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艳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樵云山人
要知柳友梅去后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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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艳想 第十四回 为辞婚钟祸边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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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为辞婚钟祸边庭
诗曰:
姻缘富贵本由天,何事奸谋强欲连。
灵鹊原非鸿鸟伴,山鸡岂入凤群翩。
多才自古多情钟,忌士由来忌用贤。
谁料花皇自有主,一番风雨一番鲜。
且说柳友梅探花及第,琼林宴后便要谒见相公,也不免就要到严府里去。这一日去谒严相公,严相公留茶。因见柳友梅一表人才,美如冠玉,又是簇新一个探花 钦赐翰林学士,严相公便有了心,相见后坐罢便问道:原来贤契如此青年。柳友梅道:不敢,门生今年二十有一。严相公道:前看序齿录上见贤契尚未授 室,何也柳友梅道:门生因先京兆早亡,幼孤无力,因此迟晚。严相公道:原来如此,如今再迟不得了。我尚记得令先尊在京时与老夫朝夕盘桓,情意最 密,只不晓得有贤契这等美才,不日奏过圣上,老夫当执斧柯。柳友梅道:这个何敢劳老太师。吃了三道茶,柳友梅就辞谢出来。
原来严相公有一内侄女,就是要托赵文华昔日在山陰县寻亲的,至今未配,那时已嗣在严相公身边。因见柳友梅少年及第,人物风流,便就注意于他,故此留茶 询问。知他尚未取亲,不胜欢喜,明日就托赵文华说亲。赵文华此时已骤升至通政司了。赵文华领了严府之命,安敢怠慢,随即来见柳友梅。二人叙了些寒温客套, 赵文华便开口道:严老太师有一内侄女,今已嗣在太师身边,胜似已出,德貌兼全,妆奁富厚。昨老太师见年兄青年甲第,闻知未娶,特托小弟作伐,意欲缔结朱 陈之好,此乃老太师盛意,年兄大喜,使弟得执斧柯,不胜荣幸。柳友梅道:蒙老太师盛意,赵老先生美情,本不当辞,只是晚弟已曾定过雪景川之女,虽未行 聘,然已约为婚姻,不好另就。赵文华道:雪景川之女尚未可必,如今严太师当朝一品,谁不钦仰,况他美意谆谆,眼前便是,如何辞得柳友梅道:雪公 之女,久已有约,况他为着小弟受了多少风波,背之不仁,不敢从命。严太师盛意,万望老先生为晚弟委曲善辞。赵文华见话不入门,摇着头,皱着眉,冷笑笑 道:辞亦何难,只恐拂了老太师的意,不肯就是这样罢的,亲事不成便有许多不便。柳友梅道:若说做官,自有官评,这婚姻事却万难领教。赵文华道: 只怕还该三思,不要拂了太师的意才好。柳友梅道:他事尚可通融,这婚姻乃人轮纪法所关,既已有求,岂容再就。只求赵老先生在太师面前多方复之。
赵文华见柳友梅再三不允,别了柳友梅,回到严府。将柳友梅之言一一说了。严相公听说就是雪景川之女,便道:雪景川之女素有才貌,去岁张、刘二生到我 门下时,盛称他二女姿容绝世,才思无双,只是雪老执拗,不肯轻易嫁人。原来就与柳友梅约为婚姻。只是我如今一个相国的女与他作伐,也不算辱没了他,为何就 回绝了我,可好无理赵文华忙打一恭道:老太师请息怒,或者嫌卑职人微言轻,不足取信,另遣一媒去说,他或肯从,也未可知。严相公道:贤契尚不肯 听,别人焉足取信。我晓得他依仗新探花的势,看不上老夫,我只叫他探花的帽可戴得成赵丈华道:老太师且不要着恼,前闻老太师门下中书刘有美与他颇有 旧谊,老太师若遣他去说,必一说即从。严相公想一想道:也罢,待老夫先了他。就着堂后官去请刘中书来。
