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

法兰不认为自己会是改变未来的那个人他也不希望能成为那样的大人物他只想做好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当好自己那千千万万颗螺丝钉中的一个这样的角色就足够了。
毕竟他连本属于自己的角色都没有做好……他还哪里有雄心壮志去想那么远大而遥远的理想。
对了时间……
法兰赶忙抬起手腕看表那并不是什么便携式的终端设备而是功能十分单纯、放在现在已经十分罕见的机械表。
法兰会戴这样一块机械表的原因很简单他必须在每个整点提醒自己的老师这是这位对时间观念十分严苛自己却从来不去看时间的教授所提出的唯一一项硬性要求。
“老师已经到下午4点了。
法兰如同以前那样出声提醒着他本以为自己的老师会和往常一样马上站起来走向实验室但今天的情况却明显有些不同。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依然握着那液面满盈却已经不再散发出热气的纸杯两眼出神一动不动。
“老师？”
法兰略微提高了音量他不敢贸然去触碰自己老师的身体生怕自己的行动打搅了他的思绪。
而在法兰第二次出声呼唤之后老教授也渐渐有了反应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端起手中一直握着却从来都没有靠近过嘴唇的纸杯。
“啊老师需要我帮你去换一杯新的吗……”
法兰的话刚刚说出口就见老教授已经举起了纸杯脖子上扬着将纸杯内凉掉的咖啡一饮而尽。
“法兰。
“嗯我在呢老师。
应声之后的法兰看着自己的老师看着他缓缓将视线投到自己的身上却又渐渐陷入莫名的沉默之中。
过了足足一分钟老教授才用虚弱的语气开口道：“我记得你有一个女儿？”
“诶啊是的老师。
”法兰有些诧异自己的老师为什么会突然问及自己的家庭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她的身体很不好吗？”
“啊……是。
先天性的运动神经缺损医生说她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法兰说着情绪不由自主染上了悲观的颜色。
他奋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没有多想老师突然提及自己的女儿这个话题的原因。
“我也有一个女儿。
老教授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在阐述某件事实。
虽然他所说的内容法兰是第一次听说但沉浸在悲观情绪中的他并没有去多想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法兰我们都是父母或许做父母的时间有长有短但某些方的领悟却应该是想通的。
老教授的话让法兰有些不知所措在今天以前他从未听过自己的老师说起任何研究课题之外的话题。
而老教授仿佛也并未期望自己的学生做出回应他只是自顾自说着：“有时候你不得不去做某件事。
这件事或许只有部分的你同意另外一部分的你则反对这个时候……你就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两个人就像是整个人被分成了两半左眼和右眼都看着不同的东西左脑和右脑都思考着不同的想法永远也达不成一致就像……一条被劈成两半的鱼。
“分歧就是如同刀一般的东西能够劈开你自己也能劈开任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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４Ｆ４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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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老师？”法兰不太确定自己听到内容是否只是老教授的内心写照他只能再次发出声音提醒着自己这位时间观念异常严苛此刻却已经超时休息了5分钟的老师。
“啊我知道时间到了是吧。
“是……”
原来他意识到了吗？所以那些话都是……
法兰没有来得及想完就看到老教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下意识也跟着站起。
“你明白这种感觉吗？法兰。
”老教授说着眼神却并没有看向自己的学生而是凝视着手中空荡荡的纸杯。
法兰没有来得及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算了忘掉吧……”
老教授说罢扔掉了手中的纸杯转身离开。
而这……
也是法兰·兰彻斯特·拉米尔杜与自己的导师最后一次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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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被反光的板和光滑的墙壁所包围的甬道中法兰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一直都知道吗？”
走在他前方一步远位置的梅根头也不回回了一句：“关于什么？”
“关于老师关于这里关于全部的一切。
