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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竹马是渣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三娘
下了车便是万宜水库长长的东坝石堤,两侧碧波万顷,山体裸露的黄色岩石在水波年复一年的冲刷下形成独特的波纹形状。远处的港湾内,几艘白色游艇在水面上拖曳出长长的白色尾巴,有人被牵引着冲浪。
叶开举起手机:“陈又涵,拍照!”
陈又涵怼他脑袋:“没大没小。”
还不是老老实实地弯腰凑到镜头里?笑着拍太傻了,他带着墨镜扮冷酷,叶开比出剪刀手,按快门前被陈又涵使坏用手握住。
画面抖了一下,成功失焦。
从这里到浪茄湾,一路散漫着许多野牛。虽说是野的,却也是被政府招安了,每头牛都有自己的编号,附近的村民和游客总是投喂他们,因而一个个都膘肥体壮高傲无比,连脾气都懒得发。陈又涵使完坏就溜,顺路对石堤上吃草的野牛道:“叶开,别吃了,再吃超重了。”
叶开:“……”
山路起伏,但相对平缓,难度的确不大。到浪茄湾只用了半个多小时。这里水清沙幼人迹罕至,倒是野牛成群,所以很少有人在这儿露营。
陈又涵捡了根枯树枝在白沙上写写画画,最后出现两个火柴棍小人,一高一矮,明显是他俩。叶开以指代笔,在高的那个头上画了朵五瓣小花。陈又涵礼尚往来,给他脑袋边加了个糖果。可惜俩人都手艺不佳,画面怎么看怎么扭曲,最后自暴自弃开始走抽象派互相攻击,你画个狗尾巴他加个乌龟壳,生生把兄友弟恭逼成了自相残杀。
从浪茄湾到西湾,难度明显上升,各种漫长陡峭的土坡,随之而来的风景也壮阔秀美起来,香港西郊的海岸风光一览无余。路上看到穿着拖鞋拎个塑料袋就来爬的,陈又涵一脸难以置信:“叶小开你是不是耍我?”跟火云邪神比起来,他俩认真得像天桥底下贴膜的。尤其人家云淡风轻悠哉游哉,陈又涵心都要喘出来了。
距离西湾还剩最后一截下坡,本以为可以一鼓作气马上就到,没想到愣是走到了天黑。到达西湾村时陈又涵感觉小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僵直得打不了弯,咬着牙冲进士多店买冰可乐。凉爽的碳酸饮料下肚,他长舒一口气,说:“负重徒步,从入门到放弃。”
叶开笑得不行,瞅着最后一截路耍赖,要让陈又涵增加负重。陈又涵帮他解了登山包反背在胸前,整个人成了夹心汉堡,好在他利落修长,纵使如此狼狈也仍是气定神闲,惹得路人频频偷看他。
小情侣趁着夜色用粤语咬耳朵:“你看人家男朋友又帅又疼人,你连多帮我提壶水都不乐意。”
叶开脸上发烫不知如何应对,索性假装没听到,低头加快脚步。陈又涵懒洋洋道:“男朋友?提一提你的贵重物品。”





我的竹马是渣攻 第17节
叶开回头,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指骨分明,指节修长。
陈又涵夹着烟笑得纨绔:“不要了啊?”
叶开面无表情很随意地在他掌心一拍,顺势握住。
手掌交握,不知是谁的掌心带着潮意。陈又涵的手掌宽大有力,是灼热的,不细腻但也不粗糙,叶开心里一颤,总觉得在握上这只手之前,便已经知道是这样的触感了。可猜想的和真正掌心相贴手指交缠又分明是两个感觉。叶开的手掌比他小,几乎像是被包住。伴随着远处的涨潮之声,他的心也起起落落,心想,原来和他牵手是这样的感觉。
陈又涵牵着他,两个人步子慢下来,晃晃悠悠地穿过村庄绕过水坑,走过通向沙滩的石板桥,海湾近在眼前,浪花拍打着水岸,发出温柔的哗啦声。临近海边有小酒吧,亮着温暖的黄色灯光,几个老外在将黑未黑的天色下饮酒。
沙滩上已经支起了很多帐篷,灯光深浅不一,看着十分梦幻。他们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开始折腾。叶开并没有什么徒步的经验,陈又涵虽然也是个新手,却意外地靠谱。研究了一通说明书,趁起风前终于把今晚的住宿搞定了。
两人去村子里吃饭,几步路而已,叶开还想牵他的手,却找不到理由。他没陈又涵那么举重若轻,什么都像是开开玩笑的样子。
餐馆简陋,吃最简单的通心粉和咖喱牛腩饭,配两听可乐。吃过后天完全黑了,海浪越发大,而星星愈见亮眼。蟋蟀声猖狂,人声隔得很远。经过小酒吧,澄黄的灯光框住夹杂着各国语言的笑谈,海风吹动一盏电线吊灯。陈又涵手插裤兜,停下脚步一偏头:“喝一杯?”