原来刘有美得借严府的力,也谋做了一个中书,这日闻知太师来请,忙到严府伺候。堂后官通报,刘有美进见,匍匐阶下,连忙打恭问道:老太师呼唤有何吩 咐严相公道:就是新科的柳探花,老夫有一内侄女意欲招他为婿,昨曾托赵通政为媒去说,他却以定过雪景川之女来推托,闻他与贤契有旧,特此相烦。刘 有美道:难得老太师这样盛意,柳探花既得为师门桃李,今乘相府鸾凰,又何幸至此严相公叹道:贤契如此说,他偏看不上老夫,前日竟把老夫回绝。我 也罢了,只我想来,我一堂堂相府,要招一东坦也不可得,岂不遗笑于人何以把握朝为此,再烦贤契通达愚意。他若肯时,老夫自然俯从,他若不肯,也悉凭 他。只是叫他不要错认了主意。刘有美忙打一恭道:待中书委曲去说,以利害说之,不怕他不从。
遂别了严公,寻到柳友梅公寓,长班将名帖传进,柳友梅晓得是刘有美,心下想道:一定此来,又为严府作说客了。忙出迎接,二人喜笑相迎。见礼毕,刘 有美道:两年契阔,小弟无日不思,今幸相逢,然咫尺有云涯之隔了,不胜庆幸。柳友梅道:闻兄一向在严府中,小弟入京便欲来访,但侯门似海,拜见无 从。前日奉谒太师,又不好造次相询,惆怅至今。今幸遥临,曷胜快慰。刘有美道:吾兄致身青云,真个喜从天降,今又有一大喜,小弟一来奉拜,一来就奉 贺。柳友梅道:有何喜事刘有美道:严太师愿以令爱相扳,岂非大喜柳友梅道:姻缘自是喜事,只是小弟已曾与雪景川、梅道宏二公处约为婚姻, 是吾兄所深知的,理无再就。昨蒙令尊师赵老先生见谕,小弟已力辞过,何得又劳吾兄刘有美道:梅、雪二处,终不比严太师这样富贵。他官居宰辅,执掌朝 ,生杀予夺,一出其手,吾兄得为东坦,难道不胜似梅、雪二处的姻缘么况且是太师有意相求,像小弟辈求之亦不可得。柳友梅道:小弟生平于功名富贵实 实看得淡,断不以穷达而移其志。至于婚姻有约,乃人轮纪所关,亦岂敢以始终而贰其心。况小弟于梅、雪二处的姻缘已不知受了多少风波,现今雪公尚为小弟受 无故之祸,小弟何忍背之刘有美听说到此,不觉打着心事红了脸,只得又勉强说道:吾兄坚执不从,也难相强,只恐触怒于严太师有所不便耳。柳友梅道: 祸福自有天命,小弟断不以利害而易初心。刘有美笑笑道:兄翁真钟情人,小弟多言,倒是小弟得罪了。说毕,二人遂相别去。
到次日,柳友梅就来回拜刘有美。刘有美又劝道:兄翁于梅、雪二公的婚姻,虽然有约,然实未曾行聘,兄翁何执意如此况今雪公之事尚未了局,梅公又已 故世,如今严太师岩岩之势,举朝惮服。兄翁若舍严府而就梅、雪,是犹舍珠玉而取瓦砾。且拂其意,这倒于雪公身上一发不便,是雪公的事因婚姻而起,因婚姻 而转盛了。吾兄还宜三思柳友梅道:小弟愚痴,出于至性,诗不云乎: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止小弟与梅、雪二公之谓矣严太师 之命,万难从命,望为转辞。刘有美百般的劝诱,柳友梅百般的苦辞。
刘有美只得回了严相公,将往后的言语一一说了。严相公道:这畜生好无礼,这且由他,我且有处。正是:
林不得香蜂蝶恨,留春无计燕莺羞。
花枝失却东皇意,雨雨风风那得休。
却说严介溪见不从亲事,怀恨在心。恰好遇着边报紧急,北人遣使来议河朔一事,奉旨要差人往北议和。严介溪想一想道:这畜生不受抬举,前日他说不以利 害易心,专意在梅、雪二处的姻缘,我就叫他翁婿二人不怕利害的去走遭,只怕那时来求我姻亲也就迟了。算计己定,次日便暗暗将二人名字奏上,旨意下来,将 雪景川立功赎罪,加了兵部侍郎的职衔;将柳友梅加了翰林院学士的职衔,充作正副使奉命往北共议河朔兼讲和好,限五日内即行,回朝另行升赏。
旨意一下,早有人报到柳友梅寓所来。柳友梅闻知,心下呆了一呆,暗想道:这一定严嵩陷我了。但我去也罢,如何又陷累我岳父我翁婿二人一去后,把我梅、雪二处的姻缘不知又如何结局矣。