梅根的脚步并没有放慢他依然没有回头道：“关于老师我知道的东西并不比你多而关于这里我或许比你多知道一些内容但也仅限于今天之前而已。
跟在他身后的法兰忍不住道：“我不知道任何事直到现在我也依然觉得我什么都不了解。
“你会有时间去了解这一切的你会有足够的时间。
”梅根用十分简短的两句话结束了这次对谈。
法兰隐约觉得梅根似乎在暗示什么但他能够确认的信息太少对于梅根的真实目的更是毫无头绪。
踩在光亮的如同镜子的板上法兰忍不住有些出神。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倒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
实际上法兰与老教授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甚至不如比他早几届但确实唯一提前退出了实验室的成员梅根。
他或许是实验室内年龄最轻的但同时也是资历最浅的而在他进入实验室后不久他的导师就因为“意外事故”被撤销了实验室负责人的资格实验室内的其他成员也很快各奔东西在他还没能熟悉实验室内每一个人的情况下他就变成了实验室仅剩的最后一名成员。
然后便是梅根的突然回归以及他被突然委任成为实验室的负责人等一连串接踵而至的事件。
导师的痕迹似乎被人有意的从实验室内抹去了而这些都在实验室正式更名为“兰彻斯特 amp;amp;amp;蒂凡尼实验室”之后到达了顶峰。
法兰直到自己的力量做不到什么也清楚自己很有可能是被其他人利用的棋子但他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接受了事实然后继续着自己那一成不变的生活。
直到今天。
说起来法兰一直都想不明白明明已经脱身于这个业界的梅根为什么要突然回来并且全力支持了他以及新生的兰彻斯特 amp;amp;amp;蒂凡尼实验室。
梅根在实验室的建立过程中一直扮演着后盾的角色即便实验室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真正算得上有价值的结果产出即便经历了那么多次重复性的失败他都一直无言的站在法兰的身后支持着法兰。
而现在……到了他索取回报的时候了吗？
法兰心中默默想着又看了一眼身前梅根的背影。
“我们到了。
梅根说着停下了脚步。
法兰也一并停下了脚步因为分神他甚至差点儿撞在了梅根的背上。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又一扇大门。
和之前分隔开两种不同风格的走廊、现在看来也是将改造后成为实验室的部分与未经改造仍然只是避难所部分的分隔开的那扇古色古香、连门锁都是最古老的机械密码锁的门不同这扇门明显属于一般生化实验室内十分常见的气密密封门比起门或许称呼为气闸要更为恰当一些。
门的上面同样有门锁一般的结构但这一次非但没有出现古老的机械键盘甚至连类似键盘的东西都不存在只有一块光滑的、没有任何图案的平面凸出于门上。
“该你了。
”梅根突然倒退了一步与法兰并肩然后看着他道。
“我？”
“只有唯一指定的继承者可以打开那扇门那个人……就是你。
法兰一时间有些眩晕。
他是被指定的、唯一的继承者？
法兰很想否认这一切但一路走来他已经见到了太多、听到了太多超出他的想象乃至尝试的存在。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想过这种可能。
因为莫须有罪名被撤职的老师一个接着一个消失的师兄们。
或许他并不是那个最应该继
承这些的人但就像梅根话中所说的……他是唯一的一个。
他已经变成唯一的一个了。
法兰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松了松领口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梅根。
梅根依然在看着他从他的眼神中法兰读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法兰长长呼了一口气。
然后他走上前……将自己的手按在了那光滑的平面上。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代表对比通过的提示音响起然后一系列的机械摩擦的声音传来。
门开了。
【未完待续】





生体 生体（5）灰街 第二部 第十五章 拉顿
生体：灰街第二部·第十五章拉顿
2020年2月8日
“所以……你在那里第一次看到了艾尔莎？”
只有两个人的客厅里艾尔莎……生体艾尔莎的声音显得异常柔和。
拉米尔杜缓缓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答道：“是的。
“但是她是怎么在里面生存的？我的意思是说那间实验室被封锁了好几年的时间在它被解封之前没有任何方法能够进入那间曾经是核避难所的实验室我本来以为艾尔莎之前都生活在别的方但你却告诉我她一直都在实验室里那间被封锁的实验室里。
拉米尔杜耐心听完了艾尔莎的话然后道：“生体小姐你了解的远比你表现出来的要深入的多。
艾尔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但她马上就调整好了情绪不落下风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拉米尔杜微微耸了耸肩他也的确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的意思然后他继续道：“是的艾尔莎……我的意思是这个名字原本的主人的确一直都在实验室里但我恐怕要先纠正你的一个概念。
“什么？”艾尔莎下意识反问。
“她并不是生活在实验室里或者说……她不是活着的。
