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诺墨珏晔

    “恩。”楼瑾点头，墨珏晔慢吞吞移开捂住柳依诺手的大掌，柳依诺掏出一个瓷瓶，想要起身递给楼瑾，却被起初墨珏晔牵着的手拉的一个踉跄。

    柳依诺看向墨珏晔，墨珏晔若无其事的从柳依诺手中接过瓷瓶，放在楼瑾与他之间放着的小桌上，握着柳依诺手腕的手还是没松开，柳依诺无奈坐下。

    楼瑾自觉拿起瓷瓶，只在手中把玩，并未打开，这副怕死的谨慎样子落在柳依诺眼里，瞬间就想起上次她打开瓷瓶的时候，顿时黑了脸色，冷嗤一声。

    “这是浸泡人皮面具的药水，阿诺照着医典背下的药方做的，已经试过了，可行，至于人皮面具，世子殿下应该有法子能够搞到手吧”墨珏晔解释道。

    用人皮面具把身边这个细作换下来，楼瑾自然是愿意的，当下也真心实意感谢道：“多谢七皇子殿下，多谢柳小姐。”

    “日后既要合作，便可省去这些虚礼。”墨珏晔大气道。

    可以来些实际的……柳依诺看着楼瑾，心里默默道，虽说弄出那人皮面具的药水也是为了他们联系能够方便，但她弄出来不费功夫吗没弄到实际的，柳依诺到底心有不甘。

    “此番我先放陈寻三人，后又派人拦截，也是为了蒙蔽爹爹，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这些年爹爹越发怀疑我，只能小心行事，实际上，二位也知道，爹爹与太子多有勾结，哪怕陈寻三人回到京城，关于陈寻带回的消息，京中朝堂只怕又是一番争论，一个不好，说不定扳不倒爹爹，还要牵连自身，毕竟所谓证据，也只是一些伪造的证据罢了。”楼瑾淡淡道。

    柳依诺脸色微变，死死盯住楼瑾，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心虚，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

    “世子殿下说，陈寻拿到的，只是份假证据”墨珏晔镇定自若，若有所思反问道。

    楼瑾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笑意，“爹爹做事素来谨慎，从来不留证据，不然我也不会至今还不能让外祖信我。”

    不留证据……柳依诺脸色苍白，那么多密卫拼死护着的，只是份假的证据，那么多条命，还有陈寻的冒死涉险，在不留证据四个字面前，通通成了笑话。

    见柳依诺脸色难看，楼瑾连忙道：“两位要找的证据还是有的，毕竟是和太子合作，爹爹也怕太子登基之后，对付他，自然留有后手，毕竟狡兔死，走马烹。”

    闻言，柳依诺脸色才稍稍回暖，感受到墨珏晔紧紧握着她的手，柳依诺抬头，对上墨珏晔的关切眼神，露出个浅淡笑容。

    “两位要的是证据，我要是爹爹的命，听起来不同，但总归殊途同归，要知道，整个江州守卫森严，哪怕两位拿到证据，只怕也无法安然离开，但若是爹爹身死，我接位镇南候之位，江州一时混乱，两位再要离开便要容易太多，届时我大仇已报，两位也可功成身退。”

    楼瑾脸上依旧带着柔和笑意，好似说着的不是弑父夺位的事情，而是什么说着春花雪月的诗词歌赋。

    柳依诺暗心惊的同时，听见墨珏晔道：“世子殿下应该已经有计划了吧”

    “这就要靠着柳小姐了。”楼瑾微笑。

    柳依诺莫名其妙。

    楼瑾眯了眯眼道：“我听说柳小姐是安颐的弟子，出自药谷，应该与那个李老四多少有些牵连吧”

    “世子殿下想要说什么”柳依诺淡淡望着楼瑾。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柳小姐，会不会做醉消无……”楼瑾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说出的话却教柳依诺心凉不已。

    “你口口声声说镇南候杀了你母亲，可又没有证据不能取信于你外祖帮你，这样巧合，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柳依诺质疑，醉消无这东西她的确有，只不过不是李老四手上的那种，而是张庸这些年研制出来的，并不晓得与李老四的是否一样。

    当初张庸曝出身份后，柳依诺便去在他要了一份，但她只是想私下研究，毕竟自家爹爹身上还中着醉消无，从未想过拿出来，这东西太过危险，神不知鬼不觉，真要交出来，只怕还不知道最后这醉消无是下给了谁。

    要是楼瑾只是骗她和墨珏晔，那这醉消无拿出来，她和墨珏晔想要逃过是极难的，或者干脆是不可能，柳依诺不能不慎重。

    楼瑾轻笑一声，“我只希望柳小姐能够给爹爹下醉消无，从未有个旁的念头和意思。”

    “为何一定得是醉消无”墨珏晔开口，锐利眸光直直射向楼瑾。

    “爹爹跟随皇上，有从龙之功，但得罪的人也不少，几乎每日都有人给爹爹下毒，是以，爹爹所用物什，膳食都要送往姜大夫那里查看。”楼瑾丝毫不惧，淡定道。




第七十五章 各有防备
    “有，世子殿下准备如何送”墨珏晔瞧了眼楼瑾问道。

    楼瑾笑，“这些年我的用的药中一直加了醉消无，从开始的挣扎，到最后的坦然服下，爹爹虽会怀疑，但早已相信我什么都不晓得，毕竟我可是实打实的把醉消无服下了的，是以，每回爹爹回府，处理事物到傍晚，我都会送些吃食，为的就是日后有一日能够下毒。”