一前一后地走进吧台,陈又涵要威士忌,叶开很有自知之明,只点了杯含微量酒的莫吉托。两人坐在面向海浪的吧台上,迎面没有灯光,只有黑黢黢的海和反光的浮标,游客三三两两地经过。叶开用吸管小口啜饮,偶尔歪头看陈又涵。灯光在他眼前重影,他醉了。
事实证明他的确高看了自己,回程的时候起了风,他晕得深一脚浅一脚,在不平坦的沙滩上磕磕绊绊。
陈又涵站住脚步,半侧过身等着他,等他靠近了,从裤兜里伸出手。
手掌平展,像一个邀请。
叶开与他对视,目光是朦胧而迷离的。他握住,掌心交扣。
这次陈又涵的手干爽温热,从掌心一直熨帖到心里。
他被他牵着,眼眶发热。
夹在指尖的烟头明灭,像黑夜里寂寞的一颗星。
穿着鞋太难走了,叶开干脆脱了鞋子拎在手上,裤腿挽到小腿,走着走着不老实,松开手跑向潮湿的岸边。
陈又涵感到掌心一空,心像退潮般回落。
被海浪反复冲刷的沙滩光滑而结实,赤脚踩上去有种让人心安的触感。叶开浅浅地踩着水,感觉潮水拍打他的脚踝,冲上泥沙和贝壳的碎片,或许还有些生活垃圾。陈又涵远远地看着他嬉水,在黑夜里留给他一个自由的、无忧的、属于少年的剪影。
叶开蹲下身,在沙滩上写下一行字。
潮水来了又走,那行字消失了。
“又涵哥哥!”他冲陈又涵大喊。
陈又涵慢悠悠地走过去:“怎么?”
叶开上扬着唇角笑:“我刚才写了一个秘密。”
陈又涵挑了挑眉:“然后呢?”
“然后它被海浪卷走了。”
叶开笑得露出白齿,眼神却很迷离。陈又涵知道他是醉意上头了,无奈地笑了一声,走向他:“过来,回去了。”
叶开拎着鞋子“嗯”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浩瀚的星海都成了他的背景。他就这样定定地看了陈又涵两秒,而后奋力地跑向他。风鼓起了他的t恤,像长出了翅膀。
陈又涵张开双臂,做好了接住他的准备。可叶开跑得那么急,像头小兽般直直地撞进了他的怀里,带着少年的气息,带着微凉的夜风,带着海洋的湿润。他被撞得闷哼一声,猝不及防微微睁大了双眼——
叶开双臂圈住他的脖颈,开玩笑似的叹息说:“又涵哥哥——”
“喜欢一个人好辛苦啊。”
第20章
天一黑,所有帐篷都成了一个样。两人摸索着找了一圈才看到。里面挂着应急灯,从外面看像个发光的童话水晶球。就是风太大了点,吹得都没形了,像是女巫下山。
越到晚上风力越强,陈又涵检查了下四角地钉的牢固度,一扭头,叶开已经笨拙地拉开了帐篷门的拉链。虽然是背风的方向,但那一瞬间还是感觉差点拔地而飞。叶开猫着腰半爬半滚,靠着一角笑得喘不过气。
拉上拉链,小小的空间里恢复了平静。再低头一看,妈的,到处都是沙子。陈又涵呸了两声,灌水漱口。太艰苦了,陈家累世经商,他根本就是个含着金汤匙出声的大少爷,虽说没那么矫情,但此刻还是觉得自己像是个上山下乡的。
登山包东倒西歪地敞着,叶开坐在防潮垫上半闭着眼揉眼睛:“又涵哥哥,我眼睛里进沙子了。”
陈又涵扔下水瓶半跪着掰开他的手,就着白色的灯光,看到他右眼眼睫不住地发抖,眼眶红红的,沁着眼泪。
“别动,我帮你吹吹。”手指轻而强势地掀开他的上下眼睑,轻轻朝里吹了口气。
叶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眨了眨眼:“还在。”
陈又涵又吹一口,问:“好了吗?”