虽然拉米尔杜十分怀疑生体是否真的具有人类的表情……毕竟那并不是单纯靠模仿就能够再现的东西但现在艾尔莎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诧异以及惊愕。
“为什么？”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颤抖“难道说‘艾尔莎’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指的是某台实验仪器？或者一台电脑？”
“你只猜对了一部分如果你真的是猜测的话。
”拉米尔杜继续自己的讲述“‘艾尔莎’的确是一个代号但同样也是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并不是我或者我的老师取的它来自艾尔莎的父母或者其他的亲人……至少这的确是一个曾经被人使用过的名字。
“但你刚刚说过……”
“是的我说过艾尔莎死了在我见到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
”拉米尔杜打断了艾尔莎他继续说着：“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的意识消失了。
艾尔莎的表情瞬间变了。
“你是什么意思。
拉米尔杜并没有马上回答他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却并没能倒出任何液体来。
从刚才说到现在他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一边端起杯子走向厨房一边道：“你想要喝点儿什么吗？”
并没有起身的艾尔莎在他身后答道：“如果我能喝的话……不谢谢。
拉米尔杜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并非一个真人而是一具本质上仍然与人有着本质区别的生体。
他走到冰箱前拿出了金属制成的容器然后回到了客厅。
“既然你不需要喝点儿什么那么也请允许我不征求你的意见我行我素一下吧……”
艾尔莎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但眼神却瞄向了拉米尔杜手中拿起的金属容器。
“酒？”
拉米尔杜有些惊讶他并没有将容器打开容器的表面也并没有任何可见的标志物。
“我的确不具备进食的功能但这是因为我不需要而并非不可以。
”艾尔莎简短解释着自己拒绝的原因然后再次看向拉米尔杜手中的酒瓶“你手里的容器曾经打开过一次所以我能够观察到上面残留下来的液体的痕迹还有……我的嗅觉是正常人类灵敏度的七十倍所以我能够闻到一些不容易被察觉的气味。
“哦像是狗一样？”
拉米尔杜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冒犯了面前的生体小姐而艾尔莎也马上闭上了嘴巴双眼略带怒气看着他。
“额那个我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这只是个……嗯玩笑？”
拉米尔杜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双手以示友好但艾尔莎的表情并没有半分缓和的意思。
“你的解释让你的冒犯更加无理了拉米尔杜先生。
“啊对不起……”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让我们回归话题吧。
面对明显开始出现情绪的艾尔莎拉米尔杜只能无奈露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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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艾尔莎’……你告诉我的内容还远远不够。
我需要你说明为什么她会处于你所说的那种半生不死的状态以及她那种状态的具体表现是什么。
“唔这并不是一个能在几句话之内回答的问题。
”拉米尔杜本想去碰酒瓶但在艾尔莎视线的注视下他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首先我要先纠正一件事。
不我还是直接问你一个问题吧。
”拉米尔杜说着看向艾尔莎“你认为什么样的状态算是死亡？什么样的状态又是活着？”
艾尔莎很快就给出了回答：“临床死亡期的定义是身体各处反射的消失、心脏搏动与呼吸的停止；生物学死亡的定义是包含大脑在内的重要器官发生不可逆性的代谢停止。
拉米尔杜抽搐了下嘴角道：“不错的回答虽然只是教科书上的……”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所以你想要告诉我的难道是哲学层面上的死亡定义吗？”艾尔莎目光灼灼看着拉米尔杜“如果是这样那我只能说我对于哲学问题的讨论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兴趣。
拉米尔杜笑了笑道：“我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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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
“就让我沿着你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吧你认为以脑死亡为代表的身体主要器官停止代谢是死亡的标志？”
