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石头与水

    eses“母妃和林家大姑奶奶都是一样的话，我都觉着稀奇，就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说的就跟一个模子出来似的，即便有这么个姑娘，姓谁名谁，纵是小户人家，也得有个名姓来由，这样含糊一过，叫人如何信服。”二皇子妃有些不满，“我虽过来，也得公道的说这事。林将军是父皇的心腹爱将，嘉悦妹妹是自小认识的，我们现在也是姑嫂，这事能成自然是美谈，可也得把前因后果弄清楚，才好议亲。”

    eses“是啊。”蓝太后道，“林妃到底是更偏着娘家些的。不是说林家长女守寡回帝都做了居士，如何还管这些世俗事。”

    eses二皇子妃压低声音，“现在也是居士打扮，缁衣素服，可我看林家府上什么事都是她出面。上次林将军去看望殿下，她便跟着同往。我与她不熟，母妃倒是很喜欢她，待她很亲近。”

    eses蓝太后未置可否，同二皇子妃说，“你既然来了，就住下，我身边就想有个孩子说说笑笑，也省得再回去听林家妇人聒噪。只是你府里可安排好了”

    eses“都妥当着，殿下也说让我来皇祖母这里尽孝，我看他这次教训吃的不轻，现在都乖觉的很。”

    eses“二郎是该长个教训，让他多学学老三，踏踏实实的当差，比什么都强。”

    eses二皇子妃也说，“先让殿下静一静吧，何尝不是先时太热闹才失了分寸。”

    eses二皇子妃过来行宫，李玉华时常带些小衣裳小玩具的给珍姐儿玩儿，太子妃也常带着宇哥儿过来蓝太后这里，俩孩子年纪差不多，宇哥儿略大一个多月，说话比珍姐儿还要慢一些。

    eses珍姐儿倒显得格外懂事，因每天她娘给她在眉心点个大红点儿，还跟宇哥儿显摆，把宇哥儿馋的，脑门儿没大红点儿都不肯出门。

    eses有俩孩子在，蓝太后这里每天热闹的跟过年似的，穆宣帝也要每天过来看看孙子孙女。

    eses蓝太后看林家其他人怕是做不了林程的主，跟李玉华商量，“我看林将军人不错，咱们既相中他，不如就大大方方的问一问，他愿意，咱们公主下嫁亦不委屈，倘他有隐情，咱家公主也不愁嫁。”

    eses李玉华也素来简单直接，“我看这法子好。”

    eses蓝太后跟穆宣帝商量过后，把这差使交给穆安之，让他去问一问林程。

    eses穆安之跟李玉华说，“虽不好扫嘉悦妹妹的兴，我看这事多半是不成的。”

    eses“成不成的，问一句又没妨碍。”

    eses葡萄架下，夏风拂过层层绿叶，一串串初初染红的葡萄在叶脉间垂挂，颇是青绿可爱。穆安之请林程喝茶，道，“我与将军也不熟，有话就直说了。上遭比武，皇妹嘉悦公主看将军英武，生爱慕之心，不知将军可愿与皇家结亲”

    eses林程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父亲也问过我，多谢公主殿下青眼，下官怕要辜负殿下美意。”

    eses穆安之道，“嘉悦妹妹性情温柔，人品贤惠，难道配不上将军”

    eses“下官岂敢。”林程连忙起身。

    eses穆安之摆摆手，“坐下说。”

    eses林程复坐下，望向穆安之，“不瞒殿下，我少时曾有一重逾性命之人，她不幸早逝，我便熄了娶妻之心。”

    eses穆安之道，“什么样的女子，这样让将军念念不忘”

    eses林程道，“她只是个寻常女子，莫说远不及公主殿下，就是帝都许多大家闺秀，也胜于她。我们是贫寒时相识，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她这一个妻子。”

