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石头与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的预料不同!
这抉择如此沉重,沉重到她忘记当年得到许箴的快乐,更忘记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其实原应该属于另一个女人!
第二日清早,李玉华照旧和穆安之到慈恩宫请安用早膳,早膳后,穆安之就回玉安殿去了。李玉华陪在蓝太后身畔,短短四五日相处,蓝太后心中已非常喜欢李玉华,让她与自己同坐。待陆皇后带着太子妃、二皇子妃与诸位妃嫔过来请安,因是诸诰命进宫的大日子,蓝太后略说几句,就令妃嫔各回各宫了。毕竟一会儿在朝的各自家人入宫的话,妃嫔都会见一见家人的。
李玉华没走,她还陪着蓝太后说话。
过一时,先是凤阳长公主宗室郡主世子妃等人过来,接着就是诸诰命来慈恩宫行礼。
李玉华见到了许老太太许太太,许惠然许婉然进不来正殿,她们是无品阶的臣女,即便是跟着家中长辈进宫,也不过是在殿下等侯。
蓝太后留几位宰辅夫人说话,其余人等令她们先到凤仪宫请安。
李玉华突然开口,“皇祖母,我久不见我祖母和太太,我家太太与皇后娘娘也不是外人,我先请祖母、太太到我们宫里去了,您打发个人同皇后娘娘说一声吧,我特特截了和,还请皇后娘娘别怪罪我。”
蓝太后笑与许老太太道,“玉华时常说起你,咱们不是外人,皇后也不计较这个的,你们便与玉华到玉安殿去吧。祖孙一起说说话,也看看孙女婿。这不是哀家说大话,阿慎和玉华真是天造地设的般配,俩人好的仿佛一人一般。”
凤阳长公主弯唇笑道,“我们都可作证,安之待玉华那样的周到细致,我都说皇家要出一个情种了。”
许老太太见蓝太后一改先时冷淡,连凤阳长公主都这样说,抑制着心中喜悦,得体答道,“皇恩若海,三殿下斯文俊雅,我这孙女也端厚懂事,无怪他二人相敬如宾。”
李玉华看向蓝太后,蓝太后点点头,“去吧,跟你祖母好生说说话。”
李玉华起身福一礼,便带着许老太太、许太太告退了。果然出了正殿,在院中见到恭立的许惠然许婉然姐妹,李玉华尖尖的下巴微抬起个小小弧度,笑道,“妹妹们也来了,我在殿里预备了好吃食。快跟我走吧,别在院儿里傻站着了。”
内侍抬来辇轿,李玉华对许老太太、许太太道,“恕我放肆了。”
许老太太连忙道,“娘娘请”
李玉华坐上步辇,内侍稳稳抬起,李玉华垂眸看一眼只能步行跟随的许家众人,心下甭提多顺畅。坐在步辇上,清风扬起李玉华的流海,李玉华惬意的想,这就是扬眉吐气的滋味呀。
宫道绵延,李玉华望着前方的一个大红步辇,步辇上坐的并不是宫妃,因为后背也看得清头发花白。李玉华问一句,“那步辇上坐的是谁”
素雪回道,“应是陆国公老夫人。”
“素日见楚王世子妃,论辈份与皇祖母同辈,比我们还长一辈,也五十几岁了,那日我送她出门也没见她乘步辇。民爵夫人在宫可乘步辇么记得禁宫律中并没有这一条。”
许太太的脸颊犹如被李玉华凭空一记掌掴,脸梢微微泛白。许惠然许婉然脸色也火辣辣的,许婉然恨恨的瞪向李玉华,许惠然连忙不着痕迹的拉妹妹一下,许婉然方愤愤的低下头去。素雪已连忙回道,“陆国公老夫人上了年纪,这也是陛下特许的。”
李玉华轻声一笑,“我说嘛,定不是无缘无故的。无妨,什么时候逢了机缘,我也给祖母请这样的恩典。”
许老太太道,“这哪儿敢啊,你日子好,我就放心了。”
“敢不敢的,自家人疼自家人,祖母你的头发也花白了。玉安殿比凤仪宫还要远哪,我也心疼啊。”
“姐姐若是心疼,不如把你的步辇让给祖母坐不就行了。”许婉然冷冷道。
孙嬷嬷先说,“二姑娘,这样没见识的话,可不要往外说去。皇子妃的步辇都是按礼部特制的,非皇子妃的品阶不能用,老夫人虽是长辈,也不可逾越的。”
许老太太轻斥,“婉然,胡说什么。”
许婉然气性大,已是气的眼眶通红,这村姑乍然得意,意这般羞辱她,羞辱她的外祖母!
