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石头与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看来,三殿下要先借严氏案为接下来的南夷军粮案立威了!
刑部。
唐墨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官服站门口敲两下门板,穆安之抬头见是他,不禁一笑,打趣道,“哟,秀才公来了。”
“三哥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唐墨笑嘻嘻的进去,他今年也去考了秀才试,跟胡安黎算是秀才同科了,不同的是俩人一个案首一个孙山。要搁旁人得觉面子上过不去了,尤其胡安黎就在穆安之身边做文书一类整理工作。不过,唐墨生来性子简单,再加上他年纪小,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这个年纪能中秀才,便是孙山也是才子里的孙山了。
“我笑话你做甚我还没功名哪。听说姑妈要在家设宴的,皇祖父也说给你摆酒,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当差了。”
唐墨背着手,腆着扁平的小肚子,摇头晃脑的谦虚着,“这就一个秀才,不用那样大张旗鼓,主要是阿简给我补课,我才能中的。等我中了举人再庆祝不迟,胡大哥都来给三哥帮忙了,我也就来啦。”
他笑眯眯的趴穆安之桌前,穆安之手里毛笔一转就要给他在鼻尖儿上划一道,唐墨连忙躲开,“我有事跟。”
“看你就像有事的,什么事”
“郑郎中送信回来了,他在山东还好吧”
“许郎中让你来的。”
唐墨老实的点点头,“许郎中很担心郑郎中,他们不是同乡么,郑郎中还没到山东,刘重就死了。许郎中说山东怕是不大安稳,郑郎中带的人又不多,怕郑郎中会出事。”
他年纪小心也软,因与郑郎事过,被许郎中说的也有些担心远在山东的郑郎中。穆安之道,“把许郎中叫来,我亲自跟他说。”、域名
许郎中其实就是托唐墨打听一句,结果,没想到唐墨就把他送到穆安之跟前去了。许郎中真想说唐墨你这是去帮我打听事儿还是卖我去了唐墨还一幅善意满满的模样跟他说,“老许你去吧,我三哥可好了,他一听你记挂郑郎中,立刻就让你过去,要亲自告诉你老郑的事儿哪。”
许郎中险没叫唐墨那纯真的大眼睛闪死,许郎中心道,每次见着唐墨我都觉着我跟他处在不同的世间是怎么回事。
而且唐墨真的不是故意摆他一道,唐墨还跟他一起过去了。
穆安之指了指桌间一份文书,对许郎中道,“郑郎中着人送回的,你看看。”
胡安黎取过文书递给许郎中,许郎中一目十行看完,是郑郎中关于滞留山东的请求。刘重虽死,郑郎中打算留在山东整理刘重的身后之物,就地重启案件调查。
许郎中捏着郑郎中的书信,心下担忧,不禁皱起眉毛,“山东官场能出刘重这样的人,可想而知多么复杂,老郑官阶不高,要查的又是经年旧案,怕是难办。”
“是啊。”穆安之道,“郑郎中带的人也不多,我想再给他派个帮手。你瞧着谁合适呢”
许郎中登时心生不妙,机伶的一抖搂,“殿下说的不会是臣吧”
穆安之微微笑着颌首,端起茶慢呷两口,“若论心有灵犀,还是得你和老郑啊。你们俩同乡同窗同科的情分,你二人一肃穆一活络,心细如发配合多年,何况这次过去还有抄捡刘重身后财物之事,非你这个比部司郎中莫属。”
许郎中原本就是想让唐墨打听一下郑郎中近况,结果倒把自己给折泥潭里去了。这南夷军粮案还不知要牵连多少人得罪多少人,这样的案子,依许郎中的滑不溜手,必是躲都不及的。他抬眼偷瞧穆安之的脸色,正对上穆安之一双如冰似雪的眼睛,“许郎中不愿意”
许郎中来不及思索,嘴里已是道,“不不不,臣自然愿意。”暗骂自己软蛋,怎么就应了呢!