“是的所以？”
“那么我要说的就是——”拉米尔杜特意停顿了一下“当我看到‘艾尔莎’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是她浸泡在水槽内的身体。
“水槽？”
拉米尔杜点了点头继续道：“她的身体整个浸泡在一个水槽里而且只有身体。
她的四肢都被切除了我以为是因为水槽的尺寸限制的原因但后来我检查了她躯干上完全愈合的残端才知道她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失去了双手和双脚了。
“她的身上贴着监控用的电极但连接着的设备却显示她的生命体征全部都归零了而且并不是我刚刚发现她的时候而是在很久以前……另外我发现她的脊柱和静脉都被切开了一些我分不清用途的管子接在上面像是在维持她的声明一样。
“但我后来又检查了她的脑电波她的大脑也已经停止活动很久了也就是说无论从临床上看还是从生物学上看她都已经死亡了。
“但是……我在旁边的一台终端上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艾尔莎马上追问道：“是什么？”
拉米尔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涸的嗓子后才再次道：“我发现其中一台设备内保存着一个十分特殊的……模型。
那个模型像是一个还没有成型的ai我尝试过运行它也试过彻底关掉它但都没有成功。
那个模型所在的设备貌似是和整个下室的主电源绑定在一起的除非从物理上破坏都无法影响那台设备。
“之后我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台终端上贴着一张纸条手写的纸条上面写着‘艾尔莎’这个名字。
艾尔莎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她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呆滞着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
“艾尔莎？”
拉米尔杜喊了一声却没有造成任何改变。
是失去控制了吗？拉米尔杜一边如此想着一边伸出手在艾尔莎的眼前晃了一下。
虽然对方一直表现的和真人没有什么区别但她毕竟是一个被远程控制的生体因为通讯障碍而失去控制之类的情况都属于可能出现的问题。
“你还好吗？艾尔莎？”拉米尔杜继续在艾尔莎的眼前挥手他甚至用手去碰了艾尔莎一下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搞什么鬼……”就在拉米尔杜暗暗诅咒准备联系梅根来处理眼前的情况时艾尔莎的身体突然一颤突然又开始了活动。
“艾尔莎你还好吗？”拉米尔杜立即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我还好……”
艾尔莎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她的表情却明显不是这样。
“你是不是累了我们可以以后再说这些话题。
“不告诉我我必须知道……”
艾尔莎说着朝拉米尔杜伸出了手她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扭曲的五官像是在忍受痛苦一般声音也变得时断时续。
拉米尔杜突然明白了什么。
“艾尔莎你……在哭吗？”
拉米尔杜的话让艾尔莎的身体再一次僵住了。
她摇头否定甚至还开口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说？你明明没有看到我流眼泪……”
“因为我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直觉？”艾尔莎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当她看到拉米尔杜的眼神后她的态度顿时变得软化了。
“呵呵我本以为只要没有眼泪这种不需要的东西我就不会被人揭穿的……”
艾尔莎的话让拉米尔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凑近到她身旁试探着搂住了她的
肩膀。
当两个人的身体接触到的那一刻艾尔莎用自嘲一般的语气道：“怎么你突然改变主意了？”
“如果你不希望我这么做我可以马上离开。
”拉米尔杜马上回道。
他的话让艾尔莎陷入到了长久的沉默然后过了好一会儿她也伸出了手臂环抱住拉米尔杜的肩膀。
“你知道吗？”靠在拉米尔杜肩膀上的艾尔莎轻声说着“这具身体是为了特殊目的而改造的所以她只有一部分触觉。
就比如说现在我可以看到你在抱着我却不能感觉到你的体温。
拉米尔杜没有回话只是默默抱着艾尔莎的身体。
“你没有问题问我吗？”
“如果你想要告诉我你会主动开口的。
“是吗？你可真是一个自信的男人。
”艾尔莎笑着但笑声却伴随着时间而逐渐变得低落而忧伤。
几分钟后拉米尔杜听到了她主动的告白：
“我的名字不是艾尔莎我叫艾丽莎艾丽莎·伊莎贝拉·拉顿。
“艾尔莎……艾尔莎·伊莎贝拉·拉顿是我的姐姐双胞胎姐姐。
“我们的父亲是约翰·拉顿你应该比我们都更要了解他才对。
拉米杜尔没有回答他已经被这一连串的消息惊愕的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他当然记得“拉顿”这个常见却又不普通的姓氏。
约翰·拉顿。
这是他导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