李玉华轻轻笑道,“我这妹妹不常入宫,不懂得这些,嬷嬷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一入宫门,便是君臣之分,她们哪里明白呢。”李玉华迎风感慨,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还没到玉安殿,许氏母女文字0
及至玉安殿。
李玉华扶着宫人的手缓缓踏上汉白玉台阶,迈过朱红门槛,走向正殿铺设的朱红宝座,李玉华坐在宝座正中,吩咐素雪,“请殿下过来吧。我娘家人进宫请安,他也得见见。”
许惠然脸色骤然一白,李玉华就觉好笑,这许惠然莫不真觉着穆安之对她有意,许惠然相貌虽则不错,可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两个大宫人素霜素雪都是难得的美人,也没见穆安之多看一眼。
穆安之正在卧室榻上看书,见素雪来请他,翻个身继续看书,素雪道,“殿下您还是过去吧,娘娘等着哪。要是一会儿娘娘来请你,可就有好话了。”
穆安之哭笑不得,放下书起身,“你这变的可真快,以前不都听我的,现在就一口一个娘娘了。”
素雪笑,“殿下是主子,娘娘一样是主子,奴婢谁的都得听。”李玉华进门后并没有如何收买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宫人,只令她们一如从前便好。可前天皇子妃一脚就把嘉祥公主踩下台阶,还没被追究,素雪虽身份卑微,也颇觉痛快。嘉祥公主在宫里耀武扬威不是一日两日,对她们玉安殿的人更是从来没有过好脸色。素雪能做到大宫人,必有自己的伶俐之处,她当时便知,这位娘娘不同寻常,故而以李玉华的吩咐都很尽心。
穆安之过去后,李玉华正坐着同许家几个女人说话,大家见穆安之过来,纷纷起身,李玉华笑,“殿下过来坐,咱们既是夫妻,你该见见我的娘家人。”
“以前也见过。”
“这如何一样,正式见礼总是不同的。”
穆安之与李玉华端坐上首正中宝榻,宫人拿来两个跪垫,许老太太许太太三品诰命,不必行拜礼,福身便可。许惠然许婉然都要行跪拜大礼的,望着许惠然许婉然不情不愿却依然要跪在地上磕头的模样,李玉华握住穆安之的手,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娘要是能看到今日,九泉之下也得为我高兴。”
许太太脸色骤然一白,许惠然许婉然强力克制才没把眼泪滴在跪垫上,李玉华望向许太太,欢欣无比的说,“我有今日显贵,得此如意郎君,皆拜太太所赐。人生得意,莫过于此。今时今日,此情此景,怎不令人开怀!”
穆安之就看到许太太的脸色由白转青,眼眸中泪光闪烁,抑制不住的粗重呼吸与微微颤动的肩头,都仿佛放一刻许太太就会哭出来或是突然爆发。但一切都没有发生,许太太没有爆发也没有哭,她两眼向上一插,身子一软,厥死过去。
第54章 四十一章
许太太一软倒,许老太太也吓了一跳,许氏姐妹更是扑上去哭着唤母亲,许太太双眸紧闭,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李玉华饶有兴致的瞧了一会儿,直待许惠然带着哭腔哀哀请求,“大姐姐,求大姐姐给母亲宣个太医过来瞧瞧。”
“妹妹哭什么,老太太也不用急,太太这是欢喜过甚,一下子喜极攻心,欢喜的厥过去了。”李玉华望内侍小凡一眼,“你去太后娘娘那里要个好些的太医来,孙嬷嬷,扎一扎太太的人中,闭气太久对身子不好。”
孙嬷嬷在后宫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等闲晕倒都是宫里一些没见识的新人玩儿的把戏了。孙嬷嬷从头上刷的拔下一根银簪,簪尾闪动利刃般锋锐银光,步步走近。