穆安之取一张白纸,抬笔写下一行“山东事宜,可着情自行判断,便宜行事,一切后果本殿担负”的手书,盖下印鉴后递给许郎中,“交给老郑。”
许郎中七上八下的接过,见这行字,也不禁心生膺服。纵三殿下使唤人使唤的有些狠,起码是个有担当的上官,给这样的人做事,起码良心不亏。
许郎中心里磨唧着叫一回苦,做事半点不含糊,躬身行一礼,“那臣这就准备出行人手,还有一些手上事务要交待,明天一早,臣便带人直奔山东。”
穆安之颌首,“山东就交给你二人了。”
“必不负殿下所托!”
许郎中退下后,唐墨也跟着一道跑了,他现在跟许郎中关系很不错,俩人还有杜长史经常在一起吃午饭,不然许郎中也不能托唐墨过来打听郑郎中在山东的事。
窗外传来一两声悠长的鸟鸣,循声望去,一只站在树梢的黑色的长尾巴雀鸟鸣叫着振翅飞远。一些夏风涌入室内,隔窗望见杜长史匆匆而来。
杜长史额间带着微微细汗,胡安黎给他递一盏凉茶,“大理寺御史台这么不好应对”
“他们两家一个复核一个监督,以往也没这样急着当差做事,如今南夷军粮案换了殿下主审,且与周家案、严家案合并,两家都要这两桩案子的卷宗。”杜长史一口气灌了大半盏茶,胡安黎又给他续了一盏,杜长史道,“也有那可笑的,担心殿下要重审军粮案,说前头出力气不小,重审案件怕大费人力,劳民伤财。费半日口舌,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聒噪。”
杜长史略歇了歇,自扇袋取出心爱的香檀透雕轻纱小扇,“殿下,通州那里还是早做安排。通州是整个运河的起点,且周家在那边经营多年,军粮案通州码头必要彻查,三司人事复杂,若是我们的人不先一步到通州,怕要被人搅局。”
穆安之也明白这个道理,事实上穆安之昨晚就与杜长史华长史商议过,三案合一后,最重要的两个节点,一个是山东,一个是通州,必要派最可靠的人手过去取得第一手证据。
山东那里是郑郎中许郎中,通州这里的人选,穆安之一直没想好。华长史负责严家案重审,要在帝都调查当时经手官员之事,杜长史也不能去通州,杜长史要负责与三司对接。
其实私心论,胡安黎很合适,可军粮案事涉胡源,胡源已经正式拘捕下了大狱,于是在许多场合,胡安黎需要避嫌。
杜长史知穆安之的难处,主动请缨,“还是臣去通州吧。三司那边的案宗有安黎帮忙整理,还有老华,再则从刑部调拨几个人手也够的。”
风有些大了,翻卷开书案几页卷宗,胡安黎过去放下纱窗,“我整理卷宗还成,出头出面的事,我身份不足。华长史那里已经忙碌的很,再调拨人手也只能是做些辅助事务。”杜长史若去通州,再寻一个如杜长史这般压得住,且与三殿下同心同德的就太难了。
胡安黎忽而心下一动,“我倒有个去通州的好人选,不知能不能成”x
“快说快说。”杜长史摇着扇子催促。
“唐墨唐主事。”
杜长史瞪大眼睛,“你不是开玩笑吧”唐墨还奶娃子的吧!
穆安之也有些讶意,想了想,“唐墨还小,他不要说出远门办差,刑部也没自己办过差使。”
“没办过不一定就办不好。”胡安黎性情斯文,说话亦是不急不徐,他道,“唐主事性情纯真,做事一向认真。他虽没有独立办过差,但在比都司这些日子,他也跟着做过不少事务,可有哪件事出过差错”
“通州那里唐主事有两个优势:第一,唐家与永安侯府是姻亲,如今通州李知州便是永安侯府旁支;第二,通州属直隶府管辖,直隶陈总督的侄子陈简与唐主事是好友,陈简与我是同窗,其为人精明强干、刚毅果决,很受陈总督器重。”
听胡安黎这样一说,杜长史忽然也觉着唐墨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又开始刷刷刷的摇扇子,“陈简出名的傲气,不过,要是唐墨的事,他肯定得给唐墨个面子。”唐家千年世族,皇朝都换仨了,老唐家依旧稳稳的站在朝堂。可知其家族底蕴,绝非寻常家族可比。何况,唐墨还是今上的嫡亲外甥!旁的不说,端看唐墨的身份,他到哪里都压得住。哪怕那些官场老油子想糊弄他,却也绝不敢开罪他!