    “你既已取得镇南候的信任，何必再要求醉消无”柳依诺质问，她到底是不想把醉消无交给楼瑾。

    “爹爹亲信众多，他死后必定有人会查，谁让爹爹子嗣众多若是我送的东西被查出有毒，怎么都不名正言顺，外祖那里我也不好交代。”楼瑾笑得无奈。

    “好。”墨珏晔应声。

    柳依诺还想再说什么，墨珏晔已然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后重新牵起柳依诺的手，带着柳依诺离开。

    “楼瑾不是善茬，他未必会真正与你我连手，只怕其中有诈。”柳依诺焦急，她信不过楼瑾。

    “可这是你我能尽快离开的唯一法子，若是能拿到镇南候的证据极好，若是不能，也强求不得。”

    墨珏晔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定定看着柳依诺道：“不管如何，陈寻他们还不晓得那份证据有假，赶回京城，想要以那份证据处置太子或者镇南候，必定要公开证据，届时，被太子和镇南候反咬一口，这一趟江州白跑不说，陈寻还能不能活命都是问题。”

    “……那该如何”柳依诺泄气道。

    “如今……唯有以不变应万变，先应下楼瑾所求，其他的在做定夺。”墨珏晔闭闭眼睛，下定决心道。

    夜色之中，柳依诺望着身前这个死死抓着她手的男子，眼眶发涩，如今还未提刀上战场，情形便已经如此惊险，若是到了战场，刀剑无眼……

    脸上滑过冰冷泪痕，柳依诺强自镇定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屋子。”

    她想，不想墨珏晔看出她心中丁点的不安。

    柳依诺快步离开，一道身影自一旁闪出，墨珏晔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丫鬟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眼前丫鬟笑嘻嘻道：“啧，你真是不解风情，难怪至今没能讨得诺儿妹妹的欢心。”

    “李楚芸！”墨珏晔黑了脸色，一字一字道。

    “嘿嘿，别恼羞成怒呀！我就是想出来找个山头，看看哪个山头能避一避风头，以后好躲一阵子。”李楚芸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嬉皮笑脸道。

    “避什么风头能避到江州来了”墨珏晔毫不留情的嗤笑一声。

    李楚芸尴尬，“我这不是先踩点吗思来想去，还是江州最安全，躲到这来，别说是爹爹想抓我回去，就是墨诀庭鼓动皇帝想杀我泄恨都没法子！”

    “杀你墨诀庭闲得你那脖子，又不能磨刀……”墨珏晔撇嘴不屑。

    “你……”李楚芸指着墨珏晔，浑身气的直哆嗦，半晌才抖着声音道：“下次你找我，我都不出来了！”

    “我找你”墨珏晔诧异。

    李楚芸恨声道：“你不找我，你阴森森的盯着一个丫鬟看！还，有劳……你墨珏晔居然还知道有劳……呵呵，我可告诉你，我可是看见诺儿妹妹变了脸色的！”

    墨珏晔不语，李楚芸得瑟道：“怎么样怕了吧！”

    “你注意一点，趁着没暴露身份，弄份真情报出来。”墨珏晔淡淡吩咐道。

    “你……就会使唤人！”李楚芸冷哼一声，又把人皮面具细细覆在脸上。

    “你这人皮面具哪来的”墨珏晔挑眉问道，今天他还听说柳依诺说，这东西在她弄之前，可只有张庸和李老四能弄出来。

    李楚芸嘿嘿笑了一声，“我偷偷溜出府的时候，没带银子，去清如姐姐那里借了些，看见一个老头子搁那弄这个，就顺手摸一个，当然，还有药水。”

    “隔三差五的去长公主府摸银子，墨清如那个蠢脑子算那点帐估计又算不清了，话说回来，你到底偷溜出府干嘛”墨珏晔疑惑问道。

    带好面具的李楚芸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愤恨道：“还不是皇上！居然把我和墨诀庭的婚事提前了，我告诉你啊！我决定抗婚，你一定得帮我！”

    “哦。”墨珏晔漠不关心道。

    “话说回来，你真不去找诺儿妹妹今天我真的看到她变脸了，怕是吃醋了！”李楚芸关切道。

    墨珏晔往后看了一眼，“有人来了。”

    李楚芸顿时慌里慌张溜了，让有心人看到镇南候府的丫鬟和墨珏晔呆在一起，她离暴露就不远了。

    待李楚芸走后，墨珏晔望着眼前夜色，嗤笑一声：“真蠢，怎么可能。”

