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床车间往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等登等灯
吴蔚然也冲他挥挥手,眼见着程郁的声音在雪天里看不清了,这才往办公楼里走去。走进暖气十足的办公楼大厅,吴蔚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都笑得僵了。跟程郁在一起说话玩乐好像总会笑,程郁是个有趣的人。
程郁到了车间里,下午上班的时间总是漫长些,今日下着雪,又没有日头供他们坐在外边晒太阳,一群人就只好坐在工房里。
机床车间的好处就是这样,临近年末,车间里就没什么活儿干了,大多数时间都在消耗时间。很多工人都趁着早晨把该做的事做完,下午就去做别的事。
年前考勤查得严,车间里剩下的人要多一些,放做平日,这样漫长而闲散的下午,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溜号。
一群人坐在一起,有男有女,总得有合适的话题开始聊,来来回回,最合适的就是云城的各种民生问题。
“前几天去买菜,都涨价了,两棵葱的钱顶得上我闺女的一根冰棍儿了。”
“你怕什么,你闺女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你们夫妻俩的压力起码要降一半。”
“咱们云城到底是小地方,都是小菜店说什么是什么。我听说这两年市里已经招标了,大型商超明年就要开建。有了全国连锁的大超市来跟他们抢生意,很快就能稳住物价,他们也没法再抬了。”
“市里的招标是真的啊?我还当是开玩笑,哪能征得到市中心的地,住在市中心的人不要活啦?”
“当然,年后就开工了,而且这次是在咱们北城这边开工,市里要带动北城工业区,想方设法也得开工动土,再说了,又不是不给他们拆迁款。”
“是北城吗?北城区也能等到这么一天,太不容易了。具体哪片儿听说了没有啊?”
“据说是解放路靠近六中的那一片。”说这话的是孟瑞,她丈夫是做石料生意的,对工程状况都非常了解,她说完这话,又不禁感慨道:“哟,那以后这房建起来还是学区房,那可更值钱了。”
房子的事情总能触动大家的神经,话题很快被炒了起来,激烈讨论时,突然有人说:“听说李师傅家的孙老师就在六中当老师啊,李师傅家是不是也住在六中家属院?”
话题突然落在李一波身上,李一波自己都愣了一瞬,而后才不太自然地拍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嗐,那也不是我们的房,我们是住在岳母一家呢。”
孟瑞对车间里的东家长李家短都很了解,她闻言笑道:“李师傅这说的是什么话,谁不知道孙老师是独女,岳父又去得早,家里以后有什么总归都是孙老师和李师傅您俩的。”她说完,又故意道:“我可先说好了,以后李师傅发达了,别忘了咱们这些几十年的老同事。”
李一波难以招架,随口应付两句便趁机离开工房,即便如此,身后的同事们仍然止不住地打趣。程郁环顾四周,只觉得众人脸上的表情各有,有的人是真心在开李一波的玩笑,而有的人目光里则夹杂着嫉妒和渴望,甚至更有一些人,看起来很是不忿。
谁都知道拆迁背后意味着什么,尤其是这样的事情落在李一波身上,车间里的人情感就更复杂。
程郁也是在这时候才发觉车间众人对李一波微妙的态度,李一波的业务自然是没得说,但他平时几乎不参与车间里的逗趣聊天。今天破天荒参加一回,话题绕来绕去落在他身上,反倒把车间里原本平静之下的暗涌给摆到台面上来了。
最终这事还是孟瑞出来打圆场,说:“哎呀,现在说这些都还早着呢,市里也是才拿到地,至于什么时候招标,什么时候动工,那都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下了班程郁去食堂买了几个馒头,食堂管早饭和午饭,晚饭只卖一些主食外带,因着都是早晨和晚上剩下的,价格会便宜些。
他拎着馒头,又去家属区后边的街上买了些新鲜的菜,外带一些已经腌好的大头菜,这才晃晃悠悠往宿舍走。
程郁把馒头放进碗里扣着,以凉了,然后飞快地炒了两个菜,自己坐在沙发前吃着。大头菜脆生,嚼着嘎嘣嘎嘣响,是安静的宿舍里唯一的声响。
程郁觉得宿舍里太安静了,不说电视电脑,起码应该有个时钟。他一边吃饭一边左顾右盼,想着宿舍里还缺什么少什么,盘算着什么时候能置办一些。
来到云城两个月,这里好像渐渐成为程郁要长久待下去的地方。他来的时候茫然而狼狈,寻到这样一个包吃包住还有工资的工厂招人,恰好还是自己学过的工种,原本只想着能够落脚便好。短短两个月过去,程郁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
云城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房间里暖气烧得滚烫,人也和其他地方的人没有什么分别,不论是穿金戴银还是衣衫褴褛,一群人扎堆凑在一起,最喜欢做的事情依然是聊些旁人的绯闻八卦。这里物价不高,生活节奏很慢,只要工厂不倒闭,就这么在厂里做一辈子仿佛也无妨。
