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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明1561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嗷世巅锋

    看来自己之前推测的没错,这事儿和严家父子脱不开干系!

    不过……

    严党和白莲教勾三搭四,既然都已经长达数月之久了,又怎会突然翻脸无情,唆使白常启痛下杀手?

    莫非是为了……

    王守业下意识的望向装着‘圣物’的木匣,却见白常启的视线也正投注过去。

    四目交汇,只听白常启问道:“这匣中是何物?”

    语气里赤果果的,透着一股明知故问的味道。

    按说以白常启的城府,想要遮掩一二并不困难,可他却似乎并没有要过多掩饰的意思。

    是认为自己肯定会猜出前因后果,所以懒得再欲盖弥彰?

    还是说……

    这其实是一场考验,以便测试自己对严党的忠心程度?

    暗暗将疑惑藏在心底,王守业若无其事的禀报道:“大人,这里面装的是白莲教的圣物,据说能够实现人的愿望——不过以卑职看来,即便真的能够如愿以偿,许愿人多半也要承受不小的反噬效果,否则……咦?”

    正说着,他忽然诧异的停了下来,愣怔的看着被白常启掀开的木匣。

    “怎么?”

    白常启被他唬了一跳,急忙往后缩了缩,一面隔空打量着那三只渗着血丝,提溜乱转的眼睛;一面警惕的追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也谈不上不妥。”

    王守业皱眉道:“只是当初在如意居,我逼那反正的教匪许下愿望后,这三只眼睛就消失不见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当时这眼睛里充满了血色,并不似这般黑白分明,更没有转个不停。”

    说着,王守业往前凑了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三只眼睛,试图诱使它们和自己对视。

    然而和当初的灵动鲜活不同,此时那三只眼睛呈正时针机械转动着,对于凑上来的王守业,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映。

    这……

    难道是正处于cd时间的意思?

    “那教匪许了什么愿望?”

    这时白常启忽然开口发问。

    “这个么……”

    王守业忙将陈翀许下的愿望复述了一遍,又道:“为免验证受到干扰影响,还请大人暂且瞒下此事,不要上奏朝廷。”

    “原来如此。”

    白常启点了点头:“本官会派人专门盯紧此事,至于伯成你么,且先专心办好黑龙入宫一事即可。”

    嘁~

    突然横生枝节的是你,不让分心的也是你。

    王守业心下正腹诽着,又听白常启道:“你一连忙了几日,想必也乏了,左右那龙根还在清理之中,不妨先回去好生歇一歇,养足了精神再去主持大局。”

    这倒还像句人话。

    王守业假意推辞了几句,也便顺坡下驴的应了——虽然他未曾冒着凶险冲在一线,但冬夜漫漫露宿街头,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差事,能少受些折磨自然最好不过。

    却说出了监正值房,看看四下无人,王守业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早知道严家已经和土默特部勾搭上了,他就可以打着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的名义,同严家划清界限了。

    现在么……

    要不,设法从哪些教匪嘴里套出口供,把严家重新拖下水?

    但严家都已经唆使白常启,对白莲教痛下杀手了,即便哪些教匪想要攀扯,怕也难坐实罪名。

    更何况,这事儿极有可能就是嘉靖主动授意的,自己要是深究下去,说不得反倒恶了皇帝。

    正左右为难,就见周吴晟匆匆赶了过来,也没瞧见隐在游廊里的王守业,就径自走进了白常启的值房。

    他什么时候又和白常启搭上线了?

    王守业先是有些狐疑,但转念一琢磨,这姓周的也算是铁杆严党——他有个堂侄女,做了严世蕃的第二十三房小妾——白常启将严家铺排下来的差事交给他去办,倒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也没再多想什么,出了衙门乘车回到家中。

    等叫开大门,又命亲随外卫将车卸下,牵了挽马去饮水喂料,王守业就待赶奔后院,同赵红玉主仆来个小别胜新欢,顺带问一问符篆的研究进展。

    却不想门房张安紧跟几步,搓着手禀报道:“老爷,前院李公子刚送了些东西过来,因后院已经熄了灯,小人就先请他放在书房里了。”

    因李高也被算做南下沧州的内卫之一,这次黑龙事件,王守业并未让他参与其中——毕竟是未来的国舅爷,真要磕着碰了的,以后怎么跟万历小皇帝交代?

