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诺墨珏晔

    匆匆一番收拾，柳依诺来了爹爹院子，绕至一处离着前殿近些的偏殿，静静听着那边儿传来的声音。

    “柳相家的大小姐，早就听说风华绝代，早前在长公主府一见之下，更是惊为天人，本宫一直难以忘怀，后在秦家，柳小姐离开，本宫更是觉得未能护下柳小姐实在是一大憾事，思来想去，本宫想请相爷将柳大小姐嫁于本宫。”太子的声音响起。

    柳依诺只觉得腹中翻滚不止，恶心！实在是恶心，明明是两番未成的算计，到了这人口中，倒是成了一见钟情的证据，呵！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女顽劣，年纪尚小，看着好似是不错，然而为人并不稳重，只怕担不起太子殿下一番厚爱。”柳司明淡声开口的。

    太子心焦，“柳大小姐如今竟然十四，及笄就在眼前，只要相爷愿意将柳大小姐嫁予本宫，本宫便绝对会对柳大小姐好，绝无二言。”

    “太子殿下……”

    柳司明刚说两句，就被太子打断，太子压低声音，坚定道：“本宫愿以太子妃之位，然后中宫之位，相许柳大小姐。”

    柳依诺心头一跳，不是说内定了是秦穗吗难不成是跟秦穗闹翻了不成

    听见屋内许久没有动静，柳依诺心里更是一惊，拉过翠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翠竹走进院内，在柳司明面前耳语几句，说完安然退了下来。

    柳司明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道：“太子殿下尊贵非常，更是人中龙凤，可我那小女顽劣的紧，打小就与旁人不同，与我更是得寸进尺，从不讲什么道理，就更别说是成亲这样的大事，只怕我若是强求于她，她也是不会愿的不说，最后还把我这个做爹爹的也一起恼上了。”

    “柳相的意思是”

    “这事只怕还得听小女的意思，我这个做爹爹的做不了主。”柳司明无奈。

    太子顿了顿又道：“我听太傅说起，柳相有意提拔那个卫离灏”

    柳依诺手里捏着帕子的手徒然一紧，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卫郎

    “是有这事，那卫离灏虽只是榜眼，可哪样都不差的，倒是教我想起当年，我也是一介白身考入京城，最后一步一步到了这丞相之位。”柳司明声音带着些微感慨，好像他写信给秦太子傅就是因为惜才一般。

    太子轻笑一声，“卫离灏，倒是个人才，相爷也算是桃李满天下，本宫却还是第一回听到相爷这样为谁说过话的。”

    柳司明道：“难得有人入眼，自然不大一样。”

    “只要柳相成全本宫一番心意，卫离灏身为相爷的得意门生，自然会步步高升。”太子声音压低，再度道。

    柳依诺却是微蹙眉头，不由轻哼一声，太子这话莫不是以为爹爹会为了势力增加把她舍出去

    天真！

    听着爹爹把太子连人带礼一同送走后，柳依诺径直来到柳司明面前，“太子心术不正，身为储君，每日不思及百姓疾苦，平衡世家，反倒是想靠着取妻纳妾坐稳位置，这等无能之人，爹爹可莫要糊涂。”

    “你呀！”

    柳司明含笑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模样，柳依诺适时上前撒个娇，并未瞧见柳司明眼底一闪而过的幽深。

    太子带上厚礼前往相府，却被相府连人带礼一同送了出来，这消息一时之间在京中疯传。

    “柳妹妹可知外面如今是如何说你的”茶楼处，李楚芸捏着茶盏含笑问道。

    柳依诺苦笑，李楚芸继续道：“眼高于顶，绝代风华。”

    “芸姐姐可莫要取笑我了。”

    柳依诺不由揉了揉头，太子这事算是闹大，就连卫郎都闻讯派人约她出来，好巧不巧就在墨珏晔上次在的茶楼之中，提前先来的她，转身就遇上了李楚芸。

    “叩叩。”

    清脆的叩门声响起，李楚芸一愣，随即含笑看向柳依诺，“既然妹妹等的人来了，姐姐也不耽误妹妹，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打开房门，含笑望了一眼门前有些怔楞的卫离灏，上下打量一番，离开。

    “方才那是兵部尚书家的李小姐，方才与我相遇，便来说了两句话。”柳依诺轻声解释，将卫郎拉入屋内，关上屋门。

    卫离灏低着头，良久苦笑道：“原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难怪能与相府大小姐走至一处。”

    这话说的怪异，柳依诺一怔，瞧着卫郎连忙道：“阿灏可是听了什么谣言”

    “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身份贵重，文武双全，确实是个良配。”卫离灏依旧不曾抬头，只淡声说着话。

    “阿灏误会了！”柳依诺急忙道。

    大抵是谣言传进卫郎耳中了，此刻柳依诺心焦不已，只在心底将那太子翻来覆去的骂了一遍，尤不解气。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柳大小姐若嫁去，凭着相府的家世，加上相爷自身在朝中的威势，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坐稳太子妃之位，乃至未来中宫皇后之位。”卫离灏一字一句，条理分明，姿态端是无情。

