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诺墨珏晔

    “柳小姐是来找卫兄的”陈寻问道。

    柳依诺点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陈寻与秋兰对视一眼，沉默半晌，秋兰呐呐开口道：“柳小姐如今既已身为七皇子未来的皇妃，何必多管旁人教人说了闲话，别说皇家面上不好看，就连柳小姐都教人指指点点。”

    上回柳依诺见陈寻，陈寻可不是这么个态度，因此柳依诺疑惑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有些事情我和秋兰虽看见了，但不了解内情，也说不准，只请柳小姐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陈寻认真道。

    柳依诺更加茫然，正要开口再问，陈寻已然换了个话题道：“这次让秋兰请柳小姐上来一聚，主要是商议消息如何从江州送出来。”

    江州是镇南候势力盘踞之所在，镇南候对江州的把控可谓是到了铜墙铁壁的地步，想要传出消息，倒还真是个问题。

    “这个不成问题。”柳依诺思索之际，依云突然道。

    秋兰和陈寻诧异望去，柳依诺蹙眉，“可以”

    依云是密卫军首领，能够办到这些，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密卫军到底是效忠于皇上的，依云若是擅作主张，柳依诺只怕会给依云添麻烦。

    “无碍，其实，小姐可以跟我一起去一趟，那位，也许并不难相处。”依云认真开口道。

    陈寻茫然，柳依诺思索片刻后，决定道：“陈公子尽管前往江州，剩下的交由我来安排。”

    话在陈寻这里撂下了，柳依诺心里却是没把握的紧，至少跟着依云一同来了宫里，站在御书房门口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通禀一声吗”柳依诺指了指御书房的门，问道。

    依云眨了眨眼睛，“密卫就是秘密的守卫啊！一般除了历任皇上以外，本该旁人是不该知道的，只是师父身为相府夫人，以身相救皇上，总是引人注目的，当年皇上登基势力并不稳固，这才让人查探到密卫军的存在。”

    柳依诺了然，还没开口，就被依云拉着换了个位置，随即从窗子翻了进去。

    “所以，密卫军都是不走大门，走窗子的，毕竟虽然众人知晓密卫军，但并不知道密卫军何时进宫与皇上禀告的啊！”依云进了御书房以后，依旧不忘与柳依诺解释着。

    柳依诺则看着依云背后，坐在高座之上看着这里的皇上，拉了拉依云的衣摆，随后行礼道：“臣女柳依诺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女从窗子进来的，不该叫刺客吗”皇上扯了扯嘴角问道。

    柳依诺一时静默，这话她是当真不敢接的。

    “是不叫臣女，不过也不该叫刺客，应该叫属下！”依云半点不畏，认真纠错。

    皇帝将手上拿着的奏折往桌上一扔，轻哼一声，问道：“说吧，今儿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我密卫军的规矩来了。”依云笑嘻嘻道。

    这样的依云，柳依诺从未见过。

    在她面前，依云认真稳妥，在爹爹面前，依云听命行事，在临川面前，依云蛮横娇嗔，在墨珏晔面前，依云信任臣服。

    而在这位天子面前，依云倒是显出了些任性无赖，跟她小时候向爹爹讨要心爱之物时几乎一模一样。

    “你想把密卫军首领的位置让给柳依诺。”皇帝笃定道。

    依云点了点头，迎上皇帝的目光，“小姐是师父的女儿，又师从安颐，不仅会医毒二术，更是得了安颐的毕生内力，七皇子教导出来的，武艺非凡。”

    “然后呢又一个为了穷苦书生生死可抛的密卫军首领朕可受不起。”皇帝轻嘲道。

    依云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柳依诺握住依云的手，朝着将目光移在她身上的依云摇了摇头，开口道：“密卫军首领一位交给依云臣女并不反对，毕竟，交给依云跟交给臣女是差不多的。”

    “哦”皇帝轻嗤。

    “此次，只是想请皇上您能应允一件事。”柳依诺恭敬道。

    对于皇上的反应，柳依诺并不惊讶，皇上防备爹爹，又怎么会将密卫军放在她手中，交给依云才是稳妥，而依云又偏向于她，密卫军也许不会为她所用，但绝不会与她为敌，这样，已经足够。

    “说。”皇帝冷淡道。

    柳依诺并不在意，躬身自顾自的开口道：“周济府中有一人叫李老四，乃是药谷中人，说是镇南候命他制造假药，臣女寻到一可靠人选，他也答应亲自探一探江州，但消息往来，他妻子儿子的安全，这些，希望皇上能命密卫军前往。”

    “镇南候制造假药”

    皇帝脸上终于收起多余神情，天子威仪尽显，柳依诺点头应是。

    “你师从安颐，确定那个李老四是药谷中人”皇帝又问。

    柳依诺迟疑，“不瞒皇上，这个李老四，号称是臣女师父安颐的师叔，臣女并不曾见过，亦不曾听师父提起，并无把握，但此人确实是从周济府中搜查出来。”