正踌蹰间,忽报外面竹老爷、杨老爷要见,柳友梅忙出迎接。相见过,竹凤阿揖也不作完就说道:有这等事小弟方才见报,方晓得吾兄翁婿要出使北庭,这 只是谁人陷害杨连城也道:小弟尚不知,顷间凤阿兄来,方知有此奇事,只不知又是哪里起的柳友梅道:就是严府为小弟辞婚一事起的祸端。然目今圣 旨既下,即系君命。做臣子的岂可推托。只是我岳父暮年,怎当此塞外驰驱之苦,内弟又甚年轻,无人可代,如何是好竹凤阿道:不要说令岳年高难去,就 是吾兄以白面书生,奉使北鄙,良不容易。杨连城道:正是,吾兄文士,匹马驰驱,深入不毛,又况正当暑天将近,酷日炎蒸,胡沙卷尤,如何去得柳友梅 道:以身许国,死生祸福惟命是从。只是小弟上有老母,内无弟媳,将寻梅问柳的姻缘空抛撇在天涯,为可惜耳言念及此,转不觉儿女情深,英雄气短矣。
三人正说间,只见长班又进来禀道:雪太老爷、小老爷来了。柳友梅忙出迎进。雪公先与杨、竹二生见过,然后雪莲馨、柳友梅一一俱见过了。雪公忙问 道:这风波不知又是那里起的,又是谁人陷我二人柳友梅道:小婿才与杨、竹二兄说来,此乃严府又因小婿辞婚起的。雪公道:却是为何柳友梅就 将赵文华为媒,及刘有美说亲的事,一一说了一遍。雪公道:原来如此。但今已奉皇命,就是朝廷的事了,捐躯赵国本臣子分内的事,亦何辞。只是我儿虽已成 名,尚属年幼,二女又远在故乡;就是贤婿也上有老母,内无兄弟,此番一去,吾与贤婿匹马胡沙,尚不知死生何地,未免回首凄然。言至此,雪公不觉扑簌簌掉 下泪来。柳友梅与雪莲馨亦泫然泪下。竹凤阿、杨连城亦为之动容悲切。雪莲馨因含泪说道:据孩儿想来,爹爹可以年老病辞,柳姐夫亦可以养亲告假,何不同上 一疏,或者个中,犹可挽回。雪公叹道:国家有事,若做臣子的如此推托,则朝廷养士何用,生平所学何事我想汉朝苏武出使,北廷拘留一十九年,旌毛尽 落,鬓发尽白,方得归来;宋朝富弼与契丹讲和,往返数回,得家书不开,恐乱人意。这多是前贤所为。你为父的虽不才,也读了一生古人书,做了半世朝廷官,今 日奉命北往,岂尽不如前贤,愿为临难退缩遗笑当世乎柳友梅道:此番一行,风尘劳苦,死生患难,固未可料,然做臣子的功名事业必不由此一显。此盘根错 节之所以见利器也;吾人举动,乃关一生名节,贪生畏死断使不得。竹凤阿道:在莲馨兄身上,爱亲心切,故作此不得已之极思;在老年伯及吾兄身上,爱君之 心更切,故有此论。君亲虽曰不同,忠孝本无二理耳。杨连城道:若到日后归来,功成名遂,君亲具庆,忠孝双全,又可成一段千秋佳话矣。说罢,雪公随吩 咐雪莲馨道:我与你姐夫去后,你便可告假回乡间,杨兄已选苏州司李,或顺便就同杨年兄归去,善慰母亲,好生安慰二位姐姐,叫他们不必忧烦。我去倘能不辱 君命,归来欢会有期。柳友梅也就把家中事体托与杨连城得知,随吩咐抱琴道:在老夫人面前,只说我在京候选,切莫说出使边庭的事,恐怕惊坏了老夫人。 抱琴领命不题。
次日,雪公与柳友梅翁婿二人就辞了朝,领了刺书,带了两个能事家人,把铺陈行李发在城外馆驿中住下。此时京师衙门常规也有公饯的,也有私饯的,乱了几日。竹凤阿与杨连城也同设了一席饯行过了。雪公竟同柳友梅往北而去。
却说雪莲馨送了父亲去后,随即告假还乡省母。恰好杨连城选了苏州府理刑,领了凭要出京,雪莲馨即着抱琴约了,一同起身下去。竹凤阿却授了御印总兵之职,也往沿边一路镇守去了。正是:
摧锋北陷穹庐去,避祸南迁故土来。
谁为朝廷驱正士,奸人之恶甚于豺。
毕竟柳友梅与雪公如何归来,与梅、雪二小姐又如何作合,且听后来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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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艳想 第十五回 掷金钱喜卜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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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掷金钱喜卜归期