    所以之前,王守业才会派他去东厂传话。

    这大晚上的送了东西来,难道是从东厂那边儿捎了什么回来?

    这般想着,王守业就转道去了前院书房。

    进门顺着张安的指引,就见外间的茶几上,正摆着本红封的小册子。

    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却见里面绘满了衣不遮体的妇人,那一幅幅工笔重彩,竟还是这年头罕见写实派画法。

    再看旁白小字,出身、婚否、生育情况、身高体重、性格癖好、文化程度……

    一条条详实精炼,又不乏溢美之词。

    这玩意儿若流入市井之中,估计都能当施法材料贩卖了,足见用心之诚——也不知是教坊司的主意,还是东厂的手笔。

    粗略翻看了几页,王守业顺势就卷进了袖筒里,打算明天拿给麻贵过目,看其中可有他‘中意’之人。




第229章 人心又散了
    一夜厚积勃发。

    第二天早上,王守业匆匆赶到黑龙胡同,却见那警戒线外呜泱泱的跪满了百姓,一个个嘴里念念有词的,也不知是在絮叨什么。

    王守业挑起窗帘,正想问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对面陆景承、赵奎已然率队迎了上来,七八条马鞭四下里乱甩,霎时间清出一条坦途。

    王守业顺势将二人唤到近前,指着那些跪拜不起的百姓问:“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嗐。”

    陆景承抢着道:“也不知哪个传的谣,说是吃了龙王爷的鱼虾,若不过来烧香还愿,就要口舌生疮、烂穿肚肠!”

    啧~

    百姓们对鬼神之说,原本就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思。

    而近几个月来,那稀罕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的层出不穷,此等风气更是日益严重。

    再加上仅仅烧香还愿,也无需多大的成本,难怪谣言一出,就惹来这许多的痴男信女。

    这还是仅仅是早上,等到日上三竿之后,还不知要来多少人呢。

    却说了解了前因后果,王守业登时沉下脸来,呵斥道:“这些愚夫愚妇过来胡闹,你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不成?”

    陆景承脚步一顿,有些不服不忿的嘟囔着:“他们只是远远的磕头烧香,又没冲撞咱们……”

    倒是赵奎似有所觉,躬身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大人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自然不妥!

    经黑龙诅咒一事,气运一说已经算是得到了初步验证。

    那一贯与‘气运’相辅相成的‘愿力’体系呢?

    是不是也同样存在,或者说是被激活了?

    “若是任由这些百姓祈愿,谁能保证不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这……”

    听了这番分析,陆景承登时也警惕起来,连忙道:“那我立刻下令,让人驱散这些泥腿子!”

    说着,就要招呼不远处负责警戒的山海卫们。

    “且慢。”

    王守业忙拦下了他,呵斥:“若不把事情说清楚,你胡乱赶散了能有什么用?他们不在这里烧香,跑去别处祈愿又该如何?”

    “这……”

    陆景承顿时卡壳了。

    “这样吧。”

    王守业斟酌道:“你出个简单易懂的告示,让人四下里宣扬,就说那黑龙是邪魔外道,还未曾被朝廷感化驯服,若承了民间香火祭祀,很可能借机反噬,祸害这一城百姓。”

    “再有,我山海监自有驱邪灵药,若真有肠穿肚烂的,去山海监求些灵药也就是了。”

    “卑职晓得了!”

    陆景承应承一声,正待去临时落脚的茶馆,请吕泰等人帮着编写告示,却不想刚转过头,一个黄澄澄的物事就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陆景承到底练过几年武艺,间不容发的偏头闪过,仓啷啷抽出刀来,立地一声咆哮:“是什么人,胆敢当街行刺本官?!”