胡安黎浅浅的勾起唇角,“让唐主事请陈简做个军师,一道去通州,何事不可成呢。”
杜长史哈哈大笑。
穆安之拍板,“这事就交给安黎你了。”
虽说事情交给胡安黎,胡安黎也就是给唐墨出出主意,关于派唐墨外差的事,还得穆安之亲自出面跟他姑他姑父他祖母解释。
第144章 一三二章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临湖敞轩榻前的小几上摆着唐墨特意带来送给他吃的水灵灵的杨梅、红艳艳的樱桃,天青色细瓷盅里的也是陈简最爱的极品龙井。
等闲陈家也没有这样的好茶,是唐墨从皇帝陛下那里特意讨来送给他吃的。
唐墨从来不喜吃茶,唐墨喜欢的是甜羹。
茶是好茶,果是好茶,人是好人,可不知为啥,陈简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想吐血的冲动!
尤其唐墨伸着一张小白面孔,扑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问他,“那就这么定了啊,阿简。”
“定你个头!”陈简气的站起身,在敞轩里来回踱步,兜了好几圈问唐墨,“去通州的事是谁撺掇你的”
“没人撺掇我啊。三哥问我愿不愿意去,我当然愿意了。阿简你不知道,现在最热的就是南夷军粮案,这可是个大案子。先时你一直让我考秀才我都没顾得上,不然我早找三哥要个差使了!”唐墨拿个大杨梅递给陈简,陈简别开脸,不吃!
唐墨就自己吃了,他继续说,“你想想看,一辈子能赶上几个这样的大案啊!就是不找我,我也要掺一脚的!旁的不说,以后跟孙子辈说起来,你爷爷我当初办过啥样啥样的大案!多威风!”
他还摇头晃脑的得意起来,跟陈简说,“有这样的好事,我当然不能忘了阿简你,我就来找你啦!”
陈简气的,去岁周家案子翻出来时,唐墨就有些擦前蹭后想掺一脚,陈简怕这小笨蛋掉坑里,就撺掇着唐墨去考秀才。
唐墨的学识水准离秀才还是有一定差距的,陈简让他每天晚上过来补习,把唐墨补的,除了考秀才,啥心思都没了。倒是没白补习,虽是名次不太好,也正经考上了。
结果,刚中秀才,自己就主动往坑里跳。
叫人想拦都来不及。
陈简气道,“我不去。”
“啊为啥不去啊这么好的机会!”唐墨惊讶地,“我跟我娘还没说这事儿哪,三哥刚交我这差使,我就来找你了。”
陈简再气闷听小笨蛋这话也不禁心下一暖,小笨蛋就是心肠好,可也太容易吃亏了。陈简道,“我也没当过差,你在刑部才大半年的功夫,就让咱们去查通州码头的事,这怎么查你知道么”
“知道啊。刑部现在有周家的口供,我都去看过了,他们私运东西,是有记录的。大致脱不了这个模式,咱们过去就是核对梳理,再有就是清洗,得把码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事清理干净,大舅就能派清廉能干的官员过去补缺了。”唐墨还挺有条理。
“那你自己去就成了,还找我做甚”
“咱们是好朋友啊。胡大哥跟我说,当时陈叔叔被陷害,你记不记得有个的事,胡大哥说,这次周家那个小妾,是被人特意训练出来专往豪门大户送的,这回连南安世子都牵扯进去。这两桩案子,看着无关,可又让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的感觉。还有先前的慈幼局的案子,都与女子相关。我觉着胡大哥说的有理,就赶紧过来了。”x
陈简眉心极快的一跳,就听唐墨嘟嘟囔囔的,“你真不去吧,去吧,你在帝都也没旁的事啊。这样闲呆着多没劲啊,状元得后年才考哪。”
陈简看他腮帮子鼓鼓的又去够杨梅,打他手背一记,“先把嘴里的吃完。”
“我是给你拿的。”唐墨揉着手背,将最大颗的杨梅递给陈简,陈简瞪他,“就是一个嘴甜。”接过杨梅轻轻含嘴里。
唐墨眉开眼笑的望着陈简,阿简其实心肠很好,就是嘴巴坏,所以没什么朋友。自己做为阿简唯一的朋友,就得多让着他一点啊!