程郁正慢吞吞吃着,房门开了,他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是吴蔚然回来了。外边风雪更甚,吴蔚然戴着羽绒服上的帽子,低头先拍掉了帽子上的雪花,又跺跺脚,将脚上的雪也震落以后,才看到程郁一脸惊吓地望着他。
吴蔚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自己在家干什么坏事儿呢,瞧你吓得这个样子。”
程郁连忙道:“没有,我是记得你说要加班,以为你不会回来这么早。”
吴蔚然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小茶几上,脱了外套挂在晾衣杆上,说:“今天本来是打算跟市里的领导谈谈,市里前几天要从厂里借调几个人过去,我给按住了。本来以为肯定是个难打的口水仗,结果市里那边又说年节底下,先不要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程郁哦了一声,问他:“那你这是什么?”
“之前以为怎么也得请他们吃顿饭才能了这事儿,我就去饭店定了个包间,结果市里好说话,我这包间就白订了。只是今天是周五,吃饭的人本来就多,用餐高峰期让店里白等了那么久也不好,我就打包了一份招牌菜回来。”
程郁不禁瞥向吴蔚然,他想吴蔚然这人实在是太圆滑周全了,方方面面的事情他都能想到,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这道理程郁也懂,能承接领导就餐的饭馆想必不是什么没有门路的小店,吴蔚然未必真是为了讨好老板,甚至也讨好不了,只是想在老板面前留个好印象,好为以后铺路而已。
想到这里,程郁忍不住道:“你可真会做人。”
吴蔚然啧啧两声,打开包装,摆在程郁面前,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就不能是我自己嘴馋了想吃点好的吗?别啃馒头吃咸菜了,尝尝,据说真的不错,每天限量供应二十份,我这会儿去本来早就该没了,只是我先前订了包间,才给我预留了一份招牌菜。”
程郁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那骨头外酥里嫩,汁多肉嫩,果然担得起招牌菜的名号。他吃完一块肉,起身去锅里端来一直热着的另两个馒头,放在吴蔚然的面前。
“给你留的,吃吧。”
吴蔚然搬了个小凳子在程郁对面坐下,他长腿长脚,坐得总是不舒服,换了好几次姿势,程郁想让他坐到自己这里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吴蔚然就说话了。
“改天去旧家具市场上淘淘,看看有没有能捡回来用的家具,这宿舍小归小,能摆放的东西还是不少,归置一下。”
他们宿舍里现在的沙发是最老式的沙发,看着宽敞,能坐的人却少,又因为屋里狭小,摆不了太多组沙发,只摆了一个单人沙发,不论是大小还是高度都十分不便。
两人居然想到一起去了,程郁不禁点头同意,转而又说:“那你当时何必来住这小宿舍,如果住到领导楼去,一人住个七十平的两居室,不是比现在舒坦多了吗?”
吴蔚然摇头,道:“来之前我打听过了,那个楼里住的领导太多了,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每天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着,太不自由了。住在那里哪能像现在似的,还能有人跟我一起啃馒头,还能有人跟我吵架。”
听着他说话说的好好的,又提到先前吵架的事情了,程郁有些恼羞成怒,道:“跟你吵了几句,你倒显得多委屈似的,若不是你实在讨厌,也不会有这档事。”
“你看你,明明是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住这儿,自己又不好好问,现在还怪起我不好好说话了。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当时刚来,急需打出名号来,得别人不认识我也不服我。现在想想,确实连累到你了,骂我我就受着吧。”
原本很是气他,现在他认错认得倒是坦荡,程郁反而再说不出口,迟钝半晌,才说:“好吧,也是我不该对你说那些气话。”
程郁说完,两人相视而笑。窗外风雪未停,积雪已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如果是这样度过一个冬天,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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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二天清早起床,程郁去卫生间洗漱,看见吴蔚然已经站在灶台前了。抽油烟机太老,已经不怎么抽得动,油烟四处飘散,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一点用也没有。
见他起床,吴蔚然恼火地说:“这个抽油烟机也要换了!这样根本没法做饭!”