诗曰:
天涯海角有穷时,惟有相思无尽期。
残梦楼头空自忆,离愁花底问谁知。
云山深锁真情恨,风雨翻成薄命词。
我向鳞鸣占信候,金钱掷破叹归迟。
却说梅如玉、雪瑞云二小姐,自雪公去后,就与雪夫人回苏,原来雪公的旧宅在苏州府桃花坞中。回家住下,只要打听雪公的消息。后闻雪莲馨、柳友梅与竹凤 阿入京去挽回了,心下终宽。捱过了残冬,直到岁底才有信来。知雪公的事已渐平安,方觉放心。及至春闱,忽报雪莲馨中了进士,柳友梅中了探花,母女三人真喜 出望外,满心欢畅,只道不日衣锦还乡,便可乘鸾跨凤。哪晓得过了数月,反无音信起来,不知为着何故,母女三人又不胜忧闷。雪老夫人对着二小姐道:自你父 亲去后,已近一年,幸天保佑无事,更喜两登科第,实为望外。但不知到今数月,为何反无音信瑞云小姐道:去岁忆分袂,临别见青杨如织,今年又望绿柳成 陰,因什缘由,鱼沉雁杳如玉小姐蹙着眉,无言无语,半晌才说道:云山修阻,烟水苍茫,徒令人目断长安,不知归舟何日昔时守孝情长,今觉思亲倍 切。雪夫人道:我闻银灯频剔,喜占音候,金钗可当,为问归期。何不寻一卜士问之二小姐道:如此甚好。就叫朝霞在门首去看来。
朝霞走出来,站立门首。不一时,只见一个起课先生,手中摇着课筒过去,朝霞一看,只见那先生:
头顶方巾透脑油,海青穿袖破肩头。
面皮之上多麻点,颈项旁边带瘿瘤。
课筒手托常作响,招牌腰挂不须钩。
谁知外貌不堪取,腹里仙机神鬼愁。
朝霞立在门内,远远望见他腰间挂着一个小小招牌,上面写道:李半仙课精鬼神,相善麻衣远。朝霞想道:这个先生一定又会相面,又会起课的了。遂 叫声:起课先生,这里来那李半仙见有人请他,忙走过来,进了门,走到中堂坐下。朝霞就进去,报与夫人、二小姐知道。二小姐就随着夫人一径在厅堂后, 来看他起课。
李半仙见夫人出来,便问道:夫人要起课么雪夫人道:正是要起课。且问先生就定居在此,还是新来到的李半仙道:在下到处起课,那有定居。 前往绍兴、山陰县去了几日,偶到这里。夫人道:可认得山陰新探花柳老爷家么李半仙道:柳老爷是我大恩人,夫人却如何认的夫人道:就是我家 老爷的小婿,今日起课也是为他。李半仙道:如此就是前任杭州府雪太守贵婿。夫人道:你为何就晓得李半仙道:柳老爷未中时,曾在舍下住过一 宿。在下前日自他家里来。柳老爷真是好人,我曾受他大恩未曾报德。昨我在街上,听得有人传说他出使边庭,不知此信可确。我也要访他一个真信。夫人惊问 道:为什出使边庭起来李半仙道:在下也不知何故,也是道听途说,不知可真前日他老夫人也曾叫我起一课,看起来,此信竟像真的。我今因奉他老夫人 之命,一路卖卜,进京访问,因此在这里经过,不期又遇了夫人。雪夫人道:如此你且与我起一课看。李半仙就将手中课筒递与朝霞,朝霞送与老夫人。夫人 对着天地,暗暗的祈占了一番,仍叫朝霞递还李半仙。李半仙拿在手中,摇来摇去,口中念些单单单、折折折,内象三爻,外象三爻的仪文,不多时起成一课。李半 仙道:不知夫人何用夫人道:问归期。李半仙道:是个未济卦。未济终须济,日下虽不能归,然终有荣归的日。但妻占夫卦;官爻不发动,倒是子孙文 书爻动了,又临腾蛇白虎,一定还有虚惊。自身尚不能归,或是音信,或是子侄,预先有个归来了。雪夫人道:只是我老爷的归期在于何日李半仙把手抡一 抡道:今年不归,直要等坎离交济,来岁春夏之际,方许归期。雪夫人道:为何要到来年李半仙道:卦上是这般发见,连我也不知其中缘故。我只据理 直谈便了。夫人又叫朝霞取过课筒,又祷一番,递与李半仙。李半仙重排爻象,早又起成一课,却是个卦。李半仙道:夫人这又何用雪夫人道:婚 姻。李半仙道:者,遇也,又婚姻也。这婚姻已有根了,绝妙的一段良缘。他日夫荣妻贵,只嫌目下稍有阻隔,也临腾蛇爻上,必竟也有一件虚惊。更有一种 奇妙之处,又是两重婚姻。雪夫人听了,与二小姐道:那先生起课,果系是半仙了。我又不曾与他说,他又不晓得,如何便说是两重姻缘。只不知姻缘成在何 日因又问道:姻缘应在何时李半仙又把手抡一抡道:据卦看来,也要到来岁秋间可成。李半仙起完了课,因又笑道:在下不但会起课,且精相理。 似老夫人这般相貌,日后要受三封诰命,贵不可言。只是目下,气色稍带阻滞,尚有一段惊忧。过了今年,来春便喜从天外降,恩向日边来矣随指着朝霞道: 像这位姐姐也有些福气在面上,后有个贵人抬举哩说罢,便要告辞起身。
