术室的门就开了。
贝隆急切地问:“怎么样?”
医生摇头,口罩没脱但眼睛里的歉意像模像样,“我们尽力了。”
呆立在原地的贝隆表情复杂,看不出悲喜,但眼睛也红红的。
沈听回打量的视线,一个箭步冲过去:“我哥人呢?”
医生被他捏得骨头都快碎了,哎地痛叫了一声才说:“在里面。”
冲进抢救室,沈听踉跄得站不住,扶了一把黑屏的心电监护仪才勉强站稳了。
手术台上的宋诗盖着厚厚的毯子,脸上蒙了块沾血的布。刘胜跟在贝隆后头进去,见宋辞抖着手试了几次都没敢掀,最后扑在宋诗身上,双膝跪地放声大哭。
楚淮南去扶他,宋辞不肯撒手,把宋诗身上的毯子扯落下来,露出软绵绵的手臂和一大片胸口。
在旁人眼里他只顾得上哭,可楚淮南分明看到他正了无痕迹地进行着探查。
宋辞哭得噎住了,小孩子一样地打着嗝。刘胜上来劝,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贝隆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出声,两名保镖立在他身后,时刻警惕,那防备的脸色倒像是宋辞会扑上来掐断他们主人的脖子一样。
最后,还是楚淮南好说歹说才把他拉了起来。两个护工把宋诗从抢救台上搬下来装进尸袋。他又从楚淮南的怀里挣脱出去,“你们别碰我哥!”
明明知道是逢场作戏,可尖利的哭声还是掐得楚淮南心尖都在颤,伸手往后颈上重重一按,刚刚还要扑上去跟护工算账的青年立马软了下去。
楚淮南眼疾手快地一捞,把人圈在了自己怀里。到底是个成年人,份量不轻,保镖怕他累着伸手来接,被楚淮南避开了。
值班的医生临时让出了休息室,门刚落锁,刚刚还昏睡着的青年立马翻身起来,一脸平静地去水池边洗手。
楚淮南凑过来揉他的脖子:“疼不疼?”被一巴掌挥开了。
沈听仔细地冲着手上的泡沫,叮嘱:“以后别随便按人后颈。血管分布太密,手劲过大容易按出问题。”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过失致死、致残也是要坐牢的。”
楚淮南还有心思开玩笑:“几年起判?”
“致残三年以下,致死三到七年。”沈听擦着手,掀眼看过来,唇边勾了抹浅淡的笑:“怎么你想试试?”
眼皮上还带着哭过的红,鼻音浓重,撩得人小心肝都热起来。楚淮南立刻摇头:“身为警察家属,怎么能知法犯法?这影响多不好啊,我下次一定注意。”
沈听懒得和他贫,长腿一屈坐在床框上,抬起脸问:“看出什么来了?”
楚淮南和他并排坐下,淡定地答:“人肯定不是刚刚才死的。”
“废话。”沈听啐道:“还有呢?”
“那块蒙在宋诗脸上布有点怪。”
“哪儿怪?”
楚淮南倒真像个认真答辩的学生,:“我问过医生,宋诗是因为室颤引发的猝死,根本不会吐血。那那块布上的血又是怎么来的?”
沈听笑道:“那块布是专门用来吓我的。刚死的人和死了有日子的比起来,脸部状况天差地别。对方这么做显然是怕我看到脸后起疑。”
“哦,那倒也是,宋辞的资料里有提到过,他从小就怕血。”
“你知道的还挺多。”沈听被他挨得过近的体温,烘得心跳,往外挪了挪又说:“心电监护仪虽然连着电源,但机器没开过,后盖冰凉。”
楚淮南又靠了过来,充满占有欲的神情,足以让任何一个风月场上承欢的都心惊肉跳。
但沈听浑然不觉,继续说:“另外,根据尸温,他也不可能是刚死的,尸体显然被冷冻过。我检查了主躯干,尸僵消失了,尸斑也都已经压退,手臂上和胸口有明显的羊皮纸样斑,他应该死了超过72个小时。”
“这是谋杀。为什么不报警?”
暗渡 第107节
一句我就是警察,卡在喉咙口,见楚淮南一脸无辜,他好脾气地继续解释:“报警也没用,就算查出来是谁杀了他,那又怎么样?很多其他证据一定都被湮灭了,我要查的又不止这些。”
他要查的是僵尸,这个时候警方贸然介入来查宋诗的死,只会打草惊蛇,两害相权取其轻,因此,他只能继续装糊涂。
“那你觉得是谁杀了他?”
沈听反问:“你认为呢?”
楚淮南像只标记所有权的大猫,蹭得沈听浑身发痒:“我觉得林霍和贝隆都有嫌疑。”
沈听点了点头:“那个司机也是。他帮宋诗开了十几年的车,这么多年来,一直风雨无阻,可出事当天他却突然请假了。”
刘胜是雇佣兵出身,身手不俗,车技也很好。
十几年前,宋诗把他安排在了司机的位置上,但开的年薪,却比许多中型企业的高管还要高得多。
而宋诗出事那天,刘胜不在,是他自己开的车。
尽管刘胜在事后,表现出了极端的悔恨,说自己就不该在那天请假回老家。
但沈听查过他的出行记录,刘胜并没有回家,他就在江沪市。而他的老家也早就没有人了,特地请假回去,也不合常理。
沈听沉默了片刻,低头看时间,“差不多了,出去吧。”
他脸颊上的绯红竟然还没退,楚淮南忍不住伸手来摸,却被滚烫的体温吓了一跳:“你在发烧。”
沈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满脸写着——那又怎么样?
见楚淮南态度紧张,他淡淡地解释:“被刀割伤,伤口大的话,偶尔是会发烧的。”
他本是好意,不想对方着急。可楚淮南的表情却像咽了只苍蝇。
他一向被业界认为是敬业爱岗的典范,可这份对自己的伤情过于疏忽轻视的态度,却成功惹恼了惜命的资本家。
捉着手臂的手使了点力,“回去躺着。”
“躺着能退烧?”
楚淮南没理他,拿起手机给楚秋白打电话。手机没接,又冷着脸往他值班室里拨号。
电话一接通,就劈头盖脸地问:“你动的什么手术,他在发烧。”
楚秋白连做了三台手术,严重睡眠不足,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里补眠,睡眼惺忪地“啊”了一声,揉着眼睛懒懒地回:“发烧就吃药啊,我给配了阿莫西林的,要是六小时不退,就再吃退烧的。哦对了,记得跟你那心肝儿说,别空腹啊!”说罢啪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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