程郁洗漱完出来,吴蔚然已经把早饭端到了小茶几上,他清早起床就热了前一天剩下的馒头,凉拌了小菜,还煮了锅粥。
程郁坐下,接过吴蔚然递来的馒头,咬了一口,才问他:“你准备在这儿住几年?买这么多新东西,以后半新不旧的,搬走还是留下?”
吴蔚然呆滞一瞬,才道:“就算只住半年,也得好好过不是?”
程郁听他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便点了头,说:“那咱们平摊,不要买太贵的,得以后搬走带不走也舍不得扔。”
两人吃了早饭,程郁洗碗,吴蔚然拾灶台,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现在出门,正赶上上班的大部队。
程郁和吴蔚然穿好衣服一同出门,吴蔚然问程郁:“这会儿出门时间不是刚好吗,你每天去那么早做什么?”
躲着吴蔚然只是其中一个理由,现在两人关系缓和,程郁就不会这么说了,所以他说:“帮着我师父一起打扫车间卫生,我师父不住家属区,所以每天来的都很早。”
“你师父……”吴蔚然沉吟一会儿,道:“李一波吗?他好像很厉害,厂里许多人都这么说过。”
“大约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技术没得说,这对教我来说就够了。”
两人在雪地里走着,积雪踩在脚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过雪已经停了,天空碧蓝如洗,天气极好。
雪后的空气也是冷的,程郁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胸腔腹腔都被冷冽而清新的空气荡涤过一遍。
厂区里原本已经很老旧的土黄色的建筑,现在有雪花浸润过,泛出相较以往更加鲜艳的颜色,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旧了。
总之雪后的一切都让人心旷神怡,直到程郁来到车间以后,由杨和平招呼车间所有员工拿着工具一起扫雪。
这场大雪下了一整夜,地上积雪很厚,不及时清扫就会结冰,阻碍路面行进。尤其是在生产车间这样的地方,硬化路面是一定不能有积雪的。
程郁拿着推雪板埋头苦干一上午,才跟车间里的人一起把公共区域清扫干净。机床车间和其他车间相通,抬眼就能看到整个厂区里都是工人拿着工具在扫雪,厂区里竟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过两天就是新年了,大家都等着放假,也没心思工作,扫扫雪,打扫打扫卫生,学习一下最近的文件、法规,这几天也就过去了。一切等过完年放假回来再说吧。”杨和平说。
杨和平站在程郁边上,见程郁望着远处的工人发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一边看,一边说了方才那一番话,半是感慨半是通知,程郁连忙回目光。
“杨主任辛苦了。”程郁说。
杨和平长叹一口气,手揣在口袋里,低头从程郁身边转身走了。程郁不知他叹的什么气,也不会去打听那么多,雪扫的差不多了,便拿着工具回到工房。
在外边的时候还不觉得,回到工房里才觉得手都冻僵了。程郁搓搓自己冻红了的手,只觉得手指都僵**,又放在面前哈气取暖,方才觉得手上恢复了一些知觉。
张永中走过来,瞧见他冻得涕泗横流的模样,没忍住取笑他道:“这么冷的天,也不戴个帽子围巾手套的,你可真行。”
机床车间往事 第8节
转头瞧见自己的跟班小弟也一样缩着脖子,又忍不住拍他一把,道:“真是个蠢货,这大冷天的要风度不要温度了?再过几天就让云城的冬天好好制裁制裁你们这些人。”
张永中讲话不中听,心意却是好的,程郁低头笑一笑,道:“没想到云城的冬天会这么冷。”
被张永中拍了一巴掌的跟班小弟叫陈子明,他和程郁一样,都是外地人,对云城冬天有多冷的确没有概念。因此被张永中拍了一把,也老实下,嘟囔道:“中午回去我就添衣服。”
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总是热闹,没过一会儿李一波过来,李一波平时话不多,但是并不像其他老员工似的嫌他们聒噪,再加上外边着实太冷,平日里聊天逗趣的位置就从工房外边挪到门口,靠近李一波工位的地方。
因为离得近,李一波过来甚至加入了他们的谈话:“新年准备怎么过?”