叶开半仰着头,呆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剑眉星目,眉骨高挺,一双眼睛在这么暗淡的灯光下也恍如点漆。陈又涵也愣了,叶开的眼睛微红,眼睫潮湿,呼出的气息有薄荷的香味,嘴唇的形状十分好看,让人想起玫瑰花瓣。他这样的姿势,像极了……索吻。
陈又涵不动声色地退开,很绅士地说:“我出去打水,你先闭眼休息一下。”
条件有限,这里不能洗澡,但村民给游客留了公用洗手台,在那里可以打到水。陈又涵装满了两个一升容量的矿泉水瓶,进帐篷时又灌了一嘴沙子。
连脏话都没脾气骂了。
叶开趁这会儿功夫已经是拾好了两个背包,抖落开了气垫和睡袋,睡袋拉链拉开,上面摊放着换洗衣物和毛巾。他反手脱掉t恤,露出劲瘦的、属于少年人的上半身。滑雪和网球对于核心力量要求很高,所以叶开的腰腹线条非常可观。陈又涵扫到一眼,仓促地转过了身。
帐篷里的空间狭小而逼仄,外面风声呜咽得紧,隔壁老外交谈的声音清晰可闻,更衬得这里面沉默难捱。叶开慢吞吞地擦胳膊、脖颈、胸膛、小腹,动静很小。陈又涵拿着手机看工作群的消息,过了会儿,察觉背后没了声音。
“叶开?”
“喂。”
没有应答,传来绵长平稳的呼吸。
陈又涵:“……”
他回首,发现叶开攥着打湿了的速干毛巾,歪着身子半靠着帐篷睡着了。额发垂下,半遮住他的眼睛。花瓣一样的嘴唇自然地贴合,只有挺翘的鼻尖在微微翕张。
陈又涵放下手机,很轻很静地靠近他,从他手里抽出毛巾。
都被掌心捂热了。
他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掏出自己那条干净的毛巾打湿,拧了拧贴上叶开的肩膀。
没有佣人供他使唤,他躲不掉了。
手掌握住光裸的胳膊,另一手抓着毛巾草草地从肩膀擦过胸膛、扫过小腹、绕到后背。
叶开往前一倒,靠上了陈又涵的肩窝。他做着又醉又深的梦,本能地追逐着怀抱被填满的感觉,双臂一抬环住了陈又涵。
陈又涵平复呼吸,毛巾从后腰往上,仓促地掠过肩胛骨,挣扎似的抓紧,最后被狠狠摔下——
“操。”
他放下叶开抹了把脸,手指丧气地插入发间。
他有反应。怎么会……
叶开被渴醒时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外面鬼哭狼嚎,帐篷被刮得猎猎作响,他裹在羽绒睡袋里,身上半黏半干的很奇怪。摸索了半天找到手机,一看时间是凌晨一点。
帐篷里没有陈又涵的气息。
应急灯被拧亮,照出对方平整的毫无褶皱的睡袋。叶开穿好t恤,在狂风中拉开面朝大海的那一侧门,毫不犹豫地钻了出去。外面漆黑一片,奇怪的是,当人置身于其中时,反而不觉得这海风如何可怖,甚至让人觉得舒爽。黑暗中所有都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叶开眯着眼找了会儿,捕捉到一个红色的光点。
陈又涵屈膝躺在沙滩上看星星,烟已经燃烧到了尾声,终于在熄灭前被叶开找到。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野猪吃了。”叶开拎着水在他身边坐下。
“野猪?”
“对呀,你不知道吗,这里有一只野猪经常趁半夜来拱帐篷。”
陈又涵:“……这么危险的事情麻烦下次出发前先讲清楚。”
“它都没有獠牙。”
他嘟囔着,捧起一把沙,被风从掌心吹成一层薄烟。
“怎么不睡觉?是我吵到你了吗?”
“是的,你非要拉着我要我看你开演唱会。”
叶开怔愣,茫然,脸色后知后觉地泛红:“骗人。”他小声说。
喝醉酒的他一向很闷,怎么可能撒酒疯。
陈又涵若有似无地笑了声,拉他躺下:“看星星。”
叶开双手枕脑后。并没有什么浩瀚星海倒映在他眼中,风起了,云也起了,遮住了那些闪烁的星体,只留下零星的几颗散在蓝黑色的苍穹中。
“又涵哥哥,你有心事吗?”
“成年人当然会有很多心事。”
“你和伍思久在交往吗?”
“没有。你少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一个成年人出现在天翼高中的谣言里,你还好意思说。”
“那怎么办,我睡完才知道是你校友。”
陈又涵闭着眼与叶开一问一答,星星和海洋都消失了,只留下哗啦哗啦的模糊的声音。
叶开侧过头看看他一眼,问:“你为什么又和他复合了?”