    eses林程轻轻一声喟叹飘散空中，风声萧萧，似也在怀念那些早早流逝的岁月。




206|一九四章
    eses林程脸上的感伤不是假,穆安之都没好问，你们林家也是上百年的富贵人家,你堂堂林大将军嫡长子,怎么还有“贫寒之交”。

    eses既然林程无意婚娶，穆安之自不能勉强,公主又不是没人要。倘不是嘉悦公主意外相中林程,林程本不在驸马备选名单上。

    eses穆安之到穆宣帝那里复命,既林程无意娶妻,穆宣帝也就罢了。

    eses李玉华在蓝太后那里打听了一嘴,“三哥说当时林将军伤感极了,他委实是不好问,又觉着奇怪。我想着,皇祖母必然知道的。林家也是三四辈子的富贵人家，怎么林将军还有贫寒的时候。”

    eses蓝太后还真知晓一二，蓝太后道,“说来是林家旧事。”

    eses“皇祖母跟我说说呗,我包管不跟旁人说去。”

    eses“真是爱打听。”蓝太后含笑嗔一句，方与李玉华说起来，“林大将军年轻时夫妻失和,与原配程夫人实在过不下去,只得写了和离书，各自另过。当时不知程夫人腹中有了骨肉，林大将军绪娶的这位夫人姓赵，赵夫人嫁给林大将军后接连生了五个女儿。”

    eses“这可真玄啊。”

    eses“可不是么。”蓝太后道,“后来林程来帝都，你不晓得，他这相貌与林大将军年轻时活脱脱的就是脱了个影，不用滴血认亲也知道这必然有血缘。林大将军一查，这还能有错林程虽说是在民间长大，却天生出息，武功行事比世族子弟只强不差。”

    eses李玉华问，“那林程将军的生母呢”

    eses“程夫人在林程幼年时就因病故去了。”

    eses“帝都人结亲，都讲究个门当户对。林大将军结亲的程家，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怎么就让林程将军在民间长大他舅家呢”

    eses“程家因事败落，早就回老家过活去了。”

    eses李玉华道，“这可就是林家不地道。我还以为世上这样的男人就我爹一个哪，原来林大将军也是其中翘楚。”

    eses“清官难断家务事。”蓝太后说。

    eses“道义上还有三不去呢。第一条就是有所取无所归不能休，意思不就是说娶的时候兄嫂父母尚在，休时娘家没人不能休么。虽说他们是和离，也未免凉薄了些。”李玉华嗤道，“要不他怎么续娶后膝下无子，说不得就是报应”

    eses蓝太后心里还真挺认同李玉华这看法，不过林家是朝中重臣，蓝太后还是劝了李玉华几句。

    eses李玉华说，“但凡这种没良心的，都有报应。你看我爹，现在那陆许氏还不知怎么咬着牙后根后悔哪。我一来帝都就跟三哥情投意合，日子也过的兴旺。要不是陆许氏拱手相让，我也跟三哥做不成一家啊。自己把这大福气往外推，我就不信她所出的女儿能嫁得比我好。”

    eses蓝太后听着十分畅快，拍拍李玉华的手说，“这是你命里自带的福，就该着你跟阿慎做一家。”

    eses李玉华也是这样想，她想到嘉悦公主的事，道，“嘉悦妹妹那里，可怎么跟她说一声。”

    eses“嘉悦一向懂事，跟慧妃一提，慧妃会明白的。”蓝太后不太担心这个孙女，“那天看的四个孩子，也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eses李玉华也说，“是啊，就是现在年轻，故而官位上还不大显。待尚主后多加历练，以后定然前程似锦。”

    eses李玉华以为此事就过去了，不想再来永寿阁，嘉悦公主请她过去吃茶。

    eses嘉悦公主随慧妃娘娘住在一处，慧妃喜弄花草，她们母女这院子也格外清幽怡人。取来晒干的蔷薇花苞放在琉璃壶中冲泡，一时便有淡淡花香随水雾逸出。

    eses“这茶真香。”

    eses嘉悦公主指了指一畔的两样细点，笑起来唇角的两粒细细梨涡，“这是我早上做的芡实糕和红枣核桃芝麻饼，三嫂尝尝。”