    柳依诺急得插不上话，一把抱住卫郎，见卫郎微怔，才将脑袋倚在卫郎怀中，“阿灏莫要胡说，我既心仪卫郎，便绝不会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卫离灏毫无反应，柳依诺急道：“太子所图不过相府势力，其中宫廷诡谲哪里是我一个女子能够参透的我早前已向爹爹禀明了对阿灏的心意，爹爹也是同意了的。”

    “相爷先前同意，那是因着诺儿你相求，如今有了太子珠玉在前，哪里还会瞧上我吗”卫离灏叹了口气，拉开柳依诺，继续道：“诺儿放心，日后我绝不会提起你我二人之间的事宜，你且安心做太子妃。”

    “我一心皆是阿灏，哪里会去做什么太子妃莫不是阿灏心中原是这般看我一个贪慕荣华之人”柳依诺委屈得紧，奈何如今也只能这般解释。

    卫离灏轻笑，终是抬头，眼中满是不舍道：“我自是知晓诺儿的心意，只是诺儿，你本该母仪天下，又岂能因着卫离灏止步不前”

    “我不稀罕什么母仪天下，我只心仪阿灏，爹爹也是看中阿灏的！”柳依诺说着，感到卫郎身子一僵，立时又道：“爹爹十足欣赏阿灏的！只是担忧我，所以之前才那般刁难阿灏，其实爹爹对阿灏极满意的，那日我前往秦府赴宴，爹爹还让我稍带了一份推荐信给秦府的太子傅大人！”

    “当真”卫离灏轻声道，眸光微闪。

    而暗处，李楚芸看着身旁的脸色黑沉的墨珏晔，也不敢如往常一般言语嘲笑了。




第三十章 他并非良人
    柳依诺见卫郎神情松动，连忙又道：“自是当真的！”

    在柳依诺看不见的地方，卫离灏嘴角勾起，又问道：“诺儿不想做太子妃”

    “自然不想！阿灏你是不晓得，宫里规矩多的很，在宫里时刻都是煎熬。”柳依诺想起前几日在宫里的情形，随口抱怨道。

    紧接着，柳依诺便感到自己周身一紧，颈子上点点湿濡。

    卫郎，回抱了她，还，哭了。

    柳依诺呆在原地，有些愣愣傻傻，她除了今个儿从未见过卫郎哭泣，前世也好，今生也罢。

    “阿灏……”从未哄过谁的柳依诺笨拙开口，颇有些手足无措。

    感到抱着她的怀抱加深，柳依诺不晓得该怎么回应的时候，有沙哑声音在耳边闷闷响起道：“诺儿，你是这一辈子，除了娘亲以外待我最好的人。”

    “我与阿灏有缘，阿灏信不信咱们前世就是夫妻。”柳依诺忍了又忍，到底不曾忍住，隐晦提起前世。

    空气中静默一瞬，柳依诺感觉卫郎松了怀抱，微微发红的眼眶直直盯着她，郑重其事道：“咱们前世定是夫妻，恩爱携手，白头到老的恩爱夫妻。”

    听着卫郎这般说，柳依诺不知怎么的，嘴里一阵发涩，脑子里回想的全是前世临死前柳无艳的歇斯底里，那一句一句诉说着卫郎与柳无艳情意的话语，明明知道不可能，然而还是止不住的想，一遍一遍的想。

    “诺儿”

    再回神的时候，柳依诺便对上了卫离灏略带疑惑的眼神，好似……还有一抹隐在眼底的探究。

    “我们这辈子定会恩爱携手，相守白头的。”柳依诺如此道，好似这样就能安慰自个儿心里头有些不安的心。

    “诺儿，你若是不愿嫁予太子，那便等着我，等我有了官位，等你及笄礼成，等我三媒六娉娶你，等你十里红妆嫁我。”

    深情的话语让柳依诺稍稍动容，前一世她因着失了名节，又与爹爹因着卫郎决裂，嫁入破旧卫府的时候，没有别的新娘子的光鲜亮丽，要多落魄有多落魄不说，还要骤然接管卫府一塌糊涂的账目，简直要多苦有多苦。

    “我等阿灏，多久都等。”柳依诺轻声承诺，倚在卫郎身上，将心头诸多不安尽数压下。

    卫离灏眼底浮现满意，牵着柳依诺的手，低声道：“天色不早，我送诺儿回府如何”

    柳依诺犹豫一瞬，还是点了头，心里不自觉想起那日墨珏晔送她回府的事情。

    那日，她也是为了能在秦府见到卫郎，为了简单行事，身边没带丫鬟，今日亦然，她与卫郎单独见面自是没带丫鬟来的。

    两人在路边缓缓走着，空气间一时寂然，柳依诺望着眼前红霞漫天，不经意想起墨珏晔给她带上面纱时的模样，眼睫低垂，薄唇微扬，眼角带着抹无奈看着她。

    正这般想着，身旁猛然出现一句，“上车。”

    柳依诺立时转身，便见身旁不知何时来了一驾马车，立刻墨珏晔正在其中，掀着帘子朝她道。

    “七皇子殿下。”