    呢喃的两句，不知是说谁的，也不知是说什么的。

    第二日，柳依诺刚刚迈出屋子，就见墨珏晔站在不远处，听见动静抬眼望来。

    “殿下。”柳依诺扬起一个笑容。

    昨晚她认真想过了，之前她是以为两人已经不能全然离开，总想着能粘墨珏晔一些便粘一些，如今两人眼见着就要回到京城，她总要拉开距离。

    回到京城后，她依旧是那个心系旁人的七皇子未来皇妃，他则是立时要成为大盛最坚实屏障的铁血战神。

    然后，她如愿嫁予卫郎，他则如前世一般耀目，恩，也许日后会有一个两情相悦的皇妃，柳依诺强行忽略心底的难受，微笑。

    她总不能拖累他的。

    对柳依诺心思毫无察觉的墨珏晔听着柳依诺那声殿下，眉头微蹙，“楼瑾已然送来消息，等一阵子你我前去小路与他偶遇时趁机下的药。”

    “恩。”柳依诺轻声应道。

    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再无别话，柳依诺又笑，他们注定是毫无交集的，她便该同卫离灏那样的人在一起，平素探讨诗词，红袖添香。

    而墨珏晔，他要为淑妃娘娘报仇，精于算计，他日后要与登基后的墨诀庭周旋，精于谋略，他要镇守边关，禅精竭虑。

    日后，他该会在边关遇上一个单纯女子，为他打量好后宅，从容应对皇室阴谋，这不是她柳依诺想要的，也是她柳依诺给不了的。

    她是……

    哦！对了！

    这一世，她要扶持墨珏晔登位的。

    柳依诺面上笑容更甚，眼睛更涩，墨珏晔绝不需要一个外戚势大的皇后或妃子，哪怕可能并不张狂，而她也疲于应对后宫争斗，更不能容忍与旁人共享夫君。

    所以，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走吧。”

    墨珏晔见到不远的暗处有人打了个手势，顺手牵住柳依诺的手，他不敢回头去看柳依诺，怕看到她脸上的不愿。

    两人一路前行，唯一的关联便是那紧握的手，松开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柳依诺苦涩笑笑。

    “咦，两位也准备去用早膳”楼瑾依旧一身白衣含着笑意，惊讶问道。

    墨珏晔随口应道：“恩，世子殿下也是”

    楼瑾转身，掀开身后小厮一盅瓷碗，墨珏晔移步挡住视线，柳依诺立时收起心中深思，一脸好奇围去，眼光瞥过楼瑾的小厮，虽与昨日面容相似，但一些细节已然不同。

    一个晚上，就已然换了人，看来楼瑾真是忍受很久了。

    心里这样想着的柳依诺手上动作不停，从袖中拿出装着醉消无的瓷瓶，倒入瓷碗，雪白的药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依诺退开步子，“这粥好香，世子殿下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楼瑾淡然浅笑：“不费心思怎么能有效用待会儿还请劳烦柳小姐为我诊脉时多多费心了。”

    “自然。”柳依诺不知楼瑾打的什么主意，面上含笑应下。

    说话间，三人就已至膳厅，镇南候已然在高处端坐，各人在丫鬟小厮的指引下依次落座，柳依诺打量过去，今日镇南候府上的人，到的格外的齐整。

    楼瑾献粥，镇南候身边坐着的姜大夫顺手银针一试，熟稔至极，楼瑾一脸自然。

    这份让镇南候用粥的殊荣，镇南候府旁的亲眷一番拔酸吃醋，楼瑾面上始终是柔柔笑意，只让柳依诺在心里佩服好定力，换了是她，只怕早就把那帮子嘴碎的给收拾了。

    说是用粥，可镇南候也没用两口，不大一会儿，镇南候突然站起身来，嘴皮子哆嗦了两下，“有……有毒！”说完，便口吐黑血，倒地命绝。

    瞬时间，屋里一片尖叫声，那姜大夫不可置信的检查那打翻了白粥，也有与楼瑾年纪相近的庶子，立时站起身来，不可置信道：“楼瑾！你居然给爹爹下毒！”

    姜大夫闻言转头，目光死死盯住楼瑾。

    楼瑾含笑瞧了眼柳依诺，柳依诺侧脸去，不去看他，她给镇南候下的醉消无，是张庸最初研制的那版，见效最快的那版，她到底是信不过楼瑾的，若是下给镇南候的，是见效慢的，她和墨珏晔两人对楼瑾没了用处，还不知是怎么个死法。

    “我若想害爹爹，怎会在我送的粥中下毒更何况，这么多年了，我何曾下过一次毒今日这碗粥……”声音响起时，柳依诺侧目看去，楼瑾一脸茫然思虑，紧接着，毫不犹豫道：“今日这碗粥，柳小姐碰过！”



第七十六章 一物降一物
    淡然目光迎向姜大夫，柳依诺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笑意，“我碰过，镇南候身死便是我下毒了”

    楼瑾这是想让她和墨珏晔彻底身死江州，柳依诺眸光微转，落在姜大夫身上，在这寂静的屋内从容起身。

    “姜大夫可查出什么了”

    柳依诺这般含笑问着，那姜大夫恨恨放下银针。

    “我告诉姜大夫可好这是醉消无。”柳依诺一字一句，那姜大夫蹙眉，还未开口，柳依诺又道：“难道姜大夫不知道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吗”