    “周济先前得势，他在的时候你是如何将周府的李老四带出的”皇帝倚在身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问道。

    周济得势之时，自然是没法子，可周济失势之时，周府已然查封，在入周府那就是擅闯，这话要是放出来，柳依诺敢保证，眼前这位皇上不仅不会帮她，绝对还不会轻饶了她。

    “皇上，李老四是……”

    依云开口，柳依诺立时加大了握着依云手的力道，对上依云莫名的眼神，柳依诺微微一笑。

    李老四的确是墨珏晔从周济府上带出来的，墨珏晔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兴许不会有事，但此时，柳依诺半点不想将墨珏晔说出。

    这件事情本是没有把柄证据的，若是她今日在皇上面前一说，那就等于把墨珏晔的把柄送到众人面前，以后太子也好，墨诀庭也罢，都能利用这件事情，皇上又会怎么想

    墨珏晔本就是靠着淑妃娘娘在皇上面前的脸面得宠，是三个皇子之中势力最小的一个，说是靠着圣恩也不为过，皇上要是因此厌恶墨珏晔，那她柳依诺便是天大的罪人了，柳依诺不敢赌。

    “皇上仁慈，周府查封之时，里面的丫鬟小厮不是都被皇上驱赶出来那李老四早就有心逃脱，趁乱出来，却因着穿着破破烂烂被人注意到。”急忙之下，柳依诺立时胡乱说了个理由来，虽然假的可以。

    “朕就这样好糊弄！”

    这声震怒声音落下的时候，柳依诺脑中只有一句话，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双腿立时跪下，柳依诺暗嘲自己没骨气，依云焦急又要开口，柳依诺拉了拉依云的衣摆，依云也反应过来，知晓柳依诺的意思，闭口不语，面上全是焦急。

    “可是有什么苦衷若是有内情在其中，朕不怪也就不怪了，若是没有……”一开始缓和的声音慢慢带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威胁。

    柳依诺闭了闭眼睛，就着跪着的姿势，磕了前世今生第一个头，“臣女擅闯查封的周府，偷偷带出周济，请皇上责罚。”




第六十六章 谁的心头宝
    这次进宫，本是想要说起陈寻前往江州的善后事宜，不曾想不仅没促成，反倒因着李老四的事情把自己赔上去了。

    柳依诺低头苦笑一下，抬头道：“臣女自知臣女罪无可恕，不可轻饶，但陈寻陈公子一家和睦，也是为了家国大义才愿意前往江州，还请皇上费些心思，别让这一腔热血凉了。”

    “罪无可恕，不可轻饶……”皇上未理柳依诺的话，只是喃喃自语道。

    “皇上……”依云焦急，皇上却眸光凌厉道：“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周府已经查封，本不该旁人擅自进入，臣女擅闯，视皇家威严于无物……”柳依诺一字一句道。

    “这件事情会流传开来”皇帝又问。

    带着暗示意味的话让柳依诺怔楞，一旁的依云已经欣喜若狂道：“既然没有流传，那就不算是藐视皇家！”

    依云如此道，柳依诺却依旧不敢放肆，抬头悄悄看了眼皇上，皇上挑了挑眉道：“起来吧。”

    脑子发懵的柳依诺起身，皇帝脸上此刻已然出现笑意，“京城中的事，朕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不至于那样昏庸，阿晔带李老四出周府，朕是晓得的。”

    “皇上在试探我”柳依诺愣神道。

    坐于高座上的皇帝点头，柳依诺狠狠闭了下眼睛，方才她是信以为真了的。

    “陈寻的事情你全权负责，倘若真能捏住镇南候的把柄，你便自依云手上接过密卫军吧。”皇帝又道。

    柳依诺诧异抬眸，皇上忌惮爹爹，怎么会！

    “密卫军首领，忠于历任皇帝，而非朕一个，讲究的不是忠心，而是爱国之心，这一点，你很好，和你那个酸腐的爹爹一模一样，否则朕早就容不下他了。”皇上眯着眼睛道。

    “呵！”依云嗤笑，“那您当年哄骗师父说您自个儿记性不好，容易毁约，平白害的师父一直担心您毁约，还给小姐起了个依诺的名字。”

    皇帝狠瞪依云一眼，“就你话多！”

    柳依诺则觉得有些神奇，原来她名字中的依诺还能这样解释。

    “诺！”

    一个字甩下，皇帝径直从桌上丢下一本奏折，柳依诺下意识接下，看着皇上茫然无措。

    “密卫军首领是能看奏折的，甚至在皇帝悄悄出宫的时候，代替皇帝批阅奏折，只是依云是个没心眼的，是以朕从未提过。”皇帝慢慢解释，脸上已恢复了正色。

    柳依诺翻开奏折，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无意识的紧蹙。

    “你怎么看”皇帝问道。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样的储君，大盛朝还不如没有！”柳依诺气愤。