“他说他很喜欢我。”
陈又涵的嗓音淡淡的。
叶开没料到这个回答:“那么多人喜欢你,难道你每个都留着吗?”
陈又涵微微一笑:“喜欢我的钱和喜欢我的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的是你的人呢?”
“我让他选了。”
叶开哑口无言,甚至觉得匪夷所思:“可是你又不喜欢他。”
“不喜欢。”
“你不应该让一个很喜欢你而你却不喜欢的人留在身边。”
“为什么呢?”
“因为……”叶开转过头去看着暗淡的夜空:“因为如果将来出现了一个很喜欢你而你也很喜欢的人,这样对他不公平。”
“小开,”陈又涵低沉而温柔地唤他,“不会有这样的人。”




我的竹马是渣攻 第18节
叶开心口一窒:“为什么?”
“比如如果我现在喜欢一个人,他应该不会喜欢我。”陈又涵轻描淡写地说。叶开笑得没滋没味:“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
陈又涵从沙滩上坐起,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语气很淡:“在喜欢的人面前总会自卑的。”
扶起叶开:“走吧,回去睡觉。”
帐篷睡两个男人还是挤,早上叶开先醒,发现自己那床睡袋已经被踢到了角落,自己跟陈又涵挤做了一团。陈又涵手臂横在他腰间,呼吸轻轻地吹拂在叶开的颈窝。香水味淡去,叶开前所未有地、清晰而深刻地闻到属于他的气息,有些上瘾,心脏在胸腔里迟滞地扑通、扑通,继而疯狂地跳动起来。
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脑海:他也是这样抱着别人睡着与醒来的吗?
在陈又涵醒来前,他狼狈而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怀抱空了,陈又涵睁开眼,眼神平静而深沉。
在村口士多店买了三明治,两人再度出发。还未出西湾,见一群人围在滩边的岩石上,脸上都是又害怕又痛心的表情。叶开走近两步,骇得面色惨白——一条大蟒蛇,肚子鼓鼓地躺在潮湿的黄石上,不知是吃饱了还是被打死了。
“蟒蛇吃人了吗?”有人问。
“不是,”经常来轻装速徒的香港人回答,“是吃了野猪。”
一个晴天霹雳——可爱的、没有獠牙的小野猪被吃了。
陈又涵差点疯了:“叶小开!你绝对、绝对不许再来这里!”
叶开垂头丧气:“我比野猪大。”
陈又涵冷讽一声:“对,蛇吃得更饱。”
或许是蟒蛇的事情刺激到了陈又涵,他今天全程都很紧张叶开。从西湾到咸田湾的路修了石阶,虽然轻松,但游客也很多,许多是拖家带口来过周末的。石阶临着蓝色大海,带着荆棘的蔷薇花迎风招展,透过花瓣可以看到耸峙的悬崖下,海浪循环往复地拍打着嶙峋的礁石,卷起层层白色泡沫。
石阶很窄,仅供两人并行,又有上又有下的难磕碰,陈又涵牵住了叶开的手,将他护在靠近山那一侧。
“又涵哥哥,你好像带小学生春游。”
“嗯,下次给你换个小书包,再戴一顶黄色的渔夫帽。”
叶开:“……”
“上面绣几个大字:迷路请找陈先生。”
“后面写你的电话号码?”