许惠然却觉如同什么未知的危险逼近而至,立刻道,“不敢劳动嬷嬷。”自己取出一支金钗,在母亲人中一扎,连个红印都没落下,许太太便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饶是孙嬷嬷不敢得罪陆家,对陆公府出身的许太太也有些不屑了。奈何人家投的好胎,兄长为一品国公,长姐为正宫皇后,不屑在眼中一闪而过,孙嬷嬷重新回到李玉华身边侍立。
许婉然端着温茶喂母亲喝了两口,许太太的脸色刚缓过来,就听李玉华含笑的声音从宝座传来,“太太也太实在了,这般为我高兴。”
穆安之自幼君子端方的教育,对于这种小人得志的事原是十分之不认同的,便是以往陆皇后常给他冠个孝子贤孙的帽子压制他,穆安之更多的是不屑。但此时此刻,穆安之必需承认,以往那些不屑约摸是因为他经常性处于吃亏的缘故,如今看到李玉华三言两语便将这婆娘气厥过去,穆安之心里甭提多解气了。
穆安之道,“医书上说,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喜伤心,便是高兴也要有些节制才好。”
许太太没想到惯用的手段在李玉华这里全无用处,她咬咬牙,低应一声,“是。”
李玉华转而关怀备致的问候起许老太太的身体,许老太太没有半点托大,她简直比在蓝太后面前应对还要小心,她瞧出来了,李玉华并未放开她母亲的事。
小凡快步到慈恩宫,伶俐禀道,“许夫人欢喜太过,一时厥过去了。虽则现在醒了,娘娘不放心,差奴才过来禀太后娘娘一声,想请个太医过去给许夫人瞧瞧。”
这可稀奇,一个后娘瞧着继女富贵,能高兴的厥过去那许陆氏又不真是什么贤良继母。
蓝太后问,“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小凡有些为难,只得原话复述一遍,“奴才也不晓得。我们娘娘就说了一句我有今日显贵,得此如意郎居,皆拜太太所赐。人生得意,若过于此。此时此日,此情此景,怎能不令人欢喜,许夫人看我家娘娘这样欢喜,她也很欢喜,就厥了过去。”
蓝太后忍不住一笑,这丫头的嘴,真如刀子一般会捅人心窝,以许家门第,能出一位皇子妃完全是因为正赶上阿慎发昏。原以为这皇子妃不过是个虚名儿,说不得嫁了还会得阿慎迁怒,定是身在苦海,难以超脱,急急的接来人家原配闺女填坑。谁晓得人家就有这本事,就把这皇子妃这位坐实了。这样的泼天富贵,拱手让给原配之女,的确能悔的厥上一厥了。
蓝太后先吩咐周绍,“拿牌子给他,让徐医正过去看看。”与身畔数人道,“哀家这个孙媳妇,就是太直率,她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许夫人竟也是这样的直率人,哪里就高兴的这般了,哀家这孙媳妇的福还在后头哪。真是个好孩子,每天一早就过来给哀家请安,服侍早膳,每天不到天黑不回去。哀家都说,阿慎有媳妇福,哀家也有孙媳妇福,娶来这样一位好孙媳,哀家也没旁的心愿了。”
诸人常听蓝太后把三殿下穆安之赞的有一无二,不想如今竟是爱乌及屋,连三皇子妃都这般得太后娘娘青眼。
蓝国公老夫人还有些吃醋,中午在慈恩宫用膳时玩笑般的道,“都没听娘娘这样赞咱们阿福一句。”
“阿福这话就免了,现在是二皇子妃。”蓝太后瞧着自己这大嫂子说,“女孩子指个好亲事容易,阿福一辈子的福分是有的。可也不能阖家都指望着女人,我还能活多少年,这些年了,一个科举上有斩获的都没有。我是不愁的,我是担心你呀。你闭眼时就不操心家中儿孙无一成器之人。”
蓝国公老夫人心说,我现在就愁的要命,每每进宫都要被小姑子说家里教导无方,子弟不成器,可成器哪儿那么容易呀,孩子们也都到官学念书,可就没那根筋,有什么法子,还能逼死孩子不成
“我看他们虽念书不大成,忠心是有的,当差也都勤勉。”
“眼下弄个差使不难,可到底是他们真的好,还是太后的内侄儿好,这就得等我闭眼后你们才知道了。”蓝太后叹道,“以外戚之身入仕,到底不美。”想裴如玉那小子,把他儿子气的不轻,不也没砍脑袋么,如此手下留情,又不是看那裴小子生的好,也不全因那小子出身不赖,主要是因为那是新科状元,没有不赦之罪,但凡明君,谁肯斩杀状元。
这,才是一个人的底气!