    手上的奏折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那贼匪是哪的贼匪，关键是，那巡城卫迟迟不至，竟是因为太子在暗中做了手脚。

    那日的墨珏晔，真的差点坚持不住了，要不是她连夜去找陈寻商量事宜，墨珏晔兴许已经命丧黄泉，想到这里，柳依诺手脚冰凉。

    “朕当年登基之时，势力不稳，镇南候是继你娘亲以外，最扶持朕登位的，后来也是势力最大的那个，最后竟然将手伸到了朕的后宫之中，前后派了三四个镇南侯府的女子，其中也不是没有诞下子嗣，只是尽数夭折，朕以为这样他们就会罢手，从未想到，他们居然会从皇子中下手，偏生皇子之中，还出了太子这么个玩意儿！”皇帝怒斥。

    柳依诺拱手，行了个官礼，恭敬道：“那依皇上的意思，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皇帝的家事她是万万不敢乱说的，哪怕如今的皇上看着极好说话。

    “镇南候近日易容回京，不知到底所图为何，你先不要多管，平日里小心防备就是，关键是那个李老四，阿晔如今已然再查此事，你去祝他一臂之力，只是切记，不能暴露是朕的意思。”

    皇帝这话叫柳依诺不大明白，不明白的事情柳依诺便问了，“为何”

    “如今朕已然被镇南候逼着立下太子，哪里有偏帮旁人之礼，若是叫怜贵妃察觉，只怕又是一出。”皇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是。”柳依诺应声。

    “退下吧。”重新睁开眼睛的皇帝又拾起一本奏折，低头看着道。

    柳依诺与依云恭敬告退，一丫鬟自阴影处走出，见到依云行礼道：“拜见首领。”

    “密卫军”柳依诺惊异。

    依云点头，“何事”

    那丫鬟飞快看了一眼柳依诺，继续恭敬道：“相爷传信，说是遇见柳大小姐，告诉她，她不必出宫了，让她直接去七皇子殿下的寝殿招呼。”

    自家爹爹这样的操作着实叫柳依诺诧异，但到底还是在这丫鬟的引领下去了墨珏晔的寝殿。

    与柳依诺一样，墨珏晔这里，是临川看着药在熬着，临川百无聊赖的靠在门边，看着药材的熬制。

    “你平日里就是这样玩忽职守的”依云出声问道。

    临川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依云，速度极快的奔袭过来，伸手就要抱住依云，却被依云一把推开，临川不依不饶，却在看见不远处的柳依诺时，神情颤颤。

    柳依诺揶揄目光自两人身上移开，挑眉问临川道：“你主子的药呢我去送去。”

    闻言，临川连忙把药端了下来，盛在碗中，递给柳依诺。

    “这药好了”

    柳依诺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能力，药材教她看上一眼，就自动熬好了。

    “这药早就熬好了，只是今天李老四在长公主府交待了不少周济干的事情，主子一直在琢磨着，没有用药。”临川指了指药碗道。

    柳依诺蹙眉，端起药碗，送进墨珏晔的寝殿，端放在小桌上。

    这药药味极为浓郁，正在低头看着不知什么东西的墨珏晔眉头死死蹙着，头也不抬道：“临川把这东西端出去，在不丢出去，本殿就把你丢出去。”

    “之前你都是这样同临川说的”柳依诺淡淡启唇。

    墨珏晔抬眼，目光定在柳依诺身上，柳依诺看着墨珏晔，眼中涩意非常，眼前的墨珏晔，脸色苍白，眼下尽是乌青，唇瓣干涸裂开，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避开墨珏晔炙热的眼神，柳依诺端起一旁的茶盏，正要递上，却在感受到指尖的微凉时停下动作。

    蹙着眉头正要让人在换一杯来，墨珏晔已经大手一招，将茶盏端去，一口饮下。

    原先的裂开薄唇多了些许湿润，墨珏晔开口的声音却还是哑的，“你怎么来了。”

    短短一句话，柳依诺却莫名想哭，低声道：“爹爹让我来照顾你，皇上说，让我来帮你查周济的事情。”

    “父皇”墨珏晔眉头微挑。

    柳依诺点了点头，将药碗递到墨珏晔身前，“快些用药吧，否则受罪的还不是你。”

    墨珏晔深深看了柳依诺一眼，什么没说，端起药碗，同样的一饮而尽。

    干脆利落的好像喝的是方才的茶水。

    柳依诺一个愣神之间，墨珏晔已然递来一堆东西。

    “什么”柳依诺愕然。

    “李老四描述的罪证。”墨珏晔揉了揉眉心，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