陈又涵牵着他等在一侧让几个拄拐杖的老人先走,随口道:“不然呢,你那么小,肯定记不住那么长的数字。”
叶开无槽可吐,胡乱怼道:“凭什么找你,我又不是你的。”
陈又涵握紧了他的手,回头瞥了他一眼,若有似无地笑:“你愿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叶开心里一紧,听到陈又涵慢悠悠地加上两个尾缀:“……弟弟。”
第21章
清明过后,宁市进入漫长而反复的雨季,下得人心烦意乱。
gc今年的重点项目是跟区政府联合规划的未来新cbd,集商业、办公、酒店、公寓为一体,地铁上盖,知名五星酒店入驻,5a级写字楼。地产商已经闻风而动,周边几爿地不断被拍出高价,而他主导的规划报告却被董事会卡死。政府方面等不得,陈又涵心烦意乱,差点在会上跟人干起来。
工作上的不爽延续到私生活中。去皇天等他垂青的都少了,圈内盛传陈少近一个多月性情大变毫不体贴,就连床上都暴虐了许多。金主千千万,图新鲜的有钱人层出不穷,自然不必上赶着受虐。
予恬也到了赏味期限。他是个聪明人,不问陈又涵要钱,他要画展,要陈又涵在gc名下的顶级奢华商场为他造势,又请圈内最知名的评论家和老师为他站台背书,最后在国内新锐商业美术馆办了场个展,成功刷新了他这个年纪的商拍记录。
这番组合拳下来,乔老板一度发现皇天多了很多搞艺术的男青年。
兜兜转转,陈又涵的枕边人走马灯似的换,唯有伍思久留了下来。他践行着自己的承诺,没有召唤绝不骚扰,只是每天给陈又涵发微信问候早晚安,偶尔在他心烦气躁时上赶着去陪他。伍思久的倔强是柔韧的、无声的,他从来不强硬,也不腻着撒娇,陈又涵对他发脾气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最后连乔楚都看不过去在一旁帮腔,于是每每都顺理成章地留下来。
他们睡的次数不多,但下场都不太愉快。伍思久怀疑陈又涵其实已经厌烦了自己,他感觉到他在床上的烦躁和暴虐,像是憎恨和他做,但又控制不住,于是越发粗暴起来,要借此来惩罚谁。
四月中旬,艺考分数下来,伍思久过了心仪院校的专业分。是一所省内的全国一流美院,版画系。他安下心来,进入到文化课的备考冲刺阶段。让他受宠若惊的是,陈又涵竟然为他请了一对一的全科名师补习班。这比任何昂贵的礼物和副卡都让伍思久震颤。数学老师留完作业后拎包离开,伍思久趴在书桌上一直流眼泪,哭得袖子都湿了。他妈不敲门就闯进来,两人关系已经跌至冰点,讲话都只剩下冷嘲热讽:“你丢人吗?被人包养还要请老师上门?我都没脸跟人打招呼!”
伍思久抬起脸,红红的眼眶里眼神很偏执:“你放什么屁?我们是正常交往!”
“正常交往?我替你臊得慌!”
伍思久知道最近他妈病情反复,按捺下内心想要辩解的冲动,只是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不想跟你吵,两个月,你让我安心过完这两个月,之后我去上大学,你爱怎么骂怎么骂。”
砰的一声,老式的铝合金玻璃门被摔得不停震颤。
手机嗡嗡响起,是微信语音通话。他振作情绪,划开屏幕,是乔老板。
“陈又涵喝醉了,”乔楚开门见山,命令道:“你来照顾一下。”
挂掉电话,乔楚推陈又涵:“哎?醒醒,酒店还是你家?”
kiki在旁边搭腔:“差不多四个月了,还没有登堂入室呢?”
乔楚没好气道:“他有毛病!”
kiki若有所思:“我看陈少最近是挺有病的样子。”
“你找死啊?”乔楚睨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觉得陈少最近特别那什么……就,很不开心的样子。”kiki搜肠刮肚,奈何书到用时方恨少。
乔楚琢磨了一下,发现陈又涵最近状态是不太对。
kiki叹了一声:“陈少好严格啊,小九陪了他这么久都进不了家门。”
“他感情洁癖。”
擦杯子的白毛巾在杯壁停住,kiki一脸三观被冲刷的样子:“陈少?感情洁癖?老板,是我聋了还是你疯了?”
乔楚叼着烟笑得轻狂:“真的,要么不喜欢,要么贼认真。他能到处睡,就是因为这孙子压根就没对任何人动过真心,心里没负担,懂?”
kiki肃然起敬:“走肾走钱就是不走心,这年头这么完美的金主难找了。”
结果这敬意还没支撑两秒,秒被打脸——
“不过这资本家的本质啊,就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不浪。”乔楚啧啧两声:“但凡暗恋出正果前的最后一秒,都不耽误他一边喜欢别人一边到处睡。”
kiki噗的一下笑出声:“行,不愧是他。”
说话间,伍思久到了。正是酒吧最闹腾的时候,他在柜台扫视一圈,没看到人,柜台当值的调酒师道:“接陈少是吧?二楼左手第一个包厢,乔楚在呢。”
伍思久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推开厚重的包厢门,气喘吁吁地边走边问乔楚:“他没事吧?”
“就喝多了呗,怎么,怕我们非礼他啊?”乔楚懒洋洋地笑:“得了,kiki,你帮小九搭把手。”
陈又涵并非醉得不省人事,模模糊糊还有意识。伍思久扶着他,跌跌撞撞地穿过变幻的霓虹灯光。
有人冲他吹了声口哨:“哟,陈太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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