    喊声刚落,周遭呼啦一下子就空出好大一片。

    陆景承见状忙又横刀胸前,大喝道:“都别动,休走了贼……”

    “别在这儿耍宝了。”

    这时王守业捻了枚铜板丢他后脑勺上,没好气的骂道:“赶紧去把告示准备好。”

    陆景承吃这一砸,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才发现地上正躺着个鹅黄色的荷包,瞧那纹饰形貌,心知必是女子贴身之物,一时直涨的颜面通红,抬脚将那荷包狠狠踩扁,这才头也不回的去了。

    略过这小小的插曲不提。

    却说王守业赶到胡同口,就见廊下瘫坐一人,气息奄奄、昏昏欲睡,却拼命瞪圆了眼睛,细瞧却正是御马监提督太监冯保。

    王守业还待打量,麻贵悄没声凑到近前,小声解释道:“你走后又死了几个,其中有个是睡着了之后,挠痒痒挠死的,吓的这冯公公一夜都没敢合眼。”

    冯保约莫是听到了些动静,无神的双目挪到了王守业身上,随即精神一震,就待从那官帽椅上起身。

    不过随即又止住了起势,冲两下里使了个眼色,这才在左右的搀扶之下,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这状态,离着一夜白头怕也不远了。

    冯保起身之后,冲着王守业拱了拱手,欲要张嘴,又忍了下来,转头巴巴的望向麻贵。

    “冯公公的意思是,现如今里面人困马乏的,怕是会耽误了工期,所以希望咱们能再抽调一批人手进去轮换。”

    还要调人?

    眼下山海卫就已经填了十分之一进去。

    再要增派人手,怕日后又要掀起一波‘出走’潮,怕是连发配边镇的处罚,都未必能震的住局面。

    不过……

    皇帝的命令,也不是能随便打折扣的——尤其他自己已经给打过折扣了。

    罢罢罢~

    两害相权取其轻,大不了把黑龙送进宫后,山海卫直接推倒重建,反正也才成立没多久。

    “既如此,那本官就做主,再抽调五十名山海卫入内——不过冯公公必须保证,绝不会延误工期!”

    冯保闻言,郑重的向他施了一礼,又默不作声的瘫坐回了椅子上。

    啧~

    下回要再有类似的事儿,估计这位肯定是有多远躲多远。

    将抽签选人的准备工作铺排给赵奎、李如松,王守业又和麻贵研讨了一下,如何处置黑龙腹下的根茎。

    这事儿王守业昨儿回家后,也和红玉研究讨论过,觉得大可将之前废弃的计划,捡起来改一改,再重新用上。

    即:在黑龙身下掏几条沟壑,套好绳索牛马,再将黑龙身前的坑道填平,只稍稍留下一些落差。

    然后借助牛马之力,将其硬生生从地里拔出来——即便拔不出来,只需拉的身躯倾斜,也可以顺势继续掏挖。

    这法子自然算不得精妙,可仓促间也实在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

    却说等计议妥当,两人又在胡同口主持了分批抽签,选出了五十位敢死。

    眼见吕泰捧出一叠筏纸出来,让几名书吏帮着书写遗书,王守业忽然想起了昨儿那小册子,于是从车上翻出来,用袖子掩了塞到麻贵手上。

    “东厂那边儿编的图谱,你先瞧瞧可有中意的。”

    麻贵倒不避讳旁人,大马金刀的捧了那册子翻看,不多时便啧啧有声的骂道:“这东厂的番子莫不是想钱想疯了,标上个母女花的名头,就敢作价二百两银子!”

    “那是起拍价。”

    王守业忍住没去看他说的是那对儿母女,冲着巷子里一扬下巴,无奈道:“这宫里都闹饥荒了,黄公公能不想辙捞银子么?”

    “说到捞银子。”

    麻贵合上花名册,正色道:“昨儿晚上还有几个藏头露尾的,想花大价钱买些龙根龙血回去呢。”

    还真有人惦记上了!

    王守业连忙提醒道:“可不敢胡来!那些东西有没有问题,现下谁也不敢保证,要是散到民间再惹出什么祸事来,咱们兄弟可吃罪不起。”

    “放心,我说这个是想提醒你,莫让下面人钻了空子。”

    麻贵望着正在排队写遗书的敢死们,无奈的叹了口气:“咱们好容易才把士气鼓起来,这百十个敢死一抽选,怕是又要人心浮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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