    eses李玉华都尝了尝，直夸好。

    eses“请三嫂过来，想请三嫂尝尝我做的茶点，也想跟三嫂打听件事。”嘉悦公主忍住羞意，脸颊有些红，双手紧紧捏紧，抬头直视李玉华的眼睛，“我并不是非要林将军做驸马，听说他一直未曾娶妻，可是有什么缘故我听说父皇是让三哥去问的林将军，想来三嫂知道缘故。”

    eses李玉华放下手里的芝麻饼，反是问，“妹妹怎么这样心仪林将军，可是有什么特殊缘故”

    eses东穆女子素来大方，嘉悦公主只是年纪小，又遇着议亲之事，方有些不好意思。李玉华问，嘉悦公主便细细的跟李玉华说了，“几年前，有一回随父皇秋狩，我和嘉祥去打猎，我骑术不大好，在马上射兔子时没坐稳，摔了下去，是林将军救了我，不然我肯定会摔坏的。我当时就觉着，这位将军特别可靠。”

    eses嘉悦公主不讳言自己的心事，李玉华也便将林程拒婚的缘故说了，她还添了几句自己的看法，“林将军的生母很可怜，他以前经历了许多不容易的事，人也这样的重情重义。”

    eses嘉悦公主眼尾微红，良久方忍下心中酸楚，说，“他一看就跟寻常的贵胄子弟不同。”

    eses“是啊。正因他有这样的情义，才让人敬重，才不枉妹妹的青眼，是不是”

    eses嘉悦公主知三嫂是担心她这番情分，勉强一笑，“我知道。我也就是跟三嫂问个明白，能让林将军念念不忘的，必然是个好女子。”

    eses只是，这个女子不是我而已。

    eses嘉悦公主问清因由，并未死缠烂打，第二天便与母亲说，“与林将军无缘，也是没法子的事。我看李二公子性情温和，母妃觉着如何”

    eses“几位公子都是好的，要说性情温和，姚公子也不错。”慧妃看女儿面容中带了些憔悴，知她必是昨夜未休息好，细细的跟她分析亲事。

    eses“不是说父皇给嘉祥看中的姚家公子么”

    eses慧妃慢慢挑捡着宫人呈上的核桃，打算挑些好的给女儿做核桃酪，闻言压低些声音说，“听说嘉祥公主并不中意姚公子。”

    eses亲事关系女儿终身，慧妃一直仔细关注着嘉祥公主那边，早在皇后让嘉悦公主先挑时，慧妃就觉着不对了，凤仪宫母女何尝是主动让人的性子。

    eses这几天她令宫人仔细些，终于听得了些风声。

    eses嘉悦公主问，“妹妹是相中旁的公子了”

    eses“四位公子均不入嘉祥公主的眼，她也没看中旁的人。”慧妃与女儿道，“这姚家公子是你父亲格外开恩允他自由出入宫中藏书楼的，李二公子则由原来兵部文职调入玄甲卫做武职，我想着，姚公子应是个极斯文的人。”

    eses“我就担心母后和太子哥哥那里会多想，倒显得我夺嘉祥的人一般。”嘉悦公主有些犹豫。

    eses慧妃心思灵动，“这事交给你父皇决断便是。就说咱们母女看两人都好，的确都是两个极出众的公子，一时难定夺，还是得你父皇帮忙。”

    eses嘉悦公主点头，“就听母妃的。”

    eses嘉祥公主的性子，等闲人难劝。好在她在穆宣帝面前很会撒娇，拗着小脾气就说一个都没看上，不想嫁人，还想在宫里多住几年，穆宣帝略劝她，她便说是父皇嫌她了。穆宣帝没法，只得暂且不提嘉祥公主的亲事。

    eses嘉悦公主就显的格外懂事了，林程这桩亲事未成，立刻就另作打算。

    eses慧妃跟穆宣帝商量女儿的终身大事，笑道，“妾身也没了主意，今儿个看李公子好，明天又觉姚公子佳。咱们嘉悦自幼柔弱，我总想着给她寻个志同道合的斯文人才好。还得陛下帮她拿个主意。”