雪夫人叫留便饭。随进来命二小姐写了封家书,顺便寄他带去。又封了一封银子随出堂来。李半仙才用过饭。雪夫人叫朝霞传语嘱咐道:有劳先生,家书一封 付寄到京,谢仪一两,权作酬资。李半仙道:家书附带当得,酬仪断不敢领耳。再三推了几次,李半仙方才取了,竟飘然而去。正是:
天地有先机,世人不能识。
直到应验时,方知凶与吉。
却说李半仙去后,雪夫人与二小姐,因闻差出使边庭的话,心上又添了一段忧疑。遂叫家人往外边打探,并到报房看报何如。未知家人去后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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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艳想 第十六回 点宫秀暗添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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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点宫秀暗添离恨
诗曰:
一番风鹤一番惊,闺阁幽情自不禁。
旧恨乍随流水逝,新愁又似白云深。
鱼书寄去成空问,鸣信传来莫慰心。
留得贞风付才子,兰房有日共调琴。
却说雪夫人与如玉小姐、瑞云小姐,因听李半仙说了出使边庭的话,心上好生忧闷,只得叫家人出外打听,并往报房看报回话。
家人去了,一日才回。对夫人说道:小的日间打听,又往报房查看,说出使边庭事果真。太老爷与柳老爷通已辞朝出塞去了,为此不能个归。闻说又是严府举 荐出来,保奏上去的。不知又是何故夫人与二小姐听说,通惊得面如土色。雪夫人道:这是哪里说起,我想塞外长驱,又况敌情难测,你爹爹年已迟暮,你丈 夫亦系书生,如今深入虎口,岂能免不测之祸。如玉小姐亦垂泪说道:料此番一去,多凶少吉,况系严贼荐举,明明设阱陷人。只是我母女三人,为何薄命至 此瑞云小姐心上亦甚忧疑,但见母亲与姐姐在那里悲切,不好更添愁恨,只得劝解道:虽然如此,母亲与姐姐且免愁烦,看来李半仙的课果系如神,他说爹爹 自身目下尚不能归,一定还有虚惊。这出使边庭的话,分明应验了。他说先有音信,子侄归来,且看后来消息何如。倘侥天幸,或得无事,也未可知。母亲还请放 心。雪夫人道:课虽如此,只是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三人说话间,只见家人进来报道:好了,好了夫人小姐不须忧虑,老爷已有家书到了。就把家书呈上。雪夫人道:是谁寄来的那寄书人曾留下么 家人道:是一位姓张的相公寄来,小人要留他,他忙忙的说道,我有事要紧到杭州,还要寄书到山陰新探花柳老爷家去,因此,小人不曾留得。夫人与二小 姐连忙拆开书看,只见写道:
愚夫雪霁谕道贤妻玉贞:自我去后,赖吾祖宗福泽及皇天荫佑,幸保无事,更喜春闹一子一婿并登科第,尤出望外。不料乐极悲生,祸从福始。柳贤婿以力辞严 府婚姻,遂致贾祸,及今与我并使边庭,尚不知身首何处。但我一身殉国,谊不容辞。转思二女无归,决宜改嫁,字到当即遣媒另作良缘。不日朝廷采办宫女,仍恐 旨急下,勿至临时后悔。料我二人国家事大,身家事小,归期难卜,先此预闻。