    身旁是卫郎的恭敬声音，柳依诺也连忙道：“七皇子殿下安好。”

    “妹妹何须如此客气”又一人在马车里露面，是李楚芸，此刻她笑意盈盈看着柳依诺又道：“天色不早，卫公子先回去吧，我送妹妹回府。”

    “这……”卫离灏转过身来看她，柳依诺察觉，点了点头道：“如今正值风尖浪口，岂可无端连累了卫郎。”

    这说的的太子，在场的人心里都明晓得的。

    卫离灏犹豫下，又是叮嘱一番，然后便就此离开，而柳依诺看向逐渐走远的卫郎，心里淡然无波，也不晓得自个儿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与卫离灏相处的可愉快”

    坐在马车上，如今柳依诺身侧的墨珏晔冷不丁问道。

    瞧了墨珏晔一眼，柳依诺不语，将目光转至李楚芸身上，眼眸微眯，她方才遇上李楚芸是刻意还是别的。

    李楚芸低头避开柳依诺的眼神，掀了掀一旁的车帘，假意看了下天色，无视柳依诺眼神道：“啊呀！本来还想让七皇子殿下送我回府的，现如今既然七皇子殿下去相府寻相爷有事，又要送诺儿妹妹回府，我便先离开了。”

    “芸姐姐！”

    柳依诺惊呼，她脑中满是那日的血色，李楚芸头也不回，挥手道：“我可与妹妹不同，谁要是敢在我头上动土，我叫他有来无回，更何况我又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妹妹尽且放心。”

    “她打小跟着她爹练武，一手鞭子用的出神入化，便是朝中一些武将都打不过她，你大可放心。”墨珏晔面无表情道。

    听着墨珏晔的话，柳依诺收回放在李楚芸背影上的眼神，转过头来，蹙眉道：“你要去相府”

    刚刚李楚芸的话，她可是听得清楚。

    “恩，找相爷聊聊，顺带商议下这次治灾的事情。”墨珏晔答的轻巧，柳依诺也适时闭嘴。

    墨珏晔身为七皇子，早早就被皇上带着跟太子和三皇子参与朝政之事，而朝政却不该她来评说什么。

    马车内静默良久，直到马车缓缓停在相府门口，临川在车外叫道：“主子，相府到了。”

    柳依诺起身打算下车，手腕一紧，柳依诺转头看向墨珏晔，“你要做什么”

    “卫离灏不怀好意，并非良人。”墨珏晔蹙着眉头严肃道。

    柳依诺蓦然冷笑，反问道：“阿灏不怀好意你打哪知晓的他并非良人，难不成你是”说着，手腕一把挣过，径直下了马车。

    “诺儿”

    一下马车，柳依诺便瞧见自家爹爹带着一众下人等在此处，身后还有朝着她怒目而视的柳无艳。

    脚步一顿，柳依诺转头看了眼自马车跳下来的墨珏晔，随意编了个由头解释道：“今个儿兵部尚书家的李小姐相邀我出去游玩，途中她恰逢有事回去了，听闻七皇子殿下要来相府，便托了七皇子殿下将我捎回相府。”

    “原来如此。”柳司明含笑道，说着俯首就是一拜道：“老臣在此谢过七皇子殿下。”

    “相爷不必如此，不过顺手之劳。”墨珏晔神情淡淡，扶过柳司明，一派君臣和睦的模样。

    在衣袖下，转了转隐隐做痛的手腕，柳依诺在心里对墨珏晔的做派轻嗤，这厮人前倒是一副人模狗样的。

    “无艳代姐姐谢过七皇子殿下，说起来，上回赏花宴，七皇子殿下将臣女送回府中的事情，臣女还没道谢呢！不若就着今日，七皇子殿下尝尝臣女的手艺。”柳无艳躬身行礼，身姿端是娇柔，脸蛋无疑娇艳。

    “爹爹，女儿先行告退。”

    柳依诺垂眸，道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身后柳无艳的声音却灌了满耳。

    “不知七皇子殿下心仪什么”

    蓦然间，柳依诺脑中闪过墨珏晔那句，“我心仪你。”

    神差鬼使的停步，转身往后瞧了一眼。

    墨珏晔依旧是一身玄色衣裳，玉身长立，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脸上面无表情，轻启薄唇，“灾情严重，恐怕不曾有空用膳，相爷受累了。”

    不曾有空用膳……柳依诺不由想起太子来，明明都是皇子龙孙，一个成日里为了那把龙座千方百计的算计，另一个却因着灾情烦恼不止。

    虽是爱管她的闲事，还那般诋毁卫郎，但不失为一个好主子，更何况，陪着爹爹还陪着一起挨饿。

    回了院子的柳依诺思来想去，叫翠竹去厨房吩咐几碟糕点送去。

    “诺儿送来的”

    柳司明挑眉，让人接下糕点，伸手捏起一个，自顾自道：“我还是第一回收到诺儿送来的糕点，七皇子殿下尝尝。”

    “听说相爷对卫离灏颇为关注是有意收他做乘龙快婿”墨珏晔瞧着那糕点，眯了眯眼，并未伸手，反而道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