    eses两个女儿都很得穆宣帝的心意，嘉祥公主刁蛮些，嘉悦公主一向懂事，既然嘉祥公主还不想嫁人，穆宣帝的确更中意姚绪，遂与慧妃道，“姚家那孩子，我瞧着更喜诗书，你看指他尚咱们嘉悦如何”

    eses慧妃喜笑颜开，“这自然是极好”又让宫人去叫了闺女过来谢恩。

    eses穆宣帝看慧妃母女都很欢喜，心中也格外喜悦。

    eses穆宣帝亲自带着慧妃给蓝太后报喜，蓝太后自然亦是欢喜，随驾的妃嫔都给蓝太后穆宣帝慧妃道喜，尤其慧妃，膝下虽无皇子，却是给闺女寻了这样一桩上上乘的好亲事，不少妃嫔极是羡慕。

    eses往嘉悦公主那里贺喜的就更多了。

    eses唯嘉祥公主与众不同，私下跑去问嘉祥公主，“前几天还听说姐姐你心仪林将军，怎么倒要嫁给姚家小子”

    eses嘉悦公主道，“林将军有意为亡妻守节，我先时不知此事，倘若知晓，再不会令他为难的。姚公子也是出众人才，妹妹别这样小子小子的称呼人家。”

    eses嘉祥公主打趣嘉悦公主，“还没做大姐夫哪，姐姐你就偏着他啦”

    eses嘉悦公主拿出核桃酪，“也不知怎生这样的碎嘴。快吃酪，好堵上嘴。”

    eses梁太太跟着二皇子妃来郊外行宫处，原是想促成这桩亲事，不想没得几日嘉悦公主就指了姚家公子。梁太太想寻二皇子妃打听个究竟，二皇子妃一直住在行宫，她进去不得，便转而到林家别院寻林程。

    eses梁太太急着步子追在林程身畔，苦口婆心，“这样好的亲事，大哥说弃便弃，殊不知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今日你不珍惜，他日再想要，是再不能的了。”

    eses林程忽地步子一止，梁太太收步不及，一个趔趄方站好，宽大袖袍在空中一荡，划出个急促的弧度。林程双眸锐利如同鹰隼，似能看透梁太太内心的所思所想，梁太太说不出的紧张，喉咙陡然干涩起来，说话都变得有些艰难，顶住林程的视线，硬着头皮挤出一句，“苍天在上，我都是为大哥着想”

    eses林程看向身后一个青年人，冷声道，“什么时候不经我同意家中可随意进人了门房打二十板子，罚半年俸再有下次，逐出林家”

    eses不待林程再说话，那青年人一挥手，两个如狼似虎的兵丁上前，架起梁太太便将人赶了出去。

    eses梁太太被逐，林程到书房方道，“去查查门房，到底哪个奴才这样大的胆子”

    eses“是”青年人道，“将军，这样直接把人撵走，怕老将军会不悦。”

    eses“让赵丛去劝一劝梁太太，他们姐弟情分深分，定能劝得好的。”林程眸中闪过一抹讽刺，继续不再提这些扫兴事，拿起书案上的一件公文看了起来。



207|一九五章
    eses有李玉华在蓝太后那里得到的消息,穆安之又是正管刑部，问一问当年程家的案子再容易不过。

    eses不论郑郎中还是许郎中都在刑部多年。

    eses案子还是郑郎中知道的更清楚,“下官记得曾在刑部卷宗中看到过程家案的记录,程家当年掌玄甲卫，因先帝遇刺一事,当年负责先帝护卫的就是玄甲卫,程家因此被问罪,当时判的抄家,家里几个男丁都有案子在身,男丁多是或斩或流,有些女眷也涉案其中,依律判的。”

    eses也就郑郎中这种素来不大会看上官脸色的人才能说的这样坦荡直率,穆安之点点头，没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