雪夫人看毕,不免顿足道:如此怎了,如此怎了二小姐看见,也不觉惊呆了半晌。仔细把书一看,雪小姐道:母亲且不要慌,这书中的字,不是爹爹的 手迹,况且又无年月印信,多分又是假的。如玉小姐看了,也笑道:看来又是奸人所为,若是真的,那寄书的人为何就去雪夫人道:哪里就见得不是真 的如玉小姐道:字迹不真,又无年月印信,眼见是假,况退婚大事,爹爹与柳生何等交情,焉有他意未从,就写字归来而令别嫁者。瑞云小姐道:才说寄 书人姓张,一定是昔日题假诗的张生耳。只是奸人作恶,为何种种至此雪夫人始初疑惑,被二小姐看出书中真伪,一篇慰说,便心宽了一半。但只愁出使边庭, 心上终有许多忧虑。
又过了数日,只听得家人说来,外面纷纷扬扬,要点采秀女之说,不知可真。忽一日,家人来报道:夫人如何是好外面点秀女之说,果系真了。夫人道: 哪里见得就真家人道:某处已在那里议亲,某家已在那里成婚,又闻某家略迟了些,已报了名字去了。不论大家小户,通甚惊惶。如今太老爷及柳老爷已北 去了,小老爷又不见回来,并无一个信。如今却怎生区处雪夫人道:眼见为真,前日书虽是假的,这个却不是假的了,如何是好不免又有些媒婆听知雪 府里有两位小姐,便一个来一个去,进来议亲。雪夫人虽立定主意,那里回得绝他。
一日里,有两个媒婆进来,一个姓花;一个姓李。一同见过了夫人,又见过了两位小姐。那两个媒婆便把二小姐上下仔细一看,便笑说道:媒婆不知走过城中 多少乡宦人家,见过了许多小姐,从没有似二位小姐这样标致的。果然好个千金小姐。雪夫人道:你两人又是哪家来的那花婆道:媒婆是张员外家差来夫 人处说亲的。那李婆道:媒婆不是别家,是本府有名的刘员外家,差来到夫人小姐处求亲的。雪夫人道:又是什么姓张姓刘的,你自说姓刘的是哪家姓张 的又是哪一家花婆道:张员外是苏州有名的张十贯家。他止生得一子,人物又丰厚,家道又富饶,新在京师纳监归来。闻知雪老爷府中小姐的才貌,又见外边 婚娶甚多,因此特特差媒婆到夫人处恳求。那李婆道:我家刘员外家与张员外家系是至戚,就是有名的刘百万家。他家大相公,一同张相公在京师纳监回来。在 京中也曾会过雪老爷,与雪老爷也是极相契的,因此便晓得府中有二位小姐。一到家,便要差媒婆来求亲。近日正值人家盛行婚娶,为此特来议亲。夫人,这是绝好 的一头亲事,莫要错过。雪夫人道:但我家二位小姐,我老爷在家时已曾定过今科新探花柳老爷家的了。一等回来,便要成亲。李媒婆道:原来夫人还不知 新探花的信么新探花出使边庭,被北人拘留住了,也看上了新探花的才貌,北主竟招他做附马去了。夫人还想他回来么雪夫人听了,惊呆了半晌,忙问道: 你哪里晓得李媒婆道:就是昨日他们两位相公在京师回来的信哩花媒婆道:闻说出使边庭,是雪老爷与柳老爷同去的,昨说雪老爷已放回,柳老爷招 为驸马,是断断不能回来的了。雪夫人道:但不知此信可真否李媒婆道:怎么不真是他相公们昨日在那里亲口说的。媒婆偶尔听得,听他两位相公说 来,却又一样。花媒婆道:正是说来一样,所以可信。雪夫人听他两个婆子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像个真的了,便吓得面如土色,不免顿足道:此信若真,便 镜拆钗分,良缘割断了。李媒婆道:夫人且不要慌,有两位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姐,在媒婆身上,婚配那两位多才多貌的相公,夫人下半世正受用不尽哩。花媒 婆道:只是如今朝廷要点秀女,婚娶只在早晚,断迟不得。李媒婆道:只等这里夫人与小姐允从了,我们就去回了二员外,就好行聘了。雪夫人道:虽 如此说,也还要等我家太老爷或小老爷回来,方好作主。花媒婆道:小老爷不知在几时回来李媒婆道:夫人,点秀女是早晚间事,如何待得老爷回家 雪夫人道:这事终要待他回来作主。媒婆见说不上,只得告辞,起身道:既夫人主意未定,待媒婆明后日再来讨回音罢,只是夫人不要错过了好亲事。说 罢,花、李二婆子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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