多数人没吱声,市里的酒吧一条街活动力度巨大,这几天在年轻工人那里已经是口口相传,只等跨年夜去尽情嗨一场。
只不过这种事断然是不能告诉长辈的,像长辈一样的同事也不可以。
“应该都是要出去玩吧,不过要不要抽个空来我家吃顿饭,你们来了几个月了,咱们也聚一聚。”李一波说。
李一波的提议,程郁最先反应过来,那毕竟是他师父,程郁连忙道:“我没问题的,您看什么时间方便就好。”
李一波环顾一圈,见大家虽然没有确定,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便问:“二号下午,应该没什么事吧,睡个懒觉,你们这些年轻人,下午来我家吃饭。有事儿的也可以不来,就当来我家里过个年。”
李一波都这么说了,大家当然不能驳他面子,于是纷纷应下这事儿,李一波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走了。
李一波一走,年轻工人们就炸了锅,陈子明低声道:“李工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他一直不怎么跟厂里的人来往吗?现在这么突然就请咱们吃饭?”
“吃饭就算了,还去他家里,从地下到天上啊,他想开了?”张永中也奇怪。
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但并没有讨论出个结果,反而是又听了一遍李一波家里的八卦。
车间里有个跟张永中他们一批进厂的年轻工人,姓付,叫付华胜,因为不住宿舍,所以跟所有人作息以及生活轨迹都不一样,因此大家跟他并不熟悉,如果不是李一波邀请他们一起去他家里吃饭,大家一般都不会跟他碰上。
车间小团体的头目是张永中,跟张永中不熟悉、不往来的人,大部分人就更不会熟悉了。
平时付华胜也不多参与他们的谈话,直到这会儿大家开始议论李一波了,付华胜才发声。“我听说李工家里那位脾气很不好,咱们去的时候商量一下,带些礼物吧。”
“我们也听说过她脾气不好,但到底是怎么个不好,咱们心里也没底,万一带的礼物不合心意,不是更尴尬了。”
“付华胜,你是不是知道具体的事情,跟我们都说说吧。”
付华胜颇有些卖关子的意思,等着好几个人都憋不住开口问他了,他才心满意足地开始讲故事。据付华胜说这也只是他听来的故事,虽然细节已不可考,但大致是**不离十的,只让大家当个参考来听听。
李一波的妻子孙成英并不是中学教师,或者应该说她从前是,而现在已经不是了。两人最初结婚时还算美满,只不过孙成英因为是家里的独女,再加上父母也都是教师,在这种小地方,又是那个年代,她的成长条件已经是极好,难娇惯。
那时李一波和妻子还住在厂区的家属院里,偶尔左邻右舍还能听见李一波被妻子呵斥,李一波惧内这事儿便成为一个笑话,在厂子里流传。
后来两人先是生了一个儿子,夫妻二人工作都忙,这孩子就交给孙成英的父母去带,没成想过了几年,孙成英又怀孕了。这算是二胎,照理是不准的,可孙成英身体不算好,若是没了,她自己的身体也要垮掉,两个人便遮遮掩掩的,想等着这孩子瓜熟蒂落,到时候怎么处理也都认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孙成英怀了二胎的事情没过几个月就暴露了,厂里和孙成英的学校交涉过后,因为孙成英住在厂区家属院里,这事就由厂区出力,学校只派人跟着。
孙成英的骄横脾气在那时完全爆发,她极度抗拒听从厂里和学校的安排,不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从自己的身体状况考虑,她都必须留下这个孩子。
学校处理得很快,表示既然她执意要孩子,那就要丢饭碗,孙成英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学校快刀斩乱麻抽身,事情就全落在了厂里。
厂里被闹得没法子,便想有样学样,告诫孙成英和李一波,如果他们执意要孩子,那李一波也会失业。
一家不能有两个人都失业,孙成英剑走偏锋,居然去了厂区车间闹自杀。这下全厂哗然,这件事成为轰动一时的大事。
“就在工房,她把绳子拴在工房里,说如果开除李工,她就要死在这儿。”付华胜说。“一开始厂里没人相信,以为她是威胁人,没想到她真的把自己吊上去了,厂里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把她救下来。”