蓝太后想到什么,指了桌间几样菜道,“把这几样菜给三皇子妃送去,是哀家赏给她家老太太、太太的,请她们尝尝,也让她们放心,几个孙媳里,我最疼的就是玉华,我不当她是孙媳妇,只当是我的亲孙女一样的。”
宫人福身应是。
蓝国公老夫人虽则醋兮兮,可这许多年来,她是十分信服小姑子的智慧的,如今见竟赏菜给什么。
徐太医带着小徒弟拎着医药箱到玉安殿时,一诊许太太的脉,倒是有怒极攻心之症,不过,小凡已经在路上给他介绍过许太太的病症,说的清清楚楚,是欣喜太过厥过去的。
徐太医便说是入情至深才导致昏厥,开了副平安方便退下了。
及至中午开宴,蓝太后特意赏下菜来,李玉华笑,“皇祖母就是这样慈爱,祖平、太太、妹妹们以往虽常进宫,用的大多是皇后娘娘那里的小厨房,这次我昨儿特意求了皇祖母,中午酒席让寿膳房做的。如今又特意赏菜,我是常吃的,你们也尝尝。”
穆安之剥个雪白的虾子给她放碗里,李玉华春风得意的给穆安之夹块瓦煲野鸭肉,彼此间眉眼交流,看得出的默契。
穆安之并不是个浮夸的人,多年受圣人之言熏陶出的端方君子,他话不多,但越是这样越能看出他待李玉华是真的好,而非故意在许家人面前表演什么。
而且,李玉华自夸得意,在许老太太看来,的确是值得得意的,新近门儿不过四五日,就这样一手抓住三殿下的心,一手搏得蓝太后的喜欢。三位皇子妃一起进门儿,如今看来,太子妃的风头怕也被李玉华夺了去。
凤仪宫。
玉安殿宣太医的消息瞒不过凤仪宫,吕安打听清楚悄悄禀明陆皇后,陆皇后捶两下胸口,忍怒道,“不知那小蹄子如何欺负妹妹哪。”
陆老夫人陆皇后正坐在一处说话。陆老夫人声音不急不徐,放下手中茶盏道,“能如何呢你妹妹毕竟是三皇子妃名义上的继母,她若对你妹妹不恭敬,就是现成的把柄,我倒是盼着她不恭敬些。这有什么可恼的,那是堂堂皇子妃,也是你的儿媳,你不要一口一个小蹄子,这样被旁人听到,一样是现成把柄,嫡母不慈。”
“我也只在咱们自家人跟前说几句心里话罢了。”陆皇后在后宫多年,自知谨言慎行的道理,陆皇后道,“我倒是有慈心,只是她何尝将我放在眼里。阿灵都知道,如今大婚多少天,也没见她过来给我见礼,早上皇子妃都是先来凤仪宫,再一起到慈恩宫的,她素来都是直接到慈恩宫。”
“只要陛下知道娘娘的委屈,也就是了。”陆老夫人道。
“母亲不知了什么巧话,哄的陛下说,先时赐婚之事,的确是委屈了她。她一个村姑,能有这样一步登天的富贵,我真不晓得哪里委屈她了!”
“那依你说,先前你们都不愿让惠然嫁给二殿下,千里迢迢把她接来顶惠然的坑,这事不委屈”陆老太太凭心而论,“三皇子妃得三殿下欢心,是她自己的本事。她得慈恩宫喜欢,也是她自己的本事。你帮过人家,还是曾对人家有什么恩情你们不要的东西,硬塞给人家,还嫌人家不感激这是人家过的好了,觉着人家不在你面前奉承讨好,不恭敬和顺,你就心生不满了”
“我有没有说过,既是圣旨赐婚,嫁便嫁了。你们都不愿意,觉着委屈了惠然。超品皇子妃之位,拱手相让。你不过是看人家日子过的好,眼气罢了。”陆老太太道,“眼下算什么,以后令你不快的日子多的很。三皇子争储失败,惠然嫁他近可笼络他的心,使三皇子与太子兄弟和睦。远可有惠然为援,三皇子那里有什么事,咱们都能知道。”
“你亲手给三皇子送来这样一条得力臂膀啊。”陆老太太轻叹,“女人虽不会上朝做官,可为何会说妻贤夫祸少。有些男人,年轻时很不成器,得一贤妻,忽然就事事明白,处处妥帖,从此平步青云,走上正路。这样事什么时候少过如今三皇子妃紧抱慈恩宫大腿,你还有空抱怨她不感激你她眼睛盯着的就是你凤仪宫的宝座,你还有空说旧日恩怨那有什么好说的,柳娘娘不废,这个位子不会是你的,李氏不走,你妹妹也不会嫁给许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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