如果陈简知道唐墨内心是这样想,估计要直接吐血倒地身亡。
是的,与陈简出众才干一样有名的是他喜怒无常的性情,连他爹都能得他一句情真意切的评语:
“爹你傻吗”
把他爹气的写信跟自己大哥告状,说儿子看不起他。
陈简别看生得俊俏,因天生有一种“芸芸众生都是傻x”的高傲气质,以至在内书馆读书多年,硬是没结下一个朋友。
可又很奇特的,认为世间九成九都是傻x的陈简,硬是跟唐驸马的小儿砸,权贵豪门子弟里有名的落后分子唐墨关系很好。
唐墨,凤阳长公主唐驸马的小儿子,不需要承担家族重担,娇生惯养,文不成武不就,若无意外,以后也就是个家族吉祥物。
就这样两个人,硬是能成为好友。
不能不说是天地奇迹。
俩人站在敞轩吃水果,唐墨扑的往湖里吐个果核,陈简瞥他一眼,问,“胡安黎都怎么跟你说的”
唐墨就如实跟陈简说了一遍,陈简连带打听了刑部不少事,可唐墨先时被他压着读书考秀才,唐墨也是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好在陈简闻一知二,再加上陈家自有消息来源,他能猜个不离十。
在陈简看来,三殿下为人尚可,起码唐墨在刑部这些日子,三殿下手里那些难缠又得罪人的官司,从没让唐墨参与过。如今军粮案压下,面对三司,三殿下怕是人手不够,就把这阿墨算上了。
阿墨做事向来认真,何况,唐家也不能让阿墨一人过去,就是他也不能真的不管阿墨的。
盘子里剩三个杨梅,唐墨给陈简两个,自己吃一个,边吃边说,“你跟胡大哥还是同窗啊,我都不晓得,以前也没听阿简你说过啊。”
“说这个做甚。”陈简不满道,“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也没听你给我叫声哥哥,倒对旁人一口一个大哥。”
“阿简你虽然比我大,可我觉着你像我弟弟。”
陈简险没拿杨梅噎死唐墨,把他压着打了两下,直待唐墨求饶叫两声阿简哥才算罢。唐墨笑着理理衣衫,问陈简,“阿简你要不要当官”
“干嘛”
“这次咱们去通州查案子,我怕你没官身不好做事,你要是想当官,我跟大舅说给你要一个。”
陈简的头发险没竖起来,拉过唐墨掌心打他一记,“胡说八道。我是要正经考进士晋身的,干嘛要你去给我要官!你以为我是你啊!”
“我怎么啦你考进士不也是为了做官嘛,能直接要一个,干嘛要去考啊。”唐墨理所当然的说,而且,他就是这样想的。
陈简警告唐墨,“总之不准你替我多嘴,叫我知道你去要官,我不揍死你。”
“你以为我谁都肯帮忙的,好心没好报!”唐墨刷的抢过陈简手里剩的最后一个大杨梅,自己吧唧吧唧吃了!
“那你干嘛考秀才”
“我们唐家人都很有学问的,我爹我哥都有功名,我也要有。”唐墨胳膊肘撞陈简一下,笑眯眯地说,“再说阿简你这么厉害,我怕你嫌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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