众人的目光顺着望向工房,工房的窗户开得高,在本就足够高的工房,窗户要仰着头才能看见。因为是老式建筑,窗户还都是钢铁框架的,为了御寒,又都建成双层的。
其实工房里并不冷,因此有一扇窗户的只剩下外边一层也无关紧要,现在望过去,众人不禁集体打了个冷战。
厂里到底是怕闹出人命,最终退让一步,罚了李一波一笔钱,扣了他足足三年的绩效奖金,又让李一波和他的妻子搬出家属院,自此谁愿意接这烫手山芋就去接。
产前闹了这么一遭,孙成英七个月就生产,生下来的女儿瘦的跟小鸡崽儿似的,身体也不好,多病多灾。李一波夫妇二人为了这个孩子东奔西走,但孩子到底没能留住,好不容易养大了,病了一场,散尽家财,最终仍然是没了。
失去这个孩子,夫妻俩几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又因为忙于小的顾不上大的,跟儿子的关系也一直很不亲密,等夫妻二人从失去幼女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想要和儿子好好生活,儿子也到了青春期的叛逆时期,因为跟父母感情不深,所以关系十分不好,他们夫妻俩也已经没办法再弥补与儿子的裂痕了。
李一波家里的事情大家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但众人说的都很隐晦,不愿大张旗鼓地宣扬,毕竟李一波为人不错,当初那件事再如何轰动,归根结底也是他的家事。但现在再听说,还是难唏嘘。程郁沉默地望向李一波休息室的方向,咂摸口中滋味,全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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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付华胜说完,大家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张永中出来调节气氛,他拍了把付华胜的肩,道:“你小子,本地人是不是,知道的这么清楚。”
付华胜挠挠头,道:“我爸在隔壁车间,我书读的不好,我爸就想办法把我安排进来,怎么说也算是个稳定的工作。这事儿我从小就听,大家都知道,时不时也都议论两句。你们说李工这辈子,时不时就被人在身后议论,儿子也不亲,女儿也没了,哎……”
论起情商这种东西,付华胜显然比较低,这样的感慨大家都有,但是未必一定要说出来。毕竟心里这么想和嘴上说出来的同情,带给人的感受还是不同的。
看李一波从不在公开场合提起这事的反应,就知道李一波是个不愿被人同情可怜的人,这种同情如果传到李一波耳中,未必会让他高兴。
程郁沉默地站起身,离开这场谈话,而后众人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人人身上都有各式各样的苦难,程郁不愿用突兀的同情伤害人,有时候沉默已经是最大的善良。
就好像程郁也从不愿主动告知旁人他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一样,他不愿自揭伤疤并不是怕疼,只是不需要过分的关注。
下班后程郁回到宿舍,看到吴蔚然正在拾行李箱,见他回来,吴蔚然颇为熟稔地问他:“回来了?”
这话说得仿佛他们已经是一同生活过数年、数十年的老夫老妻一般,程郁站在门口,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嗯。”程郁看着他摊在地上的行李箱,问:“你拾东西,要出门吗?”
吴蔚然点头,道:“过两天不就是元旦了吗,我去我姑姑姑父家过年,顺便把这些暂时用不到也放不下的东西放到他家里。”
吴蔚然正在拾东西,兴奋得满头大汗,道:“还有我来之前,把很多东西直接打包寄到他们家,过两天刚巧能取回来。”
程郁哦了一声,脱下外套回到自己房间。要说没有一点失落的情绪那是不可能的,程郁在床上安慰自己,这才只是元旦,以后还有春节,还有元宵,还有各种阖家团圆,喜庆祥和的节日,他总得一个人过。
不论是室友、工友还是朋友,总归不能一直跟程郁待在一起。况且程郁也没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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